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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完本——by两手空空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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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好几辆车往鱼跃山方向走。头一辆车坐的是田氏和两个小的。后头是捆着的琳娘和惶恐的阿珠。最后车里装着周有容睡得不醒人事的两个儿子。车子最后后面跟着妾氏和妾氏生的奴儿奴女以及一众下仆。
周氏死守的事,外头早传开了,许多路人窃窃私语。站在路边上看着周家过去,说起周家的种种故事。
宫里头的皇帝听了竟然怅惘“没想到区区女子竟有此风骨。”
回想起来,倒有些后悔,以前自己纵容周有容胡来。周家的事情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厌恶世家,才会有意放纵。以后一定要好好厚待她才是。
可想一想,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难免伤感。
内侍劝慰“能为陛下尽忠是她的福气。”
皇帝哼地笑,什么福气,自己还算是皇帝吗?世族手里的家将总数合起来,比他守城的军士还多。他们手里的私产,比他这个做皇帝的私产也不不会少。一家家,长得树大根深。地位竟然比他这个皇帝还要稳固。
可笑啊。真是可笑。自己算是什么皇帝?世家几时看得起皇帝了?东家不好,他们就去扶西家。
皇帝拍着椅子上的龙头,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自己算不得皇帝,妄称天子,真当天下都是自己的子民。一朝被弃,什么权势,竟都不过如浮云消散。
内侍想劝,又不敢劝,默默相陪。
一主一仆,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显得格外凄凉。
宫城里发生了什么,周家的人一点也不知道。车子里头阿丑已经被摇得昏昏欲睡了。歪头靠在田氏怀里。
田氏握着齐田的手,说“世族之女,即为人妇,亦为人女。一生享家族之奉养,便得为家族之存亡尽心。你以后也是这样。为人妇,为人母,为人女。你懂吗?”
齐田点头。
她觉得自己能理解保田家的行为。现在周有容已经没了。周家没有依靠。如果田家在,周家自然慢慢能好起来,阿丑以后也会好,如果田家没了,那周家连一个成器的儿子都没有,更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族,将来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何况田氏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田家给的。她讲话能硬得起来,是因为背后有田家。田氏凭一已之力,跟本无力支撑周家。何况周家还有这么多奇葩。她为田氏尽忠,田氏自然也会对得起她。在齐田看业,这跟伉俪情深是一个原理。
田氏见她点头,便也欣慰。
周家的车队走到鱼跃山下,便遇到了徐家出来的人。徐铮与徐二夫人一道也是往大庙去的。
徐二夫人与田氏同车,齐田便去与徐铮一起。关雉也在车上。见了她客气与她寒暄。
齐田问“三夫人呢?”
“婶娘跟她外家一道。不跟我们一道。”徐铮说“我母亲还想在家里呢,你母亲送信来说要上鱼跃山,我母亲才改了主意。起身上大庙来。”
护国寺外头的人都叫大庙,建在鱼跃山上,里头供奉好多先皇的排位,也有许多皇子皇孙在那里出家。
两个小姑娘都有心事。
说了一会儿话,就手握着手各自坐着出神了。
关雉心里也有事,琢磨着如今的形势,只闭着眼睛假寐。
车队到了大庙,老远就走不动了,大庙外头全是来躲难的百姓。路被堵得死死的。
两家的家将开道,短短几百米也走了半个时辰。庙门一早就关了,车子停在庙门口。两家叫了下仆住前面去叫门,敲了好久,才有小和尚出来应门,从缝里问“什么人?”
家仆拿了周家和徐家的名帖出来。小和尚去回了师父才连忙把门打开。
门一开,便有许多人往里挤。
和尚拿长棒杵着人往外叉,大叫“容不下了!容不下了!”
车队进去,立刻又要将大门关上。
那些百姓怎么肯,拼了命地去推门。差点搞得打起来。最后还是徐家家将过去帮忙抵门,才将大门又重新关上。
大和尚直擦汗“寺里真容不下许多人了。人杂了,又恐生乱。”
早有都城中的富户前来投奔。厢房都住满了。最后给周家徐家腾了两个放经书的院子出来。但也只有地方住,没有吃的。
还好田氏早有防备。徐家也自己带了口粮。还有差什么的,立刻叫家将回去取来。
田氏安顿下来,便叫嫫嫫去捐了不少香火。大和尚叫了送了一碟点心。也再没有别的。
不过院子狭小,田氏怕人在院子里闷坏了,到是准许齐田带着阿丑在寺里走走看看。只是嫫嫫下仆一个都不能落下,还得要带上六七个家将随行。
周家和徐家进来,劳动大和尚搬经书,在庙里避难的其它家也就都知道的。齐田和徐铮出去走动,便有许多小娘子出来跟她们说话。她们虽然不是什么世族嫡系,可家境也不算差。
这其中年纪相当的也有,凑在一起到还热闹起来。
原本心情沉郁的徐铮,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小娘子们晓得她会射箭,都好不惊奇。
徐铮虽然没有百步穿杨,但准头还是有的。
见她们都看得欢喜,便拍着胸膛讲“这算什么,你们也学得会。”叫人拿了家将用的弓箭来,教这些小娘子射箭。
徐二夫人远远看着,忧心忡忡对田氏说“到底是稚子之心,也不知道还能畅快几日。”
田氏说“能有几日便是几日吧。”想着连命都风雨飘摇之中,还管些规矩干什么,便也就随她们去了。
一群小娘子里头,齐田学得尤其差,一只箭出去,要歪到十万八千里。惹得人人都笑她。
她原本是站在桃林外头的亭子里,射外头一株独树上挂的花簪。结果能直接射到树林子里头去。
椿跑了几次去捡。汗都跑出来。
齐田再射,她可真跑不动了。齐田好笑“我去捡。”往树林子里头跑。
进去一看,她那箭也是歪得奇了,竟把个青年的袖子钉在桃树上。
那人躬身正想把箭拔出来。
齐田连忙赔礼“我们在外头玩,不知道里头有人。没射到你吧?”要是家将知道里头有人,早就过来把人赶走了。
连忙把他袖子撩起来看。
这人,胳膊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但也没见哪里破皮,齐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到时候赖上她,田氏估计短期都不肯再让她出来。可箭射太深,被卡在树缝里头一时拔不出来。
青年索性不动了,站在那里任她折腾。
齐田淑女了一会儿,见箭死活不动,左右看看没有人,便撩起裙子,抬腿蹬着树,双手抓紧了箭往后用力那么一扯。这才总算是出来了。
抬头往青年笑“好了。真是对不住,把你衣裳射破了。要不我赔你一件吧。”这一抬头才发现青年比她高出很多。低头看她基本上是俯视。
从她出现,青年一直没动也没说话。手一只手垂在袖子里,一只手被她抓着,只是看着她。
“……”齐田莫明与他对视,以为自己哪里有异,松开手低头看看。好像也并没有。
青年这时候才说“小娘子认得我吗?”声音醇厚。
齐田仔细瞧了半天。他长得好,大约是因为有点像哪个明星,所以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应该是不认得的。
“你认得我?”齐田试探。怕是阿芒本尊认识的什么人。
青年摇头,突地笑了笑“就是觉得小娘子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本有些冷清的人,一笑就显得非常和气。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头椿大声叫“小娘子?小娘子?”听着声音是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别人。大概是久久不见她出去,怕有什么事故。
青年人手动了一下,齐田按往他,连声催促“你快躲躲。我母亲要是知道,恐怕不再叫我出来玩。”
青年和气“那你记得把衣裳拿到这儿来赔我。我只有这么一件衣裳。上山来是为了见客的。”
“知道了”齐田连忙摆手催他快走。
椿带着家将过来,就看到齐田手里拿着箭正往外走。
她们身后,青年从大桃树后头出来,看着人走远了,才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匕首入鞘。
见齐田没事椿才松了口气。不过齐田手掌心被箭棱勒了一道血印子。回去良嫫看了,再不肯让她在这里跟小娘子们玩,前呼后拥送回去敷药。
而此时的张多知走在路上,正在跟赵姑娘打电话“齐田老家山里有马吗?”
赵姑娘摇头“没有。”反问他“怎么了?”
张多知摇头“没什么。”走几步,一个须发尽白,看上去道骨仙风的老头冲上来对他上下打量,瞪眼惊道“哎呀,哎呀!这位先生,我看你面相有异,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事?”
张多知没理会他,走了几步,想想又停下来。
☆、第58章

齐田回去,院子里正闹成一团。
琳娘被绑了一直没松开,大郎和二郎醒酒,一听阿珠说琳娘被绑了,周老夫人也被关着,便找田氏来说项。“母亲又何必欺人太甚?”
他们一个是长子,一个是次子,便是名份上讲,自然该他们当家作主,田氏虽然有阿丑,可到底阿丑年纪还小。长兄如父,田氏尊‘夫死从子’听他们的也是常理。
田氏端坐在上头,看着这两个和他们身后的阿珠,阿珠微微瑟缩,田氏便不看她,平心静气说“既然你们以为我是在害你们,我也不必再为你们费心。”便家将去把琳娘松了,打开大门“你们便走吧。”
大郎惊怒“这个时候我们走到哪里去?”他原想着,自己竟然是嫡长,这个院子就该自己来作主,但有什么调度,要怎么应对,家将们都该来问自己。
这些家将虽然是田家的,可田氏也是周家的人。田氏都要听他说话,田家的家将如果不是归他来摆布?
所以理直气壮。但没想到竟然这样。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琳娘被绑了几天,手脚都麻了。发现才被松开,又要被赶出去,跌坐在地上抽泣起来“表嫂何必如此呢?”
田氏平心静气“你们既然要跟我讲名份,那我就跟你们讲名份。按名份,琳娘你先夫早逝,进周家时,肚子里经有了二郎,手里牵着大郎来跟我磕头。这么算来,大郎进周家时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算不得我周家长子。只因为你父亲为周家而死,你表哥才向我说,没有你父亲,也就没有周家,便想认大郎为儿子以作回报。至于二郎是怎么个缘故,我没有脸去问你表哥。也不在意到底是怎么回来。不过有这些前事,今日你们若要拿名份压我,恐怕是压不着。若是你们要比别的,也得先问问我田氏家将答不答应。”
田氏说着往大郎二郎和琳娘看“你们要呆在这儿,便呆在这儿。善待你们即是亡夫遗愿,我也不会无故翻脸。若是存心给我找不自在,累及我周氏安危,我到也不耐烦再跟你们拉扯。”说着往家将头领看。
那头领做出姿态来,随时打算把这几个丢出去。
若真是被丢了出去,还能去哪儿?大庙都满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至于席天露地而眠。
大郎二郎便是有气,平常也并非是足智多谋的人,拿田氏无可奈何。只往琳娘看。
琳娘身上还疼着,可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也只有服软,拉着阿珠,催两个儿子“你们再莫要胡闹,还不去看看老夫人如何!那边也要人照应。”
田氏冷眼看着他们往关周老夫人的屋子去,便果真不再追究。
嫫嫫愤然“夫人肯护他们平安,已经是对得起他们,竟然这样不识好歹。”私下使了人过去督促,不想让他们再闹出什么事故来。
齐田见这边没事,便去看阿丑。
阿丑他正跟莺姑的儿子在院子里头玩泥巴。莺姑的儿子叫贡。长得清秀,十分腼腆。
阿丑不懂许多,问他“下仆说你是我兄弟。”
阿贡摇头“我阿娘说,绝不敢称兄弟。以后若我能跟着服侍你,都是福份了。”
阿丑迷糊“那我阿爹不是你阿爹?”
“你阿爹也是我阿爹。”
“那你是我兄弟。”阿丑又绕了回来。
阿贡好脾气“我母亲生我,你母亲生你,你母亲是主母,我母亲是仆奴。我生来是要帮扶你的。就像我母亲要服侍你母亲一样。这是我们的本份。”
阿丑搞不清楚,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茫然。脸上还粘着糕点渣子。
阿贡给他拿了,拉着袖子给他擦干净。阿丑玩泥巴,他就在旁边和泥巴。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脏兮兮的。阿贡偏还想把阿丑弄得比自己干净点。
齐田看了好笑。见没人发现自己回来,便去想办法弄男人的衣裳。
她以为简单,但事实证明,要搞一件男人穿的衣裳真的很难。徐铮到是有不少,但她个子小。要把她的衣裳拿去赔给人家,人家穿着肯定下摆吊在膝盖上。再说她的衣裳都有记号,不好给男人。
可在山上想买,也没地方买。
最后也没有法子,虽然没东西可以赔给人家,但人还是得去。趁着下午大和尚主持放天灯祈福,寺里头人全要去的机会,齐田溜过去在树杆上有个箭坑的桃树下头等。
等了好半天,都没有人来。
因怕良嫫找来,椿隔一会儿就要在林子外面提高了声音问一次“小娘子?”这里没有人过来,她实在害怕有坏人要害自家主人。为了防身,怀里还偷偷揣着从大和尚厨房偷的锅铲——她到是想偷刀,但去的时候和尚正在切菜。田氏家将的武器也都是随身带的,偷不来。良嫫腰上有个小剑,她可不敢去问。万一问起来良嫫追问,坏了自家小娘子的事呢。
椿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着对台。一个说,你陪着来不加阻拦,万一小娘子出了事,可就后悔也来不及。另一个说,小娘子自有章程,哪会儿出事儿?主家吩咐一点事你便违背,岂能得信?
最后她就硬着头皮跟着来了。
站在外头守了半天,发现站在这儿,能看到远处热闹的人群与灯火,到是心安了不少。家将就在不远处巡防,只需得大叫一声,立刻就能赶来。
她想好了。万一有事。自己挡一挡的功夫,家将也就来了。
主仆两个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等了一会儿,都没等着人。
正打算要走时,齐田才看到有个人影过来。
青年不知道为什么在手里提着个防风的小灯笼,脸色被昏黄的灯火印得明明暗暗,见到她展颜一笑,向她手上看。
齐田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男人的衣裳。家里下仆与家将还是有,但你穿了也不能见客。”又赶紧说“你也别生气,我带着针线来。给你补个花上去。别人看不出来的。”
青年笑说“那也使得。”也不意,世家女里还有针线做得好的。做针线一来伤眼睛,二来除非煞性子,也不须得学那些。世族女子大约学到了懂得什么样的针线是好的,什么样的针线是不好的便行了。
却见齐田扭头叫“椿!椿!”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跟齐田差不了多少年纪的小姑娘冲过来。咬牙切齿,手里还拿了个锅铲。像是要与人来拼命的。
见到这边并没有险事,椿与青年照面,还闹了个大红脸,非常不好意思,连忙把锅铲往怀里揣。往齐田礼一礼。
齐田把偷拿的针线拿出来塞给她“你与这位郎君补补衣裳。”想想说“就给他补个桃花。”
青年哑然失笑。到也并不多说什么,只管任她把自己袖子展开。
椿拿了针线,看看齐田,看看大袖上的洞,脸都憋红了。硬着头皮戳了几针,就实在不得章法,甩了针转头跪下认错“奴婢不会。”
“啊?”齐田愕然,她只当穷人家的女孩子都是要做针线赚钱的。所以并没有多加询问就把人带来了。
椿怕主家在人家郎君面前丢人。移移位子,背对了青年,小声对齐田嘀咕“奴婢家里没甚么劳力,奴婢种田种得多,力气到是有些。针线实在没法子。”她手上全是茧子,拿针都拿不住。
齐田到还镇定“没事。我会。”自己接了针线,过去像模像样坐到青年身边,借着防风的小灯笼和树冠间隙漏下来的光亮一针针往上绣。
椿见自家小娘子能绣花,也暗暗松口气。心里到是更加敬仰。原来小娘子看着平常只知道写字,还叫人给她搜罗杂书来看,没想到针线也拿得起来。
她过去想给拿着灯笼,青年对她摆摆头,自己掌着灯笼,垂眸看着齐田飞针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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