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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完本——by两手空空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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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齐田手里总算是停了下来。对青年说“好了。”
椿连忙上去,帮忙整整青年那幅被齐田抓了老久的大袖,免得起了皱褶。看到大袖上头那个‘东西’到吸一口凉气。
就算说了是桃花,恐怕也没人认得出来。分明就是个赖疙瘩。
再看齐田,她竟然神色坦然,好像自己绣出来的是什么佳作。站起身与那郎君说“这样公子便能见客了。”
椿耳根子都红了,想着,万一这郎君发难,说的话不好听,或者有什么不客气的行为举止,自己要怎么维护主家。
就听到青年说“真多谢小娘子了。”态度和气可亲,就好像齐田果然是秀了什么佳作。

椿懵了头。
齐田起身,跟那青年寒暄。
两个人站在桃花树下说话。
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位郎君叫陶来,幼时生于都城,少年颠簸长在别处,此次是到大庙来探病的。他表兄早逝,有个小儿子,从小身体不好在大庙里寄养,最近说是旧疾犯了。
问到齐田,齐田也大方坦荡“我叫阿芒,还没有大名。”
椿扭头,默默为自己难过,觉得这次回去,要是主家知道,自己恐怕是要死了。
她虽然生在穷困人家,但跟在齐田身边久了,良嫫也发现齐田喜欢使唤她做事,便让她学了许多大家娘子的规矩,哪些事行得,哪些事要斟酌,哪些事小娘子做来,身为下仆就该阻拦。
椿垂头想想,今天自己可一件事也没有做对。
但齐田这样坦然,却又让她觉得,未必是自己搞错了?小娘子这样行事说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处?
再再一想,便是绣出个癞疙瘩来,小娘子也能坦然,诶……
提起这个,又想到别的事去了——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当时硬着头皮把那洞给补了,不是就保全了小娘子的名声?
暗暗想着,以后小娘子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哪怕不会,也要硬会。做出来被骂是一回事,使得小娘子亲自上阵,才是更丢人呢!
她心里翻涌,桃树下两个人还在说话。
自称叫陶来的青年问齐田“是哪个芒?”
齐田将自己名字的由来早问得清楚,想着写给他看,掂着脚想折了个桃树枝,没够得着。
青年伸手帮她折了。他手指好看,匀称纤长。
齐田接过来,在地上画给他看“原是‘尨’字,音同‘芒’,就是多毛狗的意思。母亲说我生下来时,头发长得好,可身体不好。便取个好养活的名字。后来外头都称‘芒’字。”
椿还是第一次听说,想着,这是不是跟她们乡里怕不好养活给稚儿取名叫狗剩一个意思?抿着嘴忍着笑。
齐田偏知道,拿桃枝戳她“你是不是在笑”
椿脸上笑收不住,把头垂得老低,老实摇头。强行没笑。
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也怕离开太久,得要回去,青年把灯笼给她们“送你顽儿。”站在身后看着两个人说着话往外走。
椿在前面打着灯笼,齐田走在后头一直拿桃枝戳她“锅铲都偷来,还来笑我。”
椿辩解“奴婢是借来。”大着胆子说“夫人要是知道今天小娘子行事,奴婢活不到明天去了。”
齐田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引着走,自己仰头望天,盯着从树木缝隙里露出来点点日头的光亮喃喃说:“做大家娘子,实在没意思。在这世上,做条撒欢的野狗也比大家娘子自在些。”
她看了许多,便深深认识到这世界对女人不公。
徐二夫人没有儿子,处境便会艰难。
田氏要是没有儿子,下场也未可知。便是拿她自己与孩子历险,也要保住田家的儿子平安,只因为女人算不得后代,得依靠别人才能活。
明明是一样的人,男人什么都能干,女人出个门都得有长辈、或兄弟监管。便是这样,现在还算是好的,礼制往前再严一些,外男一律是见不得的。
这些她看都看够了。在人前,乐得守守规矩。可背后再不耐烦。只要田氏觉得她规矩就行了。
椿连忙呸了几声吐掉晦气“小娘子可不要乱说。”什么野不野狗的“大家娘子锦衣玉食有甚么不好的呢?”
齐田说“等你不盲了,你就看见哪里不好。”就像她在村子里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外头什么样子,可以从不觉得周围的人有哪里不好。她的心是盲的。就算身在其中,看见了也看不见。
想一想,又说“算了,你还是就这样盲着吧。”
如果像她一样,有一天突然恢复了视力似地,将那些龌龊与不好之处都看得清楚,又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在这样的环境继续生存,那才是更难过。
她想,如果自己要完全在这里生活,恐怕根本无法忍受。
好在,这里的一切在她而言,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就算这个世界消失,她想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伤的。
可是想到阿丑,又想到田氏……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似乎不对。自己应该是会难过的。
毕竟她还是希望田氏和自己妈妈一样,凡事渐渐顺心。也希望阿丑不像要大姐,人生那样坎坷,如果有人伤他,自己也会像保护阿姐那样捡起石头。
只要能让两个人过得好,她也愿意做一些努力——既然是这样,如果失去了这两个人,她是应该会难过的。
两个人渐渐走得远了,身后的自称叫陶来的青年便听不见说话了。
他站在原地,齐田之前每句话都听得清楚。垂眸看着脚前那个尨字已经被齐田踩乱了。伸手在桃树上又折了一根树枝,顺着痕迹把那个字又重新描了出来。低声嘀咕“原来是个多毛狗”
写着,大袖子扫来扫去,露出一个红癞子。不由得摇头失笑。
齐田回去,良嫫已经在四下寻找,终于见到人才放心。拉她往田氏那边去“天灯上要写祈语。夫人叫你去。”
田氏与徐氏不在外头大场子里,而在禅房跟大和尚说话。
齐田还以为大和尚是一个人,这时候才发现并不是。大和尚指的是那些对世人而言有德性或名望的和尚。这庙里有不少呢。
田氏与徐氏对这位大和尚十分恭敬客气。也不知道这位大和尚是什么来头。
齐田上前与大和尚见礼,拿了灯笼便到外头去写,阿丑已经写了一盏出来。他字还写得没有力气,跟鸡爪子爪出来似的,在灯笼上写了‘平安’。多半是身边的下仆教他的。阿贡在帮他扶灯笼。几个下仆站得远。
齐田边写着,屋里田氏边与大和尚说话。
“我31 这个女儿,在家里只会淘气。日前自己琢磨了一个什么音字出来,非使唤得家里的下仆去学。说是这样人人都看得懂话本。也有些趣味。”
徐二夫人惊奇“什么音字?”
一听能助人识字的,大和尚也奇怪“国中也曾推行,愿使百姓识字。未有成效。”前几代皇帝也早就受世族所苦,自然愿意百姓之中多出寒门仕子。所以愿意叫国人识字,可几朝过去,种种原因,并没有什么成果。
“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田氏掩面笑,叫下仆去把齐田写的字都拿来。给徐二夫人看。
大和尚也接过去一张。
田氏叫椿来,说给人听,这些字是个什么用意。
一开始看不出所以然,听椿说了大和尚惊为天人“竟有这样巧思。”
没有拼音认字时,都用旁字来注音。就像齐田说“尨”字读做“芒”。可这样也并不便利。拼音二十六个,只要认得全便能读出所有注音的字。
一开始田氏愿意在家里推行,让椿有空的时候教家里的人学,齐田一度非常高兴,以为这将是一件对这个世界有巨大影响的事。她觉得自己做的事能改变一点这个世界是很好的开始,可后来才发现,在这个世界的书,除了茶寮里头说故事用的底本,也被叫话本的,其它书籍大多是雅文。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书面用的语,并不是口语。
就算书上标了音,也要专门学过,才明白释意。就好像她跟高洗文学语文,里头的文言文,就算她每个字都认得,也不懂得这段话的意思。所以拼音并不能让像她一样的人,在这个世界学到什么知识。帮助不到她这样的人,只会帮助现有的上层。
田氏拿来给大和尚看。不过是要宣扬齐田的聪慧。
大和尚看了若有所思,之后相谈话都极少。齐田和阿丑这里写完了天灯,田氏便领着他们到外头放灯去了。
大和尚送走了人。小和尚去收拾书纸,笑说“这位小娘子实在聪慧,这要是我,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我到不信,未必不是博学之士做了出来,周氏按在自家人头上?”
大和尚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那几张字端详。良久放下字,并没有反驳。把字放下,又往外头去。
齐田正跟阿丑站在观星台上放灯。低头看到台下徐铮,冲她招手呢。
“若是有人做出这个人,怎么肯为他人做嫁?”大和尚很有感慨“田家以前也出过贤后。以后未必不能再出。”
刚说完话,扭头就看到青年站在回廊上头。
大和尚吃了一惊,连忙退一步,请青年进禅房去。又叫小和尚在外头守着,不叫人乱闯。
青年走到门口回头,还向观星台上看“那是不是阿芒?”
大和尚意外“确实是周氏那位小娘子。”提起这个,便免不了提到音字的事。
叫小和尚拿了收起来的字纸出来,与青年看“这位小娘子有些趣味。”
青年一张张仔细看,边看边听大和尚讲这些字怎么辩读使用。
末了免不了还是添一句“若能推行,到有助于识文断字。”
小和尚上去奉茶见到青年袖上那一块,不免得惊奇“郎君袖上是甚么?”
青年拂袖遮住,说“是朵桃花。”便于大和尚说起都城与边城的形势来。
两个人相谈约半个多时辰,青年才从禅房出来。这时候外头的闲人已经都被请走了,借了大和尚要参禅的由头。所以十分清静。
青年在门口站远,就看到外头齐田还在。
阿丑一心念着要去骑马,还想带阿贡去,放完了天灯就一直念叨什么时候去徐姐姐家里骑马?为甚么现在不能去?那叫人把徐姐姐家的马带到山上来好不好?为什么不叫舅舅送马来?最后又绕了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去徐姐姐家骑马?”
车轱辘似地死循环。嘀嘀咕咕,可怜巴巴地跟跟念叨。
齐田也被他念得头要炸了,便叫人拿了纸和树枝来,教他扎风筝。
跟他说,山上虽然不能骑马,但观星台上宽广,最适合放风筝了。
扎好了疯筝,教他怎么放,齐田便清静了,在一边看着小胖子带着阿贡,牵着个风筝在台上狂奔来狂奔去,又是跳又是甩。至少是没空再找她念叨马的事。
青年站得远,看着那个小肉球跑着跑着摔了好几跤,抹着眼泪往齐田身边跑。齐田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兴致勃勃地牵着后头糊着树枝的纸跑了。还分了个风筝经身边那个小孩。
青年起兴,便往那边走过去。
大和尚见他要过去,连忙叫人往前头看看有没有闲人在。把人家都请走。
阿丑跑了一圈,撞在青年腿上,摔了个屁蹲:“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摸摸自己的大脑袋,爬起来像模像样地跟他作礼“对不住。”
但想必是自己屁股也摔疼了,想摸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摸。憋住了劲要做出知礼仪的小郎君模样来。
青年说“不妨。”问他在做什么。
阿丑得意“我阿姐给我做了风筝。可以飞到天上去。”又很不好意思“我跑不快。”
青年半蹲下把他拖着的风筝捡起来查看。
风筝用的树枝老粗,这么粗的枝,就是在这里牵着跑一年也起不来的。不禁莞尔。
阿丑在旁边嘀嘀咕咕个没完“我想骑马来着,但阿姐说徐姐姐在山上,没带马来。我说那叫人把马带来,阿姐说马不会爬坡,要使人去把背马上山来。我想,那可累呢,马那么大。只好算了。但是舅舅家不是有好大力气的家将?大概也是背得动马的。可阿姐说,家将都要在山上防着抓孩子吃的野人嫫嫫来……我还是想去徐姐姐家骑马。哎。”
小肉包子似的脸好忧愁问青年“兄台,你说野人嫫嫫是甚么样子?”
青年一本正经“我也不曾见过,大约见过的都被抓去吃了。”
小肉包子骇然,不过看到他手里的风筝又得意起来“阿姐就给我做了个风筝。”怕青年不懂“可以飞到天上去的。我阿姐说的。”话又绕了回来“但我跑不快。”
旁边跟着的下仆不好意思,怕他一直说个没完,哄他“小娘子叫你呢。”
小肉包子跟青年一本正经礼一礼“我阿姐叫我了。”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就牵着风筝跑了。跟在他屁股后的小孩也学着他礼一礼,颠颠跟着跑。
齐田远远看到阿丑跟人说话,见是青年对他笑。
青年走过去“在禅房看到你写的音字。你怎么想到这个?”
齐田觉得要把这功劳认在自己身上,可真是厚脸皮。但也不大好解释,含糊地说“若是能读会写总归是没有害处。”她教椿的初衷是,她自己知道想要变成有文化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不论哪个世界,她都相信总有些人跟自己一样,希望能识字,希望改变自己的处境。她有这样的机会,也希望别人也能有。反正她在这里天天困在府里头也没事,只是举手之劳。
“那也是,总归没有坏处的。”青年笑一笑,与她一道,静静站在观星台上。远处有人在笑闹,但好像隔着什么,听不真切。山下密密麻麻的屋顶和纵横的街道,芸芸众生都在脚下。他好像没有这样宁静过。
这时候有人叫了一声。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齐田说道“陶来,我要走了”与他作别,带阿丑下台去。
阿丑提着绝对飞不起来的风筝,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她身体微微侧着听他说话,脸上并不见不耐烦,还把风筝拿起来,表情认真地研究。最后把风筝还给他,看表情似乎在鼓励他要继续努力。
青年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小和尚跟大和尚嘀咕“郎君以前来,心情可没这么好过。”
阿丑牵着风筝在观星台狂奔了四五天。山下来了消息,陈王大军已兵临城下了。
山上的气氛一下便紧张起来。小娘子们也怎么再出去玩闹。田氏的家将与徐家的家将,每天都派人下去打探形势。
第六天半夜的时候,城西起了大火。许多人都跑到观星台。
浓浓的烟雾升空而起,风势虽然不大,但很快城西就烧了好大一片。
有人指着那边喊“是火箭!”
认真分辨,便能看到城西那边半空许多星星点点,飞上去,又落下来。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到半点撕杀,也听不见百姓哭嚎,可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田氏到还镇定。请徐二夫人和徐铮过来,两家呆在一个院落。家将都布孩在外面。半个时辰后,出去打探的家将回来,身上都带了伤。“陈王趁夜进城了。”
话音才落,便有外头人大叫“叛军打到山上来了。正在撞门呢。”
大庙里顿时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打着灯笼乱跑,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田氏连忙使人去把两个小的叫起来。
阿丑趴在齐田旁边睡得迷迷糊糊,被嫫嫫抱起来手里还抓着风筝。
椿再去叫齐田,却怎么也叫不醒。
一开始她还只当齐田睡得死,大着胆子推一推她,竟然也没反应。吓得她颤颤抖抖伸了手去试她鼻息,知道还活着时腿才一软。连忙再叫。
这时候就听到院子外头一阵打闹的声音。时有人尖叫,喝骂。这时候,院门不知道被什么撞得,‘砰’一下飞开。
椿想冲出去,却推不开门了。外头家将一边抵抗,一边拖了东西将房门堵往。阿丑先一步被抱出去,跟田氏在厅里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椿搂住齐田坐在塌上,手里紧紧握着还没还回去的锅铲。
☆、第59章 -=首3发

椿楼着齐田坐在塌上,手里紧紧握着还没有还回去的锅铲。
而此时丝毫不知情的齐田,正被须发俱白的老头带了六七个人,堵在赵家的店里。
齐田本来是过来吃饭的,现在一家人都忙很,早上去了店里,一直到晚饭那一趟做完才回家。也没空回来做饭,所以这段时间齐田饭一直在店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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