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完本——by两手空空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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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田叫关姜理清楚各种细则,便送往楚则居那里去看。虽然后宫是皇后的事,总是要和皇帝有商量。
晋选这个规矩在史上并不少见。但宁国没有。
以前的宁国皇帝充实后宫,大多是世族之女,在下旨诏封了之后,便接进宫做娘娘去。没有入宫晋选一说。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待选的这些人里头即有世族女子,又有寒门,前例便不能再适用。何况还有先皇前车之鉴——先皇妃嫔都是寒门出生,包括楚则居的生母也都是。当时择良女入宫,就是照采纳大家娘子的旧例先下旨诏封就进宫来。
结果送进宫去的,名不符实的大有其人。还有人夜游吓着皇帝的,人品行事也天差地别,竟还有人在皇帝面前撕打起来。
齐田说“我即然已经入了宫,自然想尽量过得省心些,不想看到这些辣眼睛的鸡飞狗跳。”
楚则居没有反对。
因为九王成年之后,也没在宫里少看闹剧。别说是以前先皇的宫里如何,就是现在,哪怕有宫人出宫相看,带回来的皇后还打呼噜跟熊似的呢。
咳。
楚则居点头。他虽然是为了示恩,才在这些重臣族中挑人,只为平衡各方,但起码挑上来这些女人不能吓着他吧。
所以最后终于有了入宫晋选这一道关卡。
人品,言行,脾性,大家都住在一起,宫人时刻相伴,自然难以掩饰。
后宫改制,便是以皇后的名义。只在前朝提一提便带过,寒门不悦,世族广泛支持‘天子近伺岂能无德无状?’赞皇后睿智。
第二天,宋家并几个周有容的门生夫人便入宫来。
说的还是晋选的事。
都是上品大员的夫人,但只宋夫人好些,其它几个不是商甲之女便是农妇,大礼都行得磕磕绊绊,还有一个原是哪个大姓的妾生女,到是规矩最好的了。说起要送进来被挑选,便诉苦“若真要比礼仪,我们这样的出生,便是怎么也比不得大家娘子。定下这样的规矩,那后宫岂非是世族的天下?”
有那一位见齐田年纪小,大着胆子说“娘娘才将将大嫁,恐怕还不大明白。这枕边风吹得厉害了,铁打的汉子心也要偏。把寒门之女拒于宫廷之外,娘娘是姓周,还是姓田?”
椿厉声斥责“你好大的胆子!竟在皇后面前出语无状”
那夫人瑟缩,便不再多说。
宋夫人出来打圆场。拉那夫人跪下请罪“也是无心之言。”
齐田只作大度“罢了。难道本宫还要与你们计较?不过礼仪听着事小,却事关脸面,你们不肯学好,以后必当被人诟病。就是出门交际,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哪些话怎么说都弄不清楚。当着面,人家看着品阶的份,尊你们一声夫人,背后难道就不笑话你们吗?大人们脸上可有光?”
说得那位夫人脸通红的。
又说晋选的事“先皇妃嫔夜游,被近卫当鬼怪诛杀了的事,也不知道你们听闻过没有。谁家的女儿不是娘生父母养的?要到这里来送命?说是晋选,也未必就是按举止言行来挑人,不过一个月,叫她们学点规矩,再看看有没有不适入官的怪癖罢了。不然到时候吓着人是小,自己丢了命是大。”
就宋夫人这样的,进宫来了几批。
齐田见了这个,必得见那个。不然就有人要来打听,怕自己家里做错了什么,被皇后嫌弃了。
她觉得这日子过得比自己上课还累。
阿桃私下说“这哪里是嫁人呢。”分明是做管事来了。她们这些下仆跟着进了宫,也忙得团团转。光是长宁宫的修缮就是个大工程,许多事要来问。总不能事事都报到齐田面前去。
还有宫中各处吃穿住用。总有尚、局、司三处管着,大小内官若干,可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也要往皇后这里问。
特别是两宫太后那里。常常生事。三不五时就要找齐田去‘主持公道’。
就这样鸡飞狗跳一个月。报上来要进宫的人数比先时多了三倍。大约是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的打算,凡是有适龄的,都写到名册上了。
两宫太后还都‘病’了。叫各自外家送了小娘子入宫来‘侍疾’。皇帝一去请安,小娘子们就在他眼前打转。什么吟诗弹琴不小心被他听见,练舞不小心被他看见的。
楚则居头痛。转去齐田殿中,想躲个清静,迎门就是小山一样的册子。
齐田也在头痛。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都很累。
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意思。两个人挨着坐了下来,用了膳,一个看名册,一个看折子。顺便还要讨论公司那边又有了什么动向。
齐田把这些名册归拢来,总算是把要入宫的人都抓在了手里,可一本本翻完,也没有找到有叫阿寿的人。
第二天叫关姜来问“这里面哪些是大名?怎么不把小名也上报?”
关姜跪坐下,一册册指给她看。边翻册子边说许家的事。
皇帝不开口,许家的人便不能再回朝。“如今四姓之族,已经少了一个关家。阁老的位子寒门的宋家占了一个。许阁老再一走,岂不是让出两个位子来?”
楚则居走到殿外就听到关姜的这一番话,停下步子。
他身边跟着的内侍官是长贵,见他停下来,长贵连忙也跟着停下来,左右使使眼色,令得其它人不得出声。心里却是暗暗着急,怕齐田会乱讲话。替她捏了一把汗。有心要弄出些响动来吧,又不敢。
殿里齐田半点也不知情,听了关姜的话停一停手里的动作,却说“世族已势重多年,花都没有百日红的,让出两个位子来也算不得什么。”
关姜也只是传话,这时候自然不会偏帮哪一个,笑说“我也是这么说。”世族先时虽有退心,可现在多了一个皇后,又有了斗志,但也不想想楚则居的手段。关姜以为,以新帝的心志,要真让他不耐烦了,别说多了一个皇后,就是多了一个太后,他也下得去手。
听完楚则居顿顿步子,却也没再进去,调头就往外走。
长贵提心吊胆跟着,偷摸看皇帝的脸色,见他也并不是不高兴,大约是听到壁角有些尴尬才走的,这才放下心。
宫里齐田话音才落,下晌关家就并许家往宫里来了。
关老夫人与关氏长房关大夫人一道,还有许老夫人结伴而来。
关老夫人自亲阁老去世,头发都白了一半,跪在殿下背挺得再直,也有了苍老之态。
田氏的祖母是关家长房三女。虽然已经不在世,但两家向来亲近。齐田怎么能叫她跪,连忙起身去扶,可她不肯起来“关家死了一个老的,也就不说了。在朝上人材凋零。渐渐已经不支,现下许家又是为了关家跟宋氏争巡监一职出头才受了责难。老身也知道娘娘为难,只念着这一份情,哪怕关家就此落没,也不能连累了许家。”别的都不提,就想叫齐田帮着说话,让许氏回朝。
关家出门连田氏都被惊动。一听关老夫人并许家的人觐见皇后,哪里能坐得住,人家到底是长辈,生怕为难了齐田,咬牙就拿了牌子换衣裳追到宫里来。
刚被迎着进门,便听到关老夫人说话。
上前与齐田见礼,调头就笑把关老夫人扶起来。
别人不敢跟关老夫人使劲,所以扶不起她,田氏没有不敢的。她要是也不敢,女儿就要被顶得没有话说。如果真是点头应了,就是给皇帝找不自在。才刚刚大嫁过来,难道就要生嫌隙?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嘴里边说“老夫人还是坐下说。她便是做了皇后,难道还是是田氏女儿吗?您跪她,她是要折福的。”硬是把人给‘扶’了起来。
关老夫人人是起来了,却坐着开始垂泪“老爷子死的惨。我关氏也没有别的盼头,只想有一个能顶往门楣的人,不叫这百年的家业毁于一旦。现在既然连个巡监都不肯放,也罢,我们却也没有甚么好说。大概命是如此,但许家冤枉啊。人家一片好心,我们不能连累别人。”
许老夫人也跟在旁边垂泪。
田氏又急又气,她女儿这小小年纪,房也没圆,孩子更没有影子,能有什么本事左右朝政?便是她要说什么,也要等过了时日有那个份量呀。陪着小心劝“阿芒也是为难。她心里难道就不想家里好亲戚好吗?她也想……”
齐田却打断她,底气十足甩出一句话“我不想!先头关姜问起来,我也是这么说。陛下为什么不叫许氏回朝?难道真是为了巡监一事?不过因为世族手里头抓了三个阁老不肯放手。先头那一场大乱,你们也还没忘吧?这一场乱是为了什么?各位长辈都比我年纪大,没有不明白的。现在却装起糊涂来。皇帝一心要平衡世族与寒门,你们却硬要顶着来。世族的脖子,未必真比铡刀还硬?”头都要砍下来了,嘴里咬着有什么用。岂不知咬得越紧,人家下手越狠。
许老夫人闻言,默默止了眼泪,不敢再小看她。只说“也没有非要占着阁老位子……”
关老夫人却还是垂泪。但也没有再开口。
“既然没有心霸着阁老不放便好。只要许阁老退下去,许氏自当能回朝。毕竟是用人之际。”又往关老夫人说“关阁老的事在前,关家要一个巡监皇帝难道还真不给?关家只管上折子去,得不着再来问我。”
关老夫人止了眼泪,又坐了一会儿,便与许夫人出宫去。
出去许夫人免不得说“以后要多存些小心了”原本许家便是不为关家的事,也逃不了被斥责的份,本来还想拉帮一个,没想到齐田这么……
齐田留田氏说了一会儿话,问大娘,又问阿丑。
田氏回去路上,却是欣慰。与嫫嫫说“她在家时也没有这样厉害。不过,那时候她要是厉害了,我恐怕还要担心她性子太强,可现在看,厉害也是好的。”做妃嫔温婉好,温柔小意也未偿不可,但那不过是伴驾的人。在这个当口做皇后却得有份主见与机敏,还得有些韧性。她觉得,女儿比自己能干得多。
宫里椿却是提心,与关姜说“万一关家得不到巡监呢?”主家可是话也说出去了。
关姜却说“巡监又不是一个多大的官位,关家都成了这个样子,皇帝怎么能不准。若真是不准,世人要怎么说他?史书要怎么记?你就放心瞧着罢。”
第二日许阁老便上折子要告老。皇帝当朝就准了,但又说朝中缺人,把许家的外官调了回来二个,再不提什么全族辞了官的事。关家上请巡监的也准了。还叫关家的长子袭了关阁老的爵。
不过下朝往长宁宫来,是免不得要提“听说你在关老夫人面前放了大话?”
椿心都是揪起来的。她没少听关姜讲,做皇帝的,没有一个喜欢别人揣摩自己的心意。
齐田还在翻册子呢,只说“他家那么惨,你人心善,想也想得到了。”举重若轻。
楚则居笑“我心善吗?”
齐田点头“要不你怎么会自己都在逃命,还捡了路边上的我呢。”
两个人相视。齐田一脸认真,楚则居脸上有笑意。
楚则居出去,那笑意便淡了。问长贵“你以为我我心善吗?”
长贵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陛下自然是心怀天下的。”又连忙说“还好娘娘明理,为陛下分忧。若不然,关家与许家还得闹到前朝去。陛下有得烦了。现有娘娘助力,陛下以后只有更顺心的。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嘛。以前各朝的帝君,都要羡慕陛下呢。”
楚则居笑“就你会说话。”但心情看上去不错。
这边齐田找了两天,才终于得了信,椿说入宫晋选的人中,确实有一个叫阿寿的。
齐田虽然一直就是在找这个人,可真的找到了,却也非常吃惊。难道一切都是真的会发生吗?丢下手里的册子,便叫椿领路去。要看看这个阿寿是个什么人。
椿虽然纳闷,不知道主家找这个人做什么,但只要是齐田吩咐她也就不再多想。
两个人去的路上,齐田突然问她“如果你知道,自己与家人或许会为了一个人而死,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但现在她什么坏事都还没有做,你会怎么办?”她不确定就一定是阿寿害自己,所以这一切都只是或许。
椿一时也做不了决定的样子“这可难了。”
齐田也觉得,这确实很难。人怎么能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获罪。可自己与家人的安危又确实可能会受到威胁。
一行人到了花园里,就看到一群入宫晋选的小娘子们在玩投壶。穿得争奇斗艳,其中不乏姿容出众者。
齐田看着她们,心里却没有波澜。只专注搜寻,问“是哪一个?”
椿往一个穿紫色衣裳的人指“那个。徐家三房的女儿。徐鳞同夫异母的妹妹徐钰,小名阿寿。”
齐田十分意外。
果然那个穿紫色衣裳的小娘子跟她以前在徐家是打过照面的,不过没有什么存在感。不知道原来是徐鳞的妹妹。
长得极其普通,别说倾国倾城,便是‘清秀’也算不上。
这个人就是圣宗皇帝喜欢的人?喜欢她什么呢?
宫人见到齐田,连忙行礼,小娘子们也跟着跪了一地。齐田叫她们都起来,问徐钰“你叫阿寿吗?”
徐钰胆子很小,虽然见过齐田几次,可现在一叫她,她还是非常拘谨“回娘娘的话,是。”
齐田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她除了点头,摇头“回娘娘的话,是。”“回娘娘的话,不是。”再没有别的话。
这份小家子气,也不像是装的。椿私下去打听,一同来晋选的都说,她一向就是这样。所以人缘不好。另人都不爱跟她来往。
第二天,齐田便叫了徐铮来。
徐铮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过脸上喜气十足,齐田跟她说着说着,她就盯着一处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问到徐钰很不以为然“妾生女。因着徐家没有女儿,也只得送她来。人家都送了人进宫,我们徐家总不能不送的。”
不过也为齐田不平“人生一世,却不能嫁给意中人。要守着这么个三宫六院的人活一辈子。”说着竟然还要流泪了。
齐田吓了一跳,连忙拿帕子给她。
她擦擦眼角,见齐田半点都不上心还不以为然,更是火大“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成亲,什么叫一辈子!”
齐田反到要安慰她“人跟人不同。有人会有意中人,有人不会有。成亲的目地也就各不相同。你觉得要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才值得。说不定我觉得嫁得有所得,才叫值得呢。”叫她什么也不为,就因为‘喜欢’而嫁人,她才觉得恐怖。手按在剑上,寒气直往心里冒。
喜欢一个人就好像一种治不好的病。什么也得不到,还要丢了性命。这种观念在她心里树大根深。
“什么叫有所得?你得了什么?好好一个人,凭什么要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徐铮越说越生气。
齐田无奈,好容易才劝好了她。
两个人手牵着手,说了好一气的话。徐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又兴致勃勃说起自己新得的良驹来。
一直呆一下午晌,徐铮才回去。
齐田不过多聊了一会儿天,就积了一堆事情要办,等都理完了,也是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了,关姜这时候却匆匆进来。说徐铮自刎了。
齐田手里的东西一下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方才还好好的呢。“是什么事?”
关姜也说不清。“徐鳞做宫中防卫,徐家的人进宫来找他,我恰巧在才听见的。”
齐田慌忙就把衣服往身上套。也顾不上穿太多,裹了一件就跑。关姜不敢拦,连忙叫椿抱衣裳跟着。
一行人直往宫门去。
这时候天都挨黑,各宫都落了锁,惊动了人一道道宫门重开。阿桃叫不住人,一时又找不着马,连忙回头去抬撵来,这种天气,步撵走得慢,追上去的时候,齐田已经到宫门口了。
守门的一见皇后来,连忙跪礼,虽然不合礼制,可皇后就在面前,他也不敢不开。
步撵一路小跑过去,椿和关姜都被甩到了后头。
到徐府门口,齐田跳下撵,就遇到正出来的徐鳞,他一脸卒郁,见到齐田怔了怔。
齐田一只脚穿了鞋,一只脚光着全是泥。里头就穿着睡觉穿的亵衣,外头裹了件大衣裳。头发都是散的。
看到徐鳞出来,手都在抖,拉住他问“……阿铮是不是……是不是没了……阿铮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