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完本——by两手空空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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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这些闲话就传到椿耳边去。
阿桃也听得气呼呼,见椿要往殿内去讲给齐田听,连忙拦她“白惹娘娘不高兴。”
椿说“便是不高兴,娘娘也需得知道。”
齐田听了不以为然。只说“知道了。”想想,不愿意被这些人烦,又把椿叫来,让她把自己没喝完的茶赏过去。
椿带人奉茶这去,去说皇后娘娘有赏,几个美人看着四盏茶,面相觑。
椿说“你们说了那许多话,恐怕嘴也干了。皇后娘娘体恤你们。请吧。”
几个人脸色都变了。连忙跪下称罪。
婉美人竟以为自己得罪了皇后,皇后要毒死自己。吓得跪也跪不住,跌坐在地,怎么也不肯喝茶,只顾着哭。
椿去扶她,发现她坐的地方湿了,衣裙上也湿了一块,身上一股异味。回去说给齐田听,真是笑也笑死了。
齐田也好笑“这下总安静些了。”她也是为她们好,进了宫嘴还多,岂不是要惹事。
不过今天到了傍晚,皇帝没有再过来用膳。
阿桃等在殿门口,往来道张望,一直等到日头都落下去,各宫灯火亮起来。
椿出去办完事回来,见她站在那里便奇怪“你做甚么呢?”
阿桃感伤“皇帝以后恐怕再少来长宁殿了。”先头是宫里没有妃嫔,只有齐田这里有生气。现在不同了。几宫几殿都住了人,有妃,有嫔,有美人。齐田身上又还有孝。空占着一个皇后的位子,却不得宠爱,何等悲凉。
田氏以前是出过皇后的,齐田要带人进宫,田老夫人就特别派了老嫫嫫来教下仆规矩。间隙也说古。
讲了史上许多皇后的事,这些皇后,要么不得宠,要么一开始受宠,后来失宠。要么得宠,但是没有儿子。哪一人的故事说出来都是惨剧。
不说以前,就说眼前吧。圣母太后不止得宠还有儿子,如果没有儿子,她便是再得宠,也一早就当不得这个太后,要跟其它的先皇其它无子的妃嫔一道出家清修去了——痷里头都是苦修,过惯了好日子的娇女去,岂有个好结果?只有那些有儿子的,才能出宫受儿子奉养,安度晚年。
想着心酸,眼睛就红了。怪怨“郎君也死得不是时候。娘娘明明占了先机。若是早早生了太子,就什么事都没了。”
椿推她“胡说八道。便是为娘娘不平,也不能说这种话。”
阿桃自觉失言,但不提了。听到里头叫,连忙把眼泪擦一擦,抬脸给椿看“看得出来吗?”
椿摇头,她便一脸笑兴冲冲进殿里去。
进殿就发现,下头上的碗筷多了。
因为一向是两副碗筷,今天也没有人去吩咐只要一副,膳房那边便还是按两副送来。
她连忙想把那一副撤了,可齐田已经出来了。见到两副碗筷,到也没有什么表示,反到叫再加二副,让关姜阿桃和椿,与自己一起吃“一个人吃饭也没甚么趣味。”边吃着还能边说说话。
要是平常,阿桃一定要劝。不能这样不分尊卑。她们做奴仆,怎么能与主家一道吃饭。可这时候,却说不出来。心里发苦,脸上笑吟吟“是。”
四个人团团坐,开始都有些不自在,可渐渐就放得开了。椿俏皮,说些市井里的笑谈。逗得人笑得停不下来。
一顿饭吃了好久。等撤席,已经有些晚了。
齐田信步走出去,能看到天边宣室灯火通明。问椿“你说是谁在侍寝?”
阿桃一听,便要哭。垂着头,紧紧抿着嘴。
椿沉声说“是景妃。”
“哦。”是徐铮。齐田点头。转身便回殿中去。
椿转身,跟上去前打了阿桃一下,示意她下去,别叫齐田看见她的更不痛快。自己大步进殿服侍齐田睡觉。
第二天照制妃嫔们往长宁殿请安,再一道往太后处去。
齐田一直偷偷打量徐铮。
她觉得徐铮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不一样。从太后处回来的路来,徐铮也坐了撵,太后赐的。与齐田两个人的撵一前一后,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直到进了长宁殿,两个人才坐下,外头又报说昭妃来了。
齐田对徐铮说“她心思细,有些话就不在她面前提了。”
徐铮点头“知道。”
虽然是一道在太后那里请了安,但宋怡走来步子慢。进来看似笑容满面,也是精心打扮过,可也看得出脸色不太好。大约是一夜没睡好。
三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齐田见她有倦色,就叫散了。
在长宁殿宋怡还有说有笑,回去的路上却一言不发。
从家里带来的心腹宫人小声替她不平“论人才徐铮哪及娘娘呢?却抢到娘娘前头。”又说“先头娘娘还没进去长宁殿,奴婢先进了的,就看到皇后与徐铮有说有笑的。可娘娘一去,她们就不说了。有甚么事,非要背着娘娘说?”
宋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斥责她,这时候到想起老宫人的话来。
徐铮能抢在自己头面侍寝,也未必没有齐田的功劳吧?
那边阿桃送徐铮上撵,才刚出殿门就有皇帝身边的小内官找过来“娘娘在这儿呀,把奴一通好找,皇帝陛下赏了好多东西到您殿里去。您快去瞧瞧吧。光是海船泊来的百日红,就是独一份。”
阿桃送走了徐铮,还在回味内官说的那些东西,心中不免郁郁。
什么百日红。长宁殿都没见过呢。
齐田听了却不以为竟,反到问“是真的能开过百日吗?”一定要看。往徐铮那里去。
于是消息跟飞似地,传得到处都是。说景妃得宠,受了赏,皇后立刻就打上门去了。
董嫔拈着果子吃得好笑“还是手帕交呢,人家受了赏,她就坐不往了。这时候,恐怕都砸了个稀巴烂。”这次她到学乖了,捡身边都是自己人的时候说。
齐田看完花,才将将要走,就被太后的人堵了个正着。叫了她去,进门就是一顿斥责“你身为皇后,更当以皇嗣兴旺为已任,她伺奉了皇帝,受赏也是应该的,你巴巴地冲上门去,成什么样子?!也亏得你母亲还是世族出生!”她虽然有侄女儿进了宫,但皇帝是她的亲儿子,万一哪个宫嫔受了临幸有可能怀上他的孙儿,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然没有子嗣,皇帝万一有个不好,自己办?江山怎么办?
太后自己也是在宫里浸淫的人,里头的凶险怎么不懂?在九王之前,她是怀过好几个的,不是保不往胎,就是生下来是死的。好容易得了一个九王,日防夜防养大。自然不肯再叫人害她的孙儿。
齐田不卑不亢“皇帝能有后嗣,于家于国都是大好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作梗了。先前只是听闻有花能红百日,才去瞧瞧,若不信问只管请景妃来询问。”
太后见她说得笃定,到有些疑惑。还真找了徐铮来问。
问清楚确实是齐田说的这样,面上便有些挂不往。草草应付几句,还是厉声说“有则改之,无则勉之!”在后嗣上态度掺不得伪。
齐田和徐铮从太后宫里出来,两个人相视而笑。总算是能说话了。
齐田问“你怎么样?”竟然有点作贼心虚的感觉,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脸都在发烧。
徐铮摇摇头,又点点头,脸也是红的“也没怎么样。”
“那你喜欢他吗?”
徐铮坦荡“我觉得他很好。”起兴问齐田“你知道有一种鸟,可以把人装在肚子里,在天上飞吗。可以装很多人。”言罢道“我觉得他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他冷酷无情,可他却是一个十分体体贴睿智的人。”
齐田踢着脚下的雪,问“那你介意吗?”皇帝对她好,也能对别人好,今天跟她同塌,明天又是另一个人。
徐铮却十分释然“便是寻常人家,也有妾氏。岂能独得一人心?”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吐出来的雾气冲出去好远,消散在冷空气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向前跑着走了好几步,回头俏皮地对齐田喊“你也别老问我怎么样好不好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齐田却说“以前我觉得,能和他做夫妻。现在才明白,夫妻不是我想的那样就能做。”
徐铮站得远,听到她突然说这种话,立刻警觉地往四处看。
见只有自己和她两个,连宫仆都落在后面,才微微松了口气,大步回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胡说什么!难道你是因为我与皇帝同寝而气馁吗?要是这样我就……“
“不是的。”齐田打断她。
徐铮顿一顿,道“那你怎么说这种话?你是皇后。皇后与皇帝本就是正经的夫妻。”迟疑着问“难道…是因为……哪个人?……”哪怕没有人,声音也压得非常低,生怕被别人听见。九王之死还历历在目。谁都知道九王是为了救齐田才死的。
若是这样,可万万不行。她自己,是想得清楚明白,没有牵绊。可齐田身为皇后却心系着别人。万一被皇帝知道是如何震怒!逝者已逝,难道在生的人还要搭进去吗。
齐田却一脸莫明“你说谁?”
见齐田表情坦荡,徐铮才松了口气“我也就是那么一问。怕你喜欢了哪家郎君。心有所属”
齐田摇头“我就是不想跟睡一张塌。”可以是合伙人,但也仅成而已。
徐铮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宫仆,叮嘱她“你啊,以后万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拉着她的手,叫她别踩在深雪里。
齐田被徐铮拉着,一步步踩在她踩出来的印脚里,心却在想,自己不能跟楚则居做夫妻,跟身份没有关系,跟‘理所当然应该是夫妻’也没有关系。跟她自以为的‘伉俪情深’也没有关系。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丈夫,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人。
可什么样的人才应该是自己的丈夫?她也感到茫然。必须要在什么样的先决条件之下,才能接受与另一个人共渡有限的人生?好像也摆不出个一二三四条。
真正的婚姻她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不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应该像她爸爸,不应该像她的哥哥们,不应该像村子里头那些人,不应该像打算把她从亲人手里,买到自己家做媳妇的那个人。不应该像她以前所想的,因为利益和需求结合在一起。她无法做到为了得到什么,就跟楚则居做真夫妻,睡一张床,生一个孩子。
但婚姻其实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也说不清楚。
这些纠葛她一时不能明白,可能很久以后都不能得到答案,但她心里现在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时竟也十分感慨——还好周有容死了。她身上没有带孝,只在里衣袖子上扎了一根白麻条。
现在她突然觉得,这根白麻条,就像一根神符。借给她三年时间。
☆、第100章
圣母太后听到母后太后宫里训斥皇后,笑得前仰后合“没脑子的东西。便是做到了太后,也无半点尊长的模样。”
宫人说“必然是为董嫔铺路,如今虽然是受幸的是景妃,可保不齐以后受宠的就是她的侄女儿,万一生了个长子呢……那时候再责骂皇后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便想现在就把皇后拿捏起来。”
圣母太后好笑“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后宫寂寞,就指着她兴风作浪看些乐事了。”反正皇帝也不是她自己的儿子,哪一个妃嫔生儿子,又关她事?
想想自己外家下午晌来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叫了宫人来,说“皇后娘娘受了委屈,把我那珊瑚树抬去与她,赏玩解气。”
珊瑚树半个有高!得要有十个人抬。
从圣母太后宫里,抬到皇后宫里。声势浩大。就是宣室都知道了这件事。
长贵为齐田不平但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说话,毕竟那个是他生母。下头小待官说珊瑚树的事,他才得了机会,连忙‘无意’说给皇帝知道。
楚则居听了并没说什么。
结果第二日,田中姿便进宫来。
他穿了个箭袖的衣裳,一看就是方便做事的,大喇喇往宣室去,行了大礼就说“陛下若是对皇后不满,只管休了叫她回家。也犯不着绕个圈子,叫太后无故骂她一顿。我外头还带了车来,现就能把她接回去。”磨拳擦掌要帮着搬东西的样子。
楚则居好笑。田中姿这个人,哪个不知道。
打发走了田中姿,长贵忐忑,对皇帝说“外头都说太后不好……”宫里甚么风吹草动,都城这些世家没有不知道的。毕竟许多子弟都在皇帝身边当差。
田中姿来了这一趟,董家求官的事,便搁了下来。
不几日董家就闹到宫里来,先是去看了董嫔,竟还自己夹带了个大夫进来,生怕董嫔已经有了身孕不自知。
见了董嫔才知道,别说有没有孕了。这么些日子宫里许多人都受幸,独独董嫔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连忙找母后太后去了。
母后太后身为皇帝的亲妈,怎么会不知道的董嫔不受幸的事,不过一想便懂,是因为自己无故斥骂了皇后。惹了皇帝不喜欢。
她心里也委屈。难道自己不是为了皇帝好?不给皇后点脸色,她还以为她能在后宫称王称霸呢,到时候坏了子嗣怎么办?
见了董家来人,气得掉泪“想当初,我为了生他,受了多少罪。只因他前头的哥哥一个也没保得住,怀他的时候我连饭都不大敢吃。人都瘦了一大半。”食物都是跟贴身宫人换着吃,还因为一盘果子糕,吃死了一个很得信重的宫人。吓得她魂飞魄散。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处置了膳房一些人。
这些往事,想来心里都是苦的。
还以为儿子做了皇帝自己就扬眉吐气,现在可好,竟然跟自己使这些性子“他是不知道女人狠起心,能做出什么来!我为他压一压,是图什么?难道是图我自己好吗?”
董家来的是太后的嫂嫂,虽然不是大家子出身,但好歹明白些事现,劝道“太后就退一步吧,总归是自54 己的儿子,他不懂事,耍脾气,太后怎么好跟他计较?既然他不喜欢您管束皇后,您不管就是。他与皇后也不是一般的夫妻,毕竟皇后身份也贵重。您说了她,周家做何想?那个田中姿都跑到宣室去,说要陛下休了皇后,家里不稀罕出皇后。”
才多久,传得到处都是。
太后怎么肯低头。那是她的儿子!!!儿子忤逆母亲,便是不孝。以前先太后还在世,可没有少折腾这些宫妃,当时皇帝为了孝名,不也任其行之吗!
重重地放下茶盏,怒道“想叫我低头,绝不可能。他难道孝名也不要!”她做了什么?不就是说了皇后一顿吗。皇后身为小辈,自己即为尊长却还说不得她了?
太后是寒门出身,外头婆婆折腾儿媳妇的事没有少看“便是自己家里头,阿嫂你不也受过母亲的折腾!?却没有见阿嫂的娘家跑到家里来不平的。那时候,我兄长难道不知道母亲无理?可还是小心奉养,不肯加以重辞。这就是孝!”
董夫人听得不自在。想到董老夫人没了,才暗暗舒心。要是董老夫人不在她也没现在的好日子过。但话既然说到这边,她也不好再劝。只是心疼小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了,正又是九王登基的好时候,照她说,原该好好找户高门嫁进去,以后的日子只有好的。怎么想得到,自己夫君跟太后一合算,把人送到宫里来。
偏女儿也有心。
想一想愁苦道“那阿宛怎么办?”皇帝不近身,那不是在宫里守活寡吗?她先时去见女儿,女儿好一场哭。与女儿同进宫来的那些人,品阶也未必有女儿高,论身份,也不见得比女儿尊贵,可现在个个都扬眉吐气。搞得女儿平常只能强颜欢笑与她们交际。一天天,熬着心。人都瘦了一大圈。
除了阿宛,还有董氏长子入仕的事悬而未决。“若是今年不能得个官,明年恐怕就入科考。他原也不是个聪明人,万一落了,岂不是若人来笑话?别人笑话我们家到也罢了,却要连累太后脸上无光。”
太后坐在上座,越想听越是生气。骂“统共就这一个儿子,却不叫他好好读书!你这个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董夫人被这一骂,心里便积了怒气。儿子怎么不肯好好读书,那要问前院。她一个后宅,怎么能管得到书房去?!你嫌你侄儿书读不好,那你去问问你兄长他是怎么教的!对着我发得哪门子脾气!我儿子没出息,我难道不比你更生气?
这股怒火,好歹算是按下。只默默垂头不言语。
太后看她这个样子就生气。想想眼前的事,自己有没有道理是一回事,他们不孝又是另一码事了。儿子养大了,不说孝顺,竟然还拿捏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