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荆棘权杖完本——by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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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死局。爱德华想,但他必须绝处逢生。
※※※
魔界。
红夫人脱下黑呢绒斗篷,走进汀塔府邸的偏门。侍从一路紧随,将她领入壁炉燃烧正旺的暖厅。
侍从躬身道,“莉莉丝殿下即刻接见。”
女人红唇微勾,从容落座。
很快,莉莉丝便一袭便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索菲亚抱着文件跟在后面。伯爵似乎刚刚接待过其他客人,面带倦色,“红夫人到访,可有什么事?”
红发女人忽然大笑起来,她挥了挥手,仆人便识趣地退下了。但索菲亚还没有,她瞪着莉莉丝,仿佛生怕她把自己唤退一样。
红夫人一脸随去随留,索菲亚转而看向她,嘟着嘴,猫尾绷得笔直。
莉莉丝打断了这场无声战争,“红夫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红发女人走上前,像条蛇似的搂住了莉莉丝的脖子,然后耳语道,“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莉莉丝平静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帮你,莉莉。”
索菲亚恨不得拿根棍子把她从莉莉丝身上挑开,言语中更是带着不愉,“您这么说话不觉得难受吗?”
“所罗门家族的女人,是要能带兵打仗的。”她没有理睬索菲亚,而是继续道,“这次我被任命为将领,主神钦定,他似乎对我十分信任。”
莉莉丝没有掉以轻心,她琢磨着,这是凯撒的一次试探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红夫人耸肩道,“不过很正常,我对你来说是个外人,即使我们体内都流淌着延续了上千年的血统。”
“你想说什么?”
“因为黑暗之神对氏族的庇护,我们家族被迫隐姓埋名,受到诅咒。”红夫人搂着她的手收紧了,“魔界需要明主,战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主神……那应该是创世时的产物,而不是现在的。”
“你敢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料定我把所有凯撒的人都清出去了?”莉莉丝终于松口,算是变相承认,“那你又觉得为什么凯撒会给你兵权?”
“他无非是在试探我……把我弄到封地里,时刻监视我的动向,他生怕一不留神我就与你联合反叛……”她语气嘲讽,“这种兵权形同虚设。”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帮到我?”
“就凭你需要一个安插在凯撒阵营的内奸。”
她并不知道魔君亚眠已经与他们联合,不过亚眠被凯撒隔绝在政治以外,要是在军部有个人也不错。莉莉丝忖度着。
索菲亚忽然开口道,“既然凯撒已对你有所怀疑,那你接触的情报是否是核心还是个未知数,若是凯撒设了圈套,我们会因为错误的情报而损失惨重。”
“小家伙,情报可不一定是军事信息。”红夫人懒懒瞥了她一眼,沙哑的声线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它可以是人民的意愿,颁布的旨意,甚至是流言蜚语。它可以是士兵们谈论的敏感话题,可以是仆人的眼神与行为,它无处不在。”
“也不排除你说的可能性。”莉莉丝安抚了索菲亚一句,“那么,欢迎你,我的姐妹红。为了所罗门。”
她注意到她称谓的变化,似笑非笑道。“为了所罗门,请给我一个吻。”
索菲亚原本低下去的尾巴瞬间翘了起来,柔软的毛发炸开,一双竖瞳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莉莉丝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固然有邀请,但沉淀在底层的是更深的色彩,很暗。
嵌着悲伤。
“我不是黑皇后,但你总会看着我的脸想起她。”莉莉丝轻声道,然后像亲人一样吻了她的面颊,“把黑铁皇冠摘下来吧,那是她曾经戴过的。”
红夫人收起了笑容,眉目间多了几分凌厉。
“我知道。”她说,“我从一开始就清醒地知道这点。”
她像只猫一样从莉莉丝身上灵巧地下来,“可惜,我之前还想把黑铁王冠送给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有些东西一旦锈蚀就再也无法恢复,美丽的架子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
“在它腐朽之前,我会将它埋葬。”
红夫人离去了。索菲亚问,“她什么意思呀?”
“她决定放下了。”莉莉丝悠然道,“黑皇后逝去多年,与其被这段无终的感情逼疯,还不如将它留在记忆里。”
“她放下就放下,不要抢我的人就好。”索菲亚嘟着嘴,“你说是吧,莉莉丝?”
莉莉丝勾起唇角,并没有回答。
半分钟后,仆从来报,有客人来访。
“请进来。”
黑蓝色的斗篷在门口露出一角,它的主人撩下兜帽,露出禁闭之嘴的面罩。
“你来了。”莉莉丝点点头,示意他落座。
[天界女爵有意合作,一切顺利。]
他们谈了半个小时女爵的事,包括一些琐碎的细节。[你决定发动革命?]“不,再等等。”莉莉丝道,“凯撒现在忙于人界的侵略突破口,暂时没功夫来管理我们。但这个时候发动革命会引起前线军队溃败,人界会胜利。我虽然反对凯撒□□,但并不想让魔界元气大伤。”
[这很可能会错失最佳时期。]
“我不能成为魔界的罪人。”
[但是……]
“关于这点,你不必再劝我。”莉莉丝在他没写完时就打断了他,坚决道,“魔界决不能陷入外患与内患的双重境地。”
缄默者不知怎么劝她。
“哦对了,我得告诉你,那个人已经回到魔界了。”莉莉丝提醒道,她的话题转折得略生硬,“你需要尽快赶回去。”
什么?!
缄默者慌得连本子都差点掉了,他匆忙冲进一楼西侧的一个小房间里,忙了一会后直接从阴影中遁走了。
※※※
魔界以北。
瓦伦汀扶正了军帽,经过的士兵纷纷行礼。自从魔界与人界连通,两块大陆的来往就方便了许多。但因为军团事务,瓦伦汀不得不从人界赶回去。
“柯锲呢?”他询问一个小卒,“他不是我们军团的随从军医吗,怎么没看到他?”
“他被暂时调到了第九军团,听说是军饷迟了闹哗变,很多人受伤,军医就过去了。”
“谢了。”他拍拍对方的肩,一副老练的架势道,“我会跟教官说,你今天的体能训练免了。”
“谢谢瓦伦汀大人!”那小兵挺高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
瓦伦汀稍微收拾了一下,跟教官提了一嘴那训练的事后就立即前往第九军团驻扎的军营。
他一路紧赶慢赶,连骨翅都用上了。到达军营的时候柯锲正夹着药箱出来,他瞧见瓦伦汀,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想你了。”
柯锲的脸色有些发红,他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是好。
瓦伦汀一下子抱住了心爱的人,深嗅着对方的颈间。一种莫名熟悉的味道被敏锐的魔族所察觉,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柯锲看不见他眼中闪过的刹那惊疑。瓦伦汀垂下头,对方手里的药箱是洁白的,很少会在战场上看到这么干净的颜色,因为它们总会沾染血污与污渍。
它新的就像刚从仓库里取出来。
----Chapter 92.猜忌&完----
第94章 Chapter 93.崩塌
“军医!”一个士兵忽然从不远处的建筑物中冲出来,一把拽住柯锲的胳膊,激动道,“军医!!快去看看,杰森的魔气又爆发了!我们只要一靠近他就会被魔气沾染,怎么办?!”
魔族的魔气往往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如果没有被认可就进入魔气范围,很可能会因此受伤。
“我跟你过去去看看吧。”瓦伦汀接话道,“我闻到你身上有他的魔气,跟我的应该属于同一种,至少相似度超过一半了。我试试能不能帮你压制住他。”
“好。”柯锲不多话,背着医疗箱跑进建筑物中。瓦伦汀紧随在后,但他有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伤员居住的房间此时正被一种力量所侵袭,杰森坐在病床上,双目涣散,与他同房的病人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跪在地上胡乱地哭喊。
“这是……精神类魔气。”柯锲推测道,他叫了一声,“瓦伦汀。”
下一秒,黑色的囚笼严丝合缝地罩住了这个房间,军医打了个响指,以他所站的点为圆心、半径两米呈现出一个圆形区域,清明的白光驱逐了黑暗,未被魔气沾染的人都站在圆中。
那士兵惊愕道, “你们是……搭档?”
“是啊。”瓦伦汀无所谓地笑笑,手上动作却不慢,杰森的魔气很快就被牢牢压制着。脚底的白光迅速扩大,直至与窗外的日光融合,整个屋子里杂乱的魔气都被清洗干净了。
杰森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他捂着脑袋喃喃自语,突然晕厥过去。
“这是净化类魔气?!”士兵兴奋地握住柯锲的手,“谢谢!谢谢您救了杰森,还有……我从来没见过净化类魔气,它真是太独特了。”
柯锲微微颔首,即刻开始医治伤员。
瓦伦汀却仿佛被点醒了,因为魔族与光明天性相斥,所以净化类魔气的魔族并不多,柯锲算一个,那天在人界遇到的魔族算一个。
“医治伤员的事我帮不上忙,先出去了啊。”瓦伦汀招呼了一声,带着士兵离开了建筑。
所以他没有看见,在走出房间的刹那,原本昏睡的杰森忽然睁开了眼睛,眸色一片清明。柯锲与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了外边,瓦伦汀才问,“听说这里这里哗变了,怎么回事啊?”
“嗨,几天前不是要发军饷吗,结果两三天后还没到。听说吾神把魔界的资源带走了一部分,有人就急了。”那士兵言语愤愤,“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军饷误了也不给个交代,我们当兵是挣命的,又不是白来当个苦力。”
“军饷是从哪儿拨的?”
士兵想了想,“汀塔。”
是莉莉丝的属地。
瓦伦汀心中了然,这位伯爵不满黑暗之神的统治,大概是想自立门户。但大局当前,贸然发动革命只会引起人民的反感,只能耍些手段来试探。
军饷这玩意就跟饭似的,当一个人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一口饭时,他只会怪罪管饭的人,而不是做饭的。
想明白这点后,瓦伦汀又跟他聊了几句。那士兵不知道跟自己说话的人军衔是少校,也不知道对方只要动动指头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只认为这人是别军团的一个小队长,因为他知道低等兵把军饷看得比命重,而且性格油滑得像个混了几年的兵痞。
瓦伦汀永远只穿着灰黑色的初级军服,因为黑皇后领导者弗朗茨养子的身份,他永远都在自己的受封典礼上缺席,然后混在人群里嚷嚷那个叫“V”的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拿了这么多勋章。普通士兵只知道他是个小队长,立了一次功,跟教官混得关系不错。
他的荣誉只被记载在档案上,些许高等军官清楚,但他们也从不点破。
瓦伦汀双手插在口袋里,围着军团驻扎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差不多把地形熟悉了,才找了个僻静的小树林呆着。
他褪下手中的戒指,反复摩挲。
“我们热爱谎言,但绝不对所忠之人撒谎;我们生于黑暗,但绝不会在苟延残喘的阴影中死去;我们利刃加持,但绝不挥向所爱所敬。”
他默诵《黑暗法典》,回想着与那面罩人交手的全部过程,他只是魔气与柯锲相似而已,柯锲身上的魔气是医治杰森时染上的,绝不是与自己交手时残留的。
所以一切只是……巧合?
不。瓦伦汀听见自己内心身处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是。
一个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对危险有种本能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救了他三次,其中一次就是果断背叛黑皇后党,主动做凯撒内应,使得黑皇后党的覆灭如此迅速彻底。
因为瓦伦汀迅速察觉到了凯撒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根本性的,他从一个有些浮躁、手段生疏的年轻执政者变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那种自信、风度与说话口吻完全不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他赌对了,黑暗之神降临,黑皇后党的人不是沦为阶下囚就是被革职,更有一些付出了血的代价。
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爱人。
瓦伦汀并没有告诉卡缪自己曾在圣学院遭遇过其他魔族,在张嘴的那一刻,他又匆忙转换了话题。
出于什么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瓦伦汀正凝神盯着戒指,一丝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他警觉得抬头。
是柯锲。
年轻的军医双手插在口袋,眉毛高挑,“你怎么了?”
瓦伦汀换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哎呀,去了人界才知道,果然还是魔界呆着舒服。”
柯锲瞪着他,“不想笑就别笑。”
瓦伦汀走近了,他搂住柯锲的后颈,暗示性地低语道,“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
柯锲身体骤然绷紧,脸庞染上霞色。他的手有些发抖,轻轻碰了一下瓦伦汀的腰,似乎是在回应。
“啧。”军服的衣领被从后方拉开,瓦伦汀嬉笑道,“你可很少这么主动……”
触碰腰际的手一个颤抖,不觉偏离了方向。
瓦伦汀一口咬在柯锲的脖颈上,力道有些大,齿痕嵌入皮肤。他刚想继续,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忽然在脑海中尖叫,它歇斯底里地咆哮,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有什么地方——
偏离腰际的手狠稳准地卸掉了他的军刺,然后藏在指缝的小型注射器迅速剥去胶头,抵住了瓦伦汀的骨翅与脊椎相接的地方。
这一切是在短短两秒钟内进行的,药剂本应被成功注射,前提是瓦伦汀没有心存戒备。
他在背脊受制的那一刹张开了骨翅。
柯锲猝不及防被坚韧的薄膜扫到了一边,他反应极快,几乎在瓦伦汀发动魔气的同一刻就使用了“吟唱”。
巨大的黑笼倾倒在这个虚拟空间,白鸟与细碎的光流过柯锲身边,他咳嗽着缓缓站起,“原本……在人界被迫发动魔气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会怀疑我……”
瓦伦汀目光森冷,抿唇不语。他有很多话想质问对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想问为什么?!”柯锲褪去平日生涩的外壳,惨笑道,“我受不了了,瓦伦汀。魔界不能毁在凯撒身上,他发动了战争,让本就关系紧张的天魔界成为你死我活的对手,你真的觉得……这是一条出路,而不是将魔界推向绝路?”
“所以你就可以背叛魔界?”
“我没有!!!”柯锲语气激烈,“最适合统治魔界的人,绝不是凯撒!!”
“你是莉莉丝的人。”瓦伦汀面无表情,“可我效忠凯撒,他是魔族的主神,一个没有主神庇佑的种族,在其他拥有庇佑的种族前脆弱到不值一提。”
“我们走不到一起了,瓦伦汀。”柯锲握紧了他的军刺,露出一个浅浅的、几乎将瓦伦汀刺伤的微笑,“你会揭发我吗,少校阁下?”
巨大的白鸟从他背后扶摇直上,在黑暗的空间撕扯、翻滚,而鸟群紧随其后,它们从天幕尽头浮现,聚集在柯锲身后。
瓦伦汀从未见过柯锲跟别人动手,因为没有哪个士兵会蠢到去惹怒军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毫无攻击性。
事实上,魔界就没有孱弱的魔族,因为体质差的根本无法在这荒芜的大地存活。
“你要跟我动手?”瓦伦汀望着他,眸中染上一层意味不明的色彩。
“我们热爱谎言,但绝不对所忠之人撒谎;我们生于黑暗,但绝不会在苟延残喘的阴影中死去;我们利刃加持,但绝不挥向所爱所敬。”柯锲缓缓背诵道,“黑暗法典第十三章节。让我离开,瓦伦汀。”
“不可能。”黑色的指甲瞬间长了几寸,像尖锐的匕首,瓦伦汀一口否决,“我绝不背叛魔族。”
柯锲被他的话激怒,“我没有背叛!!”他率先攻了过去,军刺与指甲碰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柯锲的攻势并不猛烈,但他的每一击都直取最脆弱的一点,就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他清楚究竟该切断哪里才会使人失去行动力。
瓦伦汀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他的戒指还在对方手上戴着,过去还在记忆中存留,但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你急着要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瓦伦汀一边抵挡他的攻击,一边道,“人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