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谈完本——by海天黄豆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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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也做不到。
若说有人能在傅家范围内对家主最看重的一个嫡孙下手,别说渊衡不信,若是真有这种事情发生,那群人可着实愧对傅家这些年来的名声了。
听到渊衡的答话,玄容似乎是愣了下,却又紧接着哼了声:“你倒是敢这么说,我不是早就对他出手了吗。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次确实是我亏欠你,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你要杀要剐就一句话。我们也别这么耗着,太浪费时间。”
渊衡就站在他前面十多米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大,按照两人的能力,这区区十米可谓是近在咫尺了。若是其中一人起了战意,霎时便能交起手来,另一方根本来不及逃脱。
不过,显然此刻两人都没有这个打算。
渊衡看向玄容。他的脸上既没有受友人欺骗后的怨愤,也没有即将抓获对方的欣喜,依旧是那个平静到有些冷漠的模样。
“别磨蹭了,你想要怎么处置法快说,是直接给个了断,还是要钝刀子慢慢磨,随你!我都奉陪!”
渊衡对他话语中的生硬尖刺只做不见,他知道他这个朋友,总是一副强硬不服输的脾气,嘴上不饶人心地却不坏。“你是听从了洛君语的命令要抓笑言?”
玄容还憋着一股气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闻言顿时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却又哼了一声,立刻视线看向别处不肯回答。
但是渊衡看他神情看得分明,这不经意间泄露的一星半点情绪和之后的拒不配合,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个老朋友伪装情绪的本事并不能长进到如此真实的地步,事情应是与自己料想的不差。
洛君语。他再一次将这个名字在心头转了一遍,却还是想不明白他同傅笑言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叫他要挟玄容来给他掩护。
“你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此事你?1 鞘芩财龋咳粲惺裁茨汛Γ愦罂芍苯友悦鳌!?br /> 玄容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声音恢复了平静,也更低沉了些:“现在说这种有什么用?你难道就会放过我?我是有我不得已的原因,但这次确实伤了你的朋友,你回去的时候那个人没事吧?”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渊衡道。
林湖先前的提醒一直挂着他的耳边,他也一直注意着防范生人的接近,然而没想到这次是遇到了这个陷阱,虽然称不上高明,却在他一时松懈之时显得很有效,若非出了点意外,只怕笑言已经落在了洛君语手上。
在他突破了最表层的幻境之后,却没想到另有一层在等着他,明明是最基础、最低级的迷惑之术,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他却是没有立刻辨别出来,反而……反而动手伤人,当真愚不可及,白白有了这么多年的修为却识不破一个幻境,简直无用至极。
若非最后林湖发现不对及时叫了人来帮忙,寻了出路自那片湖中带两人离开小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此刻回想竟是叫渊衡也一阵后怕。
在离了那处小境后,那个前来帮忙的人便带着玄琮回林湖那处,而他,望着怀里那个沉沉昏睡的人,脸上神情变幻。
他轻轻替傅笑言拨开一缕挡在额前的发,心里做下了决定。他先把傅笑言送回傅家,想来他在傅家能得到很好的照顾,等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他手上的事也处理完,再去找他。
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些事,有些事即便不明说,对方也能心意相通想个明白。
而有些事,也是时候同他讲清楚了。
时近黄昏,空气中染上了淡淡凉意。
傅笑言捧着一杯温茶坐在屋檐下晃荡着双腿,小小抿了一口又舒服地叹了口气,吐出一嘴苦涩中带着清甜的茶香。
他看看院子里熟悉的景色,白墙青瓦,花木葱茏,夕阳西下,余晖融融。他惬意地眯起眼,简直又要犯困了。
在家休养的这几日,他真是要闲出一身懒惰肉来。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算,吃食荤素搭配顿顿美味可口,吃完了午饭好不容易想走走消个食,傅乐希又会时不时冒出来查岗催他进屋休息,简直当他半点风吹日晒都经不得的,尽叫他养膘。
虽然闲的骨头都松了,但这样的日子对于一向没什么进取心的他来说,还真是惬意啊。啊,就当是提前回家养老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傅笑言睁开惺忪的眼,放下茶杯揉了揉:“爷爷?”
弯着腰的老爷子动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放好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下去。傅老爷子已近古稀,头发斑白,脸上有些许皱纹。他身子骨很好,一直以来注意锻炼和饮食习惯,加上一身浩然灵力荡涤经脉洗髓排毒,老爷子面色红润不瞌睡、精神头比旁边这个年轻人还足。
他坐在这个孙子旁边,双手端端正正放腿上,用同样的姿态眯起眼微微仰头,神态安详,安安静静享受这黄昏的余晖。
一点也看不出这么个慈祥的老人曾是如何叱咤风云的一个人。
霞光满天,倦鸟归林,傅笑言一时忘了更多反应,两人便像世间最普普通通的爷孙一样,一起在晚风中小憩。
一会儿,老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香炉,缓缓点了支香□□去,然后将香炉放在东侧一角。
一点红光。
傅笑言早已收起一身的懒散,端坐着看老人的一举一动,在他动作完毕后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笑言,你好久没回来了啊,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还好吧。”
他下意识如同小时候被点了名一样,一挺腰板气正腔圆回答道:“过得很好。”
“那就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老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又像是心里了然。他拿过托盘里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啧,有点凉了。”
“我去再泡一壶。”傅笑言说着便要起来。
“坐下。”老人阻止了他,有些半真半假的不满,“和爷爷说会儿话而已,你就这么急着走开吗?我不过随便说一句而已你就这么当真,这实心眼的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放着放着,我又吃不出什么好茶。”
傅笑言尴尬地笑笑:“我也是说说而已,我也不会泡什么好茶,就会撒一撮茶叶冲一杯水而已,爷爷是知道的。”
老人笑了声。
傅笑言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对了,小希不是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前两天老朋友有点事我去了一趟,今天你怎么不开口了?是等着我来问你吗?”
“呃,爷爷你又知道了,乐希姐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傅笑言佯装不悦,心里还真这么觉得,总觉得面前的老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都是可以给出一个背影成为他人依靠的。
“爷爷,前些日子你让乐希姐带给我的那颗珠子,到底有什么讲究?它里面是不是有些东西?”
“你觉得它是什么?”
没想到老人居然把问题推了回来,介于身份尊卑傅笑言又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再推过去,只得乖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它似乎是某种力量的容器,就像是瓶子一类。而它里面装的却并非实体,而是某种能量。一旦这个容器碎了有了裂痕,里面的东西就会寻了出口都流出来。虽”
老人在他认真注视、寻求解答的目光中一笑,站起身来。
“爷爷,我都已经按您的问题说了,您也该说个明白来给我解惑了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啊,辟珠的用途已经给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老人一摊手做了个空空如也的动作,挑眉,显然是要和稀泥了。
傅笑言也拿这个爷爷没办法,知道更多的人总喜欢故弄玄虚似是而非,就不能直截了当说个清楚明白吗?他颇不甘心道:“我想知道爷爷您是从哪儿得到它的。这个东西关系着我朋友的朋友,里面的东西并不属于我,可是现在却都落在了我身上,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你的我的、朋友和朋友的,都被你搞晕了!”老人埋怨着一摆手,便背过身朝外头走去,边走边道:“你的就是你的,你管别人干嘛,谁敢向你讨你跟爷爷说,爷爷给你做主。哎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白家那小子去,在我傅家呆这么久半点活也不干是要吃白饭吗,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去说说他。”
第34章 33
不知是突然脸皮一薄意识到了不妥,还是长期的白吃白住终于引起了傅家人的不满,没两天,白颂终于收拾东西离开了。
因着也算同他有些交情,虽不论这个交情是深是浅是好是坏,出于礼貌,傅笑言也一同前去给白颂送行。这个所谓的送行,也就是象征性地走出门几步,目送对方离去罢了,当真是敷衍至极。
临走时白颂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简直傅乐希稍微给他一个眼神他便能无视旁边两个白家来接他的人跑走,而后者只是随便走出了两步在门口抱臂一站,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傅乐希与白颂的事情,傅笑言也了解不多,开始他觉得白颂纯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姐是完全没这个意思的,后来他又觉得似乎也不尽然。他姐瞧着依旧是百般嘲讽对白颂哪里都不满意,却隐隐也有哪里不一样。单说这回直接把人带回家,就不是对方身上这点皮外伤这点救护之情能解释得了的。
但也犯不着他来操心,他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从来用不着别人担心。
在本家呆了没几天,傅笑言便浑身不舒坦。他本就没受什么伤,往严重里说也不过是睡得太久饿坏了。如今他每天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而家里的其他人不是各司其职各自忙碌,便是像他那一双便宜爹妈一样整天不见人影,连先前一同回来的傅乐希今早也收拾好东西回自己那处去了,说是手头还有事情没完成。
就他,光吃饭不干事,整一闲人。
能说话的同龄人走了个干净,傅笑言觉得再呆下去也纯粹虚耗光阴,加上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颇觉不适应,心里念头一起,便再不迟疑,告别了爷爷离开傅家。
回到了他在W市的住处。
W市的屋子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窗户还开着。那会儿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误入陷阱还回了傅家,耽误这么久,如今窗沿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灰。
还好渊衡有每次下楼把厨房间的垃圾带走的习惯,不然这边的味道可就厉害了。
哎,也不知道渊衡哪儿去了,这么久居然一个消息都没有,难不成是不打算回来了?该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傅笑言将屋子打扫一遍,又把被子都搁外面阳台晒,一边又暗暗懊恼没个渊衡的联络方式,以前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这么几日过去竟然不知道怎么联系他,要不是相信他的能力不至于轻易出什么事,他可要急着张帖寻人启事了。
等他回来给他买个手机吧,那种能打电话信号超强的老人机就可以了。
此时,渊衡正在极北雪原之上。
外头冰天雪地朔风猎猎,极寒之气自冰原深处浩浩汤汤而来,瞬间滴水成冰。这儿原是一片汪洋,如今冰雪覆盖早已结成冰原,足以通行,冰川深处已然冻结千丈。满眼一片银装素裹。
这是渊衡出生之地。他曾以最原始的雪狼之态在这片冰原上御风疾驰,与同族一起扑杀过体态比他们大上十数倍的白熊,也曾年少气盛无惧无畏一个猛子扎进叫人血脉都能冰冻住的极寒海域深处,去探寻族中传说中流传的上古巨龙埋骨之地。
也是他最初历劫炼骨、化身成人的地方。
如今再回此片故土,却是事出有因匆匆而来。他回了趟住处,粗粗同得到消息赶来的族内几位长老打过招呼便要折返,也再少见相熟的面容了。
他早年所居之地,在这片雪原尽头一处山脉下的幽深洞穴内。
通过冰雪雕砌的长长甬道,这座无名雪峰下内有洞天,山体之下居然有一处天然而成的巨大空间,内有石笋倒悬钟乳频出,琪花瑶草幽光潾潾。这样的地形隔绝开了山外的刺骨冰寒,开辟一方别样小境,当真鬼斧神工造化神秀。此处穹顶之下有一座宫殿,格局虽小却雕梁画栋,朱门黛瓦,威仪煌煌,便是后来他得了境主之名后座下之人为他所造。
他向来往来随意,不拘一格,只求住处有一张床夜眠而已,其他珍馐异宝、红粉芙蓉,于他皆是过眼云烟,无用的身外之物罢了。
当年他便早早撤了守卫和仆从,任这华而不实的宫殿一直空着。只有那处卧房,偶尔回来他才去休憩一二。如他个性,他的住处也布置的简单,卧房仅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再无半点装饰,寒酸到一点都不符合堂堂一境之主的身份。
这次他回来,便是去他的住处找个东西。
玄容受制于洛君语设了陷阱对付两人,因着多年情分渊衡不对他动手,却不代表会就此掀过。他将玄容投入他所有的一处小境,其中虽无什么危险,想出来也要费些时日和工夫,便当做是还了这一报给他些许教训了。
而玄容却不知这些,他不知此行并无风险,担心自己此去日久又或是就此身陨,便直将自己受制的缘由说了出来,更多的他也不肯说了。
玄容曾有一深爱的结发之妻,为他诞下一子后便撒手而去。可叹的是此子生来气血不足脾脏虚弱,玄容求了族中长老看过,都说他是早夭之相。玄容实在不见忍爱妻舍命留下的独子就此夭折,终于在他器官无法负荷、即将身死魂魄离体那刻护住他最后一口先天生气,生生将他冰封,竟是与天争命、等待机缘将他唤醒。
此中艰难不必言说。拳拳之心一片,一切只是为独子的一线生机。
而如今洛君语手中便有他所需的那道机缘。
万物生气与定魂珠。
定魂珠虽不是什么至宝,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件,在如今这片大陆上更是只留下传说再无迹可寻,玄容猛然知道了救他孩子的方法,而且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颗心终于又烈烈燃烧起来,便心甘情愿为洛君语差遣,只等对方事了允诺。
却不料遇到了渊衡。
渊衡得知了缘由,皱眉稍一思索,想到自己以前似乎收到过一颗定魂珠。顾名思义,定魂珠有安定神魂、平心静气之用。这东西听着厉害,实则鸡肋。常人神魂与肉体自有相互吸引,即便魂魄偶有意外离了身体也会自行受吸引回去,不必用什么劳什子定魂珠。当时渊衡见它无用,便随意丢在一处小格子里。而如今既然用得上,那便回来拿取。
而玄容所需的另一物——生气,他虽然没有,却有同样作用的荣枯草。草木荣枯更替,时而茂盛时而枯萎,却是绵绵不绝生机不尽。此物便蕴含有无尽生机,足以抵得上寻常之物的生气。
往返也不过三日的时间。他拿了东西便立刻回去。
不过还是快些吧。把东西丢给玄容,便等他从小境里出来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渊衡回到W市的时候正是个大晴天。
傅笑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染了大红色的藤条拍子,正弯着腰拍着外头晒的被子。听到敲门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嘴里喊着“好快啊你等等我马上就来给你好评”跑过去要开门。
屋门却已经开了。客厅里站了个人,傅笑言一看他顿时就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都顿住了。
“啊……哈,不是外卖啊。”他尴尬地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我就说怎么这么快。”
渊衡关上门,抬头一看时间,十一点多,问:“你想吃什么,现在做还来得及。”他径自走到冰箱边,里边还搁着先前备好的生食。他把里边一些瞧着不新鲜的拿出来扔掉,看傅笑言还那副没回神的模样,笑了笑:“怎么了?”
“渊衡你……你回来了啊。”傅笑言呐呐。他看不见,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晶亮。
渊衡看着对方的神情,收住了脸上的笑,上前几步极为自然地揉了揉对方脑袋:“嗯,我离开的有点久了,没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好。”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该给你备个手机的以后也方便联系……呃我在说什么……”傅笑言被自己的胡言乱语弄的一脸尴尬,正来不及反应,“哎,没什么,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知道瞎操心,你下次可别不打招呼就那么走了啊。”
“嗯,再也不会了。”
傅笑言听到他的话,一愣,才觉察到头上的触感,一抬头猝不及防望进了对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