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谈完本——by海天黄豆酱

“哎呀说这么恶心干嘛，真讨厌。”话虽这么说，小杏还是认真捧住了突然出现在她手中的泡面，拿起叉子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啊，还是熟悉的配方。好久没吃了真怀念……”吃得一脸满足。
傅笑言沉默了一下，道：“只要不是山珍海味，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有你这句话就够啦，下次你可别再给我送什么小花了。”小杏朝他笑了下，埋下头不做声了。大口大口吃着，眼圈却隐约有点儿红。
等她连汤带碗吃了个干净，傅笑言忽然想起来：“你有没有见过附近有什么新鬼啊，十五六岁的男孩模样，黑帽衫，脖子里挂着块玉。”
小杏眨巴着眼想了想：“我去附近问问吧，有了消息我告诉你。”

“喂？笑言？你怎么有空和我打电话？”魏宁看了一眼对面的苏馨，把语气里的不爽稍稍克制了下，“对，我们在一起呢，所以你有话快说！”
电话对面一阵静默。
苏馨笑了笑。
“啊？什么黑帽衫男的？我不认识啊……回头我帮你问问吧，拜拜。”魏宁果断无情地挂了电话，收回口袋，“咦，苏馨你还好吧？怎么脸色有点白呀……”

朝魏宁挥了下手转身离开，苏馨抿着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觉背后的视线分外炽热灼人。
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对方的开朗阳光也确实是自己所向往的。而且……而且自己大概也这么表现出来了吧，才使得对方更加卖力，连自己的朋友也掺和进来。
甚至今天，明明是和另两个朋友约好的，而到了约定的地点，两人却心照不宣地一笑，借口有事先离开了，却分明是故意的。
但是……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做声地攥紧了手。

第13章 12

灵体的事情没个头绪，又是闲来无事的过了几日。傅笑言坐不住，又去林湖店里瞎转悠。
进店的时候难得小林不在玩手机，告诉傅笑言：“店长有客人呢，别去打扰，你在这儿等会儿吧。”
小林是个普通人，既没有灵力也看不到鬼神的那种。傅笑言一直很奇怪，照理说林湖这么高大上的店，外头的柜台纵然只是伪装，你好歹也找个专业相关的人啊，省得对普通人的三观造成什么打击。
后来他和小林谈起，就见对方煞有介事小心翼翼模样：“我知道这家店不大简单，我经常见到各种奇怪的客人来找店长，在玻璃门后面悄悄谈着什么我也看不见。我猜，林店长暗地里可能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具体不好说吧……但笑言，我保证，这一切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连女朋友都没告诉！说实话，这工作这么轻松又钱多，店长还人好，我才不想因为碎嘴丢了工作呢。”说完这些，他又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傅笑言，“不过，笑言，你自己也还是早作打算的好，我看你不像什么坏人，有些事能早脱身那就别深陷进去了。”目光灼灼好不真诚。
傅笑言见他那个紧张的模样，不由自主点点头，但总觉得他哪里想岔了。
后来他也像林湖问起，林湖叫他放心，小林一直以为这店里面是专门卖一些违法乱纪的东西的，所以才一副工作不走心、想留又想被辞的纠结样子。林湖见他还有留下的意思，就也懒得再招人，随便让他继续干下去了。也不担心他会泄露什么，因为即便他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走出去也就都忘记了；即便没有忘记，也会因为某种限制无法说出口。
傅笑言在店里等了一会儿，林湖从玻璃移门后悠悠走了出来。同行有一个年轻人。
那人容貌精致身姿挺拔，看着约摸比傅笑言大个两三岁，却隐隐有种深不可测的气质。他表情冰冷，浅棕色的眸子扫了傅笑言一眼又快速收回，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
傅笑言一头雾水。
看得出此刻林湖心情不错：“哟，你怎么又来了。”
那人在门口朝林湖微微颔首示意，林湖也顺势和他道了别，然后那人便离去了。
“店长啊，我在你这儿呆了这么久，怎么什么活儿都没有啊。”傅笑言见那人走了，开口抱怨。
林湖轻笑了一声：“你是三岁还是四岁啊，还等着我给你安排吗。早跟你说了，没事过来溜达溜达，权当散个步，平日接了什么委托记在店里就好，工资总归照常发。这么轻松的活你还嫌弃啊！”
“那个人是谁呀，看起来蛮厉害的啊。”
“白家的啊，你不认识？”见傅笑言一脸茫然，林湖又笑了一声，“他叫白颂，好像是你们几家年轻一辈中挺厉害的一个吧。”
“啊？好像听说过……他怎么来你这儿了？”
别看傅笑言背井离乡独居在外，无人照顾好不凄惨，可那是家族管教自个儿孩子的一种方法罢了。只要头上还挂着那个姓，就代表着他背后有傅家，再是闯了祸，只要不是真十恶不赦，家族总会给他撑腰。
岁月长河大浪淘沙，每一个时代，修真界都会出现不同风云人物，伴随危难而出的，便是那一个个皎皎英才。纵有时光不可阻挡地将最深的沟壑抚平、将耸入云端的高塔磨成砂砾，那些人的传说依旧会流传闪耀。
而站到高处的那些人，大多都不是突然冒出的籍籍无名之辈，都是背后拥有一定势力的。
因为修真一门讲究的便是传承，除了自身的天赋和努力，血脉更是你最终高度的决定力量。不只是资源供给、专业教导，更是每时每刻可以依靠的力量。
沟通阴阳、连接生死，维系“人”与“人外”之间的平衡。不求如神话中那般白日登仙，只愿维持这一界安好。
那些耸人听闻、曾掀起腥风血雨的凶恶妖兽最终都伴随着传说销声匿迹，修真界多年无事，河清海晏。众人得了空潜心修炼，各方势力都得以稳步发展。
岁月经年，沧海桑田，最初的有几家势力不曾因岁月倾轧而消失，反而温和而强势地保有并传承至今，逐步发展为先进界内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批。这白家便是其中之一。
听到刚刚那人是白家的，傅笑言对他那个态度也就明白了几分。
白家人是界内公认的三高，实力高、眼界高、脾气高。也不知这个家族是怎么培养的，白家那是一水儿的高手，有人甚至笑说白家随便拎出来一个端茶送水的都能一个顶俩。于此同时，这也就养成了白家人这种古怪脾气，对强者是心悦诚服真心实意结交，对其他人那就是冷冰冰只做不见。这种态度虽然也为人诟病，但一来他们不曾恶意嘲讽伤害过谁，二者白家人的实力也确实有这高傲的资本，时间一久，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呀？难道他也是来你这儿打工的？”
“我倒是也想啊……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说话呀，人家找我可是来求我帮忙的，干正事呢。”
听着林湖这么说，傅笑言也不追问了，接口：“是啊，店长有没有很感动，要不要给我颁个最佳员工奖状顺便发点奖金啊？”
林湖嗤笑了声：“好啊没问题，奖金从工资里扣。”
“好狠！”
“哦，对了，刚才你不是说无聊嘛，正好有点儿事情，你帮个忙呗。”
“什么？快说快说！”总算有事做了。
“喏，刚白颂来的时候，说长阳街那边新开一家书吧里的原味布丁蛮不错的，现在天还没黑，你去买两个来我尝尝。”
不知道该吐槽布丁和高冷的白颂根本不是一个画风还是那个什么长阳街和这里隔了一个区足有近一小时的车程的可怜打工仔：“……”

在林湖故意装可怜之下，傅笑言最终缴械投降乖乖听了话。在林湖“谢谢投喂”的闪亮目光中挥手告别，收起心里的那个不是滋味，千里迢迢奔赴另一个街区，去买布丁。
林湖在门后笑倒了，这傻孩子实在是太好说话太好骗了。
傅笑言哼哧哼哧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书吧。
那也是个蛮偏僻的地方，拐了好几次，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难不成店主又是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都市文艺青年？
傅笑言走了进去。
没想到店里也有十来个人，按着这地理位置已经是不错的了。
这家店店面不大，但内里宽阔，设置成了混合式的两部分。外头一半设了个小柜台，卖卖饮料点心之类；里头一半则是书店，一排排书架整齐林立，边上还有一些小桌椅供人休息。
“老板，这儿的布丁可以外带吗？”
柜台是个清秀可爱的短发妹子，穿着个小围裙，闻言笑了：“我不是这儿的老板啦。当然可以外带，只不过今天的量已经卖光啦。”
“还限量呀？”傅笑言吃惊。
妹子点点头：“对呀，这儿的布丁每天限量一百个，卖得可快了。您要吃的话下次可得早点来了。对了，这儿九点开业。”
竟然还限量一百个呀，看样子今天是没法给林湖带了，那就明天早点来吧，希望他不会生气。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傅笑言就叫柜台妹子拿了几个泡芙，今天也算有点收获。
拿过包好泡芙的纸袋，一看时间还早，傅笑言想了想，决定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书吧。
虽然不比图书馆，只是小书店，但这里的书看着也还不少。一人多高的书架整整齐齐排了好几排，架子上的书分门别类，排得密密匝匝。
教辅用书，名人传记，外文读物……傅笑言在其间边走边看，一个个书架扫过去，越看越眼花。嗯……还是看看现代文学吧，小说就好啦，这本看着题目有点儿意思……
手指伸向了一本书，挖着书脊小心翼翼把它抠了出来，开始翻阅。
正翻了一页，忽然，傅笑言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小心！”
有人把傅笑言猛地往边上一推伸手护住。
“哗啦啦——”架子里的书掉了一地，正落在傅笑言刚才站立的地方。
傅笑言被人护在一旁并没有被砸到，甚至由于事发突然也没觉得害怕，只是他很奇怪，怎么又出事了，难道又是上回那个灵体的恶作剧？他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是隐匿身形了吗？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柜台小姑娘听见声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呀，怎么都掉出来了。”
“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书架。”在过来围观的几个人视线中，那人略略抬高声音，回答完他又转身问傅笑言，“你没事吧？”
他虽然被叫做老板，也不过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五官柔和眉目清秀，直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清爽斯文的模样。
“好险！谢谢谢谢！你的手还好吧？”刚才他看得清楚，那些书违背重力飞出来的时候，有几册本是要砸他头上的，却被这人伸手挡住了。
那人隔着衣服揉揉手臂：“没事。”
“老板你也太不小心了。”小姑娘嘴上抱怨着，眼神却有点担心，“真的没事吗？”待老板掀起衣袖伸手给她看过，确实只是红了几块地方并没有什么伤痕，她才放心的笑笑：“那就好，书我来捡吧，你们去边上坐坐好了。”
“没事，你去那边吧，这里我来。”说罢蹲下身。

玉笙将桌子上的两个空杯子收拾好，来到一旁脱下了身上的围裙。
老板刚刚出门了，离开前告诉她今天可以早点闭店了。
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玉笙不由感叹，老板可真是个好人啊。

第14章 13

到店里时已经有点儿晚了。和林湖说了布丁限量的事，傅笑言拿出了泡芙给他，有点抱歉：“今天只有这个吧，将就一下吧，一家店里的。布丁明天早上我再去买。”
林湖还伸着手要接包装袋，闻言一时愣住了。
这本来就是自己随口一句罢了，说是玩笑也不为过，他却这么当真吗？
“怎么，你不吃吗？不喜欢就给我吧。今天真没有了抱歉啊。”
“吃，怎么不吃！”林湖一把抢过泡芙就背过去吃了，边吃着还边念叨，“我是不会被这点东西就贿赂的，哼，小恩小惠你以为我会感动吗！靠，吃人嘴软！有什么要帮忙的，趁我现在吃着呢你快说！”
“……有。”
“……”林湖慢镜头一样转过身，露出一脸嫌弃，“我就是客气一下你没听出来吗？”
店长，麻烦你把嘴角的奶油先擦了好吗。
吃完东西也听傅笑言说完了，林湖进入长廊拿出一张黄纸符给傅笑言：“这玩意儿你不是自己会画嘛，问我要干嘛？”
我这不是技艺不精怕效力不够嘛。傅笑言讪笑着没好意思说出口。
“喏，给你，反正不值钱。”
之前在书吧里坐下和老板聊了聊，老板说他店里时常会有这种东西乱掉乱飞的事情，虽然像今天这么厉害的也是少有。傅笑言在店里绕了一圈也没看出个名堂，想着要不来张稳定空间的符咒来加固一下周围的场，省得空间不稳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乱撞。

也算是折腾了一天，回到家，渊衡还没回来。
傅笑言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发现阳台上的几盆花快干死了赶忙浇了下水，然后赤脚盘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这几天一直不见渊衡，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看了会儿整点新闻，傅笑言觉到有点倦意，正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渊衡开门回来了。
“要睡了？”他锁上门。
“嗯，有点困了。你这几天是不是挺忙的，有点晚了呀？”傅笑言关了客厅的电视机，穿上拖鞋站起。
“嗯，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去看了下，”渊视线从他的脚上一扫而过，“小心着凉。”
“你朋友？还好吧？”这又是个多少岁的呀！
“别担心，困了先去睡吧，明天再和你说。”

渊衡并不是人类。
多年潜心修行加上自身天赋不凡，又得一二奇遇，他最终以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到达了众人无法想象的高度。
他曾满身戾气四处寻衅自认无人可与之匹敌，也曾为自身族人所受的欺压不公挺身而出与人类修士战个不死不休，也曾振臂一呼率众妖与来犯外敌血战到底，他则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到后来让人闻名色变。
直到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化作人形融入寻常百姓之中，历世熔炼心境。
法术能不用则不用，不再凭虚御风而是只靠双脚踏实步行，不再长袖一挥幻化华美殿宇，而是亲手砍樵搭造小茅屋。就像世间太多凡人一样，随便找个能维持温饱的工作，一处呆的久了就换一处。
世间游走多年，他知道了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也会因幼崽新生而欢笑、因亲人离别而落泪，高高在上者也会望着皇城之下的万家灯火深夜长叹，山河破碎时会有人趁着夜色将妻儿送走然后义无反顾投入明知已无生机的战场。
他走过很多的路，见过的也远比常人要多，而随着看过的人和事渐多，他曾经那颗炙热燃烧嚣张跃动的心也逐渐冷却下来。
在那短短不足百年的游历中，他整个人心境大变，褪去了年轻气盛，脱胎换骨收敛锋芒沉静了下来，再不复往日戾气。犹如一块烧红的铁块，冷却之后拥有了更内敛的光芒。
后来他同顾临轩相交。顾临轩天资卓绝，亦是率性洒脱之人，两人脾气相投成为挚友。他们曾登临紫禁之巅月夜临风畅饮，也曾攀爬上万仞绝壁只为一览日出霞光，山河壮阔独我享之，好不痛快。
后来便是他被顾临轩出手封印，沉睡近千载。再醒来已是物是人非。
曾经人族的故友们早就死个干净，剩下的同族不是找了山清水秀荒无人烟之地安心修行，便是隐了气息混在人世踏踏实实做个凡人。连他自己，醒来后也曾怀疑过这太平无事的日子到底是真实还是又一重考验心境的心魔幻境。
直到前几日，他遇到了同为妖族的一名少年。
那日他与傅笑言分别后折返，途中见一小孩在蹲坐马路边抱头痛哭，一抽一抽好不可怜，脚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旅行袋。那人身上明显带着妖物的气息，他瞧了一眼便知，只怕是个连化形还不怎么利索的小狼妖。他的同族怎么也放心把他留这里了，遇到个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人类修士，只怕立刻就被收了。
那少年大概是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擦着眼泪一抬头，正瞧见渊衡在看他。他瞬间吓得瞪大眼睛嗝都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