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醋完本——by长沟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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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谷玉在武安伯府,叶贤嘉会如何,她们还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但若是让她离开了武安伯府,外面会如何,她们可是一些儿都不会知道的。
当年陈静馨的事,原也是叶贤嘉在外面找了处僻静的院子安置了她,薛氏一些儿都不知情的。还是后来陈静馨怀了孩子,叶贤嘉想着不能再那样下去,所以才开口同薛氏提起了这事,意思是想将陈静馨接过来同他们一块儿生活,随后薛氏才晓得这件事。
可一开始她竟然是被那样蒙骗在鼓中。
所以现下这样的情形,势必是要让林谷玉在武安伯府才会更妥当一些。
叶明月想了想,虽然是不想问,但最后她还是低声的问了出来:“娘,你和爹爹之间,我的意思是,你对爹爹的感情,还和当初一样,只能容忍他心里有你一个人吗?”
薛氏闻言一怔。
她做姑娘的时候,在娘家也是爹娘手掌心里的明珠,但凭这世间有的,只要她开口说一个要字,那父母自然就会巴巴儿的寻了来,捧到她的面前,所以这便养成了她一个骄纵的性子。又因着自己自小相貌出众,前来求娶的人也不少。后来嫁了叶贤嘉,虽然性子依然骄纵,但也是真心的喜欢叶贤嘉儒雅和气的性子,于是便也一心一意的同他过着日子。
先时两个人处境那样儿的难,感情自然是越来越深,后来到了外地任上,慢慢儿的好些了,叶明齐也大了,人又沉稳老成,一些儿都不用她操心。随后又有了叶明月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丈夫又是上进,薛氏只觉得上天对她尤其的眷顾,可谁晓得后来就出了陈静馨那样一档子的事。
其实她心里也晓得,大凡男子,只要是没有穷的揭不开锅了,养活不起几个人,谁会没有几个屋里人呢?如叶贤嘉这样的,做着知州,有了一个屋里人,还藏在外面,想必心里也是怕着她晓得这事会不高兴,所以多少还是考虑了她心里的感受的。
若是这样想,她应当觉得高兴才是。毕竟叶贤嘉并没有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反倒是外室有了孩子之后,还拿了这事来同她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做。
即便是出嫁的时候,她母亲也曾特地的嘱咐过她,让她做了人家妻子,性子再也不能如在家中一般的骄纵。一定要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即便是丈夫要纳妾了,她做妻子的,还应当主动的帮丈夫张罗才是,万不能有妒意。
可到底还是意难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与叶贤嘉之间的争吵,甚至一时想不通,想着要投缳自尽,她也是存了要报复叶贤嘉的心思。
其实她就是想让叶贤嘉知道,是他逼死了她,看这样往后他还如何能同陈静馨生活在一起。
但那时叶明月同她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娘,你活着的时候爹就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指望你死了他会怎样?
是啊。她活着的时候叶贤嘉就已经在外面找了女人了,等她死了,正室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可不正好就让陈静馨上位了?到时她陈静馨是嫡母,又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会怎么样呢?
都说是后娘的拳头,云里的日头,有了后娘,即便是亲爹也会慢慢的变成后爹的。
做女人可以软弱,但做了母亲,却是再没有软弱的理由了。
薛氏想到这里,就觉得眼角有些发酸。
人这一辈子,有许多时候都是由不得自己。
她伸了手,轻轻的抚着叶明月白皙柔嫩的面颊,叹息着说道:“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娘都快要四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二八少女,哪里还会像以前一样呢。对娘而言,现下最重要的自然是你和你哥哥了。至于你爹爹,他对我一心一意固然是最好的,但若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说是一个林谷玉了,便是现下陈静馨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畏惧她的,更不会再做出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旁人那样的傻事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更重要的呢?”
☆、第69章 过刚易折
叶明月听了薛氏的话,只想给她鼓掌。
对的,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呢?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但死了,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再说了,人必是会有一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着急呢?至于说叶贤嘉的事......
佛语说的好,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身自当之,无有代者。枕边人若是真的和自己一心一意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痛过一场之后,也就淡然处之了。
这世间,谁离了谁,日子不照样要过呢。
所以叶明月就宽慰的说道:“娘,你能这样想便最好了。”
薛氏对着她笑了一笑。
但即便是笑,那也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叶明月自然也晓得,薛氏虽然现下口头上是说的这样的潇洒淡然,但心里只怕还是会觉得膈应的。
如砂砾入蚌壳,必然是会先有一段不断磨砺自己的难耐过程,随后才会有光滑圆润的珍珠。
但这个磨砺的过程便是最难熬的。
叶明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现下林谷玉不过是在武安伯府里,还没有与叶贤嘉怎么样,薛氏便觉得心里膈应难受了,若是往后叶贤嘉真的和林谷玉有什么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薛氏日日见了,心里只怕只会更加的膈应难受。
嘴上说的潇洒淡然是一回事,但若是真的事到临头,依着薛氏的刚强性子,只怕......
叶明月便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过刚易折啊。
她在想着,势必不能让叶贤嘉同林谷玉多接触的。有些事情,必然要在萌芽之前便先扼断往后的一切可能性。
次日她去找了林氏。
虽然林氏不得蒋氏的喜欢,但面儿上来说,林氏毕竟是武安伯府的宗妇,所以她住的院儿依然是武安伯府的正堂钟乾堂附近的大院里。
回武安伯府也有大半年了,但叶明月也甚少踏足林氏的这个院子,所以当丫鬟通报,说是五姑娘来了时,林氏简直都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随后当丫鬟打起了金丝藤红漆竹帘,叶明月低头走了进来时,林氏方才信了。
林氏彼时正和林谷玉坐在临窗的木榻上说着话儿。旁边的花梨木圈椅中还坐了一个人,穿了宝蓝色暗纹番西花的杭绸直裰,生的白净的面皮,一双蜜蜂眼,却是林氏的娘家侄子,林谷玉的嫡亲兄长,林文山。
叶明月先前并不晓得林文山也在这里,所以小丫鬟打着帘子她便走了进来,但是这会见着林文山了,她便微微的蹙了蹙眉。
不过这会也是不好抽身再出屋子的,所以也就唯有面上带了笑意的同林氏屈膝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大伯母。”
又对着林谷玉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林姐姐。”
林文山她却是不认识的,不过是听说过林氏有一个娘家的侄子也在叶家的族学里读书罢了。但方才进来的时候,见着林氏和林谷玉都能这般不忌讳的同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一间屋子里闲话,那想必这个男子就应当是林氏的娘家侄子,林谷玉的兄长了。
而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得林氏在笑道:“月姐儿今儿怎么有空闲到我这院儿里来了?”
一面又伸手指着林文山笑道:“这是我的娘家侄子,玉姐儿的嫡亲哥哥,唤做林文山。”
随后又同林文山说着:“这位是府里的五姑娘。”
其实早在小丫鬟打了帘子,叶明月低头走进来的时候,林文山就已经看到叶明月了。
他自问他自家的妹妹,林谷玉生的也算是不差的,更有一个秀丽无双的表妹叶明珠,可是这当会见着了叶明月,他方才晓得什么叫做容色绝丽,让人不敢直视。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他一时都不晓得应当怎么形容才好。
这当会听得林氏的介绍,他忙从椅中起身站了起来,又两步走到了叶明月的面前,弯腰作揖,说着:“见过五姑娘。”
只是他口中这样说着,一双眼却是滴溜溜的只望着叶明月。
叶明月心中就有些不耐烦。
任是何人,被人这样盯着总归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但既然人家行了礼,而且林氏也在旁边瞧着,面上她还是不能失了礼数的。
所以纵然是心中觉得再厌恶,可面上还得做了端庄的样儿出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方,微微屈膝,对着林文山行了个礼,叫了一声:“林公子。”
娇莺初啭般的声音,娇柔动听之极,林文山听了,止不住的就觉得目荡神摇起来,一时目光都恨不能黏在叶明月的面上不离开了。
林氏在旁边见了,就觉得自家侄子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她又转头望了叶明月一眼,心里又想着,她生的这样儿的一副好相貌,原也难怪男子见了她都会心动的。又有一管这样娇媚的声音,简直天生就是个祸水。
林氏心中就略微有些不喜起来。不过还是面上带了笑意的唤着叶明月:“月姐儿,快到大伯母这里来坐。”
叶明月心里正自不耐烦林文山那样看她的目光,若非林氏在这里,她都有心想要转身就走了。现下听得林氏的话,她便走了过去,挨着林氏在炕沿上坐了。却又微微的侧身,垂了头,只留着一个侧脸对着林文山。
好在武安伯府有些规矩还是严的,且林文山说起来毕竟只是一个亲戚家的外男罢了,所以见叶明月过来了,林氏便同林文山说着:“你先回去罢。改日有空再过来看望我和玉姐儿。”
林文山口中应了,但一时却并舍不得走,目光依然只黏在叶明月的身上。
林氏见不是事,便又开口催促了他两遍,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林氏随后便又让小丫鬟上茶,拿果盒来,又亲亲热热的同叶明月说起话来。
叶明月见着林文山走了,便抬起了头来,面上带了笑意的听着林氏说话,一面目光又飞快的溜了坐在炕桌另一侧的林谷玉。
她穿了件丁香色绣柿蒂纹的对襟褙子,牙色的罗裙,头上挽了元宝髻,也没有带什么饰物,不过是用着一根细长的珠链子缠绕在上面,右侧鬓边又戴了一朵铜钱大小的粉色绢花罢了。
林谷玉这时也在悄悄的打量着叶明月。
杏黄色绣折枝玉兰蝴蝶的杭罗对襟褙子,桃红色的百褶裙。头上分肖髻,一应凤钗步摇,蝶恋花纹样的头花都是赤金点翠的,瞧着就极是贵重。
林谷玉的心中很是艳羡。
以往祖父的贪墨之事还未被人揪出来的时候,她也是过了一段豪富的日子的。像叶明月现下身上穿戴的这些衣裳首饰,那时她也是有几箱子的。只是自她五岁之后,日子便慢慢的过成了现下这样。
林谷玉心中黯然,便伸手拿了炕桌上的盖碗,只是垂着头喝茶。
叶明月依然还在同林氏说着话儿。
她今儿之所以来林氏这里,原就是为着套话来的。
她想弄清楚林谷玉到武安伯府到底是来做什么,在这里打算待多长时间。
叶明月其实惯会揣摩人的心思,也有一张极会说甜言蜜语的嘴。而林氏说起来又算不得是个很聪明的,所以套林氏的话实在算不得很难。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叶明月便从林氏一些说的含糊的话语之中知道了林谷玉来武安伯府的意图。
原来是林家瞧着林谷玉现下大了,可又不甘心将她许配给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他们嫌弃着小门小户的人家没有什么聘礼,捞不到几个银子。但林文山还要说亲呢,没有林谷玉的聘礼,他们林家拿什么给林文山说亲?再说了,小门小户的人家,往后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他们林家,还是想着要东山再起的。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便将林谷玉送到了林氏这里来。也是想着这毕竟是武安伯府,日常林氏与其他公侯名门之家交际的时候带了林谷玉出去,不定就有人看上林谷玉了呢。毕竟她生了这样好的一副相貌。
知道林谷玉来武安伯府就是为着嫁一个好人家的事之后,叶明月的心便沉了下去。
听林氏说,林家的那意思,不将林谷玉嫁出去,她就会一直在武安伯府待下去。而说起来大家毕竟都是在一个府里,日常总是会难免有碰到的时候,更何况叶贤嘉已经见过林谷玉了,知道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叶明月觉得这事实在是有点棘手啊。
但纵然她心里再是烦恼,面上却也并没有显出什么来,依然是亲亲热热的同林氏说着话儿,不时的也和林谷玉说两句。
这般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叶明月便想着要作辞回去了。
一直面上带了笑意的同人虚与委蛇也是蛮累的。
但她作辞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忽然就见有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老爷回来了。
叶明月便晓得是叶贤锦回来了。
而果然,外间帘子一掀,叶贤锦高大魁梧的身子走了进来。
叶家祖上原就是武将,叶贤嘉遗传了祖上的优点,生的身形高大魁梧不说,一张脸也是硬朗有型。虽然都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但头发乌黑,穿衣又讲究,也当得起一表人物这四个字。
叶明月就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叶贤嘉屈膝行礼,落落大方的唤了一声:“大伯父。”
那边林谷玉也忙起身站了起来。但因着心中有些惊慌,起身的时候袖子不慎扫到了炕桌上的盖碗。随后便听得一阵哗啷啷的声音,那只白瓷花卉纹的盖碗便落到地上打了个粉碎,瓷片溅洒了一地。
☆、第70章 与有荣焉
林氏望着地上的盖碗碎片,极是舍不得。
她的那八十八抬的嫁妆早就是折腾的差不多了,这套白瓷花卉纹的盖碗是她最为喜爱的,所以便留了下来,但是没想到今儿竟然被打碎了一只。
于是她瞥向林谷玉的目光不由的就带了些许责备的意思。
林谷玉一见,心中就越发的慌乱了起来。
她垂了头,两只手很是局促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带,一面又低声的说着:“姑,姑母,是,我是的不,不是。”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起来,竟似要落泪了一般。
林氏的心中就越发的不自在了。
自己这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她倒先在那里哭起来了。教人看了,岂不是会说她这个做姑母的竟是这样的小气,不过是侄女儿摔碎了一只盖碗罢了,就值得将侄女儿吓成了这样?
于是她轻咳了一声,正想要开口说话,但这时就只见叶贤锦大手一挥,极其豪爽的就说道:“不过是一只盖碗罢了,值当什么?”
一面高声的喊着小丫鬟进来收拾打扫满地的碎瓷片,一面又语气温和的对林谷玉说着:“你别哭了。”
林谷玉点了点头。随后她又抬起了头来,对着叶贤锦屈膝行了个礼,细声细语的叫了一声:“姑丈。”
她原就生的秀丽,这当会一双眼中又有水光在闪烁,当真如雨中梨花一般,瞧着实在是楚楚惹人怜。
于是叶贤锦的声音便越发的温和了起来,只说着:“不过是打碎了一只盖碗而已,你做什么就哭了?又没有人会怪你。”
说到后来,语气竟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林氏一听,脸就更沉了下来。
因着前些日子叶明珠被选为了德娴公主的伴读,满武安伯府的人都说,依着叶明月的相貌才情,接下来必然是会被选为王妃的。叶贤锦也是想到了这点,又想着林氏毕竟是叶明珠的生母,叶明珠心里岂有个不怜惜自己母亲的道理?所以即便是这几年中他从来没有到林氏的这院儿里来过,可新近这几日又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走一走,看一看,同她说几句话儿,偶尔也会留宿一晚。
林氏对此自然是心中高兴,枯木逢春了一般。这几日她面上的笑容都没有消散过,连带着对她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和蔼可亲了不少。
不过还是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
林谷玉现下就住在她这院子里的东厢房里,日常叶贤锦过来她这里的时候有时就会碰到林谷玉。
说起来虽然林谷玉是叶贤锦的侄女儿,但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而且林氏私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早就没有什么好颜色了。但林谷玉年方二八,年轻的女孩子,正是春日枝头最鲜嫩的那朵花,怎么看都是怎么好,也怎么看都怎么的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