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来江月满前庭完本——by许久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早点睡。”孟笛说着走出了孟钦的房间。
某天孟笛看孟钦对着手机，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谜之祥和的表情，就知道……啧啧啧。她下意识瞟了一眼，却发现剧情跟自己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啊，屏幕上显示的是“云深”。这名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不就是去年来过家里的孟钦的邻居嘛。还以为是女朋友，结果只是跟邻居在聊天，臭小子露出那种谜之表情叫她误会，诶。
孟笛正闲闲地喝着玫瑰茶，忽然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钦钦，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梦里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这是宋云深发来的语音，孟钦并没多想便点了开来，然而此时孟笛在旁边，一时间空气里泛着奇怪的尴尬。
孟笛握着茶杯皱了皱眉，语音里男人懒懒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亲昵，加之那暧昧的称呼，引人遐想的话语内容，孟笛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晦明莫测。
孟钦强作镇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看网页，过了一会儿便无声无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笛在沙发上坐了良久，手里的茶都凉了，才放下杯子朝孟钦的房间走去。
在看见孟钦屏幕上聊天对象的名字的时候，她主观地认为先前关于“孟钦在和对象聊天”的观点是错的，现在看来，那个男人为何就不能是……
孟笛敲响了孟钦的房门，孟钦给她开门后问她怎么了。
“孟钦，你老实回答我，你的对象，是不是那个叫宋云深的男人。”
印象中，孟笛对他难得有如此认真严肃的时候。孟钦沉默了半晌，才坚定地回答道：“是。”虽然他当时在接受宋云深的时候，完全没有在意性别这个问题，但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在意，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会在意，所以孟钦在沉默中积攒着勇气，最后才认真地回答了孟笛的问题。
孟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手扶额，尽是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孟笛花了点儿时间才消化这个事实，纠结了一下措辞，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道：“你是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你也别介意……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你姐我现在挺懵的。”
孟钦点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我觉得他很好，就……没有在意性别。”
孟笛觉得“没在意性别”真是简单直白到让人无法反驳，十分符合自家弟弟那别具一格的作派。
“那他是……做了什么让你连性别都不在意了呢……”孟笛此时已经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毕竟她以为以孟钦的性子，能入他的眼的可能都在天宫。
孟钦被问及两人曾经的细节，倒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慢慢道：“其实都是些零碎的事情，但是积攒起来就让人无法拒绝了……而且他这个人，就真的，哪里都好。呃，也不是哪里都好吧，就他平时记性不是很好，有的时候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完就忘记拿出来。”说到这里，孟钦浅浅地笑了一下，显然他口中的“记性差”也并不是一个让他不悦的问题，随后他正色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买菜啊来接我啊什么的从来都不会忘记，我的喜好也记得很牢。他这个人有的时候还挺恶劣，老喜欢……呃，就是……”
孟钦说道后面说不下去了，不过看他的表情，孟笛也猜到七七八八了，恋爱中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无外乎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让自家弟弟这样脸皮薄的人下不了台，嗯，或许还不止暧昧不明的话。反正根据她跟顾岩的相处经验推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孟笛现在一手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孟钦，弄得孟钦一头雾水。
老实说，孟笛很少见到孟钦这样说大段大段的话，表情生动鲜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嘴里说的也全是那个男人的好，看来她的宝贝弟弟这次真的是“弥足深陷”了。
孟笛拍了拍孟钦的肩，感慨到：“你姐我也知道你不是冲动的人，相信你也想清楚了，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也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你得为日后做好准备，只有我一个人接受，是不够的，你懂我的意思？”
孟钦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谢谢姐。”
“等一下，最后问一句，你俩，谁上谁下。这很重要……！”孟笛目光炯炯地盯着孟钦，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姐……”孟钦有些头疼，看孟笛并没有放弃追问的意思，才别过脸看着地板断断续续道：“呃……都有吧。他平时比较让着我，但我也不会……白白占他便宜。”
孟笛本来还担心自家弟弟体格不如对方，会被压得翻不了身，没想到对方倒是很有觉悟，看来二人那方面——相处得也还是颇融洽的。解惑完毕的孟笛心满意足地哼着歌走了，留下孟钦继续沉浸在“被姐姐发现恋情并疯狂盘问”的尴尬中。
Chapter 28
春节在忙碌中悄然过去，初八开始孟钦的家里人都回到岗位上班了，孟钦也打算早点回h市，家里人也只当他准备毕业比较忙。倒是孟笛过来跟他说她正好要去h市出差，跟他一起去，也顺道去他住处瞧一瞧。
孟钦已经提前跟宋云深打过招呼了，初八回去，宋云深让他订下午的车过来，这样他下班正好可以去火车站接他回去。
孟钦在高铁上跟宋云深说了声他姐姐也会去。宋云深这时有些微紧张，看了看自己有没有胡茬，毛衣和外套颜色是不是不搭，总要在孟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的。
宋云深下了班就直接去了火车站，在出站口等了十来分钟就接到孟钦的电话说到了，往前方望去，果然看见孟钦和孟笛缓步走来。
姐弟俩除了行李箱外手里还是拎着些别的东西的，宋云深主动帮二人把东西拿着，带二人到了他停车的地方，把东西都放到后备箱后开车上路。
“谢谢。”宋云深周到的照拂让孟笛对他露出些许赞赏。
“不用客气，应该的。”毕竟是未来大姨子，宋云深心里加到。
孟笛坐在副驾驶上用余光探究着宋云深，饶有兴味。
宋云深本来想说晚上一起到外面吃个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仔细一想，总觉得不是很合适。这话一说出来就相当于他请客的意思，但在孟笛眼里，他和孟钦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这样的请客来的毫无缘由，未免让人生疑，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孟姐等一下你和阿钦一起到我那儿吃个饭吧，手艺欠佳，还望赏脸啊。”宋云深一声“姐”其实叫得一点毛病没有，孟笛确实比他大一岁。
孟笛挑了挑眉，答应了。还会做饭啊……孟笛心想到。
到了住处后宋云深就准备晚饭去了，孟家姐弟就在对门，孟钦原来的住处。孟笛一进屋就看到客厅里一张雕花的桌子上摆着各式画具和卷轴，俨然就是个画室。而孟钦卧室的门也没关，床上自然是一干二净，被子枕头都是没有的。孟笛心下了然，望着自家弟弟一脸不可描述。
孟钦见孟笛都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躲开自家姐姐略带戏谑的眼神。
孟笛也不为难他，挑起了个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关于孟钦恋爱的细节，孟笛着实一点都不了解，虽然知道这实在太八卦了……然而女人的天性趋势着她……
“去年八月初吧。”
“他追的你？”
“也不算吧，水到渠成就这样了。”孟钦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肯定是他先看上你的，不然你个不开窍的。”水到渠成，可不就是一点点把自己弟弟骗走嘛。其实孟笛的猜想——完全没毛病。
二人聊了一会儿后宋云深就来敲门叫二人过去吃饭了。
席间孟笛看宋云深一脸伟光正的样子，想来是还以为她不知道，不由地起了玩心，说道：“宋先生有对象了吗，我朋友最近调到杭州来工作了，成天跟我抱怨找不到男友，只能跟工作相依为命，我觉得宋先生很不错，想介绍你们认识，介意吗？”
宋云深被呛了一下，这个发展真是有些玄幻，宋云深给孟钦递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却不想孟钦只扫了他一眼，继续认真吃饭。好嘛，答得不好这可就是道送命题啊。
宋云深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婉言道：“很感谢孟姐看得起我，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真是很不好意思，我们部门也有挺多适婚优质男青年，要不改天一起介绍介绍？”
孟笛装作惊讶道：“那我就替我朋友谢谢你了。看宋先生住单身公寓还以为你没有对象，抱歉。只是不知道宋先生这么优秀，另一半是怎样的呢。”
宋云深看了眼孟钦，温声道：“他啊，大概是我见过最值得倾尽一生对待的人。”
孟笛被这告白甜瞎了眼，饶是她并非单身狗都被喂了一嘴粮。当她看不出来他们暗落落的互动吗，孟笛腹诽道。
“那一定很漂亮吧。”孟笛好奇道。
“漂亮。”宋云深嘴角满是笑意。
孟钦在一边置身事外，看这两位影帝影后演得起劲，都想放下饭碗给他们鼓个掌。
饭后宋云深本来提出送孟笛回酒店，孟笛婉拒了，意味深长地朝孟钦看了一眼，潇洒地走了。
宋云深洗好碗后坐到沙发上和孟钦唠嗑：“我怎么总觉得今天你姐姐看我的眼神有点……说不上来，是不是我想多了。”
宋云深正纠结呢，孟钦很好心地拉了他一把：“没想多，我姐知道咱俩的事。”
“哦……你姐知道啊……等一下？！她知道？！”宋云深咀嚼了一下孟钦的话，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孟钦觉得宋云深这个反应也是够大，斜了他一眼说道：“所以我刚刚理都不想理你们，跟没吃药一样。”漂亮？呵，恐怕是没有宋先生漂亮的。
宋云深回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感叹孟家姐姐的道行真不是一般得深。那按这个情况说的话，孟家姐姐应该是不反对他俩的事，这倒是一件好事。
“你姐姐知道了，那叔叔阿姨知道了吗？”宋云深有些紧张地问道，他认为告知父母这样的事不是一件小事，必须要严肃对待，至少得要亲自登门拜访，同时他也担心孟钦会受到为难。
“还没有，我姐应该不会说。”孟钦还是很感谢他姐姐的，等他们两个自己商量好，自然会上报这件事的。
“感谢叔叔阿姨生养了你们姐弟这么棒的人，真的。”宋云深也真心感激孟笛的理解与体谅。
Chapter 29
转眼就到了毕业季，大四的孟钦自然也在毕业的人潮中。
某天晚上，宋云深抱着孟钦的毕业照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停下来，说道：“诶哟我的大宝贝，你可真是毕业生中的一股清流。”
美院的毕业照是这两年大热的搞怪风，一群或做鬼脸或灿然大笑的男男女女中，只有孟钦穿着学士服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僵直地站在中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孟钦听到宋云深笑得那么肆意就难免想起了那天拍照时候的场景，顿时有些头疼。本来孟钦拍照时姿态还算是随性，脸上的表情也是从容而镇静，然而摄像师硬是要他跟别人一样笑得灿烂些，于是就出现了照片上那个古怪的笑——至少在孟钦的认知里那算“灿烂”了。
“所以我的钦钦还要再读几年书，待在学校里也挺好的。”宋云深说道。
孟钦早在之前就已经确定在本校继续深造了，他的导师很看重他，打算让他继续在自己门下学习。孟钦已经笃定一门心思搞学术，这确实比商业化的市场更适合他。
忽然宋云深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关路扬。难不成是找自己去喝酒？宋云深想到。
“喂老宋，最近萧大少重出江湖了，要不要一起来聚聚啊。”
“重出江湖？你这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宋云深被关路扬弄得莫名其妙。
“哎你不知道啊，萧征最近天天来‘牺牲’，反常地很，有大胆的0上去勾搭他他也很放得开的样子，大家都在说他重出江湖了。” 关路扬声音里透着丝丝兴奋，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个四级考了三次的英语废非要说“sacrifice”太难念，从来都只读成“牺牲”，阴阳怪气的。
“萧征这家伙又作什么妖，他不是有一个完美情人律师先生吗。”
“谁知道他，指不定厌了呢，还能在一块儿待一辈子不成。”关路扬的声音很是无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关路扬那句一辈子，稳稳地落在宋云深心上。
“能啊。”宋云深轻声道。我会跟阿钦走完一辈子。
“什么能不能的，诶我不跟你说了啊，那边不知道在起什么哄，我看戏去了，就这周六八点聚好吧，再见再见。”关路扬急急地把电话挂了。
八点就八点吧，也好久没有萧征消息了。和孟钦顺风顺水甜到冒泡的生活让他也有些想看戏——年度大戏，直觉告诉宋云深，萧征这次，会有趣。
十月，孟笛大婚。孟家姐姐终于赶在离三十岁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了。
孟钦在看到自家姐姐戴上婚戒的那刻若有所思。后来听到新婚的姐姐朝姐夫严肃道：“戒指必须天天戴着，让百米开外的狂蜂浪蝶都知道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顺风顺水的日子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二人一开始就知道。孟钦和宋云深已经度过了在一起后的第二个冬天，“熬过”春节的宋云深也发现，他再也无法在“婚姻”这件事上继续搪塞他的母亲了。眼看着儿子就要过了29岁就要到30了，宋珊也有些着急上火，一听到宋云深五一不回去，差点来h市押着他去相亲。
“阿钦，我们出柜吧。”宋云深看着孟钦的眼睛，极认真道。
一瞬间，空气有些寂静。孟钦沉默了良久，像是在探索对方目光中蕴藏的含义，宋云深用的是“我们”，自然不是简简单单地承认性向，这是要将二人的关系真正落到实处。最后孟钦坚定地点下了头，答到：“好。”
下一秒，孟钦就被宋云深紧紧地搂在怀里，耳边飘着的是宋云深温柔而又压抑不住喜悦的声音；“阿钦，你答应了，你我的下半生，再不可分。出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我们一起承担，决不退缩，好吗。”
孟钦环住宋云深的腰，应了声“嗯”。
然而宋云深没有想到的是，先食言的会是自己。把曾说过的共进退抛在脑后，独自扛起风霜。
经过两人的商量，最终定下来国庆一起去孟钦家里，之后视情况再决定宋云深家那边的计划。
本来敲定好日程以后应该松一口气了，然而孟钦最近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美院咖啡厅。
孟钦和一个比他略大些的年轻男子坐在窗边的位置。
“学长好，我早在先前就对您有所耳闻，由于我要请您设计的戒指对我意义重大，很感谢您能亲自与我会面。”孟钦陈恳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
“客气了，大家都是美院子弟，你的导师陈教授以前还曾经悉心栽培过我，相信你也知道了，只是学了两年发现志不在此，便转向了现在的珠宝设计。”男子笑道。
与孟钦对话的这名男子名叫陆泊，是美院的毕业生。陆泊毕业后又至欧洲多国交流学习，现在是一名独立珠宝设计师，虽不说如何叱咤风云，但是凭借他独特的中国古典风格的理念，还是在国际上名噪一时。美院也请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校做过宣讲。此次也多亏了陈教授的牵线搭桥，才让孟钦得以与之会面。
陆泊本人是有一个自己的原创品牌的，手下也有几个设计师，接受定制，价位也都公道合理，照理说孟钦完全可以向陆泊的品牌提出定制，然而他还是找上了陆泊本人。用孟钦的话说，那就是陆泊手下诞生的珠宝，更具灵气，让人一见便觉“相见恨晚”。
理所当然的，找陆泊本人定制一对戒指的成本也与品牌定制大相径庭，然而孟钦倒不在乎这点，钱倒真不是问题。他从读研开始就听从导师的意见陆陆续续卖出过一些画作，兴起时画的东西有人喜欢，也不必刻意迎合他人，两全其美的事。
从读研开始孟钦就没问家里要过钱，自己还是有些存款的，后来捉襟见肘时宋云深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帮他渡过窘境。现在孟钦是有了经济来源了，便总想着，为宋云深做点什么，或者说，为二人做点什么。既然二人已经把未来交到彼此手中，那么，是不是还缺一对象征承诺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