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完本——by爱荔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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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誉辰在玻璃顶上也没闲着干等,他大展着手臂趴在玻璃板上,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一部分月光,限制了几个小木偶的行动能力。见时初快要上来了,便急匆匆地伸长手臂往下探。他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来迎接她,她吓得差点滑脱,也不管木偶们在下面嚷嚷些什么了,直接对他大吼:“阿辰!你小心一点!别掉下来了!”
手掌尽力递过去,被他紧紧抓住了。
糖果计划与摇绳子计划一点不顶用,大木偶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来到了天窗口,生气极了,没有再跟着一群不知所谓地傻乐着的小木偶一同“嘻嘻嘻”,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尖叫道:“哼!快给我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然而只有稀疏几个小木偶应答。
拉着时初钻出天窗的司誉辰从她的背包中拿出了黑色的大伞,撑开大伞,遮住了月亮,在玻璃房顶站得笔直。
从这个角度来看,黑色的大伞正巧将小木偶军团聚集处的光源挡了个严实。时初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只大布袋,比划了会儿角度,罩在了天窗顶部。他们收了伞,用剩余的绳子在避雷针出系了个绳结,顺着绳子爬下去逃跑了。
***
时初拉着司誉辰在美术馆旁边的树林里狂奔,心中疑惑这个副本为什么还没有结束,只得穿越黑暗而幽秘的树林深处,避开小木偶军团对他们的威胁。
“阿辰,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她挥舞着改装的匕首劈开挡路的树枝,身后的司誉辰煞白着一张脸,任她抓住手腕拖着跑,一声也不吭。她回头望一眼,他竟在悄无声息地落泪,眼泪混着灰扑扑的尘土抹了一脸。
她头冒问号,措手不及地趔趄一跤,撞上前面的树。
“小……小姐姐!”他抬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即将碰到她的前一秒猛地缩了回去,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略显宽大的外套罩在他单薄的身体外面,夜风被奇形怪状的树梢划成无数道凄厉的哀嚎,似乎将外套里面这把瘦弱的骨头吹得瑟瑟发抖。
时初并不清楚男孩突如其来的恐惧是因为什么,以为他仅仅是不能完全从方才的胆战心惊之中调整过来,露出一点苍白的笑容,拿血液干涸的手将他搂过来,尽可能地把语气放轻柔,“阿辰不怕,没事的,我们会逃出去的。一切有我呢。”
她收起手中匕首,拥着他,缓慢地向着密林前方透着光亮的地方走。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一味地带着他往黑暗深处钻,并非好事。
他整个人瑟缩在她怀里,手指末端搭着她的衣摆,沉默地跟着她走。时初没有发现,他此时埋藏在密林树冠投射下来的阴影里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不会出现在十岁孩子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裹挟在惶恐与后怕之中难以察觉的欣喜与歉疚,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血迹斑驳的手掌,好不容易被风吹干的眼泪再度淌出眼眶,从而湮灭了眼底暗涌不息的、快要藏匿不住的疯狂。
“小姐姐……”他哽咽着捉住了她的手,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塞进她手指的缝隙之中,同她十指紧扣,“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到最后泣不成声。
身后遥远的地方依稀响起了尖利诡异的“嘻嘻嘻”的笑声。时初不敢停下脚步,来不及深思他道歉话语中的另一种意味。
“阿辰啊,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是你的错。别哭了阿辰,你这么哭,我会心疼的。”
他闻言抬头看她,对着她纵容地微笑着的脸呆怔了须臾,用力抹尽脸上的眼泪,掉转方向,加速奔跑起来,“小姐姐,走这边!”
时初心里的这个疑惑来不及开口询问,便被他拉走了。司誉辰像是对这片树林非常熟悉的样子,娴熟地拨开错杂的树枝,往一条完全看不出是通向出口的路走。
“阿辰……”时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叫他的名字都十分吃力,“你带我去哪里呀?”
“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剥离了原先那种弱小无助的稚气,变得坚定而有力,像是突然之间筑起一层甲胄,露出并不属于他这种年纪的老成。
时初正不解,忽地撞上了他的身子。
他在一棵树前猛然刹住了脚步,仓皇环顾四周,眸中震惊难掩,他喃喃:“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怎么一回事?”她的眉头渐渐地皱起来,似乎从他反常的表现中察觉了什么,问他,“阿辰,你是不是……知道安全出口该怎么走?”
他咬着嘴唇,怯生生地抬头对上她平静的眼睛,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他们迷路了。
干着急也没有用。她叹了口气,不敢表现得太严厉,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算了,没关系,我们再找一找出口吧。”她没有挑明,恐碰碎了他百般藏匿、步步试探的之后,怕为人觉察的卑微祈求。
他只想找个人陪着他罢了。
“阿辰,”她难得严肃了脸色,语气也不似往常一样纵容,“我跟你说,如果找到出口,你一定要拼命地跑向安全的地方,”她辨析着藏在异常流通的空气中由远及近的危险,下定了决心,“不要怕,你早晚会见到我的。所以,答应我,别回头。”
他抿紧了嘴唇,“嗯”了一声。
“嘻嘻嘻!”
笑声之中夹杂着另一种不属于大木偶的微弱声音,约摸是大声嚎哭之后完全失去力气的啜泣,是另一个被大木偶发现的孩子吗?
时初没有闲暇去管。
轮|盘碾过地面的树枝横冲直撞,大木偶的笑声再次出现在他们身后并不遥远的地方,因快速移动而急促起来的风像是短而尖利的箭矢,划破树叶窸窣的颤动,叫嚣着破坏与毁灭。
她凭着直觉拉着他往树枝密集处走,希望树枝能拖住大木偶追踪的脚步。
“出口长什么样?”
“是……是一个树洞,就在这附近。”
时初略微地放心了,起码不是什么光线充足,能够被小木偶包围的地方。
他们树林的特殊构造致使大木偶的笑声被渲染得格外阴森恐怖,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每一处都笼罩着它带来的恐惧与压迫。
“是那个吗?”她指着掩映在层层密集的枯枝败叶之中的洞口,急切地问他。
“嗯!”他用力点头,整个人都像是突然被注入能量一般抖擞起来,转身就要往那个方向冲。
“嘻嘻嘻!”
大木偶如同幽灵似的身影在洞口之后的黑暗中缓缓显现,前方洒落一片月光,照亮了它的脸。它染着鲜血的嘴角挂着异常诡异兴奋的笑容,倒刺横生的刀片停止了旋转与搅动,定格在血盆大口中央,对准了它夹在腋下的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早就哭哑了嗓子,断了气一般挂在它的身畔。
“楼宇!”她身后的司誉辰惊叫,那个孩子才勉强抬起头来,惶然对上寒光隐没的金属刀刃,挣扎的手脚再一次僵住不动弹了。
“噫嘻嘻嘻!原来你们认识呀!”大木偶欢快地叫了起来,“这样就太好啦!快过来!我们一起玩吧!不然的话……”它歪过脖子,将口中刀刃贴在楼宇白嫩嫩的小脸上,楼宇痛叫一声,惊恐地偏过脑袋,脸颊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就杀了他哦!嘻嘻嘻!”
“你别动!我过来!”时初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地挡在前方,借机侧过身子,让另一只手摸到改装过后的匕首,“我跟你玩游戏,放了这个孩子!”
“不行呢嘻嘻嘻!我们一起玩游戏!”
“好好好!玩游戏,玩游戏!你别动!你站好了哦,我过来!”她挡住司誉辰,侧转身体一步一步靠近它,试图以说话的方式分散它的注意力,“你要跟我们玩什么游戏呀?说说游戏规则吧。”她状若随意地笑着同它寒暄,司誉辰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替她遮挡手中匕首。
“阿辰,你听话。”她对他说。
他能懂得她的意思。
她暗自使用了技能,颤颤巍巍地走到大木偶跟前站定,瑟缩着拿下巴点了点面孔苍白得近乎晕厥过去的楼宇,“他呢?也玩吗?”
“嘻嘻嘻!”大木偶将楼宇丢在地上,“输了的早就不是人了哦!嘻嘻嘻!”
被丢在地上的楼宇头颅低垂,骨骼发出诡谲的异响,一截接着一截像是过了电,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支撑着他的身体立起来,他口中喃喃着绝望而又悲切的碎语,像是在哭,又似在笑。
“不要……不……”
他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暗哑无光的木质色泽,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一团,口中破碎得不成样子的言语也在穿林而过的风声里演变成断断续续的“嘻嘻嘻”。
大木偶的眼睛转溜溜的,对这一出自它手的杰作十分满意,时初趁这个松动的瞬间,后退一步,挥出手中匕首,不偏不倚地斩在大木偶的脑门,用力撇开它挡住洞口的身子,将司誉辰耸进洞口。在同一个瞬间,一边的小木偶站立起来,在月光下急速朝她冲来。
“小姐姐!”
“跑!别回头!”
“砰!”
搅动的刀刃切碎了作为暂时刀柄的木偶断臂,时初狠狠踹开小木偶,死死挡住洞口。大木偶一声尖叫,她迅速将背在胸前的背包耸起,飞速旋转起来的刀片刺进她的背包,划出狭长的一道破口,背包里的物品一股脑地掉了出来,大木偶藕一样的手臂钳住了她的脖子。时初单手掰着大木偶的圆脑袋,被按在树上。
但是她已经摸到了想要的东西了。
“阿辰!快跑!你知道的!只要你跑到安全的地方,我也就安全了!”
她用劲举起手中的强力胶,不顾旋转的刀刃擦过自己的手掌,将一整瓶胶水全部挤进大木偶的口中。塑料瓶受到猛烈挤压,胶水顺着破口喷溅出来,急速上升的温度灼烧着她鲜血直流的手掌,大木偶口中的刀刃突然被卡住一般,动了两下,再也不能旋转。
“噫!”大木偶气急,胶水破坏了他的发声工具,连一具完整的话也无法说出口。时初似乎看到了金属相互摩擦迸溅的火花,大木偶怒不可遏,狠掐她的脖子,将停止旋转的刀片对准她的咽喉……
阿辰,快点跑。
再快一点。
刺目的白光在时初眼前炸开,她持续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个刹那得以放松。
司誉辰不负她所望地抵达了安全的地方,于是,这个副本也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是利用了一个时间差,具体的下一章会说。
木偶副本终于结束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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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把下半部到结局部分的剧情顺了一遍,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但是过瘾的同时——哎妈呀累死我了,下本绝对不写这么烧脑的了,一定要写个轻轻松松谈恋爱的小甜文!我举双手保证!!!(看我真诚的脸嘻嘻嘻)
☆、怎么又是游乐场
时初在盛大的光亮之中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如同梦魇一般的“嘻嘻嘻”。体力与精神都处于透支的状态,她在白光里一动不动,也无暇去管是什么样的动力在推进她前行。
她不断回想着司誉辰在小树林里表现出来的怪异举动,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其实他是知道安全出口的,想必也清楚大小木偶的习性技能,有很大的可能,他也知道被大木偶找到的孩子会变成小木偶军团的一员,就好像……
她露在空气中的一块皮肤倏忽泛起颤栗。
——就好像什么呢?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飞快地略过,她没有抓住。
她也没有静下心来细想,因为她知道,还有下一个副本在等着她。木偶军团与大木偶绝不是他恐惧的源头。
她在大一下学期修习过基础心理学课程,其中讲到有一些人会对自己经历过创伤进行定时的强迫性重复。在这些人的潜意识当中,会存在一种也许并不自知的、十分强烈的回到过去的渴望,在“我或许能够改变那个事实”的认知下,强迫自己重温一遍当时的恐惧。
无论是美术馆里的木偶军团,还是医院里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时初并没有在“真实的过去”之中跳跃,她现在所处的,大概是经过司誉辰不断自我加工过的“主观性的过去”,即“带有创伤的记忆”。
他为自己筑造了一座迷宫,一次又一次地逼迫自己重复这份记忆中的恐惧,却又因为孤立无援,始终没有办法真正战胜这些恐怖之物。所以她要做的,只是陪着他熬过一份又一份的恐惧,送他去往安全的场所。
记忆具有极大的可塑性,是一项可加工改造的浩大工程。
她这两次跳跃遇到的手持糖浆注射器的丧尸医生,手拉手坐在窗台上的女高中生,从洗衣机里冒出头来的妆容古怪的“地鼠”,成群结队口吐刀片的小木偶军团,或是一脸被玩坏样子的大木偶,应该都是有它们现实原型的。
她猜想,这些现实原型会在司誉辰最源头的创伤中一一出现。
这时候的司誉辰,大概才六七岁吧?时初有些头疼,大一些的孩子倒还好,她实在是不太擅长和这么点年纪的小孩打交道啊。恍惚间,她想到了那间到了某个时刻便会有橘黄的暖融融的灯光落在桌面上的小公寓。多少年前,曾经也有这么一颗小小的脑袋从不高的桌面另一端探出来,弯着眼睛叫她姐姐。
她永远也弄不清那颗讨人厌的小脑袋里正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但现在她居然有点想念那个总是惹人生气的小家伙……
听着十分不可思议,可这是她来到《FEVER》世界之后,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家人。
对,她的家人。
她甩了甩头发,试图清空脑海中这些突然泛涌而起的复杂情绪,在它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及时止住了它们的无端泛滥。
“哔——”系统在这时候冒出来,在她的思绪即将飘远之时拉了她一把,一如既往地冷淡,“攻略对象目前已有将醒的征兆,你可以选择直接跳跃回到F世界正常时空。”
时初摇头。
她搓着手臂,惶惶然地环顾四周惨白的空茫,下意识做出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恐身边忽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可她仍在向前走,没有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
时初不可能不惧怕未知的可怖之物,她怕得不得了。
然而她只能向前。
她拥有选择的权利,司誉辰没有。
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不过是想要尝试为他创造出另一种可能性。
“系统接受请求。任务者请注意,即将开始最后一次跳跃,完成记忆重置后任务者可以回到F世界正常时空并领取奖励。”
***
手掌心的疼痛消失了。时初睁开眼,一抬头就望见了运转在近黄昏的日光下的大型摩天轮。
又是这个游乐场?
E-1世界的时间之初,V世界的避世场所,还有这个世界……还未筑起铁栅栏的,没有废弃的,正常运转着的游乐场。
接近日落的光景,游乐场的各种仪器设施被镀上一层橙红的暖色光晕,还是如同前几次跳跃来到的场所一样,偌大的游乐场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各种娱乐设施自顾自运转着,像是在面无表情地讲述一个并不有趣的笑话。
摩天轮缓缓地旋转着,时初仔细观察了每一个座舱,确认里面并没有人,便抬脚向游乐场更深处走去。她对这个游乐场挺熟悉了,大致扫一眼,也能判定什么方位是什么设施。她边走边寻找司誉辰。
摩天轮处在游乐场的中央,以它为圆心,两点钟的方向是暂时处在最顶端的跳楼机,上面空无一人。一点钟方向是垂直式过山车,轨道架设在葱郁的树林之上,沿着轨道俯冲而下不断翻转的车身上不时有坠物掉落下来,估摸着大小并不像人。
她又辗转去了十一点钟方向的小型游泳池。司誉辰依然不在那里。干净得像是新蓄的泳池水泛着蓝汪汪的波纹,上面漂浮着几根圆溜溜的木头。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八音盒音效的欢乐颂,那应该是旋转木马了吧。
时间过得出人意料地快,她没能走过大半个游乐场,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游乐场内的灯光将所有的路照得亮堂,看不出多少可怕的氛围。
旋转木马位于摩天轮的十点钟方向,时初从它的后方绕过去,能看见一旁暗者灯的控制室。她对六七岁的司誉辰会出现在控制室里不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