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生辉完本——by漆章

“外婆入院了……你快回来多看看她吧。”老爸说。
“好，我一会儿就买票。”程辉的手微微发抖，用尽了好大力气才完成把电话挂了之后关掉屏幕的动作。
“怎么了？”卓熠从背后抱住程辉，试图温暖怀中这个因为一通电话而变得非常冰冷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爸说我外婆入院了，要我快回去看看她。”程辉在卓熠的怀里转身，与他相互拥着，“我要马上买票。”
程辉说完，轻轻的从卓熠的怀里退出来，然后拿手机看明天的机票。

第120章 生老病死

“我的票也一起，我陪你回去。”卓熠说，和平时的语调一样，声音一样，但在这时候却格外的让人觉得在这声音里得到了勇气，“什么都不要说，我们事务所今年的五一会提前放假。”卓熠说完，走到书房里去拿出手机，开始编写关于事务所从明天开始放五一假期的通知。
“买好票了，我现在请假。”程辉买好了机票，立马打电话给啤酒肚组长请假，还跟组长说好了，假条直接让李旭帮程辉弄好，程辉明早直接回家就可以了。
这一晚算是程辉到A市生活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一晚了，他一直睡不着，但又不想自己翻来覆去的影响卓熠，可心里却一直很不好受，生老病死虽是人之常情，但谁又能真的以那么轻松的心情去对待这些呢？
“哥。”卓熠在被子里抓住了程辉的手，“不要害怕。”
第二天一早，俩人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程辉总不想把这趟回老家弄得太沉重，于是在机场的店里买了不少A市的特产，并且拼死拼活的塞进了行李箱里。
老家今年正筹划修地铁，不少地方都在施工，蓝色铁皮挡板把道路宽度变成了原有的二分之一，地面上也坑坑洼洼的全是碎掉的地砖什么的，程辉和卓熠一人拖个行李箱，从机场到车站，下了车再走回家，两段步行的路艰辛得额头上都蒙了层汗。
“来了？”在快到巷子口时卓熠和程辉就看见了程老爸的身影，他拿着个三层的铁饭盒，行色匆匆的，“快回屋放行李，然后直接跟我去医院吧。”
“我妈呢？”程辉问，“没跟你在一块？”
“你妈在医院呢，都三天了，也不肯我跟她换班。”程老爸说完，又催促着程辉和卓熠动作快些。
程辉和卓熠俩人把行李直接放进屋里就立马锁门出来了，然后直接跟着程老爸开车去了医院。
“这车？我们家什么时候买的车啊？”程辉坐在小面包车里十分震惊，买车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他都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为了方便接你外婆买的。”程老爸说，“你外婆病了好一阵了，之前一直在乡下看病，后来我和你妈把她接到这边儿来了，一直看病吃药，但身体也不见好转，三天前入了院，23 昨天下了病危。”
“外婆身体怎么了？什么病啊？”程辉又问。
“年纪大了，身体里的器官都开始衰竭、病变，体质也不好。”程老爸说完，车也开到了市医院门口。
程老爸停好了车，拿着饭盒，领着卓熠和程辉一块往住院部那边儿走，没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程辉外婆的病房前，程老板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开门，和卓熠、程辉一块走了进去。
“老婆，吃饭了。”程老爸走到程老妈身边，把饭盒递给他，又冲程辉和卓熠使了个眼色，程辉和卓熠立马走到程老妈身边，连撒娇带拖拽的把程老妈给拉到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
“哇塞！妈，你看有你最喜欢吃的炒木耳！还有鱼香肉丝！”程辉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故意提高音量，心里希望眼前消瘦了好多的老妈能像以前一样给他一个爆栗然后再大口吃饭。
“阿姨……”卓熠蹲在了程老妈面前，抬手放在了程老妈的膝盖上，“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身体，你不能再倒下，这是以前你跟我说过的。”
程老妈转头看向卓熠，又抬手摸了摸卓熠的脑袋，‘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身体，你不能再倒下’这句话最开始也是在这家医院里出现的，那时候卓爸爸病重，卓熠每天都在医院里照顾卓爸爸，给卓爸爸洗脸，细心地喂卓爸爸吃饭，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心情吃饭，那时候程老妈也是这样鼓励卓熠的。
还是小熠的话最管用，亲儿子的话都不如！程辉看着开始吃饭的老妈，心里总算是稍微轻松一些了。
程辉起身走到病床旁边，瘦小的外婆躺在这病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程辉轻轻的叫她，她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回答程辉的只有仪器的‘滴滴——’声，程辉没有想到外婆的身体已经虚弱到只有用冰冷的仪器才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地步了。
程辉初中以前的寒暑假几乎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住的乡下依山傍水，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有不少能玩儿的东西，还有一伙跟在程辉屁股后头的小屁孩，但时间从不曾停止，程辉不停的长大，外婆不停的变老，以前觉得十分健朗的外婆，身形越发佝偻，越发瘦小，到现在，躺在床上的外婆，也只让被子凸显了一点弧度。
这一天，程辉和卓熠一直呆在医院里，程老爸和他俩一块对着程老妈好说歹说才把程老妈劝回去洗个澡睡个觉，守夜的大任也交给了程辉和卓熠，程老妈很不放心，拉着卓熠的手说了半天，程辉呢也就在一旁充当个旁听者。
程辉佯装生气说程老妈不重视他，却被程老妈一句‘你太粗心，跟你说了你也会忘记’给怼得哑口无言。

第121章 飞飞飞飞

这一天下来，外婆只有过两次清醒，并且一见程辉，立马‘飞飞飞飞’的叫，让程辉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外婆惦记孙子，跟程辉说了好多关于未来的话，为人要正直、讲诚信、明事理，程辉连连点头，以前听老妈说过，外婆年轻时也是一代才女，长得又漂亮，追求者众多，那时候程辉就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现在才算是真的服气，外婆这一辈子活得太明白，也太无私。
年轻时为了文学而活，为此也受了不少苦难，婚后为了丈夫而活，甘心当家庭妇女，丈夫过世后为了女儿而活，不肯再嫁就怕女儿受委屈，女儿长大后便惦记着女儿、女婿、孙子，为了周边人而活，待人真诚，将心比心，无私了一辈子。
“外婆怎么样了？昨天有醒吗？”第二天一大早程老爸和程老妈就来了，一来就问外婆的情况，程辉照实答了，程老妈听到程辉说外婆跟他说了很多话后却更揪心，就算内心早已接受外婆可能很快就要离开的事实，却还是希望这一天慢一点更慢一点。
这天程辉和卓熠也没回去，和程老爸程老妈一块在医院里陪床，外婆一直没醒，四人就在病房里坐着说说话，等药水营养液什么的输完了就再去叫护士。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变成了深蓝色，繁星点点洒在深蓝色之间，照耀着这片夜空下的每一个生灵。
“营养液没了，我去叫护……”
“滴————”
程老妈看见营养液输没了，正准备去叫护士过来换，然后却连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仪器持续的‘滴——’声，心电图也变成了一条直线，程老妈愣住了。
卓熠立刻起身走出病房去把主治医生给叫来了，主治医生抱着病例对着程老妈和程老爸说了好些话，有那个词，节哀顺变。
殡仪馆里，程老妈哭得双眼通红，在程老爸的搀扶之下和来到殡仪馆的亲戚朋友们一一握手，灵堂里摆满了花圈，香纸不停的燃烧，混合着低声的抽泣，绘成了永别的场景之一。
一连三天的丧事全是卓熠和程辉在操办，从殡仪馆到公墓，程辉一边为卓熠对着流程的熟悉感到惊讶，一边又觉得心疼，看着老妈悲痛欲绝的样子，程辉也不禁联想到了卓爸爸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卓熠也是悲恸到了极点才会打那通电话给他吧。
“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弥补，但是将来的路，我保证我再也不会退缩。”在葬礼外面，程辉牵住了卓熠的手，趁着夜色轻轻吻了卓熠的眼睛，“我以前最受不了你的眼睛，只要你一瞪眼睛，我就立马横不起来了。”
“我爸爸当年没有办葬礼，因为亲戚找不到了，朋友也很少。”卓熠伸手抱住程辉，用唇摩挲着程辉的耳垂，“这个地方是我一开始找的，本来想给他办葬礼的地方，但是后来没能办，其实我希望我找的这个地方永远都派不上用场。”
“对不起，在卓小可怜儿最脆弱最悲伤的那段时间，我没能陪着你。”程辉抬手轻轻拍着卓熠的背，心里满是愧疚，“以后我肯定陪着你，任何时候。”
“太爱我了就直接说嘛，还拿以前的事儿当借口。”卓熠把下巴扣在程辉的肩膀上蹭了蹭，“我也很爱你。”
“哎呦，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走吧走吧咱们，我爸现在一个人应付老妈都成困难，我们得担当起葬礼的组织任务来啊！”程辉把卓熠缠着自己的手臂给解开，然后推着卓熠进了灵堂里头。
从公墓回来那天开始，程老妈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程老爸忙着招呼一直在帮忙的亲戚们吃饭，卓熠忙着葬礼场地方面的事情，开导程老妈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在了程辉身上，张芬女士是那种不怎么会伤心难过，但只要伤心难过了肯定就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的类型，程辉对这点虽然清楚但却不知道该怎么纾解。
首先，程辉决定从外在开始，他先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家里给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呢又跑到书店去买了本特价菜谱，选好要做的菜后又提着老妈专用的环保袋去了超市，之后就是做菜了，然而明明是照着书上工序来的程辉就坐得莫名的难吃，于是做菜这个计划夭折了。
然后！程辉又跑到报亭去买了不少《知音》和《故事会》，老妈是这两本刊物的忠实粉丝，肯定会喜欢的，程辉买了书乐呵呵的读给程老妈听，然而却被程老妈给赶出房间去了，对于这点，程辉想也许自己不用那种小学生读课文的感觉来读就不会被赶出来了，但是，那什么透露着绵绵情意文字他真的……没办法读出感情来。
七七八八的事情折腾了快一周时间，程辉都补了两次假，再怎么也该回公司了，卓熠是老板任性，程辉可任不起来啊。
“卓熠，我们后天就回A市吧。”程辉一边帮着卓熠把菜往桌上端，一边对卓熠说，“我补了两次假了，该回了，不然就该被开除了。”
“你直接辞职吧。”程老妈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说出这话时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明显不是在开玩笑，“别去A市了，就在家这边找工作。”

第122章 应你们的要求

“妈？你开玩笑吧？”面对这么严肃的张芬女士，程辉懵了，“A市那边……”
“卓熠，葬礼场地的钱一共多少，阿姨拿给你。”程老妈抬头看着卓熠，和刚才一样，毫无笑意。
“阿姨，不用……”
“你直接报数字给我，或者把收据给我都行。”程老妈说完，一把将程辉拉到了自己身边，程辉本来端着菜，被这么一拉手上的菜也打翻了，撒了一地，盘子也破了。
“我可没在卖儿子！”程老妈说完这句话，眼底已经有了泪花，程老爸见状不对，也立马走了过来。
“老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
“那天，在灵堂外面，你们俩……我都看见了！”程老妈拉着程辉的手都在抖，“那是兄弟做得出来的举动吗？！”
“阿姨，叔叔。”卓熠把手上的才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直接跪在了程老妈和程老爸的面前，“我和程哥的确在一起了，不是兄弟之间的感情，是爱情。”
“爱情？你们都是男人！”听到卓熠直接的承认，程老妈反而更加激动了，她流着眼泪，重重的拍着桌子，一旁的程辉挣开了程老妈的手，也走到了卓熠身边和他一块跪着。
“你们两个？真的？”程老爸也惊了，他和程老妈从小待卓熠跟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从小待我跟待亲儿子一样，但我没办法，是我先爱上程哥的，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卓熠说到这里，已经有了哽咽。
很早很早……早到他离开这里之前，早到程辉离开这里之间，早到更之前，在卓熠离开这里出国之后，他一直都以为，程辉会是自己漫漫人生里的求而不得，那时他从来都不敢想能够真的和程辉在一起，重逢是他想见他，再遇是他想更接近他，卓熠为了程辉走了九十九步，而程辉选择了直面这段感情，走出了最后一步。
就因为这样，卓熠绝对不可能放手。
“我今天跪在你们面前，也并不是为了乞求你们的原谅。”卓熠抓住了程辉的手，“而是请你们同意，你们的儿子程辉和我在一起，我们也许不能结婚，但我们的关系绝对比婚姻中的夫妇更加坚固，我们……”
“够了够了……”程老妈流着泪摇头，“我不允许，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去搞同性恋的。”
“妈……”程辉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抓住了程老妈的手，“很多事在以前说不清楚，在之后才能明白，我想我也是在很早之前就喜欢卓熠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会一直不恋爱，就算卓熠去了美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我也一直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妈，我……”
“别说了。”程老爸拍着程老妈的背，帮哭到岔气的程老妈顺气，“卓熠，你明天就走，程辉，你不准走，外婆才刚去世，你们就闹这一出，真想气死你妈吗？”
程老爸说完，扶着程老妈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跪着的卓熠和程辉。
“走吧，进房间。”程辉起身，把卓熠也给拉了起来，两人一块回了房间。
“哥，我肯定不会走的。”卓熠拉着程辉的手，急切的说，“就算他们不让我进来，我在门口跪着，我也不会走的。”
“你要走。”程辉说完，卓熠立马握紧了程辉的手，那双让程辉无计可施的眼睛又开始泛红，程辉赶忙安慰，“我不是要放弃，我比你更了解我爸妈，现在你留在这儿只会让他们更生气，我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才能接受，但是这个关头，你不能留在这儿。”
“嗯，我明白。”卓熠点了点头。
“律师不是都沉着冷静的吗？怎么这次那么糊涂？”程辉强忍着鼻酸，抓着卓熠的手臂，还想开个玩笑，泪水却先跑出来了。
“我只有在与你无关的事情上才能保持理智。”卓熠也忍不住流泪了，他一把拥住程辉，在小小的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流泪。
这一晚，屋子里四人没有一个睡得着，卓熠在凌晨四点时就离开了这屋子，带着自己的行李，还把之前在机场买的特产都放在了餐桌上，又留了张字条。
程辉躺在榻榻米上听着卓熠在外面的动静，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朵，又顺着耳廓弄湿了枕头，这一别，肯定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了。
卓熠刚走，程老妈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先是走到窗边去看卓熠的身影，确定有车来接他后才转身走向餐桌，餐桌上有不少A市的特产，还放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笔记很工整。
叔叔阿姨：
应你们的要求，我先回A市了，程哥会留在老家，望注意身体。 卓熠。
卓熠回到A市后的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自己离开A市，但每次后悔之后又觉得抱歉，觉得自己对不起程叔叔和程阿姨，他们待自己那么好……
卓熠去程辉的公司帮程辉办了辞职的手续，小组里的程序猿们对程辉辞职这件事情都惊呆了，卓熠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他父母希望他在家那边工作，之后卓熠帮程辉收拾了他的办公桌，高达模型、有名人名言的日历……一样样属于程辉的东西全都被装进了纸箱子里，最后只剩下一堆文件。
“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代表程辉跟你们你说声谢谢。”卓熠拿着箱子对啤酒肚组长和那三只程序猿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程辉的照顾。”
“我们真没照顾他什么。”杨天久拍了拍那纸箱子，“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要走连个当面告别都没有。”
卓熠拿着程辉的箱子回到了他们的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卓熠一个人住，更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