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完本——by不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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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又是急又是气,斥道:“你这奴才,越是年岁大越是不中用,连话也说不好了!”
许夫人在一旁察颜观色,见吴总管是因喜悦引起的过分激动,忙替他说话道:“老夫人别急,容他喘口气再说,料不是什么坏事。”
吴总管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将心情稍稍平复了些,把圣旨复述了一遍。
方老夫人等听了,方才心安神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宾客们各各心里艳羡不已。
元宵佳节历来是皇室成员内部的节日,说穿了就是皇家家宴,很少请外戚或者官员参加,更遑论官员的家属了,现在还未及笄的若谖得此殊荣,可谓皇恩浩荡,福如东海,大家纷纷贺喜,来参加寿宴的女眷们围着若谖如众星捧月般夸赞,闹得不堪。
若谖被圣上宣旨正月十五去皇宫过元宵节的事很快传遍朝野,一时间那些重臣贵胄家的郡主小姐羡慕妒忌恨。
平恩侯府里,许菌听到这个消息,气恼得把自己屋里的丫鬟责打了个遍,大节下的,她院里哭声震天。
黄夫人和许夸赶来,黄夫人忍不住责备道:“过年家里客人多,你在这里打骂丫头,被那些宾客听到,成什么样子?”
许菌摔了个茶杯,一扭身在榻上坐了,气呼呼道:“那个谖儿凭什么能够进宫过元宵节,我跟姐姐是皇亲国戚反而不能进宫,我不服!”
黄夫人和许夸听了顿时哑了嘴,这个消息让她们也很郁闷。
晚上,许夸到了黄夫人的房里,屏退众人,对黄夫人道:“母亲,我们得采取措施,不能让若谖这样出尽风头,否则……太子妃必是是她!女儿为了当太子妃,等到十七不曾许配人家,如果落了空,岂不成了他人笑柄吗?”
黄夫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要论温婉得体,知书识礼,样样不输与许家的谖儿,只是颜色逊了几分罢了,却整个都输给了她,便是加上皇亲的身份也难与她匹敌,怎不叫人心里不甘。
她叹口气道:“女儿说的何尝不是?我和你父亲为这事愁的睡不着,可圣旨是皇上下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许夸道:“女儿倒有一条妙计,不叫若谖一枝独秀。”说罢附在黄氏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
黄夫人听了连连赞好,又与许填说了,许填惊喜道:“没想到夸儿竟有这般智慧,若真的当了太子妃,肯定能掌控整个深宫。”
第二天一大早,黄夫人和许老夫人二位诰命借着给深宫的娘娘请安的机会进宫分别面见了王皇后和薄昭仪这两位深宫的风云人物,密谈了好一会子才离开,正好被也进宫来请安的诰命方老夫人撞个正着。
方老夫人笑着打招呼:“两位亲家这就走啊。”
许老夫人也笑应道:“皇家森严,比不得我们普通人家,哪能久待?”说着离去。
方老夫人抬头看了看含凉殿三个大字,心中纳闷,含凉殿里住的是薄昭仪,许家因为太子的原因与薄昭仪鲜有往来,怎么今日会来觐见她呢?
从宫里回去后,方老夫人把心中的疑问说与全家人听,就连方永华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总觉得许家肯定在蕴酿着什么大动作。
若谖将要进宫的喜悦因此冲淡了不少不说,还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二天,从宫里传来消息,一向貌合神离的王皇后与薄昭仪罕见的意见一致,一齐向皇上进言:“许多为朝廷社稷出力的重臣家的女儿不请,偏请在朝廷没有什么建树的方永华的幼女,恐寒了那些重臣的心。”
皇上于是又补发一道圣旨,凡是大臣未出阁的女儿元宵那天都来宫里一起嗨。
方府知道许家上次进宫的目的之后反而心头一松。
方老夫人鄙夷道:“那个夸儿比不过我家谖儿竟玩起阴的,只是珠玉就是珠玉,岂是瓦砾所能比拟的!”
许夫人听了心中不快,不论怎样,方老夫人说的是她娘家人,叫她颜面何存!
方永华却不以为意:“那些名门望族的千金进宫对谖儿未尝不是好事,这样一来,谖儿就不会被众人枪打出头鸟了。”
自从方府接到那道像征莫大荣耀的圣旨,合府上下莫不喜气洋洋,就连那些守门的奴才也是满面红光,那些没有品阶的官员想要进府求见永安侯,他们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拿正眼瞧人一眼。
若谖暗笑,眼下她只不过将要去宫里玩上一会子,这些奴才就如此飞扬跋扈,若有朝一日自己果然母仪天下,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岂不戴着墨镜,敲着竹棍守大门——所有访客他们一律瞎了眼目中无人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本来自己现在就树大招风,府里的人还不知道低调,完全是作死的节奏嘛!
于是,若谖在一个适当的机会,向自己的娘亲许夫人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许夫人见她小小年龄便如此有忧患意识,对她更是喜爱,将她的原话说与夫君和老夫人听,他二人也都对若谖赞赏有嘉。
方永华欣慰道:“咱们家可能真要出凤凰了。”
许夫人笑道:“若谖如此知进退,懂得藏拙,全是老夫人教的好。”
老夫人面露得意,嘴里却一再谦逊,拉了若谖在身旁坐下,一遍又一遍叮嘱她进宫要讲究哪些礼节,注意哪些细节,絮絮叨叨,只有燕倚梦忧心忡忡。
终于到了元宵节,中午刚过,许夫人便命方府里手最巧的丫鬟给若谖梳妆。
她在一旁站着悔恨叹气:“真是失算,应该接到圣旨的当天就请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梳头娘子住咱们家的,不过迟了一天,但凡有些手艺的梳头娘子已被那些王孙贵族抢了个精光!”
老夫人笑着道:“那些门名千金谁不想把自己打扮的耀眼夺目,让皇上、皇后、太子注意到自己。”
为若谖梳头的丫鬟曲了曲身道:“夫人放心好了,奴婢定为小姐梳个精致的发型。”
许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全靠你了。”
梳头丫鬟拿着篦子沾了榆树刨花水替若谖将头发顺好,一束束绷得紧紧的,几将头皮拉下,若谖如受酷刑般痛得五官缩成一团。
好不容易梳好了一个斜斜低垂的云髻,梳头丫鬟又将金的玉的首饰往她头上插。
若谖呲牙道:“戴了这许多,待会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
方老夫人一直歪在榻上看她打扮,听到她如此说,有些不放心:“怎么到现在还不成个样儿?这可如何是好?”
若谖从铜镜里看着方老夫人,调皮道:“老祖宗且将心放肚子里吧,天天被老祖宗训练,都快成木头人了,怎会行差错步?”
老夫人气笑道:“贫嘴!”
梳好发髻,戴好首饰,一众丫鬟婆子又帮她换上华服,一应穿戴好,已是过了一个半时辰,若谖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总算好了!”
罗氏走近她跟前左瞧右瞧:“谖小姐细皮嫩肉的,外面风如刀子,只怕割了小姐的皮肤,我这里有种膏,抹在脸上可御寒风。”
说着,从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手里拿过一盒膏来,若谖正在兴头上,并未多想,挑了一点在指尖上,闻到一股甜香味,正要往脸上抹,门外一声娇喝:“住手!”
若谖抬头,看见蝶舞扶着燕倚梦袅袅而入。
罗氏顿时变了脸色。
☆、第三百四十五章进宫
老夫人满脸愠怒道:“我这里岂容得你大呼小叫!”
燕倚梦置若惘闻,快步走到若谖跟前,握住她挑着香膏的手腕,道:“这个香膏虽可防风侵,但用了之后会使皮肤暗沉,若用过又不用,皮肤却是更经不住风霜,便如饮鸠止渴一般,后患无穷!”
罗氏讪讪道:“幸亏姐姐及时赶到,不然我就酿了大错。”
老夫人怀疑地盯着她,沉声问道:“这盒香膏从哪里来的?”
罗氏吓得跪下道:“我在粉脂店里见别人都买这个,我便也买了送与小姐。”
老夫人极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穷家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竟拿这等劣质香膏讨好谖儿。”
罗氏面皮紫涨。
若谖打扮妥当后,一家女眷丫头婆子陪着她坐等宫里来人。
傍晚的时候宫里派了轿辇来接若谖。
那日白天天气尚好,临了酉时天上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方府外已然围满了老百姓,大家站在方府家丁用长矛拦阻的警戒线外翘首以盼,都想一睹被当今皇上如此殊宠的方府千金究竟长的什么样儿。
若谖穿了掐金挖云红香小皮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的鹤氅,里面是一件百蝶穿花朱樱宽袖裳,束着五彩丝穿玉如意长穗宫绦众星捧月般走了出来。
老夫人仍是十万个忧心,絮絮叨叨:“我们家虽不是达官显贵,但好歹你爷爷用命挣下了永安候这个世勋,在宫中万事不要乱了规矩,恐遭人笑话。”
引领公公俯身作揖,一位年长的宫女便扶了若谖上了车辇。
将要进车内时,若谖一双美眸无意四顾,便是这惊鸿一瞥,叫那些百姓惊艳不已,纷纷赞叹她的貌美,甚至有那故弄玄虚的人一口咬定她是天上的玉女转世,她眉心的那粒朱砂痣就是凭证,就连若谖抓周抓到凤冠的陈年旧事又被人拿出来说,许多人都认定他日之后她必母仪天下,这次进宫恐怕是内定太子妃。
方永华听了且喜且忧,喜的是女儿如此出色,忧的是名声太大,恐遭她人妒忌陷害。
若谖乘坐的车辇款款而行,不过多时便进了巍峨的宫门,然后换了轿子,一路颤悠悠地行着,东南西北转了半天之后,轿子终于停了下来,一位宫女掀开轿帘,将她扶了出来。
若谖抬眼一看,雪已停了,地上薄薄的一层白,寒风凛冽中站满了豆蔻梢头的小姑娘,在剪刀样的北风里,鼻尖冻得通红,瑟瑟发抖——半大的姑娘最是爱俏,不肯多穿衣服,因此受寒。
若谖心里啧啧,要风度不要温度。
她前世从不怕衣服厚重掩了纤瘦的好身材,每病一场才是生与死的煎熬,由此格外爱惜身体。
那些女孩全都非富即贵,平日里哪个不是丫鬟婆子谨慎侍候着。
皇家森严,不容闲杂人等入内,是以这群千金大小姐全都不敢带贴身之人服侍,这会子孤身入宫,且站在寒风里,自小到大哪受过这般苦楚,虽个个是佳丽,却愁眉苦眼,把那花容月貌竟减了几分。
若谖她们站了一会子,才有一个礼仪尚宫并着几个着装整齐的宫女引领着她们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张灯结彩,宫女太监在廊前有序的来回穿梭,各色花灯将未央宫映照的迷离又梦幻,那群少女便都无端兴奋起来。
果然是夜未央,夜正上浓妆,好一派皇家奢靡气象!
一群如画的小美人儿跟在礼仪尚宫身后迤逦而行入了大殿,大殿内全高高挂着大红的灯笼,便是柱子也全用红绫包裹,喜气洋洋,又透着富贵。
殿里已经来了不少王爷王妃、公主驸马,以及各路郡主、郡王,他们身份比起若谖这些候门千金来又要尊贵不少,全都是一顶轿子直接抬至未央宫前便入了殿,省了在外喝北风的苦,他们正用高贵不可攀的眼神鄙视的看着若谖她们。
与若谖同来的大臣们的女儿这时大多畏缩起来,有些自惭形秽。
若谖却是无所谓,仍是一副淡定从容、荣辱不惊、高贵冷艳的模样。
她前世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会,阶级观念极为淡薄,你皇室成员了不起呀,还不是用嘴吃饭,吃完了要拉,你若吃了不用拉,我再试着自卑一下下。
殿内的形势分成两团,郡主公主是一个阶级,候门贵女又是另一个团伙。
可若谖却被分离在这两个团伙之外,郡主公主与她不是一个阶级,情有可原,可侯门千金也没人搭理她,她年岁小是个原因,主要是她们嫉妒她,她们可都是沾了她的光才能参加皇室元宵夜宴,这叫她们无法容忍。
再加上在皇室成员那里受到无形的威压,这群千金平日里养尊处优,奴才们把她们当菩萨供着,个个骄奢的很,哪曾受过这个肮脏气,便要找个发泄处,郡主公主她们只有跪下来舔鞋底的份,就连宫女太监她们也吓得要死,不敢冒犯,自然将茅头对准了若谖,用无视来泄心头无明之火。
若谖心思全不在交际上,两眼盯着宴上的果子点心,只觉肌肠辘辘,为了避免在宫里失仪,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喝了一碗燕窝粥。
殿内正嘈杂,忽有太监提高拉长了嗓子报:“皇上、皇后、薄昭仪、太子、定陶王驾到!”
顿时殿里乌鸦鸦跪倒一片,众人齐喊:“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磅礴的声音久久绕梁。
皇上赐了大家平身,带着他的家人和一群美人儿以及一些异族装扮的人分宾主入了座,宫女太监们这才引着众人入席。
原来不巧,昨天匈奴的单于呼韩邪带着随从亲自到长安,一是恭贺元帝新春佳节国泰民安,二是来提请汉帝嫁女和亲,愿永做汉家女婿,以此示好,元帝还之以礼,遂邀请他们参加宫宴。
若谖偷眼向皇上坐的正席上瞟了一眼,右手边一个雍容大气、珠光宝气,穿着描凤宫裙,一脸祥和的美人儿应是王政君王皇后,她目光淡淡地扫过若缓这一众大臣的女儿,便移开了,大抵这群小花骨朵儿没一个入她的眼,这也不能怪这些候门千金,这些千金最大的不过及笄,纵使花容月貌,却如含苞的花朵,十分颜色只露了七分,且天寒地冻,大多翠袖单薄,神情瑟缩,又减去一分,乍对天颜,心中畏惧,举止僵硬,失却天然风致,再要减一分,自然显得不如那些皇族的女孩儿高贵秀丽。
王皇后目光流转,落在靠近皇上的那些皇亲国戚家的女孩儿堆里,冲着许夸姐妹俩颔首笑了笑,许夸姐妹坐着曲背回了礼。
皇上左边的美人儿一身大红的锦裙,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白玉般的脸上一对微挑眼梢的凤眸,顾盼之间,笑意盈盈,发髻层叠,如轻云出岫,发髻上簪了两只镶着桂圆大小红宝石的金步摇,垂下的水滴样的五彩碧玺更衬得她妩媚多姿。
既不失端庄高贵,又娇艳得恰到好处,想来就是薄昭仪,现在她在后宫最受宠,除了她,还有谁敢跟王皇后平起平坐?
薄昭仪的目光在大臣女儿堆里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若谖脸上,想是认出她了,虽然两人从未谋面,可在一群豆青葱少女里就她一个眉心有粒朱砂痣,想不认出都难。
若缓忙曲身坐着拜了拜,薄昭仪却是视而不见地将目光移开。
若谖无所谓的耸耸肩,想是薄昭仪曾听皇上夸赞过她,所以好奇,结果一看,不过尔尔。
她却不知,薄昭仪对她感兴趣是因为黄夫人找她,让许夸姐妹俩参加宫里的元宵宴,她想看看若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少女,竟让许家防她如防洪水猛兽。
若谖也将视线移开,暗暗打量坐在皇上下首的两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她认得他们,一位是太子刘骜,一位是定陶王刘康,果然是皇家基因不错,两位少年都长得俊雅不凡。
穿着储君袍服的太子刘骜,神情漠然,俨然是一个冰霜公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了无兴趣。
刘康坐在太子下首,他见若谖在看他,向她举了举杯,一饮而尽,将杯口对着她展示了一下,表示先干为敬,若谖一脸为难的笑着摇摇头,表示不胜酒力,蓦地发现许夸的目光在她和刘康的脸上来回巡视,忙正襟危坐。
皇家宴会不过是吃吃喝喝,歌舞表演,若谖先开始还专注于吃上面,可发现端上来的菜肴虽是上好的食材做成的,却像以前学校吃的大锅菜一般,口感无法叫人硬着头皮恭维,再加上从厨房到未央宫有一段距离,菜端上来早就焖得没了色相,勾不起人的食欲。
若谖免强吃了个半饱,便再不肯动筷,两眼盯着殿中央的歌舞表演,可惜殿内虽然本国的人都安静不多语,便是交谈也是压低声音,但匈奴人豪放惯了,声音洪亮,震人发馈,以至殿里嘈杂非常,舞者虽然曼妙,可不知歌者唱些什么,兴趣顿减,再加上左右的千金都不与她搭腔,更觉自己不合时宜。
百无聊赖中,便尿遁了出去,信步来到太液池畔,未央宫里再多的灯烛也照不到此处的阴晦。
雪过天晴,一轮朗月高挂在如墨般的天空,繁星点点,虽然冰天雪地,空气凉薄,却别有一番空旷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