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完本——by不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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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谖一个人在月影下游玩,忽听不远处传来萧声,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夜静月明,更显笛声凄凉。
若谖循着笛声而去,见一佳人倩影背对着她,在月下吹萧。
若谖也不则声,随手摘了片长青的树叶,用手掌擦过,放唇边吹起来,虽是几个简单的音符,却吹得无比欢快,如清晨林间初醒的小鸟叽啾鸣叫,又若深涧清泉倾泻而下浪花四溅。
那萧声停了下来,佳人回眸,果然是月下看美人,美人更出尘。
若谖打量着眼前的美人,约二十岁左右,宫女的装束,头上挽着漆黑油亮的髻儿,只用一根扁银簪绾着,,面若美玉,眼似星辰,眼角眉梢尽是多情。
那个美人宫女有些讶异地打量着若谖,问道:“你是谁?”转而一想,恍然道:“你是永安候家的千金方若谖小姐?”
若谖想,皇上究竟在宫里给她打了多少广告,怎么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
她福了福身:“小女正是,不知姐姐为何坐在这里嗟叹?”
美人儿站起来,走到她跟前,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能听懂我萧音里的悲欢。”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姐姐的心事难对你讲。”
“哦。”若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暗影里沉默,若谖冷得有些受不住了,便想回未央宫,再说自己出来有会子了,万一有人寻她呢,皇宫可不比别处,一个行差踏错,自己小命玩完也就罢了,还给亲人带来模祸。
若谖刚准备告辞,便听美人似自言自语,又似问她:“是留在宫里寂寞红颜老,还是远嫁塞外的好呢?”
若谖一惊,眼前的美人儿莫非是王、昭、君!!!
沉吟了许久,王昭君道:“我还是远嫁的好,自进宫到如今整整五年,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过一面,女子青春有限,不甘就这么将韶华付了东风。”
她直视着若谖:“你帮我!”
命令的语气,却有强烈的乞求,若谖纳闷,她记得王昭君是自荐去匈奴的,这会子怎么求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你怎么不自己跟皇上说?”若谖诧异的问。
王昭君苦笑:“皇上若能轻易见着,我就不至于寂寞空对月了。”
唉!原来那些野史误了我。
王昭君渴盼地看了若谖良久,她却只是沉默,最终她眼里流露出失望,转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无尽的黑暗里。
若谖扭头目送着她单薄的背影,背影丝丝凄凉。
若是她知道她嫁到匈奴不过两年呼韩邪便离世,而她连守寡的资格也没有,按照匈奴的风俗父死从子,之后还要再嫁,她是否有今夜挣脱樊笼的勇气!
不是我不帮你,是怕帮错了你!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王昭君
若谖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殿里的气氛嗨到了极点,一个有着深刻的五官,眼神热烈奔放的十四五岁的匈奴女子正敲着铃鼓击节而舞。
这名匈奴女子是呼韩邪的长女,帕里黛公主,帕里黛匈奴语的意思是小仙女,她五官明朗,不同于汉族淑媛的娴雅,别有一翻野性不羁之美,犹如带刺玫瑰。
在座的汉朝贵女们既鄙视又欣赏的看着她,觉得一个女孩儿家当众舞蹈伤风败俗,但同时又觉得她的舞蹈的确赏心悦目。
若谖一生最爱琴艺歌舞,这时却无半点心思在帕里黛身上流连,她全付的注意力放在呼韩邪身上。
呼韩邪约摸四十多岁,筋骨强健,身材挺拔伟岸,虽已过了男人的黄金岁月,却仍旧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是朗朗的王者气慨。
若谖无声地笑了一下,美女配英雄,未尝不可。
忽然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哎呀,看人这种事还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谖循着目光扭头一看,居然是太子刘骜!他目光专注且凉薄,仿佛天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可这天下万物却注定会是他的。
想到他以后会君临天下,若谖狗腿的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宁得罪君子,莫得罪权贵,人家手握生死大权,叫你脑袋落地不过随便一句金口。
刘骜居然也对她浅浅一笑,若谖觉得他看似倨傲有距离感,但笑起来其实也蛮可爱的,于是低头抿嘴一笑,拣了块糕点放进嘴里,眼神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发现二皇子和许夸正看着她,她的心狠跳一下,嘴里的糕点一下子堵在气管上,她忙侧过身,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子才顺过气来,复偷眼去看那三个人,他们均已移开视线,方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欣赏歌舞。
一舞罢了,呼韩邪爽朗大笑:“你们中原女儿太过柔弱,别说铁马金戈上战场,便是像这般豪放的舞上一曲也不可能!”神色之间流露出几许得意、挑衅和轻视,帕里黛公主也是一脸傲娇,睥睨着众人。
若谖有些看不惯帕里黛的张狂模样,缓缓道:“谁说的!”挑衅的话由她嘴里吐出,有种乐曲的灵动。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喧嚣的大殿骤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王皇后和薄昭仪也不约而同扭头去看皇上,皇上并未愠怒,反而笑咪咪地看着若谖。
吟韩邪是异域之王,天生争强好胜的性格,他虽无意挑衅,可举动仍是冒犯了大汉威严,而这种事皇上及妃嫔等人并不好插手,不然显得气量太狭小,若谖这个小姑娘应战倒是极好的,输赢都无伤大雅。
赢了,显我大汉天威,输了,不过黄口小儿之争。
呼韩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若谖:“你敢斗舞!”
“……”若谖缩了缩脖子,自己冲动不计后果的个性从前世带到了这一世。
想当年,有个渣男欺骗利用她,并且一次又一次把她往死里整,她可是半夜发消息痛骂那条心机狗,被老妈逮到好一顿训斥,说是失了女孩子家的矜持与傲骨。
但此一时彼一时,前世冲动造不成严重后果,可现在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说不定诛连九族。
斗舞?
虽然她前世学的是民族舞蹈,街舞、拉丁舞也无师自通,拜托,现在是万恶的封建古代,如果来上一段杨丽萍妖娆的孔雀舞,会不会被人点评成新生代狐狸精,红颜祸水、媚惑圣听?
劲爆香辣的拉丁舞、街舞?更不行!围观的皇亲国戚、名门淑媛不以为自己抽风了才怪!
妖冶淫荡的钢管舞,直接拖粗去,斩无赦!
再说她也不敢一秀舞姿,万一有人追问起来,她怎么会舞蹈,她将做何解释?
呼韩邪见若谖呆若木鸡,耻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娃也敢说大话!”
若谖浅笑嫣然道:“想我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即便是随意找个宫女,跳的舞也堪入眼。”
呼韩邪扬扬眉,大气道:“行!我就任你选个宫女当舞姬,不过——你的舞姬如果胜不过我的帕里黛,你又当如何?”
若谖唇边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在席上福身道:“若输给帕里黛公主,小女子甘为怕里黛公主的侍女,每日里服侍公主洗脸梳头。”
众人一片哗然,这个赌注下得太大了,就连皇上王皇后等人都流露出震惊之色。
许夸玩味地看着若谖,眼神里有几分讥讽,而后又不屑地移开。
许菌幸灾乐祸道:“她自己找死呢!”
许夸听了冷然一笑。
若谖出席跪在皇上面前:“臣女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皇上笑道:“别说一人,便是百人、千人朕都随你要去。”
若缓清浅一笑:“只须王昭君一人即可。”
薄昭仪一只秀眉微跳了一下,扭头去看王皇后,她仍是稳如泰山的样子。
“王昭君是谁?”皇上一头雾水的问,王皇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一旁的安公公这时方敢回答:“回陛下,一名普通的宫女而已。”
“将她传来,供若谖小姐差遣。”
安公公答了声:“奴才领命?4 !?br /> “请安公公务必叮嘱王昭君姑娘一句,若谖小姐请她一定穿舞衣而来。”若缓急忙补充,又恳请皇上赐她一把上好音质的古琴一用。
安公公出去不过顿饭的功夫,便带着一位穿着彩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位女子薄施粉黛,妩媚却不失端庄,举止娴雅稳重,眼神温良且睿智,视线飞快地在殿内扫了一遍,便锁定了目标,用眼睛向若谖打过招呼,表示明白她的用意。
众人又等了一会子,一个宫女奉上一把油黑锃亮的古琴。
王皇后和薄昭仪都有些直眼,这把古琴可是皇上最珍爱的御用古琴。
许夸经常随母亲在宫里走动,自然也认得这把古琴,见皇上连碰都不让人碰的古琴轻而易举就借给若谖,心中妒恨难平。
若谖将古琴放于面前的长几上,纤指在古琴上一划而过,声欺裂帛,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才低眉信手续续弹。
琴声叮叮咚咚,行云流水,似海边晨曦,天空地净,旭日渐升,水波拍岸,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在坐众人莫不身心放松,惬意地欣赏王昭君曼妙的舞姿。
只见她轻甩水袖,下弯柳腰,眉目灵动,轻舞间如弱柳扶风、娇花照水,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若谖忽将一双玉手在琴弦上一遍又一遍快速划过,琴声陡然高亢激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似风过繁花,卷起漫天花瓣。
王昭君这时也好似奋尽了全力,大胆地脱离了往常拘泥的舞姿,云袖高掷,仙袂乍飘,荷衣转动,环佩铿锵,靥笑得如桃李初放,纤腰楚楚,风回雪舞。
先前是若谖的琴声引着她的舞蹈,此时她的琴声却是衬着她的舞韵。
若谖将纤手放慢,那琴音如晨雾缓消,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王昭君此时翩翩旋转,裙摆尽张,如牡丹怒放,听到收曲,便蹲坐了下来,裙摆铺开在地,如蕊中仙子,美不胜收。
若诺偷扫了一圈,场上男子莫不是两眼发光,恨不能将王昭君据为己有,女子则大多是羡慕嫉妒恨,不禁莞尔一笑,知道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薄昭仪偷眼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流露出欣赏之意,不禁面色紧了紧,心头涌起强烈的危机感,频频向王皇后看去。
王皇后祥和微笑,颇有大度容人之气度,对薄昭仪的目光似并未留意。
偌大的未央宫一片肃静。
呼韩邪忽然高叫一声:“好!”喜悦溢于言表,带头鼓掌喝彩,“果然妙!把我们的小公主比下去了!”顿时全场掌声雷动。
呼韩邪单于的长公主帕里黛不服气地撅着嘴,对着头顶翻了个白眼。
若谖失笑,到底是个小姑娘,这点小事也值得动怒?
她瞟了一眼王昭君,她应该应付得了,如果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自己帮得了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也就遑论远嫁匈奴有一番作为,名留青史了。
果然,王昭君对看帕里黛跪拜,笑道:“公主见笑了,不是奴婢的舞蹈胜于公主,实在是奴婢有个出色的琴师,俗语还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又云红花还要绿叶衬呢!”
帕里黛有了面子,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
皇上龙颜大悦:“朕还不知朕的深宫居然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美人儿,朕要封她……”
众人全都屏息凝神盯着汉元帝。
若谖暗暗心惊,看皇上的神情,他是要将王昭君收入自己囊中,自己恐怕要弄巧成拙,改写历史了。
就在皇上“婕妤”二字只吐了个“婕”字时,王昭君忽然高声道:“奴婢愿远嫁西塞,修两国之好!”
满座皆惊。
薄昭仪紧绷的面容一缓,王政君仍是得体的微笑。
皇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诧异地看着王昭君,难以置信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昭君目光坚定重复道:“奴婢愿远嫁西塞,修两国之好。”
汉元帝略有些失态的怔住,他一时难以接受一颗明珠刚在他眼前生辉,他还来不及细瞧,就要不属于他了。
汉元帝身边的王皇后雍荣华贵道:“皇上,既然此女有此抱负,理应承全了她。”
汉元帝正在踌躇,呼韩邪出席单膝跪下,朗声道:“臣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向皇上求亲,愿永为大汉女婿,皇上以皇室无适龄公主与臣匹配为由拒绝,今既有此女不畏西塞艰苦,芳心许臣,巨恳请陛下将此女赐臣为妻,臣愿永远臣服于大汉。”
汉元帝有些不甘,可也无可奈何,他虽对王昭君一见倾心,但与江山社稷相比,一名绝色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况此刻箭在弦,不得不发,只得大度道:“我大汉能出如此有见识的女子,实属老天垂爱,朕赐王昭君为永宁公主,赐永安候方永华之女方若谖为忘忧郡主。”
王昭君一听,忙磕头谢恩。
若谖万没料到自己会被赐封,以为听错了,两眼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面前几上的小茶点,在心里猜测着哪一种比较好吃,就觉肩膀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回头看见一名礼仪尚宫正俯下身子,在她耳畔提醒:“还不快去谢主隆恩。”
若谖猛然惊悟过来,慌忙出席,磕头谢恩,无意对上许夸的目光,那目光含意复杂,但绝不友善,心中暗生警惕。
汉元帝笑着赐她平身。
王皇后慈祥地笑着道:“忘忧,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若谖笑意盈盈款款走到王皇后跟前,跪下请安。
王皇后命左右扶起,把若谖送到她身边,亲自拉着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满含笑意把她打量了好几遍:“果然生的天香国色,怨不得皇上这般宠爱,本宫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就无憾了。”
薄昭仪趁机道:“皇后娘娘认下忘忧做女儿不就好了。”
王皇后脸色微怔,她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想认若谖为义女。
——若谖的父亲若是镇守边关的重臣,她可能会考虑考虑,可若谖的父亲不过是个领朝廷俸禄的闲侯而已,她又怎会轻易赏若谖做尊贵的皇家公主,而且还是她堂堂王皇后名下的公主!
可是薄昭仪这么不露痕迹的将她一军,让她骑虎难下,认,她肯定是不情愿的,不认,又显得她虚伪矫情,而她一直是以诚恳温厚的形像示人的,迫不得已,王皇后最后还是笑呵呵地认下若谖,并取下腕上一串红如血的玛瑙手串亲自给若谖戴上,薄昭仪也从头上拔下一只红宝石牡丹金步摇插在若谖的发上。
汉元帝也赶着凑热闹,笑着道:“忘忧的琴弹得端的好,这琴总算觅到主人了,就赏给忘忧。”
一众名门闺秀听了各种妒恨羡慕,尤其以许氏姐妹两个最甚,皇上连他心爱之物都肯割舍,可见他有多宠爱若谖。
许菌看若谖的眼神,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
元宵宴结束后,所有候门千金都各找各妈,各回各家,若谖也随着那些名门淑媛往殿外走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暗算
王皇后为示亲厚,亲自携了若谖的手,在许氏姐妹和太子皇子以及宫女等人的簇拥下往外走。
许夸在一旁看若谖抱着那张珍贵的古琴,忽心生一计,在许菌耳边耳语了几句,许菌立刻露出阴险的笑容来,向若谖靠了过去,准备伸脚去踩她拖在地上的裙摆,让她摔一跤,当众出丑,最好能摔坏那面古琴,让皇上震怒,废了她的公主头衔!
若谖早就暗中留意许氏姐妹,见许菌走过来,料她必没安好心,现见她从裙底伸出脚来,忙向侧一让,许菌来不及收脚,一脚踩在王皇后的裙尾上。
若谖怕王皇后出丑,到时牵连许多无辜之人受罚,于是对王皇后道:“皇后娘娘头上的凤钗歪了。”
王皇后停了下来,命一个宫女给她整妆。
若谖松了口气,扭头去看许菌,想她应该来得及把脚拿开,谁知她脚下竟像踩了西瓜皮似的一滑,向王皇后扑来,这要是撞过来,王皇后还不得被撞得人仰马翻?
若谖急将王皇后推开。
王皇后正莫名其妙,就见眼前一个人影身不由己撞在走在她身前的汉元帝身上。
汉元帝倒底是男子,被许菌一撞,只是向旁让了两步,虽然有几分狼狈,但总好过在呼韩邪面前被撞得四脚朝天好。
这下可苦了许菌,一路无遮挡的踉跄往前,前面又恰好是台阶,登时踩空,滴溜溜滚了下去,摔了一个惊天动地,满头的珠翠撒得到处都是,一只绣鞋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几个宫女忙跑过去把她扶起,两道鼻血从她鼻腔里流了出来,模样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