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在古代完本——by吕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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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小路有许多道,妙善妙心照着夏豆惯常走的路回去,他俩仔细看了雪道上的痕迹,可那些零碎的脚印应当还是夏豆早上留下的。
急匆匆回到了庙里,妙善去搜寻火把铜锣等,妙心去禅房禀告方丈法济,“师傅,师傅。”
法济方丈正与昨夜前来的行客论道,听得妙心声音焦急,便跟客人道声失礼后起身询问:“莫不是妙真还未归?”
“可不是,弟子与妙善去了山下找寻了良久,恁也不见妙真师妹人,”妙心又急又忧道:“她要是在城里住下了也罢了,就怕是在路上出了事。”
法济方丈望了望屋外的风雪,面上亦不由带了忧色,“妙真虽性子懵懂天真,行事却算周全稳妥,她既未交待晚时不归,定不会任意在城中住下。”
他说着便返身与客施礼道:“阿弥陀佛,庙里有弟子未归,天黑雪急,只怕生出意外,恕老衲不能再奉陪,两位施主请自便。”
法济方丈匆匆解释几句后,那眉目温润的年轻客人便道:“即是如此,不若我陪大师几个一同去,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那就多谢施主了,”妙心心急之下连忙应了。
因山道被妙善俩方才察看了一次无果,妙心便建议众人直奔城里去,“我方才与师弟仔细看了,一路未曾有妙真行过的足迹,她应当还在山下。”
法济方丈听罢后却说不妥,寻常这时辰妙真早已回了庙,此时不见人,多半是在上山时出了偏差。
四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分头行事,妙善师兄弟往山下城里方向去找,法济方丈带着年轻客人在山里四处寻人,两方约定无论是否寻到人,亥时之前定要回庙里去。
“妙真!”法济方丈唤喊声不时在群山回绕,一旁的年轻客人沿路俯身查看痕迹,一路看来眉头愈发紧锁,最终起身沉声道:“妙真小师傅应当未曾走过此道,可还有别的上山路?”
“有,”老方丈面上忧色更甚,“施主有所不知,因那慧音寺在那头山里,方圆县村的香客常去慧音寺进香,需得途径此山,久而这山便被走出不少小道。”
“我徒儿虽是女流,对此山山道却很是熟悉,只怕她心急赶路,才寻了条捷径走,有恃无恐反而坏了事。”
那年轻人定睛环顾四周地势,虽仍在尽力察找搜寻,心里却已隐隐替那位小师傅惋惜,深山之中遇如此雨雪,只怕是凶多吉少。
约莫找寻了半个时辰,雨雪加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火把的光火被寒风吹得明明灭灭,连寻人的两人都撑不住了。
走到了一处岔路口,年轻客人哑声与法济方丈商议:“大师,雨雪如此之急,不能再耽搁了,不如你我也分道,若哪方先回了庙去,无论寻未寻到人,仍已钟声为暗号。”
情势危急,法济方丈只得点头应下,两人一左一右往山上走。
“妙真小师傅,”因连日奔波跋涉,年轻客人的声音已暗沉沙哑,全身已冻得僵直麻木,再加之先前的旧伤未愈,他只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步伐越来越沉重,紧绷的神经也越发松懈。
“尽人事,听天命罢,”年轻客人无力地叹气道,但转瞬又自言自语:“那庙中僧人于危难之中救我师生,大恩无以回报,若今日不能寻着这位小师傅,余生必不能安。”
年轻客人拖着步子在路上缓步爬行,不时呼喊几声,眼见就要走出这道陡坡,一路搜寻无果,只得失望地往山庙方向走。
原本也算尽心尽力了,是天不遂人愿,但不知何故,他心头处无端涌起一阵悲怆,腿脚亦像是陷进了沼泥地,恁地抬脚不得。
再看看吧,年轻客人转身,再朝黑压压的深林梭巡一圈,忽而冥冥中似有指引,视线恰恰往一处集聚,只见那树底下落了个布袋包!
“秒真小师傅!”客人喜出望外,几步走上前去,俯身捡起那袋布,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了四扇素面烙饼。
“秒真小师傅,”客人几下卷好布袋,转身急切地往四下呼喊。
仔细寻着被大雪覆盖的痕迹,一路往坡下疾走,终于在一处合抱大树之下,找着了这位昏倒在地、全身堆满雪的妙真。
大步快跑上前,将那小师傅从雪地里扒拉出来,拍净了头脸上的积雪,再伸出两指探看气息,“佛祖保佑”,向来不信佛神的年轻人忽然颤声祷祝道。
快速地脱下自己的厚实的貂裘将那人整个裹住,再不断呵气搓手焐住她冰冷的脸,直到确认这小师傅一息尚存,他终于悲喜交切地紧紧拥住她。
“别死啊,妙真,”年轻人费力嘶声唤道。
飒飒寒风吹灭了火把的最后一点余光,四周视野一片昏暗,刺骨的雨雪接连紧密地砸落,托在身后的人浑身僵冷似冰。
“别死,你我都不能死,”年轻客人咬紧了牙关,用力眨了眨眼,晃落了遮掩视野的眉睫处的冰雪,摇摇欲坠地朝着山庙一步步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山庙那端忽而传来了钟响,因寒风呼啸,雨雪交集,那钟声显得低沉而缥缈,年轻客人凝神细听,一声,两声,三声过后,稍顿片刻,钟声又起,仍是接连三下。
法济大师与他那两位徒弟均回了庙了。
这是他几人约好的暗号,几声几人,钟响三声,是说那三人已平安回了庙里。
钟声仍断断续续传来,但很快被似鬼魅号叫般的风雪声掩盖,年轻人的神思这时已恍惚,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用在手上,好去托住背后那冰冷僵硬的人,中途滑倒过几次,他连雨伞何时掉落的都未意识到。
不知是幻觉还是神佛指引,年轻人再一次摔倒之时,眼前山石下端竟像是一处山洞,他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去,扒开了洞口厚厚的积雪,拖着人走进了最里端,双眼一闭便栽倒在地,天地陷入了昏暗。
“小夏,小夏,”耳边像是谁在温声唤她。夏豆微微睁开眼,竟发现父亲正站在面前不远处,“爸爸,爸爸!”她喜出望外的连声喊道。
“爸爸,爸爸!”另外一声稚嫩的童声同时响起。
夏豆惊愕地转头,只见从学校门口飞出个粉色裙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扎着两根小辫儿,红扑扑的脸蛋儿绽着大大的笑容,迈着小步子蹬蹬蹬飞快跑向父亲。
“哎哟,我的小夏哟,”父亲一把将她抱起,小姑娘又咯咯咯笑的开心极了。
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夏豆犹如雷击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这小姑娘,这小姑娘是小时的她啊。
第61章 恩人施主
正午的阳光穿过榆树叶子的缝隙投下,此时夏豆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她呆呆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只见几缕光亮毫无阻拦地透过她的掌心。
父亲笑呵呵地抱着小姑娘越走越远,夏豆心一急连忙跟了上去,转过胡同进了小巷,竟到了她无比熟悉的部队家属院儿。
尾随着那两人上楼进屋,房门一打开,方才的小姑娘却忽然换了个样,变成了个十二三岁少女。少女捧着本厚厚的图书坐在小板凳上,旁边蹲着个穿便服的男人,俩人正围着地上一堆野果杂植株看。
“这是毒栎树,和毒常春藤很像,碰都不要碰,这是毒芹和毒水芹,叶子跟水芹菜很相似,常在荒川野草丛能见到,但气味很难闻,不能吃的,还有这些果实,马兜铃,金子,商路,都不能吃”。
男人的声音虽粗犷,语气却格外温和,少女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满道:“那到底什么能吃嘛!”
男人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在家里纸上谈兵没用,趁这两天休假,我带咱们小夏去大别山溜一圈,这季节那山里能吃的果子还挺多。”
少女欢呼一声,男人笑得愈发宠爱,夏豆原先还只蹲着与他俩一道看那些花果枝条,但蓦然听见“大别山”二字,心中咯噔一声,口中那声“不要!”还没喊出口,场景却又是一换。
“小夏,快跑!”男人的右腿鲜血淋漓,正奋力推开满脸惊慌的少女,少女死命摇头拉着他不放,山里头却传来了獒犬狂吠声,男人撕心裂肺大吼:“小夏!快跑啊!”
少女被吼得眼一闭拔腿就跑,身后遥遥传来了一声□□枪响,少女陡地一惊咬破了下唇,又脚下一绊扑腾摔倒在地,瞬息间她又站了起来,继续慌不择路的狂奔。
“爸爸,爸爸!”少女边跑边哭喊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淌过下巴,混着唇边鲜血和泥土,她满是惊恐的脸上狼狈不堪。
同在一旁跑着的夏豆又慌又急,她想去看看父亲,但身体不听使唤只能跟着这少女跑,她急得想大哭,但双眼干涩怎么都流不出泪来。
少女跑着跑着却又变了个样子,她成了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女孩穿一身黑衣,还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清楚她白净的尖尖的下巴。
女孩如同灵猫般轻步跃进了山林里,又曲着腰躲进了茅草丛里,她伸手将鸭舌帽往上推了一点,夏豆看到了她的薄薄的嘴唇,以及秀挺的鼻子。
远处山林中燃着熊熊篝火,女孩能清晰地看到那边的情形,四位壮汉围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严刑逼供,不一会儿,林中便响起一声枪响,女孩满意地勾了嘴角,起身返程。
女孩脚步轻松的缓步往山林外走,她终于摘下了帽子,夏豆看到了她的整张脸,这才是她最熟悉的小夏,她叫夏豆蔻。
黑夜深林,仇人被毙,夏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声枪响,片刻后,女孩子轰然倒地。
夏豆此刻却格外平静,她甚至走到了女孩子身边,俯身看着她未曾阖上的幽沉的双眼,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没有痛苦哀愁,依然一派平和天真。
难怪大家都说,小夏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机灵又单纯的孩子。
夏豆看了她,或者说前世的自己一会儿,突然又想了起来,她现在的身体,好像也是这个姿势,昏倒在了南周王朝的冰天雪地里。
“妙真小师傅,妙真小师傅。”
“嗯?”
“你醒了?”
“嗯。”
嘶哑虚弱的男女声在黑暗里平静的对话着,就像是在问邻里吃了饭没一样寻常。
她突然醒来,男子的话语里没有表现出太多惊喜,这正合夏豆的意,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应他的惊喜。
良久后,夏豆再睁开眼,仍然是满目黑暗,她咽了点口水润润喉咙,开口小声问道:“是施主救了我?”
“是。”
“施主怎知我法号?”
“法济大师告知。”
夏豆听罢便稳了心神,又问:“此时是夜是昼?”
“约莫是昼。”
“恩人施主,”夏豆依然平静的小声道:“我约莫是瞎了。”
夏豆的话语落音许久未听见人回应,大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吧,夏豆心想。她再一次合眼睁眼,眼前依然是无尽黑暗,她真惨,就这样变成个瞎子。
“小师傅多虑了,”良久后男子悠悠回道,“你我正身处在山洞里,四周本就是黑的。”
夏豆扑腾扑腾眨着眼睫,忽而就高兴了起来,真好,大难不死,又虚惊一场。
知晓自己这条小命还在,夏豆便慢慢的松懈了心弦,意识昏昏沉沉,她又想继续睡下去,“小师傅,小师傅,”男子见她久久不出声,又接连唤了几声。
“嗯?”
“不要睡,”他说。
“我好困啊,”夏豆软声呢喃,男子心头一动,又接着道:“你已睡了许久,再睡也仍旧是困的,不若你先起身走走,看看身体有哪里不适?”
夏豆强自打起精神,手撑着墙壁虚站起来,她这才发觉自己披着件厚实又暖和的披风,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都有余,难怪她没怎么感觉到冷,夏豆有些歉疚道:“施主,你将披风给了我,自己可不就冻着了。”
“无妨,”男子低声道,夏豆听着他气息虚弱,心里过意不去,她起身摸着黑往男子声音处走,直到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摔倒在一团物体上,夏豆小心翼翼地上下摸索,手掌下却触摸到一片粗粝,这是,她的蓑衣?
“抱歉抱歉,施主,没事吧,”确定了男子是披着她的蓑衣躺在地上,夏豆心里头的更是愧疚了,她连忙解下身上软和的披风还了回去,底气不足的小声道:“施主,没..没把你踢坏吧?你可是伤了哪里?”
“...无事,”男子顿了片刻粗声回道,夏豆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施主,你还是穿上你的披风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地下太凉了,你这样躺着不好。”
这回过了许久男子都没有回音,夏豆又推了他一下,男子长吁一口气才道:“你倒是有精神了。”
夏豆勉强笑笑,实际上她也正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哪哪都不舒服,“多谢施主相救,”想了许久,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
“不必多礼,”男子含含糊糊地回道:“昨日风雪交加,我与恩师走投无路,承蒙贵庙收容,今早还劳烦小师傅做了斋饭,在下这回..不过是还了小师傅大恩罢了。”
男子语音愈低,渐渐都听不大清了,夏豆这才明了他是宝福庙昨晚来的客人,她又想起妙善曾说过,那一老一少均带了一身伤,不由感激越甚,耳听着他的呼吸愈发虚弱,又换她提醒他了:“施主,醒醒,别睡啊,”
男子气若游丝的哼哼了几声,夏豆连伸手摸索着去探他的鼻息,好容易摸到了他面上,手下一团温软滑腻,夏豆手指一缩,又摊手覆在他的额上,男子额头上的热度异常烫手,“你发高烧了,施主,”夏豆急声道。
男子这回连轻吟回应都没有,夏豆更为心急,连忙费力俯身拉起他来,又将他拖到洞壁边斜靠着,区区几步她已是气喘吁吁浑身颤抖,抖着手先把他身上笨重的粗蓑衣卸下,再替他围好软裘披风后,才将蓑衣虚虚盖上。
捶了锤发胀昏沉的脑袋,夏豆一摸腰间顿时一喜,水囊还在!因天气太冷,她习惯在怀里揣一袋水囊,庙里酒楼来回灌些热水,一路能暖和一些。
这时水囊里的水已没了热度,但这已是意外之喜,夏豆连忙将水囊口凑近了男子的嘴边,拍拍他的脸道:“施主,施主,快醒来喝水了。”
不知是说有水喝的诱惑,还是夏豆拍脸太重的作用,男子迷糊哼了几声总算回了意识。
夏豆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几口清水,巴巴地问他:“好些吗施主?”
“别担心,死不了,”男子伸手推了推水囊,缓声道:“你也喝。”
“你千万别出事,”突然鼻头一酸,眼里也有了泪意,夏豆哽咽着请求:“拜托你,千万千万别死。”
第62章 君子磊落
“小师傅慈悲为怀,”男子听得她声音中的悲意,哑哑回道:“在下不甚感激。”
“不会死,你我都不会死的,”说完他又安慰了她一句,夏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吸了吸鼻子也靠坐在一旁,黑暗里只能听得彼此的呼吸声,约莫过了一刻,夏豆怕男子又睡了下去,主动找话道:“施主,咱们现在还在长陀山么?”
“是,”男子打起精神轻声回道:“昨夜你迟迟未归,我与你师傅师兄们下山寻人,我找到你时风雪正大,迫不得已,才进了这山洞避雪。”
他虽说的轻松,但夏豆却能想象得出其中经历了多少艰险,又想到连累师傅师兄雪夜奔波,心里愈发愧疚,她低着头许久没再出声,像是猜出她心思般,男子虚闭着眼睛一句一顿道:“小师傅不必太过自责,令师傅师兄,已平安归庙,你我如今亦是平安,正是,皆大欢喜。”
“这哪里算得欢喜,”夏豆双手抱肩紧缩成一团,心头仍是悲愁不止,想着男子正在发烧发热,再熬下去怕是要出事,夏豆哆哆嗦嗦地起身道:“施主,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千万别睡死了,我去洞口去探探,若是风雪停了,咱也好回庙里去。”
男子含糊点头应了,夏豆便一步一摸索地往洞口出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摸得一面寒意刺骨的冰雪墙,夏豆当即喜出望外,连探身虚贴在墙面,细听外边的动静,然雪墙太厚,听不真切外边的风雪声,夏豆一咬牙,伸手扒起积雪来。
费力顶开了一大团积雪,雪墙破了一道口子,明晃晃的光线瞬息投进洞口,夏豆捂住眼睛乍看得外间一眼,心头陡然一颤,只见洞外满目冰天雪窖,夏豆一个恍惚间,便见饕风虐雪往洞口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