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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局完本——by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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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丫头,自己要嫁人了,就想着来卖我?”
“我怎么敢!姐姐的眼光是顶高的,还不知哪个好命的人有这样福气呢!”
二人又是推拒一番,李青娘终于把东西收了。嫣红盛装打扮,栖芳阁的姑娘们都来帮忙,过午十分,便将她送上了花轿。
花魁出嫁,这是难得的喜事。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吹着打着,又浩浩荡荡地从来路回去。
苏晋之正有兴趣拜会这位久仰大名的萧堡主,便带上魏溪,一同随队出发。
他们二人算是于嫣红有恩,嫣红便特意吩咐萧家腾出了两匹马。只见队伍走出几里,一阵滚滚的烟尘从后面扬起。吹打的乐队一时受惊,纷纷停下了动作,屏息看着一条诡异的人影越奔越近。
那人影带着飞扬的尘土冲到近前停下,喘气声粗重如牛,可见是一路狂奔,一点也没有休息。
苏晋之看清他面容,顿觉好笑:“封兄,可是又睡过头了?”
“是,是啊……”封怒涛一抹头上大汗,“守了一宿的夜,刚睡了一会儿,想起来吃个午饭,你们就走光了。一打听,才知道萧堡主要办喜事了。哎,我说你们怎么也不叫叫我?”
魏溪道:“叫了你就能醒么?”
他是敲锣打鼓也震不醒,想要靠人力叫醒,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封怒涛也有自知之明,挠挠头道:“怕是不能。”
“既然来了,就一同去讨杯喜酒喝吧。”苏晋之道。
于是乐队的唢呐锣鼓重又响起来,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出发。
封怒涛走在他们身边,没几步,就落在了后面,他时走时跑,然而没有马,刚又跑了一大段路,体力不支,始终赶不上队伍的步伐。
“师兄,把我的马给封大哥吧。”魏溪见了,有些不忍。
苏晋之看看他:“那你骑什么?”
“我脚力好,跑也能跟上。”
苏晋之两眼目视前方,淡淡地:“不要。”
他没有功夫,自然没法让马,但魏溪轻功底子扎实,就算跑两步也没事。
魏溪没料到他会不同意,又跟着骑了一阵,眼看封怒涛落得越来越远,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昨天对方才不辞辛苦地陪自己练了半天剑,这下看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自己坐视不理,实在有失厚道。
“师兄,你看这路还长得很,他这么跑法,怕是到了萧家堡,也要去掉半条命啦。你要是怕我辛苦,不如我们共乘一骑,这样大家都有马坐,也都可以省些力气。”
他话还未说完,便伸手捞了苏晋之的缰绳,将两马并到一处,轻轻松松一跃,落到苏晋之身前。
“封大哥,这里有马!给你!”
封怒涛见他让了马匹出来,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又带起滚滚烟尘的赶来,一个飞身上马。
“多谢多谢!”
苏晋之只是叹了一声,拿这师弟实在没办法。
“不客气。”魏溪哈哈一笑,抓在师兄牵缰的手上,扬手便是一抖,“驾!封大哥,比比谁快!”
马匹突然加速,苏晋之猝不及防向前一倾,整个人贴上魏溪后背,神情蓦地一滞。
“师兄,抱紧我!我们可不能输!”
苏晋之稍一迟疑,双手从他手底抽出来,一只手轻轻环住了他腰,另一手却不去圈他,反过来覆在对方手上,压低声音,关切中带上一丝笑意:“适可而止,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刷第一个小boss去
☆、杜萧
一行人很快便到萧家堡前。
萧亭柳是当地望族,又是名门之后,宅邸自然规模宏大。苏魏二人抬头,只见萧府门楣高耸,端正威严,上有阴阳浮雕,刻了许多人物掌故,雕工细腻,精致考究。
“这刻的都是什么故事?”魏溪瞧了瞧,没看出那些石雕讲的到底是什么。
那图案与常见的五子登科五福临门不同,一幅接着一幅,像是在描述一个连贯的故事,而上面的人物,也都是本朝服色。
“这是咱们大龑朝开国功臣萧元晖萧侯爷的故事。”一旁引路的萧家家仆不无得意地道。
苏晋之道:“原来萧堡主是萧侯爷的后人。”
“那是。”家仆一脸骄傲,仿佛身为萧侯爷后人的不是主人,而是他,“咱们萧家有几世功勋,萧侯爷当年协助先帝建国,平定天下,之后北夷来犯,萧家几位公子子承父志,都随杜将军披挂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姓萧的才是萧家正统,功臣后人。那姓谢的一个外姓,根本就是旁支,岂能与我们相比?”
他一个下人,处处也要与谢家庄比较,可见两家嫌隙之深。
苏晋之又问:“如此说来,萧家那传家之宝,就是萧侯爷的公子萧崇文的遗物七星日月匕了?”
魏溪道:“萧崇文又是谁?”
苏晋之道:“萧崇文是萧侯爷的萧公子,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从小就博闻强记、聪颖过人。萧侯爷本来想这儿子从文,萧崇文也乖乖地遵从父命,参加科考得了探花。可第一次北夷来犯时,萧崇文却背着父亲和几位大哥,偷偷投到了杜晟天麾下,做了一个小小参军。他本来人就聪明,对于兵书战法烂熟于心,一上阵,便屡建奇功,后来几次破例拔擢,一路升迁到定南军副将,随着杜晟天几次退夷,立下不少功勋……”
魏溪奇道:“他立了这么多战功,怎么我都没听过?那个杜晟天将军,他的名字倒像是很耳熟,可他后来,似乎、似乎……”
苏晋之点头:“杜将军最后战败身死,已是北夷第四次来犯。萧崇文在这事上颇受人诟病,最后就算侥幸生还,不久也郁郁而终,所以后世的人将他之前许多功勋也一并抹杀,没人再记得他曾立下多少功劳,打过多少胜仗了。”
“哦……我记得说书人说杜将军打仗有奇才,他军纪严明,令出如山,手下能人辈出,以一当百,但凡他守住了什么地方,那里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撬不开。北夷人几次前来,都是倾数十万兵力也不能撼动他一分一毫,怎么,怎么这最后一次,就守不住了呢?”
苏晋之道:“杜将军百战百胜,的确是没错。不过这份战绩,一大半要归功于萧崇文身上。”
“哦?那些奇妙的布阵,都是他出的主意吗?”
“不错,萧崇文从小天资绝佳,过目不忘。萧侯爷府中兵书万卷,全都给他记得一字不差,到了战场上,他稍一观察形势,便能随机应变,想出最适合的应对之法。”
“那为什么后来……”
魏溪问出这句,萧家的家仆脸色已然不妙,碍于这两位都是未过门的夫人盛情相邀来的贵客,才勉强没有打断。
苏晋之道:“最后一次北夷大军前来,本来没有胜算,不知是不是老天作弄,突然下了场大雨,一道闪雷刚好将垒好的工事炸塌了。北夷趁此机会突袭,将杜家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军营之中损失惨重,因此失守防线,让敌人兵临城下,围住了他们困守的边陲小镇。如此断水断粮,围不了几天,城中的百姓就要饿死渴死,定南军逼于无奈,只得出面和谈。”
“这是谁的主意?”
“后人敬杜晟天是功臣,当然会说这是萧崇文的主意。但他区区副将,没有主将的授意,怎么敢私自做决定?他们二人同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是刎颈过命的交情,要说萧崇文会背着杜晟天去求和,多半是世人穿凿附会,在我看来,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魏溪点头:“是啊,要是真的怕死,何必还上战场。萧公子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拿命去拼么?”
苏晋之听他这样说,感到十分欣慰:“是啊,可惜世人都没有你这样的眼光。他们觉得杜晟天是大英雄,所以应该宁死不屈,认为他主动求和,就是有损气节。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杜将军死守不降,不但手下跟了他十几年的兄弟都要死光,那一整座城的老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北夷人何其凶残,他们攻打大龑四次,每一次稍有小胜便要屠城庆祝。越是鏖战激烈的战事之后,屠杀便越是惨烈。杜将军会如此决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此战必败,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他不想打胜仗,不想把这些野蛮人赶走么?”
魏溪听得紧张,连连点头:“那后来呢,不是求和了么?为什么杜将军最后还是……”
苏晋之无奈地一声叹息:“当时形势敌强我弱,虽然对方将领愿意和谈,却提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条件。”
“什么条件?”魏溪一口气提起来。
“要求以主将杜晟天的项上人头,换大军退兵十里。”
“啊!那他、那他就真的换了?”
苏晋之默默点头。
魏溪一阵眼酸,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杜将军……真是位大英雄。”
“杜晟天自刎而亡,萧崇文用这把七星日月匕割下了他的脑袋,只身提到北夷军营帐之中,终于,敌军头领大笑三声,对着杜晟天的头颅痛饮三杯,而后挥手,践约退兵。”
魏溪百感交集:“哎……没想到,哎……原来萧家的这把宝贝匕首还有这么一段……”
苏晋之说下去:“萧崇文回朝,因为和谈有功而受嘉奖。但杜晟天生前功勋卓著,又受百姓爱戴,他殉国的消息传来,立刻引得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倒在皇宫门外哭号。人们悲愤难平,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萧崇文头上。因而萧崇文的功勋才颁授两天,便不得不告病辞官,回家休养。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有人说他卖友求荣,总之种种骂名,不一而足。萧崇文自此一蹶不振,不久后便神智不清,变得疯疯癫癫,据说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
“其实杜将军会死,最伤心的,怕是他才对吧。”
苏晋之冷冷道:“那又如何呢?杜家军常胜,所向披靡,百姓冀望甚高。他们这一战如此惨败,总要有个替罪羊被人揪出来泄愤。杜将军既然死了,他就是永远的英雄,而萧崇文活了下来,难免就要做这个靶子了。”
“那他的后人也不为他辩白?”
“他去世时不过刚及而立,之前十数年都在军中,一直没有成家,哪有什么后人?之后这些萧家传人,都是他的子侄,这萧家堡与谢家庄,便是他大哥与二姐的子孙。”
萧家由胜而衰,也是自那时开始。
萧崇文是萧亭柳的曾叔祖,在萧崇文过世后不久,谢萧两家便因争夺那柄旷世珍器七星日月匕而闹翻。
那匕首本是萧崇文早年参军时偶遇一位江湖奇人所赠,据闻不但锋锐无匹,上头更嵌有诸般明珠宝石,极为贵重,这才会引得萧家后人竞相争夺,终至反目。
二人说话间,已经落在了队伍后面。如此议论人家家事,的确也不方面当着主人家面,苏魏二人不紧不慢,远远跟着,抬脚进了大门,就踏入一座宽敞的庭院。
只见这四围院墙也是嵌满拓刻,一步一景,很是别致。可细看院中,花木萧疏,不甚雅致,与周围棱角分明的假山两相对比,便显逊色。
“好精致的宅邸,好漂亮的园子!”魏溪感叹。
苏晋之摇一摇头:“还是难掩衰败之相。”
“怎么说?”
“这萧家曾极鼎盛,想必这宅院也是盛时建造。但年月更迭,如今已没有当年的声势,所以纵使院墙上的雕刻仍在,需要费心打理的上品花木却都枯死,只是随便栽了些凡品充数,白白地浪费了当年苦心规划的景致。”
魏溪心道破败了还能有此规模,那盛时不知该是何光景。一面跟着师兄的脚步,一面也默默闭嘴,不再大惊小怪。
穿过庭院,来到正厅,就见前堂步出一队人物,为首一个文质彬彬的贵介公子,袍带冠玉好不华丽,从上到下一丝不苟,一见便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半分苦难的大家之后。
他一踏出来,便不忘整整衣冠,显然是极其在意自己的外表,又十分矜持自己的身份,便是出来迎接自己的心上人,都不忘记面子。
“萧郎!”
嫣红一见到他,便情不自禁地低唤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杜萧二人的故事,写了一个番外,但是因为咳咳尺度的问题,放在微博上了,搜用户名“日照江南岸”进首页应该就可以搜到。BE预警,喜欢吃带玻璃渣大肉的话欢迎食用……
☆、挑衅
这样精致文雅的公子,的确是卓尔不群,也难怪堂堂花魁也会为之魂牵梦萦。
“嫣红。”萧亭柳走上前来,执起嫣红的手,也很是动情地叫了一声。
他叫过之后,便没有其他动作,向队伍后头望了一眼,问道,“这几位是……”
“这三位都是嫣红的救命恩人。”嫣红忙为萧亭柳等一一介绍了诸人身份。
“叔叔!叔叔!我认得那个人!”诸人正在寒暄,一把稚嫩的童声骤然响起。
一个不及半人高的小男孩从老妈子手里挣扎下地,跌跌撞撞地扑到魏溪跟前,揪着他衣角道:“这就是大英雄!大英雄!”
众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魏溪低头瞧了瞧孩子,而后朗声一笑:“小家伙,原来是你!”
当日他偶遇萧家堡的妇孺被谢家庄追杀,被救的人中就有这孩子。只是彼时萧家人赶着逃命,只是略一道谢便匆匆告别,双方都来不及互通姓名。
魏溪自然是没有将这些功绩放在心上的,不过这小孩经历了一场劫难,又如何会轻易忘记。在他小小的脑瓜里,魏溪的身影早被描绘得勇猛无比,这时乍然重逢,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原来当日救我外甥一行的,也是少侠!”萧亭柳一脸惊讶,“萧家几次三番蒙贵人相救,如此大恩,当以厚报。请诸位先受我一拜!”
魏溪被孩子缠着,不便推辞,于是由苏晋之道:“萧堡主不必客气,这也是我们同萧府的缘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路见不平,理当出手。今天我师兄弟二人厚颜前来讨一杯喜酒,便算是领了萧家的心意,萧堡主切勿多礼。”
他话说得不卑不亢,很显风度,实在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夫。萧亭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客客气气地将人都请进堂屋,态度比之前更热络了几分。
喜宴安排在第二天,但当天便有许多宾客陆续登门。魏溪虽没有跑过江湖,只是看见这些人带来的一箱箱贺礼,也知道必定都大有来头。
萧府毕竟有祖上庇荫,虽然爵位只荫袭三代,到萧亭柳这辈上,萧家与朝廷早已没了半分关系。但江湖上的朋友都还是卖这姓氏一个面子,听见萧家家主成婚,纷纷第一时间赶来。
魏溪从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听见大门口络绎不绝的迎客声,悄悄拉了自家师兄,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这是华山掌门裴霄,华山有翠崖丹谷,巍然独秀,因此华山武学以剑法见长,剑招奇峻,颇有侠风。只不过这位掌门在剑法上造诣平平,却不知怎的不选他师兄,倒把位子传给了他……”
魏溪奇怪地看看苏晋之:“师兄,你怎么知道他造诣平平?”
苏晋之淡笑不答,又指着新进来的一人,道:“瞧这服色,来的应该是昆仑派了……咦,怎么是他?”
迎客的门童报了一声拜帖落款,原来到访的不是掌门,而是代掌门。
“怎么了?”
“没事。这邱落言是这一辈排行最末的弟子,听说昆仑一脉自蓬莱之乱后便人才凋零,不知怎么竟没落成这个样子。”
魏溪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听师兄说得头头是道,便嗯嗯地在旁边应声,又一抬头,看到一群穿着淡紫色衫袍的年轻人,背着剑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大门。
那些人与之前的门派大不相同,看上去就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他们将拜帖送出,竟不是用递,而是用抛的,观其神态,好不嚣张。
迎宾的门童看见拜帖上的名字,霎时不敢怠慢:“烟霞派护剑使者,秦若欺!”
苏晋之在听到“烟霞”二字时震了震,但跟着听见那名字,便冷笑一声。
魏溪低声问:“这人,很厉害么?”
苏晋之不屑道:“闻所未闻。”
“哦,瞧那架势,我还以为功夫好得很呢。”魏溪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问,“这就是烟霞派么,衣服倒是很有仙气。那个护剑使者,是个什么名堂?”
“就是看剑的。”
“看剑?”
苏晋之解释:“烟霞派有座剑堂,历代掌门的佩剑都供奉其中,名曰葬剑护灵,能镇住门派根基。这护剑使者就是统辖那些值守剑堂的弟子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头衔。算起来,大约是烟霞派里最末一等的小官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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