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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局完本——by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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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的珍藏美酒,在下可消受不起,还是请萧大堡主自己喝吧。”
只见萧亭柳面色一凛,微一侧身,并没有接住酒杯,而是让那杯子擦着自己的衣袍飞过,躲避暗器一般将那杯子躲了开去。
但他身后的家仆躲避不及,被那酒杯砸到。酒液溅出,当即在那人身上灼出个黑洞。家仆哀嚎连连,酒液似乎灼穿了衣料,已烫烧到肌肤,痛得锥心蚀骨,生不如死。
“七窍蚀心散。”苏晋之低声道。
“你下毒!”魏溪猛地转头,愤怒地瞪向罗小鞍。
罗小鞍扶了扶额头:“的确有人下毒,不过不是我毒人,是人毒我啊,呆子。”
“别人毒你……”魏溪讷讷重复道。
在他怔神间,四周的攻击已经齐发。
罗小鞍的话不啻为一支利箭,将那原本还半遮半掩的窗户纸一下撕开。厅中饮宴的宾客忽地露出凶光,有人一跃而起,高声道:“大伙儿上啊!别让逍遥楼的杀人凶手跑了!”
于是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刃,将这一桌团团围起。
魏溪第一反应就挺身护住了苏晋之,免得这兵荒马乱之中,有人失手误伤到他。
罗小鞍瞧见他防备的对象中还有自己,嘲讽道:“傻瓜,我要杀你,由得你喝下毒酒就行了,何必等到现在动手?”
魏溪想了想,觉得他的确说得有理,刚才那一番争酒,的确是罗小鞍救了他一命。
苏晋之微微笑道:“有我在,他不会喝的。”
魏溪忙道:“是啊是啊,我师兄在,他会发现的。”
罗小鞍被他们嘴硬得没脾气,转头对萧亭柳道:“那萧堡主呢,你刚才不做声,也是算到这两位慧眼如炬,不会误喝毒酒的吗?”
萧亭柳果然被问得一滞。七窍蚀心散剧毒无比,但凡沾上一点就能要人性命。虽说苏晋之于药理精通,可他自己不提,外人又怎能保证被他识破玄机?
萧亭柳下毒显然没有与苏魏二人商量过,若有误伤,也只能算他们倒霉。到最后,这笔账还是要算在罗小鞍的头上。如此擒凶,倒还真是轻松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溪溪是师兄的,鸡腿也是师兄的,嗯……
☆、杀凶
魏溪听罗小鞍说得有理,心想虽然师兄厉害,但刚才只要自己动作稍快,那不论萧亭柳再怎样说误会,自己这条小命也是要呜呼了,哪里还能听那么多辩解?于是他心中犹疑,回头看了一眼师兄。
苏晋之低声道:“两不相帮。”
魏溪点头:“嗯,我只管保护好你。”
于是两人慢慢从包围中退了出去。
萧亭柳见罗小鞍的指责犀利,怕再拖下去多生事端,当即高喊:“各位英雄,逍遥楼觊觎我家传珍宝,几次三番上门威逼,如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草菅人命,谋害我亲妹夫妇性命,又狠心残杀青娘,简直丧尽天良,大仇不共戴天!告诉你,罗小鞍,你威风的日子到头了,今日诸位英雄好汉在此,萧家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萧亭柳说着,拔剑冲将过来。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罗小鞍不屑地看他一眼,窄剑忽地在手中一抖,宛如灵蛇吐信,绕开了面前的阻碍,划出道弧线直指萧亭柳心窝。
萧亭柳剑法粗疏,破绽明显。但他这振臂一呼,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周围暗器瞬时齐发,一下就将罗小鞍罩了进去。后者冷笑一声,接着金石叮当声四起,无数暗器都被原路反击了回去。但忙乱之中,也有不少打在了他身上,他一声不哼,只是手上不停,一双眼睛越战越凶,竟至血红。
罗小鞍生平心性骄傲,最讨厌遭人暗算,当下不管不顾,发狂一般,就要朝萧亭柳杀去。眼下形势明明大为不利,他这么孤注一掷,倒像是有同归于尽的心思。
“小心!”魏溪高声叫道,同时长剑递出,漆黑剑刃一下格住了血红的窄剑剑身。
“多管闲事!”罗小鞍斥骂道。
魏溪不理他,拦下杀招之后,反手几剑,却是替他将其余几枚暗器都打飞,而后挡在了罗小鞍与众人之间,礼貌地拱了拱手:“各位好汉,也请都停一停手吧。”
他说罢,苏晋之便站了出来。方才魏溪出手阻挠,正是由他授意。这一场突袭疑窦甚多,有几个问题让他不吐不快:“萧堡主,请问你方才说杀死青娘的凶手是他,有何证据?”
萧亭柳道:“尸身上伤口极窄,又光滑平整,除了这人,敢问还有谁有这本事?”
苏晋之道:“是么?但他既是逍遥楼的人,为何没来由地去杀一名青楼女子,这当中究竟有什么缘由,我想咱们还是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萧亭柳道:“这种人凶残成性,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妹妹与妹婿手无寸铁,他们都能赶尽杀绝,杀一个青楼老鸨,还要什么理由?”
“我说过,杀他们的不是我!”罗小鞍道,“怎么,你自己招来的祸事,自己却不肯承认么。呵呵,你自己放了假消息,让妹妹与妹夫代替你上路,结果他们做了替死鬼,你倒要来怪别人?”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内情,厅中诸人听了,一时都大感吃惊,纷纷侧了头去看萧亭柳。
萧亭柳着实被这些眼神瞧得心慌,忙嚷道:“他胡说,信口雌黄!逍遥楼卑鄙下流,无所不用其极,他们说的话如何能信?”
“呵呵,既然你当我说的是谎话,那我手上这份盟书也是假的咯?”罗小鞍伸手入怀,摸出张羊皮卷轴,在人前一抖,把上面的字迹亮了出来。
“逍遥楼的江湖令,诸位都见过吧。呵,今日来杀我的各位,也不知有多少人,私底下签过这张东西?”罗小鞍对众人展示了一圈,便将羊皮卷收起,“逍遥楼的规矩,签不签江湖令全凭自愿。但你若签了这一纸令状,就要信守诺言,言出必践。萧堡主沽名钓誉,不愿替逍遥楼卖命,于是答应了要交出家传的七星日月匕作为入盟的抵押。可事到临头,他突然反悔,为了留住这件祖传的宝贝,哼,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个中曲折,真是连说出来都叫人掬一把辛酸泪啊!”
“血口喷人,各位英雄上啊,一齐把他宰了!”萧亭柳喊完,场面却是十分尴尬。厅中数十人,除他以外竟没有一个人动手,每个人都是垂头凝思,似乎都在观望。
罗小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看吧,萧堡主,看来你的名声,也不如你所想得那样十全十美嘛!不如今天我就把你的面目揭穿,叫大家看看,仁义无双的萧大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有人扬声道:“你少说废话,我们不会信的!”
罗小鞍笑得开心:“不会信?那更好,既然不信,就更不怕我说咯?”
于是他目色一凛,接着道:“这位堂堂萧大堡主,为了保全自家的宝贝可费了不少心思。他一开始谎称东西失窃,栽赃到谢家庄头上。而后,又骗了他曾有恩的大盗沙平楚重操旧业,为其前去盗宝。只可惜,萧堡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宝贝偷出来还会被人中途抢走。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谢家庄因为不忿东西被盗,也一怒投了逍遥楼。两厢追来杀去,事情自然就败露,可惜,谢家庄的人上门来讨公道,却被萧家堡派人暗算,一个个地先下毒,后割喉,用的,就是与今日一模一样的七窍蚀心散!”
魏溪忍不住插嘴:“可昨天你不是说,那谢家庄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罗小鞍白他一眼:“我说的不句句都是谎话么,怎么你别的不信,就这句信了?”
魏溪扁扁嘴,不说话了。
罗小鞍扬声道:“各位在江湖上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一定不像这臭小子那样傻头傻脑。昨天那些尸体,大家也都亲眼见到了,尸身上的伤痕与中毒迹象,就是最好的证据。但凡有些脑子都能看出来,以我的本事,杀这样的人,还需要下药么?”
他话虽然说得不客气,话里的意思却铿锵有力。
谢家庄人的尸身,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的确和罗小鞍说的一样,是先毒后杀,看来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萧亭柳见众人眼神有异,已知道此人不能久留,立即对周围人一个抱拳:“各位朋友,大家都是萧某多年挚交。逍遥楼行事猖獗,为祸武林,多少人都受气欺压,迫不得已,虚与委蛇,萧某亦不例外。但今日大家既然已经出手,就是与他们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踏出,前进也是死,反悔也是死!若是放虎归山,更是会酿成大患,各位朋友,这个道理我想大家都明白!”
他这番话说得当真高明。罗小鞍说在座人中有不少也与逍遥楼悄悄订立了盟约,然而这些人表面上是决计不肯露相的,现在萧亭柳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显然是替这些人也寻了个开脱的借口。接着,他又说反悔也是死路一条,明里劝诫,暗里却是威胁。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无论罗小鞍是否是杀人凶手,今日都必须将他斩杀在此,不然留了这个活口,给逍遥楼知道他们造反,将会后患无穷。
所以今天这场围杀,究竟是不是为了李青娘报仇,倒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只因为罗小鞍是逍遥楼的人,只因为他知道了太多,揭露了太多,所以必须灭口。
魏溪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当真觉得心寒。
苏晋之偷偷把他拉过去,耳语了几句。
魏溪大惊,挑眉问道:“我去?”
苏晋之点头,嘱咐道:“自己小心。”
“嗯。”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围住罗小鞍的人已结成了剑阵,绕着他飞速变换起位置。这一圈几十个好手,步伐动作俱都一致,像是早有默契,把他围得密不透风,如一面铜墙铁壁。
单打独斗是罗小鞍的强项,如此以一敌多可是大大不利。何况他先前中了暗器,上面浸了□□,此时药力渐显,叫他头晕眼花,短短一刻,应对已有支绌之感。
“去吧。”苏晋之道。
魏溪纵身一跃,长剑出鞘,连着出剑的动作化成了一招,身形如迅雷闪电,一下跳入阵型中间。
“各位前辈省省力气,看我来收拾他!”
他高喊一声,剑光已扫到罗小鞍面门,逼得他就地一滚,好不狼狈。
魏溪与他剑法本就相差不远,罗小鞍此时受药力影响,实力大不如前。他万万没想到魏溪会来火上浇油,吃了他几剑,已是怒不可遏:“你这瞎了眼的!给你下毒的你帮他,救你性命的你杀我?真是人头猪脑……”
魏溪听他咒骂,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笑道:“哈哈,你现在也就嘴巴厉害。要是这样骂人痛快,你就多骂两句,省得下了拔舌地狱变成了哑巴,想骂也骂不出来。”
罗小鞍几乎气炸,还没来得及再骂,忽的脚下一软。他想要稳住身形,却感觉四肢虚浮,竟是比之前的药性还要强烈,浑身上下一丝劲气也无。
“毒……你……”罗小鞍向来自信的脸上,瞬间变得吃惊,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魏溪手下不停,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完全笼在自己剑招之下。缭乱剑光之中,黝黑剑刃猛然一亮,如一道电光穿透了罗小鞍的胸膛,将重重钉在大厅中央的木柱之上。
罗小鞍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柄,和剑下涌出的自己的鲜血,他惊愕了一刻,终于看着魏溪缓缓吐出三个字:“你……有种……”
说罢,就像所有被剑洞穿的人一样,软绵绵地垂下了头。而嘴角的血线,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死人
苏晋之上前,伸手在罗小鞍脉上一搭,道:“死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不信,一个个也凑上前来,探他鼻息,试他脉象,但再三确认,都是同样结果。于是大家都道:“真是死了。”
“死了……”萧亭柳胸口起伏,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如泄出一口真气,瘫坐了下去。
众人布置许久,终究还是对逍遥楼和罗小鞍颇多忌惮。大家一步踏出,也怕横生枝节。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轻轻松松地就将罗小鞍送上黄泉。
一时间,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厅中安安静静的,竟没有人再说话。
苏晋之站了出来:“萧堡主,逍遥楼作恶多端,他们的人死不足惜,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万一官府追究起来,各位英雄可是难逃罪责。以在下愚见,还是尽快将尸体处理干净,免得夜长梦多,落人话柄。”
萧亭柳只当他是害怕魏溪被人追究,正高兴有人出头,问道:“苏公子说的正是!只是这件事由谁去办……”
苏晋之道:“在下不才,刚好知道一个方子,可以将人化成尸水,毁尸灭迹。只不过这尸水恶臭,恐怕熏臭了贵府。既然这罗小鞍是在下师弟所杀,不如就交由我们师兄弟去处理,由我们将人运到野外,将他化为灰烬,就算日后有人想算账,也追究不到各位的头上。”
众人见他长相斯文,想不到他出的阴招如此恶毒。但大家都是心怀鬼胎,又有谁敢质疑半个字。于是众人忙不迭称好,萧亭柳也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二位了。”
苏晋之也还了一揖,一张脸似笑非笑:“岂敢,岂敢,略尽绵力而已。萧堡主运筹帷幄,才是劳苦功高。”
夜空如一匹暗色的丝缎,无星,无月,却也无边。
板车在荒野上吱吱嘎嘎地碾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头一盏小油灯,映出车上的草席,与拉车青年微汗的脸。
“停下吧,没人跟着了。”苏晋之道。
魏溪把板车停下。
他掀开竹席,又举起油灯,在那灰白的面孔前晃过一圈,见到罗小鞍连嘴唇暗沉发紫,不禁有些担忧:“真没死?这个样子……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万一叫不醒可怎么办?”
“你忘了,在你那一剑刺出之前,他可是中了软骨散的。”苏晋之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分开罗小鞍的嘴唇,塞了进去,“旁人只道软骨散会令人手脚酸软,能当迷药使用,却不知是因为这药能令人周身血行变慢、经络封闭之故。通常剑伤致命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刺破脏腑,损害肌体,二是大量失血,修补不及。你那一剑虽然看上去骇人,却不是刺在要害,况且他吸入了软骨散,本身血液流动就极其缓慢,那一下剑伤最多不过让他虚弱昏厥,等醒过来,好好调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那之前有别人去探他鼻息,怎么没人发现?”魏溪道。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第一个宣布了死讯,所以自然有人将计就计,用龟息之法,瞒天过海了。”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伸手在罗小鞍胸前一拍。虽然这一掌毫无内力,可对一个刚受重伤的人而言,也够喝一壶了。
“啊啊啊啊!杀人啊!”罗小鞍嚎叫起来,诈尸一般从板车上弹起。
魏溪见他说话中气十足,道:“好哇,果然在装!要是没有我师兄,你早就是个死人了,哪还用得着我们来杀?”
罗小鞍捂着胸口:“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你们下手就不能体恤一下伤病?”
苏晋之塞给他个瓷瓶:“你血还未止,不必急着解软骨散。先前那些暗器的毒性不算太强,刚才给你服了颗怡心丸。这药能医百毒,小毒应该不在话下。记着,一日三服,不可多吃。”
魏溪有些舍不得那药,眼巴巴地看着罗小鞍把瓷瓶收进怀里,道:“我师兄是杏林高手,有他给你疗伤,可是天大的福气,还不快说谢谢。”
罗小鞍非但不谢,还呸了他一声:“听你说的,好像我身上的伤不是你刺的一样。”
魏溪道:“要是没有我们,你身上的血窟窿可就不止这一个了。”
“那要不要给你下跪啊?”
“能跪最好。”
“你……”
苏晋之终于忍不住:“一人都少说一句。”
这两个人剑术造诣都极高,可偏偏都是孩子脾气。罗小鞍虽然看上去尖刻凌厉,可闹起脾气来,一点也不输魏溪。这两人一碰上便要争斗不休,要不是现在罗小鞍动不了手,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苏晋之瞧着他们,就像看着两只小狗,别人家的他管不着,只能拴好了自家的,让他别乱咬人。于是他对魏溪道:“先给他点穴止血。”
罗小鞍中了软骨散,连穴道都没法自己点。魏溪伸出了指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比划了一阵,引得对方连连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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