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完本——by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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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杀
“怎么?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等你们么?惊不惊喜?”他一脸得意,近乎猖狂。
魏溪与沈连风已然握剑在手,蓄势待发。
“那你一定没猜到,我这一路过来,杀了多少人吧?”
傅卿云眼神一黯:“驿站的人,已被你杀了?”
“区区驿站,何足挂齿。这方圆五里之类,凡与你铸剑山庄有过往来的果农、菜贩、屠户……哪怕是挑粪担柴的,无不死在我剑下。哈哈哈哈,你山庄有几道门,能屯多少粮,逃跑要往哪走,我可知道得比你还清楚啊,傅大庄主。”
他这话说的轻佻得意,毫没有怜惜人命的自觉。魏溪听到一半就眉头直皱,待方见离说完,他空着的一手已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其实在场人中哪有不恨他的。方见离视人命如草芥,早就是人人切齿人人喊打。只是这些人忌惮他武功厉害,不敢贸然出手罢了。
唯有沈连风艺高胆大,且知道机不可失,不等对方反应抽剑便上,朝方见离直扑过去。
他来得突兀,方见离错步疾退,同时拔剑格挡。
沈连风兵器厉害,方见离又不敢硬拼,只满带酸意地道:“好一把玄冰!”
他伸手入怀,甩手一展,空着的左手垂下一条软鞭,看起来是乌金制成,亦是品相不凡。
这是方见离之前在山寨时惯用的兵器。他虽跟了洛风磊之后改为练剑,但之前的本事也没落下,这时一鞭甩出,破风之声几欲撕裂耳膜,除了沈连风之外几乎人人去捂耳朵。
那乌金软鞭以柔克刚,恰好能制住沈连风手上的玄冰宝剑。沈连风出剑如风,本该凌厉非常,可是每每碰上那鞭子,剑势便要慢下一分。如此几十招下来,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魏溪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二话不说,便跃上前去。
他二人双剑合力,果然威势大增。可方见离怎会甘心,抬袖放出一支号箭,一声啸响后,忽地响起千万声啸响。
那声音尖锐频密,分外耳熟。铸剑山庄阵中顿时起了骚动。
是灰羽箭阵!
箭雨倏忽而至,众人一下乱了阵脚。群雄纷纷举剑挡搁,这一班好手之中,唯有两人无力抵抗。
“救我师兄!”魏溪正与方见离缠斗在一起,见状大喊。
沈连风亦正担心傅卿云,闷声一应,旋身便往。
他这一走,魏溪就落了下风。方见离转败为胜,毫不手软。他刷刷数剑,剑锋所至即在魏溪臂上腿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魏溪不是初次应敌,一面勉强抵挡,一面护住自己要害,当下咬牙紧咬,在夜色中留心观察这人的破绽。
所幸月色正好,这人的动作月光下招招分明。方见离的玄冰剑法固然厉害,魏溪也是从小习过玄冰剑法。若论招式纯熟,恐怕他还略胜对方一筹。
只不过魏溪身上寒毒刚清,正是体虚气弱,要是他再动用这剑法,恐怕不但寒毒要再度复发,能不能再度医好也是未知之数。
可若是不用……以观霞剑法的威力,根本无法与玄冰剑法抗衡。一者飘逸,一者却杀意熊熊,恐怕再支持不了多久,魏溪身上便要没有一块好肉了。
正矛盾间,魏溪后背又中一剑,伤口入肉不深,却也通得厉害。他一个趔趄,手中长剑蓦地朝下一跌,堪堪插在土中,立住剑身支撑住身体。
而在他身后,正传来一波又一波死亡的悲鸣。
灰羽箭如同没影,在夜里迅猛而无情地夺走人的性命。许多人都来不及举剑,便一声惨呼永诀世间。
魏溪听着这惨叫,无比害怕听见师兄的声音。
他额头涔涔都是冷汗,踟蹰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高喊:“接剑!”
只见沈连风将手中玄冰向他抛来,而魏溪不假思索展臂一接,熟悉的触感便落入掌中。
那重量,那触感,瞬间让他定下了决心。
玄冰出手,势可破风。空气中如同凭空升起一股旋风,森冷的寒光裹挟着剑气,直朝方见离面门刺去!
“不要!”苏晋之这才见到魏溪要做什么,待喊出声来,已是太迟。
乌金软鞭如同毒蛇吐信,正面迎上,毫不示弱。玄冰剑瞬间被缠住三道,方见离得逞地道:“哼,就算你有宝剑也奈何不了我,上次不过是意外侥幸。告诉你,我这乌金软鞭是赤乌金煅造,专克玄冰,乖乖弃剑投降吧!”
说着他手上真气倏发,鞭上竟隐隐透出红光,如同被烫红的烙铁,把那周围的空气都蒸腾扭曲。
魏溪感到手掌传来热度,原来一向寒如坚冰的玄冰剑竟也被烫热。很快那热度便延烧至手,可魏溪始终不肯放手,紧握长剑抢攻不断,哪怕掌心的感觉已由灼热变为疼痛。
看他如此坚持,方见离也大感意外,他手上操鞭,只能跟着那剑来回腾挪,见到魏溪所使的也是玄冰剑法,奇道:“你怎么也会?”
魏溪冷笑一声,并不回答,用尽全身真力灌于剑上。
“专克玄冰?”他手腕一转,举剑带着他乌金鞭划起圈来,“我让你看看是谁克谁!”
旋转骤停,忽然玄冰爆出蓬勃劲气,乌金鞭上红光瞬灭,下一刻便炸成了数截。
方见离一怔,被那剑气冲得倒退了好几步。他捂住胸口,蓦地低头,哇一声便呕出一大口鲜血。
魏溪这厢也是胸口一闷。他感到有股血气冲至咽喉,齿间一甜,却硬生生忍住,反将那口血咽了回去。方才灼烫炽手的玄冰剑此刻隐隐透出寒光,他咬紧牙关,将剑一提,却反而险些脱手。长剑插入土中,魏溪急忙握住剑柄,不想露了破绽,叫敌人知悉自己的伤情。
好在方见离伤得比他要重许多,倒在地上,迟迟爬不起身。最后勉强起来,也是被沈连风抓住了后颈,提个鸡崽似的从地上拎起。
“谁再放箭,此人必死!”他一扬声,浑厚的嗓音在夜风中远远传开。
方见离伤得浑浑噩噩,但架在自己颈间的剑锋还是能感觉到的。他痛苦地歪着脑袋,生怕那剑锋朝自己的脖子再嵌入一寸,哑着喉咙叫道:“住、住手!住手!停止放箭!”
灰羽军军纪甚严,他话声一响,那头箭雨果然立刻停下。
沈连风:“让他们后退百丈!”
“后退百丈!”方见离重复。
那鬼火一样的火把阵列,顿时向后整齐退去。
沈连风也便挟持着方见离,与铸剑山庄众人朝反向撤退。
苏晋之过来找到魏溪,发觉他面色不对。魏溪见师兄要来抓自己的腕脉,本能地将手一抽。他本不想让对方担心,可这一动,身体便跟着摇晃,向前一跌,半跪在地上。
紧跟着,一大口鲜血哇地喷出。
“阿溪!”苏晋之心头一刺,立刻上前扶他。
可魏溪实在虚弱,扶了一把也站不起来。沈连风在前头听见动静:“不能久留!”
邱落言跑过来:“我来!”
众人且走且退,一路绕出了灰羽军的包围。而魏溪的面色每况愈下,最后竟死灰一片,犹如刚刚死去的新尸。
“再不停下,他就没命了!”苏晋之一把拉住沈连风,表情似乎在说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再走。
沈连风看看周围,众人赶了半天路,的确需要休整:“前面驿站,可以进去。”
傅卿云一直被几名护卫抬着,这时说:“但只能停留片刻。”
苏晋之点头:“片刻足够。”
驿站正是五里之外的那座,原本傅卿云就打算到这里落脚。现在驿站中人已经全数被灭,一踏进屋,便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苏晋之顾不上这些,与邱落言一起把魏溪扶到厅中,解开他上身衣衫,已见到寒气如同蒸汽一般,慢慢散溢出来。
“昆仑派的火焰刀你是否练过?”苏晋之问。
邱落言一怔,点点头:“练过。但是……恐怕还不够精纯。”
“练过就够了,你伤势好得如何,能不能给他输些内力?火焰刀性属火,应该能抵挡一阵寒气。”
邱落言毫不犹豫:“就算没好,我也一定要救前辈的!”
苏晋之知道魏溪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语气也略有动容:“多谢。”
邱落言伸出双掌,运功抵上魏溪背脊。他手掌一触到对方肌肤,便觉得触感冻得辣人,狠狠咬牙,才忍住了严寒贴在他背上不放。
“前辈,你怎么知道昆仑的内功有这功效?”邱落言感到手下皮肤渐渐升温,原来他微末的功夫真的起到了效果,不禁又惊又喜。
“以前曾见人用过……”
魏溪缓过劲来,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他觉得自己依旧寒冷,不由收紧了双臂环住自己。苏晋之替他盖上衣服,将他搂在怀中,轻拍了拍:“撑住,等到了安全所在,我们再想办法。”
“嗯……”魏溪虚弱地应了声,向他怀中靠了靠。
“死期已至,何须多想!”
突如其来一把孤傲狂放的嗓音,人未至声先至,叫驿站中歇脚的众人登时起了一身鸡皮。
沈连风在进屋之前部署了岗哨放风,可那人前来却没一个人通报,这只可能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内力深湛,千里传音,二是他武功高强,能在岗哨示警之前彻底让他们失声。
谁也没想到,这人会把两种可能都给占全。
☆、分离
洛风磊进屋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沾一丝血迹。但厅中人看着他,却好像已经窥见了死亡。
其实这些人中并没有几个当真见过洛风磊,可当他踏进门来,当他的脸在幽暗的灯火下现出轮廓,当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没一个人的脸庞。他们便知道,叫人闻风丧胆的逍遥楼楼主,就是他了。
沈连风的剑在方见离颈间紧了紧。便是连他,面对眼前这位大敌时亦都不复往日的沉着。
方见离感觉自己的领口几乎被颈上流出的鲜血染湿,当场吓得涕泪横流:“楼主,楼主救我!救我呀!”
“闭嘴。”沈连风警惕地看向强敌,威胁道,“你退后。”
“呵。”洛风磊嘴角一牵,露出抹冷漠无比的笑容,语气淡然,看方见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因愚蠢而落入猎人陷阱的野狗,“我本就不是为他而来。”
“不不!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楼主!楼主求你饶了我,求你救救我!”方见离连生气的余地都没有,只有一味哀求,当真如同丧家之犬。
洛风磊向前走了一步,厅中所有人,武器均出鞘半分。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动作,却笑着又向前一步,再前一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屋子的角落。
苏晋之与魏溪,正相依偎在这个角落。
“原来你还活着。”洛风磊竟然低下头来,说话的声音缓慢悠长,居然像放了几分温柔进去。
苏晋之的手掌微微颤动,颔首垂目,只是紧紧搂住魏溪,一言不发。
洛风磊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开,挪到旁边面色苍白的青年脸上,缓缓从牙缝中剜出三个字:“他是谁?”
苏晋之仍旧沉默。
厅中其他人亦都屏息凝视。洛风磊这一举动令他们诧异不已,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逍遥楼楼主会连自己青睐的下属都不顾,偏偏盯上这两个连江湖人都算不上的山野之士。
“回答我。”洛风磊蓦地伸手,掐住苏晋之咽喉,用力将他脸庞扳起,让他的双眼正对着自己的双眼,“说!”
他的语气几乎是威胁式的,苏晋之被他捏得生疼,蹙了蹙眉,终于从喉底滚出一句话:“苏少侠已经死了。”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苏晋之苏少侠,在十年前就死了。
杀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位大权在握的洛楼主。而今他再出现在他面前,竟然问他为什么会活着?
洛风磊似乎自己也知道这问题就是一句笑话,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干涩而凄厉,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
“既然死了,为什么又出现在此地”洛风磊猛地放开他,从腰间抽出长剑,猩红灼眼的光华瞬间充满了苏晋之的眼帘。
这是无比熟悉的光芒,曾经与他朝夕相伴,让他满怀憧憬。可最后,也是这耀眼的剑光穿透了他的身体,葬送了他的半生。
赤焰剑法当世无敌,除了玄冰剑法,没有一门武功能与其拆上十招。洛风磊出身昆仑,本就有火焰刀这样的纯阳内功,加上天资卓绝,学习赤焰剑法更是事半功倍。
十年前侥幸逃脱的一命,而今终于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十年之间,苏晋之不是没想过该如何改变这该死的命运。但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任何一条计策,可以让自己在面对洛风磊时全身而退。因而他避世而居,不愿再涉江湖,不愿张扬行事,生怕一踏上这条路便会与过去狭路相逢。
奈何世事如棋诡谲难料,不该遇上的终究还是遇上了。
他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他就知道。但现在他太不甘心,这世间尚有他眷恋的人事,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
苏晋之侧过脸去,将魏溪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终于横下心来,把他交给身旁的邱落言,以眼神示意嘱托后事。
然后他闭上双目,准备承受这等了十年的一剑。
“师兄!”魏溪本在半昏半醒之间,此刻悠然醒转,便见到血红的赤焰剑正正对准苏晋之咽喉。他顿时一急,竟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9 郑俊甭宸缋谔袅颂裘迹稚盍艘环帧?br /> 赤焰宝剑剑尖一晃,立刻从苏晋之面前,移向了魏溪鼻尖。
“师兄不要!”
魏溪哑声大喊,只见赤焰剑指向自己的同时,师兄的手也同时伸来。
后者一把握住剑刃,白皙纤长的五指之间,鲜血顿时急涌而出。
就连洛风磊也是一怔。他似乎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苏晋之还会有如此决心。如同他当年受伤后在断崖上一跃而下,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似乎从来没有消失。
剑势瞬时止住,不是苏晋之当真握停了它,而是洛风磊手上撤劲,不再向前刺去。
“你真想救他?”
苏晋之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有一个条件,你愿不愿意答应?”剑刃缓缓放下。
苏晋之也慢慢垂下手,淋漓的鲜血沾到他早已因逃亡而染尘的白衣上,很快晕开一片。
“跟我走。”洛风磊说。
苏晋之猛地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且难以理解地眼光看向对方,
显然洛风磊不打算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想保他的命,你就跟我走。”
“不要……不行师兄……”魏溪轻轻揪着苏晋之的衣角,虚弱地哀求。
苏晋之伸手在他脸上一抚,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洛风磊,眼神却是平静如水,果断答道:“我跟你去。”
洛风磊言出九鼎,说话算话,一把拉起苏晋之,将他从魏溪身边扯开。
“别让他做傻事!”苏晋之临走前对邱落言道。
“是!”邱落言虽然还搞不大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听见苏晋之吩咐自己,还是本能应下,伸手就把魏溪双手给反剪起来,阻止他扑向前去,将他钳制在原地。
洛风磊一手揽住苏晋之的腰,窜出数步,一手弹出一枚铁珠,恰好砸到沈连风手腕,使他松剑脱手。方见离踉跄地从剑底逃出,三步并作两步扑向洛风磊,被对方伸手揽在另一边,旋身以轻功离去。
这人如同鬼魅魍魉,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驿站中人面面相觑,有许多至今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逍遥楼楼主放过了性命,此刻或许只感到庆幸。
魏溪在钳制之下反复挣动,他嘶喊着,目眦欲裂。邱落言没想到他如此虚弱劲力还如此之大,一个扭身挣脱了钳制,扑向大门。然而魏溪不及出门便一下栽倒了,匍匐在地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庭院,苏晋之的身影早就杳无踪迹。
“前辈!前辈你别激动!”邱落言冲上去搀扶僵在地上的魏溪,见他像是魂魄被从肉身中抽走一般一动不动,再探头一看,发现魏溪身前留了一大滩血迹,脑袋耷拉着,似已没有了生气。
“前辈你怎么了!”邱落言吓得脸色都青了。
沈连风飞跃而至,拿起魏溪腕脉一探,也是松了口气:“没死。”
他抬掌贴到对方背脊,毫不犹豫输起内力。
这是最紧急的办法,却也颇为浪费。魏溪晕厥乃是血气阻塞气息不通,若要用真力替他打通经脉,必须源源不绝不停灌注,不知到何地步才能起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