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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局完本——by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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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觉得有人骗我去盗宝?不不,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人对我下这命令,我也是意外之中才听到的。”沙平楚连连摆手。
“意外?你爬墙偷听的么?”魏溪问。
沙平楚本就是盗贼出身,听他此问,也并不脸红,大方承认:“正是。日前我听说萧家堡连日来被盗贼侵扰,同为盗门中人,就想为恩公出一分薄力。那晚我悄悄趴在萧家屋顶,本想等那不长眼的小贼再来,就将他一网拿下,不想却听见了萧堡主与身边人议事。原来萧家的宝物已被偷了,干下这丑事的正是谢春归。萧堡主光明磊落,自然不可能来找我用同样方法以牙还牙。可我毕竟是飞贼出身,要去拿回宝物送还给他又有何难?于是我连夜去了谢家庄,轻而易举就入了藏宝室,取了那匕首出来。此事萧堡主一无所知,你说,他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苏晋之沉吟不语。
魏溪点点头:“说的也是。”
“但这事,终究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也想不到那谢春归会如此无耻。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还诬赖是萧家堡动手。听说他们派了人到处截查,还捉了萧堡主的外甥作要挟,我正是打算要登门认罪,让他把孩子放了。”
魏溪听到这里,总算跟上了思路,拍拍他肩道:“哈,要是为了这事的话,你不用担心了,那队老弱妇孺已经给我救啦。”
沙平楚瞪大眼睛看他:“真的?竟有如此巧事?”
“是啊,你说巧不巧,老实跟你说吧,其实我们呢,就是因为这事被谢家庄的人一路追赶到这儿的。”
“那真是,那真是……”沙平楚激动得不知如何言语,当下跪倒在地,就要对魏溪磕头。
“哎哎,你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啊!师兄!你快帮我劝劝他!我又不是菩萨!哎呀呀拜什么,今天都拜了多少次啦!”
苏晋之正在思考,听见他嚷嚷,只是平静道:“沙先生,现在谢家庄没有把柄在手,奈何不了萧家堡。不如你趁此机会,离开此地吧。这两家纷争由来已久,本来就谁也奈何不了谁,即便有盗宝的矛盾,先前萧家堡不也奈何不了谢家庄?现在你若登门谢罪,没有宝物在手,也是于事无补。说不定,反而徒添麻烦。”
“可是我、我……”沙平楚仍是不愿放弃。
“若你真信得过我们,听我一言,速速离开此地。不然除了谢家庄,那逍遥楼的人恐怕也要去而复返,如此一来,真的连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沙平楚终于被说动了:“二位大恩,真是难以言谢。我、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内人骨灰送回老家安葬,这是她生前遗愿,我本想自己难逃一死,打算差人去做。既然逃得性命,只有亲手护送,才能安心。”
苏晋之轻轻颔首。
“二位,若二位也愿信我一言,萧家堡就在此去向东十五里处。二位既救过萧家堡的人,萧堡主必然会以礼相待,若被谢家庄逼得紧了,可到萧家堡投靠,或者可以避过一劫。”
苏晋之朝他一礼:“好,我们记住了。”
当下两相作别,魏溪到了大街上,看见外头人流熙攘,相安无事,仿佛之前风波从不曾发生过,略有一丝不真实。他扯了扯苏晋之的衣裳,低声问道:“师兄,刚才我出手,你先开始阻拦,后来为什么不拦了?”
“那沙先生是一位义盗。”
“义盗?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自己说的么?”
苏晋之轻轻摇头:“他面黄肌瘦,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营养不良。”
魏溪噗嗤一声,笑出来:“师兄果然好医术,瞧他面色,就能瞧出来营养不良。那这同他是义盗,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他偷了钱都挥霍在自己身上,怎么会营养不良?”
魏溪一愕,随即道:“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师兄,你真是太了不起啦!”
苏晋之给他大惊小怪的模样逗得一笑:“小聪明而已。”
“我看这聪明,有这——么大。”说着,魏溪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圆。
“那是西瓜。”
“我是说,比我的脑袋还大!”
“夸张。”
“那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
魏溪一连比划了几个圆,见对方不回应,终于没趣地放下手,赖在师兄肩头:“反正,师兄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聪明最最最最最了不起的人。”
苏晋之在他头上轻拍一下:“你总共才见过多少人?”
“那师兄不总也说我武学天分高根骨资质好,世上少有吗?”魏溪反唇相讥,“你在山上一住就是十年,总共才见过多少习武的人?岂不一样是乱讲?”
苏晋之一顿,看了他一眼。
他倒真想说,武学资质好的人,生平见过不少。就是那些号称天纵奇才,不世人杰的,也打过不少交道。
但那些人中,无一资质能与魏溪相比。
这孩子幼年险遭不测,几乎险象环生,那样的遭遇,本来就算活过来生活也难自理。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生龙活虎了,不但能够行动自如,还能上蹿下跳,精力充沛,不论学什么武功,都是一教就会。
这孩子简直就是天生为习武而生,若是拜在那些大派门下,或是跟从某位名师,他的武学造诣,当远胜过今日。
就是那些声名日隆的江北七子,太湖双鹰,也未必能与之相提并论。
苏晋之心忖,要不是这些年来自己教他的剑招多有保留,魏溪在江湖上早已闯出自己的名头。只是直到今天,他仍不能确定,教会这孩子武功究竟算是帮他,还是害他。
究竟是他需要一个高手保护自己,还是真的惜才,不忍心埋没了他。
看见魏溪在身边蹦蹦跳跳,苏晋之不禁问:“刚才又跟人动过手,伤口如何?”
“没事,不疼。”
“一夜没休息,你倒是不会累。”
魏溪嘻嘻一笑,已被路旁香味吸引:“师兄师兄,刚才面吃了一半就打架去啦,你现在饿不饿?”
苏晋之掏出钱袋给他:“想吃就自己买吧,我不饿。”
魏溪于是咽咽口水,朝道旁一家卖包子的摊位靠去,? 崭仗颓蛄巳鋈獍战涂苛松侠矗谒澈蟆?br /> 魏溪举起包子,送到他嘴边:“吃吗?”
苏晋之一把捏住他手腕,在他耳旁凑过头来,低声道:“有人,莫回头,向前走。”

☆、投宿
“谢家庄?逍遥楼?”魏溪低声问。
“走。”苏晋之不答,只管牵着他手,以先前同样的步伐目不斜视朝前。
魏溪懵懂点头,任师兄牵手带着转过个弯,抬头只见面前门楼上高挂的匾额上书金灿灿的“栖芳阁”三个大字,还不及细瞧,便跟着跨了进去。
进门便是一阵扑鼻浓香,像是栀子、桂花、茉莉、芍药等各色花香杂糅在一起,因着过分浓郁,令这原本清雅的香气也显得俗艳起来。
魏溪才拿手扇了扇,旁边就飘出了个人,一条比先前浓香更加熏人的丝帕跟着朝他面上一扫,伴着娇滴滴黏糊糊的一声叫:“哟,好俊的小哥,打哪儿来的,怎么从前没见过?”
说话的女子眼媚如丝,手臂也如缠人的蛇妖一般,不住朝魏溪身上攀来。
魏溪身手敏捷,扭腰就是一躲,不料身后又钻出来个女子,也是没了骨头一般就朝他身上靠。
他急忙又闪,没掌握好分寸,脚下一错,斜斜朝旁摔倒。
苏晋之将他一把揽住,朝那两名女子拱了拱手:“劳烦姑娘通传一声,给我二人安排间客房。”
两名女子见到他说话,一下就怔在当场。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男子,听他开口,简直如仙乐一般好听。明明俊美的男子人人都喜欢,不知为甚,这些欢场老手见了眼前的白衣男子,却都凝固在当地,无一敢上前。
他愈是神情淡然,她们愈是心生胆怯,不知这是哪家的贵人亲临,一个一个地拿巾帕半遮着面,一面打量他,一面窃窃私语。
魏溪见那些眼光各怀深意,不由地就踏前一步,企图遮住那些灼人的视线,叫他们别再盯着师兄这样肆无忌惮地乱瞧。
苏晋之在他身后轻轻一笑,在青年肩上拍了拍:“你不必这样紧张。”
“这,这是什么地方?”魏溪却是愈发紧张了。
他左右观望,只见这里朱幔红帷层层叠叠,进出都是女子,看来像极了神怪故事里头的妖精洞,仿佛再前一步,就要给她们吸走精气。
也难怪他大惊小怪,南林县不如此地繁华,跟本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如此规模的声色之所,必是川流往来,富商云集之地才能支撑得起来。
那几名艳妆女子见他问得如此朴实,掩着嘴噗嗤噗嗤地笑了。有几个会来事的姐儿顺着他话抛了个眼风,调戏道:“好可人的小哥,来嘛,怕姐姐吃了你不成?”
魏溪猛地一缩,躲过那伸来的那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往师兄背后一躲。
苏晋之也不禁莞尔:“青楼而已。”
“青楼?”魏溪一下大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养伤。”苏晋之道,“这附近和尚来不得的地方只有这么一个,只好将就将就了。”
魏溪回头朝门外看了看,低声问:“可他们、他们连公然杀人都不怕。会怕这个?”
苏晋之点头,朝屋顶望了一眼。
“和尚最怕女人,你没听过么?”
魏溪没听出他言外之音,只觉得师兄说的有理,重重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快快进去!”
两人刚进门,鸨母已经迎了上来。她一见二人相貌,便是一叠声地赞叹:“哎哟喂,瞧瞧这两位俊俏的公子,咱们的姑娘真是几生修到的福气呀!”
苏晋之依旧态度客气:“麻烦妈妈找间干净的厢房,租金您开口便是,别的就不用麻烦了。”
那鸨母年纪不老,已阅人无数,一瞥见两人举止,便知不是寻常客人,当下斥退几个看热闹的姑娘:“都散了散了!没你们的事了,给两位公子腾个清静地方。别一看见俊男就□□,都擦擦口水给我准备接客去!一个个在这儿杵着,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转回头,迎向两人时却又变回了先前那张客气脸:“公子,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这儿房间多的是,只是这价钱可跟外头客店不能比。再者,敝店彻夜开张,夜里人多动静大,吵闹嘛,是免不了的。您要住,那便得担待着,免得到时有什么不如意的,咱们两家不痛快。”
这鸨母是个痛快人,说话爽快,办事也利落。
苏晋之也喜人爽快,点头道:“热闹好,不怕吵。房间多少银子一夜,妈妈开价就是。”
“好,我最喜欢爽快人!一夜二钱,茶食另算。其他的么……”她一双聪灵美目在二人脸上一扫,“我瞧二位也是不需要的了。万一缺甚少甚,就跟楼子里的小厮们要,挂在账上,走时再结就成。”
苏晋之没有还价,从钱袋里掏了银子出来,放到鸨母手中:“这里是三钱,请给我们备一桌饭菜,送到房中。劳烦妈妈了。”
礼多人不怪,大方更是讨人喜欢。鸨母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叫我青娘。”
“有劳青娘。”
“哪里话,请。”李青娘伸手向楼上比个请,就有个小厮自觉上来为二人引路。
苏晋之将衣摆一掀,当先一步走在魏溪之前。他个子颀长,虽然毫无内力,在寻常人瞧来也走路带风,犹如世外高人一般。
那青娘站在楼下,望见两人背影,突地叫了一声:“公子!”
苏晋之于是止步,在楼梯上回眸望向楼下。
李青娘见到他神情,斯文俊雅,却满是淡漠,与方才想起的形象又不像了。但她这一声叫得唐突,话既出口,便只得继续往下说:“公子从前,可曾到过登州?”
苏晋之脚步一顿,很难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笑了一笑,其后缓缓道:“不曾。”
“哦,一定是我认错了。”李青娘抱歉地一笑。
“无妨。”
二人去往自己的房间,而李青娘留在楼下。
好事的姑娘们即刻跑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妈妈,怎的,你见过那两个俏郎君?”
“去去去,生意不做,嚼什么嘴皮?”李青娘不耐烦地挥手。
姑娘懒洋洋打个呵欠:“大白天的,做什么生意。那些男人又不是猪,整天都想着干事。”
其他姑娘也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妈妈,你以前不是待过登州,怎么这么巧,又见到了熟人,莫不是、莫不是……嘿嘿……”
女子们掩面娇笑,看她们的眼色,分明是想到了什么旖旎的地方。
李青娘挑了张空桌坐下:“小浪蹄子,成天就想着这档子事。”
“妈妈可说差了,咱们本来就干的这口营生。”姑娘辩解道,“不过妈妈从登州过来也有五六年了,那个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岁,总不至于……哈,这样好的福气。”
“我是说那个穿白衣的!”李青娘在那姑娘面颊上掐了一把,“不过,兴许是看岔了,仔细一瞧,又不太像。”
“像谁?”
李青娘神色悠悠:“一个江湖人。”
“江湖人?我看那男人斯斯文文,没有一点杀气,怎么就像个江湖人了?”
李青娘瞪那姑娘一眼:“当年那江湖人就是斯斯文文,可剑法一样好得很!”
“哦……”
她仿佛回忆起年轻时光,目向远方:“登州近蓬莱,蓬莱近烟霞,有什么人物没有?又……有什么传奇没有?”
在年轻时候,李青娘也曾艳光四射,也曾坐在满座高朋之中,笑看往来宾客。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光景,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记忆中的过客,尤其是那白衣的背影,就像是刻在了那段岁月里,一辈子也抹不了,忘不掉。
“妈妈快说说,那江湖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俊不俊,俏不俏?”
李青娘微微笑了笑,回忆道:“当初那少年一样爱穿白衣,他身边,也一样还有个人。”
“哦?”
“他身边那人高大英武,一身黑衣看着怪吓唬人的。但你大着胆子瞧他长相,却是伟岸中透着英俊,端的英气逼人,叫人心生仰慕。那人从来也不笑,一直板着张脸,好像人人都欠了他许多钱。当年他们来妓院,说是喝花酒,可每天晚上只见这两人自己喝得起劲,总也不理旁边的姑娘。一连接着三天,都是这么样的旁若无人。楼里的花魁娘子觉得好奇,亲自过去坐在身边,可是他们依旧自己喝酒,自己聊天,陪酒的银钱照付,却是看都不看花魁一眼。”
“那可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李青娘看了她一眼,“若是你有那白衣的剑客这么好看,就是少看两眼姑娘,那又如何?况且他不仅好看,还会舞剑,能将剑舞得啸声都能组成一首曲子来。”
“这……这么厉害!”
“不过更厉害的是那板脸的黑衣男人,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居然会弹琴,且弹得比楼里以琴艺出名的姑娘更加好听。那两人每天喝酒,喝到兴上便要弹琴舞剑,啧啧,那真是登州的一个奇景,哪家青楼也没有这么精彩的好戏。”
“那他们天天,就这么喝酒舞剑,不干别的?”
“当时大家也奇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到附近办事,到早了,便在附近寻点乐子,消遣消遣。”
“消遣就只是喝酒,也真是闷得很。”
“这就是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不懂了,登州的青楼,出入都是各大门派的子弟,供的也都是各地运来的好酒。尤其是武陵的杏花酒,非上琼仙楼不可得。”
“原来他们花这么大价钱,就是为了喝一口杏花酒。”
“就这一口杏花酒,也喝不了多少天。那三天过去之后,听说登州城外凤尾山上有几大门派的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在那之后,这一黑一白两个人也就此消失,也不知是不是在混战中死了。总之,此事牵连过大,连官府都不敢追查,民间更是没人敢过问,大家都只是管好自家门前,日子太太平平的,也就罢了。”
姑娘们听她说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其中一位姑娘道:“妈妈你看,今天这白衣男人,同当年的白衣剑客像不像?”
“十年多前的事了,论长相,如何能记得清楚?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那剑客相貌虽然斯文,神气却没有如此冷淡。要说那气劲儿啊,倒更像他身旁那毛头小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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