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 番外篇完本——by流年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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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他恢复了知觉,那灼热难耐的感觉随之烟灭,手指轻轻蜷起,他迷蒙地睁开了眼,一阵恍惚后,终于能正眼看清眼前的景物。
只见周围片片落叶飘扬在他的身边,天边的红日已换做了夕阳,正渐渐低沉,他缓缓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晃了几下才稳住步子。
怔怔地望着周围,凉意的秋风撩起了落叶,方才那一切宛如梦过一场似的,当梦醒了,那人还是不在。他苦涩地挑起了唇角,这才缓缓捡起剑,蹒跚着走回房里。
经过这一次后,他元气大伤,后来歇息几日后,也曾试过想再运冥阳功,却差些导致自己又走火入魔,他惊愕地赶忙收功。
他并非痴迷到为了练武连身体都不顾的人,经过几次试验后,他深知这冥阳功虽与寒凝绝有相通之处可以修习,但是他的身体条件却不允许,是以,最后他想了想,索性便将那本册子放回了剑里,将剑也一并锁好,绝了自己欲练之心。
只是可惜了,这一本绝世武功,却要就此蒙尘,不复见世,只能靠凤璇阳亲传了。可这毕竟是江湖中人抢夺之物,他也不敢放出江湖,只得锁在这里,若果百年后,有人有幸得之,也是那人有缘。若是将其烧掉,他也是极其舍不得的,毕竟这是段书青的心血,况且若是凤璇阳将运功过程忘却了,他还可将其拿出来给他看,再者还有花修鸣他……
花修鸣!他愕然怔住了,他怎地忘了,他归家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寻找花修鸣的!该死,他暗咒了一声,竟然为了冥阳功之事,将这事给忘了。
他赶忙关上那放剑的长柜,确认机关锁好后,便冲去了龙末的房内。
龙末因是他的仆从之故,所居的房虽算不得大好,但也是一间,环境清幽。推门而入,便觉一阵风扬,将里头空寂的气息拂到了面前。龙末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入目里,叠放好的被褥,显出那时他失踪时仍未入睡,而四周的桌椅物品等皆摆放整齐,还无仓促丢落之感,显然龙末走时并不匆忙。
龙倾寒迈步走到桌前,发现桌上的油烛只剩小半仍未燃尽。
他敲击着手心盘算起来,他们的灯芯每日都会换新的,而之前他看过他爹房里的灯芯,只是烧了不及一大半的量,根据他爹每日戌时饭后便会回房的作息来看,那么离他爹出家的子时,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是以这油灯的用量,与平日里毫无偏差。
但龙末每日的作息俱是戌时饭后,歇息片刻便至练武场练功,直至亥时方回房歇息,比之龙越尚少了一个时辰用到油灯,可如今用量却多了龙越一倍,实是有些古怪。
他的眉头皱紧了,龙末消失时,并未入睡,但油灯却用了不少,莫非,龙末他一直在等他爹龙越归来,一直都未入睡?不过……这也说不准,是他睡了一晚,直待第二日方离开的。
思及此,他轻步行到了龙末的床前,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床踏之上。龙末素来好洁,作息也极其规律,这房里常用的东西,他每日都会在午睡起来后,亲自擦过一遍。而现下这床踏却是干净整洁,毫无尘埃,由此可见,这床踏从午时擦过后,便未再用过,也即是说,龙末他晚间并未入睡,而他消失的时候,便是午时至第二日午时之间,再观之烛心烧过的痕迹来瞧,很有可能是龙末一直在夜里打着灯,直待天明。
但为何一夜不睡,又究竟会是何时失踪,龙倾寒沿着一些疑点寻了许久,都不得其解,最后他索性不想了,在心里道了声歉,便开始在龙末房内翻找起来,瞧瞧可会寻着显示龙末身份的东西。
可是寻了许久都未寻着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反倒是在叠放整齐的衣物间,发现了几本形似日常记录的本子。
他捧着这几本本子一边走一边随意翻了几下,发现这本是龙末用来记录每日日常琐事之用。忽而兴趣使然,他走到桌前坐下,一页页地阅览起来。
这几本日志是从龙末十七岁开始记起的。开篇第一页,上头便书写着十几个刚劲瘦拔的大字:自七岁入宗以来,已有十年,末十年来感恩宗主极其夫人照顾之情,余后数年必将竭力照顾少主,以报宗主及夫人恩德。
龙倾寒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带着笑意继续翻看起来。但可惜,这一卷翻完后,也未能从字里行间寻到一丝关于龙末过去的痕迹,龙末对自己的过去都是只字未提,仿若他从一开始便是天剑宗里的人一样。
他不死心地又拿起了下一本,一页页地翻看,然而里头的内容俱都是关于他每日作息的记录,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窗外斑驳树影的日光掩映之下,他疲惫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知不觉,他已经翻看了好几本了,最后只剩下了一本,当是今年的记录。
他打了个浅浅的呵欠,便又继续翻看起来。猜想应是寻不到任何痕迹了,因而只是随意地翻了几页,然而一个晃眼,似看到了什么,迷蒙的双眼怵然亮起,他停下了随意翻找的手,翻回几页继续看。
只见这几页中的日期是断开的,从三月廿二至四月初始,并无记录,直待五月中旬时方有记录,然而……
龙倾寒微微愣怔,对着五月中旬的这个页面看了好半晌,他伸指触上上头,发现纸张上有些凹凸感,而在页中所记的几个字边,隐隐染有墨迹,但这并非是本页中洒泼出的墨水,倒像是上一页中浸染过来的墨迹。
他一愣,赶忙翻到上一页,却发觉这一页干净整洁,字体工整,入笔平缓,完全没有那种将墨水力透到下一页的力道。
那么那页纸上的墨痕究竟从何而来。他敲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便将目光放到了本子的中缝中,这时他瞧着了些许端倪。只见书籍中缝那里残存着几张极其微小的纸片,形状不一,这俨然便是纸张被撕后,而未能一同撕去的碎纸片。
这张纸上原先记着了什么,为何要将其撕掉?
且他们天剑宗的纸张采用的是上等的木质而成,若非贯注内力书写,一般的墨水难以渗透过去。却不知这不知时的一日发生了什么,使得龙末竟会贯注内力书写,且瞧着这墨痕渗透极深的模样,似乎龙末书写时心情极其不佳,像是带着一腔愤怒而写。
龙倾寒对这被撕去的记录兴起了兴趣,他翻到了下一页,将那染上墨迹的纸张单独拎起,对上微薄的日光,发现这印染过来的似乎只是一个写得极其之大的字,但具体是何字,却是如同隔雾看花,迷茫中似能窥些许痕迹,但实质却是触摸不着。
且因手里拎着的这一页上头写了不少的字,多少都掩盖了原先的墨痕,使得他的工作量增大了不少,可越是这般未知,越让他兴起寻找真相的求知心。
他一手执起笔,凝目望到那纸张上,对墨痕大致有了个印象后,便闭了上眼,在心中感觉那墨痕的笔力走向,右手则慢慢地将心中的字画出来,遇到断层而不能接的地方,他便在几个特别的着墨点上,试着用点、捺、撇、勾几个笔划来补充。
他时而睁眼记忆那墨痕,时而又动笔试出几种字体的可能组成,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漫漫白日悄声过去,夜幕倾落,他的脑中过了数十数百个字,最后,在月幕的银光扑洒而来,惨淡地映入他的双眸时,他怵地睁开了眼,手指一动,一个字骤然立于纸上。
第一零六章·日志初解又成迷
那是一个特别缭草,却彰显愤怒的字:“死!”
龙倾寒愕然了片刻,从他复摹的来看,这个“死”字极其之大,将近占满了一页纸张。而这个“死”字,在一撇一勾间似贯注了悲痛的气力,落笔极其有劲,使得墨迹颜色往纸张肌理渗入了几分,透到了下一页上。在这缭乱的字迹里,隐隐透出书写人的悲愤与痛恨,即便只是复摹这字,也能从那淋漓的字体中察觉到书写人的一腔悲愤。
这一日究竟是何日,又发生了何事为何龙末会如此愤怒的写下一个“死”字,又为何会撕掉它。
百般种种,又成了一团迷。龙倾寒抿了抿唇,便将这目光放至了那五月中旬的纸上,这内容上的“死”字已被他发现,那么记录这“死”字的日期,想必也能从这张纸上发觉。
思及此,他忙将目光再次放到那张纸上,仔细查看,果不其然,不久他便在这张纸近上头的地方发现了几个字的墨痕,他双眼一亮,赶忙拿起笔,对着烛光又一次重复方才复摹的动作。
有着先前的经验,加之对这月份的猜想,一盏茶时间过后,四个大字便立于了纸上。
“四月初四”。
四月初四,这一日发生了何事?龙倾寒拧起了眉头,思索起来。
复生那日是三月廿十,待得与双亲见面后,于三月廿二他与龙末出发朝向梅山庄前去,而后三月廿四在过亭酒肆,他与龙末便因凤璇阳之故而分离,待到四月初九向梅山庄出事前两日方归来他身边。
如此算来,四月初四时,龙末并不在他身边。而这一日他自己身边发生了何事,他却没有一点印象,那时候初同凤璇阳在一块,一时欣喜将许多俗事都忘了去。再者他公子哥惯了,这记日子之事,素来有龙末操心,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因而平日里除却记得一些重要之事外,其他诸事他都是能忘便忘。
此时想来,也不知在他们分离时,龙末究竟发生了何事。而后来他虽与龙末碰面,但却未能相处多时,只因不久之后,龙末便被凤璇阳支回天剑宗,而他则与凤璇阳在路上玩闹了许久才归家。
但他可肯定的是,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定是对龙末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不若,龙末也不会在归家后,犹记得在这一日上记上一笔。
龙倾寒揉了揉眉心,努力回忆四月初四江湖上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惜依旧没有头绪,当即便不再多想,继续看看可还会有什么发现。
龙倾寒翻了几页那本册子,晃眼中看到那五月的日期,忽而醒悟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从向梅山庄回到天剑宗不过几日的时间,即便再慢,也不过得十日,当时他因与凤璇阳在一块之故,是以方走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天剑宗,那么龙末呢,又是为何会在四月中上旬与他分别后,直至五月中旬才归来,且与自己归来的时日相差没得多久。
他又继续翻了翻,发觉自五月中旬后,记录的时日都未曾再断过,一直到龙末失踪之时,九月初九!
凝目九月初九那一页,只见前头仍记着普通的日常琐事,字体工整,毫无凌乱。待记到子时刻时,这字体便变得缭乱了许多,显然写得极其仓促。而一看清乱字所记之事时,龙倾寒愕然震惊:子时初,凤璇阳现,宗主随之而走,吾甚疑,奔走告之夫人,得其授命,外出寻主。
凤璇阳,凤璇阳……
凤璇阳三字宛如一记重雷在他心头炸开,他爹失踪之事,果真是凤璇阳有关!
他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将那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而凤璇阳那三字却是愈发显眼地立于他的眼前,最后整张纸上,他也只看得了“凤璇阳”三字,其他的都滤了去。
——“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
耳边不知为何忽然蹦出这句沉寂在心里已久的话,江湖掌门接连身死,他爹的失踪,一切的一切,都与凤璇阳息息相关,凤璇阳,你究竟想作甚?复仇,喋血江湖,还是……
在将我们俩推得越来越远。
他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本子,迎着红日缓缓走出。
看着满地的落叶,他心生悲凉。他不管凤璇阳想杀多少人,为段书青报多少仇,他都不会去管。他只要知晓,凤璇阳对他的情是真的,不会害他便足够了。可是,当他选择相信他,欺骗自己也许那一日闯入院内的人不是凤璇阳时,却又有一道残忍的真相霸道地展现他在眼前,告诉他,是的,凤璇阳不会害他,但却并非不会害他的家人!
他趔趄了几步,摇晃着走到了庭中,这多日来的事情,压得他心头压抑都快疯了,他宁愿,他什么都没发现,那该多好。
“子玥……”天际的另一方,凤璇阳抚上的胸口,眉头紧皱不舒。
这几日来,他接连感觉到龙倾寒身上产生的复杂情绪,悲伤,痛楚,甚至是绝望。没有一丝的快乐,没有。
抬头遥望着天边的旭日,在红芒掩映中长长一叹,这一条路,他既已选择,便再无回头之日,若果真有一日,子玥与自己为敌,他也不会后悔。
这一辈子,曾经爱过,便足矣。
秋风捎来凉意,掀起衣袂,龙倾寒迎着风,静静地伫立在日华之下,而后在翩然纷飞的落叶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里,他现下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睡醒后,一切的一切便成了幻影。
可这终归不是梦,终有醒来之时。
当他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时,天已黑了,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日夜轮回。
他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夜幕,聆听自己寂寥的呼吸声。
他缓慢起身,点燃了烛火,在摇曳的烛火中,思起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以往他每一次起夜时,那个人都会先他一步醒来,细心地给他点上灯,看他完事后,方会轻轻吹熄灯火,拥着他入睡。
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烛火的双眸里闪烁起了祥和的光。似乎只要忆起那个人,心里头所有的烦躁与压抑都散了开去,宛若蒙尘的月得到煦风吹拂,露出了皎洁月华,透亮明目。
心境因着这场思念得到了开阔,他沉下心来,不愿再想,现下他只想做个缩头乌龟,消极地躲起壳里,逃离这一切。
轻微的肚饿声旋即响起,闻得这声他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才发现这两日来,他劳心劳力,未能好睡又未进食,再这般下去身体也支撑不下去,即便有何怨怼、,恩仇,也得待养好身子才行。
他当即迈步要朝膳房走去,然而步伐微动间,他又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赧色,似乎……他不会做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鸡蛋面,莫非真要餐餐吃鸡蛋面不成。
脸上的晕色越来越深,他这才发觉凤璇阳昔时说得没错,他一个公子哥什么都不会,真出什么事时,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咳,”他清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地道,“今日月正明,当是赏月饮酒的好时机,不若出去饱餐一顿,也甚是不错。”
他为自己的所为找了个极好的借口,脸上都漾起了满足的笑意,他微微抬眸,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只见天上哪有什么明月,便是星星也不见一颗,整个天空一片昏黑,万里无云。
“……嗯,无月无星倒也多有韵味,出外赏赏景也不错。”
然而,便在他即将跨出门时,只见天际划过一道明晃的闪电,不多时,一阵阵滚滚闷雷乍然响起。
“……”
他僵硬地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又是一道闪电而过,刺亮了他的双目。
他抿了抿唇,在心底挣扎许久后,决定速去速回。脚步一迈,当即便要冲出去,可是未得跑几步,豆大的雨珠便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顷刻他便淋了一身湿。
他忿恨地奔回了自己的房里,兜头取过一条布巾擦拭身上的水渍,怎知祸不单行:“啊啾……啊啾……”几个喷嚏打了下来,他似乎染上风寒了……
最后,他只得忍着一身湿意,跑去了膳房。在他艰难地生好火,煮了一碗面吃下后,他又被如何沐浴给难倒了。
他张了张唇,盯着那烧得正旺的水,一直在发呆,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为数不多的水弄进浴桶里,将浴桶灌满。
他呆呆地看了好些时候,当这水快在他看呆的时候里烧干时,他这才取下水,随意找了个不知用做什么的桶,将水倒了进去。
看着这一丁点的水,他叹了一声,索性便除下外裳,简单地浸水擦拭了一番上身,除去上头的汗水,便视作沐浴过了。
最后当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时,他这才感慨到似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没了下人服侍,没了凤璇阳的照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抱起身边的枕头,将其视作凤璇阳,轻轻地打了几下,自娱自乐了好一阵,才笑着蜷起身体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