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本纪完本——by妖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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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北燕那边,如今大周替换了大梁,本来正是国内动荡,他们偷袭的好时候,但是因为上位的是擅专武事的魏家,北燕不但没有出手偷袭反倒规矩了不少,连边境的摩擦都少了很多,估计也是怕魏覃一怒之下,举兵北伐。说到底,魏家战神之名可谓深入人心。
天元元年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走到了年尾,而到了年尾,整个大周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晋王妃诞下一子,成了魏氏皇族的嫡长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脑子转得快,已经想到太子无子这件事上去了,要知道太子才是国之储君,如今这储君无子,可不什么好兆头。当然,不论孙子是谁生的,对魏覃和刘氏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宫里的赏赐连番运进晋王的宫殿中,刘氏还亲自去探望了好几次,就差把孙子抱到自己身边了。
除了晋王得子这一件事,还有这件大事轰动了大周上下,既被庶民谈论,也为上层所忌惮,那便是位比亲王的秦国公主终于要出降了,而她出降的对象就是御史大夫韦竣山之子,四平将军之一的韦温。
在普通百姓眼里,这是郎才女貌,英雄美人,更因为秦国公主巾帼之名,而多了一丝英烈之色,对于这桩英雄与巾帼之间的婚事,民间自然是喜闻乐见,甚至有说书人开始自发自动地给两人编起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相比于民间的纯粹,上层的心思就复杂的多,甚至因为这件事,韦家和世家的关系都变得微妙起来。人都有一种心理,当一样惨的时候,大家能够抱团取暖,但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有希望跳出牢笼,之前那些坚实的盟友就会成为阻拦你阻拦得最激烈的人,就像是背篓里的螃蟹,每当哪一个有希望爬出来,就会被它的同伴拉下去。
韦家在世家圈已经成了那只将要爬出来的螃蟹,而其余的螃蟹们也都举起了大鳌,就等着出手的那一刻。
然而,作为韦家家主的韦竣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为韦家重回巅峰而感到亢奋,也正督促着全家为公主出降而作准备。而造成这一切的桓昱乐见其成,并没有提醒他的打算。
这一日,便是魏楚出降的日子。
天蒙蒙亮,魏楚就起身了,这一次自然不是被侍女拉起来的,而是她前夜一整夜都没睡着,想到这一点,魏楚自己也不胜唏嘘,明明自己也是出降过一回的,可今日的紧张焦灼远甚上辈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某一件事如此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了。
“皇后娘娘驾到。”殿门口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魏楚殿中忙碌的侍女们都伏跪行礼,魏楚自己也站起身,对着走进来的刘氏行了一礼,笑着抬眼看她:“阿娘。”
刘氏快走几步,来到魏楚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竟然微微红了,魏楚笑着握住她的手:“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呢,如今要嫁出去了,你怎么还哭了。”
刘氏没好气地看了魏楚一下:“你这丫头,就是没良心,我之前念叨你,那也是担心你,如今你这丫头要出嫁了,见一天少一天,我怎么能不担心?”
魏楚失笑:“阿娘,我出嫁了也还是在长安啊,您要是想我,就随时宣我进宫就好了嘛!”
刘氏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好。好了,去上妆吧,驸马马上就要进宫了。”
魏楚笑着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喜娘和侍女们开始忙忙碌碌地给魏楚上妆,刘氏一直坐在边上,看着女儿上妆,大约是真舍不得,竟一直坐着没走开,魏楚绞面的时候疼得大呼小叫的,刘氏还凶了她一句:“这是必须的,你今天想要好看,就忍着。”
魏楚瘪瘪嘴,倒是不说话。
刘氏和魏楚两母女在殿中慢悠悠地说着话,上着妆,而外面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身为准驸马的桓昱已经应诏早早地来到了东华门前,将准备好的聘礼,如大雁、币帛等东西着人送至公主处,之后换服,有使者宣召他至大殿,而正殿内魏覃早已端坐在上方,打量着给自己行礼的青年,他身材颀长,容貌俊美,眉宇间自有一股舒朗之气,但又与一30 般世家子弟不同,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完美的仪容背后还藏着英烈之气。
魏覃暗自满意地点头,自家闺女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放眼朝堂,他这个女婿也是数一数二的。
想到这里,魏楚之前看桓昱不顺眼的情绪也平复了而不少,问了桓昱几句话,就着使者宣读赏赐,除了按照规章来的,玉带、靴子、尘笏、马鞍,并红锦百匹、银器百对、衣料和其余东西之外。
魏覃还额外开口:“朕已经着人将原先的魏国公府改建了,之后那里就是秦国公主府了。”
列席的众臣们听见这话,倒各有三思,自从魏覃登基,魏家一家人都入住皇宫之后,魏国公府就一直在改建之中,大家都在猜测这是打算留给哪一位,太子自然是住在东宫的,但是晋王和齐王还都没有分配府邸,仍旧住在皇宫中,这自然是于理不合的,齐王还好说,这晋王毕竟拖家带口,少不得需要尽快搬进自己的府邸。
大家都以为这原魏国公府是留给晋王的,谁能想到,竟然是拿来给秦国公主做公主府的!一时之间,大家对于魏覃的心思越加捉摸不透了,然而,却对魏楚的受宠程度了有了更新的认识。
桓昱领了赏赐,魏覃就宣布摆宴,九盏宴上宾主尽欢,舞乐翩翩,众臣纷纷向桓昱敬酒,桓昱却很有分寸,看似谁的酒都受着,其实入口的不多,上座的魏覃看着桓昱这番做法,心里越加满意,开玩笑呢,他闺女出嫁第一天就要照顾醉鬼,作为岳父心里能开心才怪呢!
酒席上觥筹交错,桓昱心里迫切地想要去迎接自己的新娘,却又不得不顾全场面上的应酬,一时之间,倒是焦灼得很。他刚举起酒盏,回敬崔元穹的敬酒,崔元穹笑眯眯又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了一句:“恭喜了,得偿所愿了。”
桓昱心情极好,直接举起酒盏:“多谢。”
崔元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走开了,就在桓昱打算歇一歇的时候,冯安远走了过来,桓昱的动作一顿,笑着看向冯安远,率先开口:“安远兄。”
冯安远牵着唇畔微微一笑,眼里却藏着黯然,他举起酒盏,语调微涩:“恭喜子晟,得娶贤妻,我敬你一杯。”
崔元穹并没有走远,此刻看到冯安远怪异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转眸就去看桓昱的脸色,桓昱面色如常,举杯对敬冯安远:“多谢。温也祝安远兄早日觅得良缘!”
冯安远一阵苦笑,举杯一饮而尽,崔元穹玩味地看着两人,心下已有所觉。除了近处的崔元穹,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但这不多的人里面却包含了薛衍和上座的天元帝魏覃。
对魏覃来说,准女婿的一举一动都是他观察的重点,毕竟要把自家闺女嫁出去,不仔细观察怎么能行?这一观察,就看到了这位名动长安的冯郎君的举动,冯家和韦家虽然同属世家,但是明显交往不深,更遑论走了武将之路的桓昱和以才学著称的冯安远,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际,但现在看来……
魏覃看着冯安远的神色,心下诧异,之前自己媳妇兴致勃勃地想要将闺女嫁入冯家,原来并不是一厢情愿啊,这位冯郎君的眼光倒是不错,但是运气差了一点……想到自家闺女也算一家有女百家求,魏覃捋了捋胡子,心下得意。
而另一边的薛衍显然没有这么单纯,对薛衍来说,冯安远是他高山仰止的对象,曾经的他一举一动都确实有意无意地在学习这位长安城首屈一指的才俊,他对冯安远是嫉妒,嫉妒他名正言顺的出身,嫉妒他能得到家族的全力栽培,同样嫉妒他学问卓绝,风姿俊逸,同样的,他对桓昱就是嫉恨,从身份上,他自认蔑视桓昱,从学识上,他自认远超桓昱,即便桓昱专擅武事,在他眼里,那也不是君子正道,但就是这么个处处不如他的人,凭借着运气成了韦家继承人,位列四平将军之一,甚至得娶公主。
这对他的刺激,远比冯安远还要大,而如今,他骤然发现这位冯郎君竟然和桓昱有龃龉,这如何能不让他开心?
然而,且不论这宴会中的众人抱着怎样各异的心思,宴席终归是渐渐接近了尾声,桓昱的心情也越来越急切,魏覃自认对女婿的考察已经到位了,遂大手一挥,放过了桓昱一马。桓昱立刻上前谢恩,心情激动地往公主所住的宫殿而去。
第89章 十里红妆动长安
桓昱按照规矩乘坐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的骏马,手执丝线编织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五十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在前边奏乐开路。骏马从大殿一直往公主的寝宫而去,一路上跟着护卫队,长长的队伍,热闹非凡。
及到了公主寝宫之外,便有宫人将公主的嫁妆一台台地移出来,早在数月之前,就有宗正将公主的嫁妆递呈给皇帝过目,敲定嫁妆之后,就由丞相亲自着便服,去皇宫后殿门廊处,亲自察看公主的陪嫁物品,这些陪嫁物品基本上是朝冠、首饰、衣物、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日用品、药材以及田产和铺子。这类别说起来简单,可单朝冠一样,就有熏貂朝冠、元狐朝冠、海龙朝冠、四凤朝冠等数十种,至于首饰衣物那就更加恐怖了,各有用蝇头小楷写的长达数十页的清单,满满当当地放足了几十个箱子,古董字画之类的也差不多是装满了近二十个箱子,刨除田产铺子,魏楚的嫁妆将近三百台,放在原本巨大的后殿中,竟显得后殿都拥挤不堪。
魏楚自己看到都狠狠地吓了一跳,直呼实在太多,不该如此逾制,硬是逼着自己母亲减少了一些。熟料在这件事上,刘氏反倒强硬了几分,硬是说这些嫁妆都是原先就准备好的,不能少。所以就变成了如今这些,所有参与迎亲的人看得咋舌,心道果然皇帝女儿不愁嫁,这嫁妆抬出去便是貌若无盐,也多的是人争抢啊!
迎亲的到了,依照古礼习惯自然也是要刁难一番,好在魏楚不是喜欢玩这种形式的人,很快就着人放过了桓昱,桓昱这才得以走进寝宫,看到自己的妻子,他先向皇后行了一礼,才对着一身火红嫁衣的魏楚轻声道:“阿楚,我来娶你了。”
魏楚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但桓昱依稀听到她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好啊。”
桓昱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湿润,眼前的景象太过美好,是他上辈子夜夜梦到却永远奢望不到的情景,尤其在她死之后……这一切和梦境是如此相似,让他极度惶恐,就怕在下一刻被突然叫醒,告诉他,这不过是他做过千百遍的一个冗长的梦。桓昱伸出手,却停在半空,迟迟不敢靠近魏楚,他突然害怕起来,恍惚惊觉,嫁衣如火安静坐着的魏楚就是这场梦的终结,只要他触到她,这一切就会像曾经一样烟消云散,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哪怕生命就此终结,他也是愿意的……
魏楚迟迟等不到桓昱来牵她的手,面前又遮着红盖头,看不清眼前人,她终于耐不住性子动了动身子,小声道:“阿昱?阿昱你在吗?”
桓昱像是突然惊醒,一把握住魏楚的手,声音低哑:“我在,我永远都在。”
魏楚一听他这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小声提醒道:“该走了吧?”
刘氏站在外面,见两人迟迟不出来,也绕过屏风,对着两人道:“该出来了,别误了吉时!”
桓昱握紧魏楚的手,牵着她,慢慢往外走。吉时到了,魏楚先乘轿,着吉服拜见皇太后、皇帝和刘氏,几人坐在上座,看着魏楚慢慢走过来,周太后和刘氏都忍不住开始抹眼泪,魏覃让女儿女婿起身,对着魏楚语重心长:“阿奴,你如今要出嫁了。日后骄纵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还有韦温,你们夫妻之间应该互相扶持,相敬相爱。”
周太后也忍不住道:“阿奴原先才那么一点点小,如今却已经要出嫁了……”
刘氏更是哽咽不成声:“阿奴,你这丫头……以后记得常回来。”
魏楚看着掉泪的母亲和祖母,又见一向铁血果断的父亲露出这样动容的声色,她心里也一下子就不好受起来,刚一开口,就听见了自己喑哑的声音:“儿臣谨尊父命。”
刘氏和周太后也各说了几句话,话没说几句,倒是差点三个女人抱头痛哭,好在魏覃还清醒,说了一句:“别误了时辰了,阿奴该走了。”
刘氏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儿。
魏楚坐上车轿,升舆,下帘,车前有天文宫,以及蜡烛灯笼二十副,方形扇子四把,圆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个,行障,坐障。同时还有头插钗子的童子,以及陪嫁的仆人。浩浩荡荡一大群,同时,出了公主寝宫,还有皇后刘氏乘九龙轿子亲自想送,皇太子魏玄则骑马在前,同样一路相随。
公主后边,则是宗正寺长官陈王魏汾,此人正是魏覃仅剩的族弟,也就是魏元武的父亲,魏覃的堂叔。在宗正之后,便是一些送嫁的贵妇人。
车驾在宫内缓缓行走,仪仗具列,灯炬前引,驸马则乘马在前,三百台嫁妆绵延在后,及出皇宫,整个长安城都为之轰动,所有百姓都站在道路两旁,仰首看着慢慢过来的车队,看到前头的太子和驸马,都惊呼原来太子和驸马长这个样子,果然都是一表人才,举止不凡。
等到魏楚的车驾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又被车架吸引,但可惜的是魏楚的车驾前后围了两重幕布,人们并不能看清楚公主的仪容,略带遗憾。
等到大家的视线扫到魏楚车架之后那长长的嫁妆,才真正是目瞪口呆了。这送嫁妆的队伍从出了宫门开始,就一路绵延,前头已经到了公主府,后头的还没出宫门,真真正正地十里红妆,锦铺长安。
魏楚的车架就在民众的呼声和讨论声中,进入了公主府,她被人扶着下轿。魏玄下了马,刘氏也下了轿,韦竣山、陆妙卿并韦道蘅早早地就候在门口,此刻见到刘氏,都躬身行礼:“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刘氏让他们起身,看着韦竣山道:“我儿今日嫁入韦家,本宫是极放心的,韦氏世代名门,韦大人亦声名在外,本宫相信,公主和本宫的眼光不会错。”
听到刘氏这话,韦竣山连忙道:“得公主下降,是韦家的荣幸。”
刘氏又转头细细地对魏楚吩咐了几句,直到不得不按照规定返回皇宫,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车轿上。
魏玄上马,扯住缰绳对着妹妹说:“阿奴,日后也要常常回宫看父皇母后,还有你嫂子和小侄女!”
魏楚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大哥,公主府离皇宫才多少里呀!你到时候可别嫌我来得太频繁!”
魏玄也笑了一下:“走了。”
魏楚点点头,目送刘氏和魏玄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街角。
公主府就是原来的魏国公府,魏楚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对这里熟悉地不能再熟悉,抬步就往里走,到了大堂之上,不同于寻常人需要向公婆行礼,魏楚贵为公主,天家骨肉,金枝玉叶,便是嫁了人也依旧是皇家贵胄,是君。所以,按规矩是身为臣子的韦竣山和陆妙卿要给她行礼。
韦竣山心里高兴,倒是不在乎这点礼节,但对陆妙卿和韦道蘅来说,对着魏楚行礼,不啻于拿刀剜她们的心。陆妙卿曾经也是当过嫡长公主的,风光无限,结果呢?不到一年就家破人亡,甚至连婆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当初是魏楚要给她行礼的,谁想到到了今日,竟要她卑躬屈膝,如何能不让她咬牙切齿!
相比于陆妙卿的愤恨不甘,韦道蘅确实满心惶恐,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之中,她连嫉妒怨恨之心都提不起来了。之前污蔑魏楚的言论,她是出了力的,可是结果,却是对方顺水推舟,操纵民意,提前将魏氏推上了皇位,如今魏楚更是成了权势鼎盛的秦国公主,若她真有心,时刻都能查到这流言的来历,甚至……她可能已经知道了,就等着什么时候出手,将她们一网打尽。
想到这个,韦道蘅的背上骤然冒出了冷汗,行礼时候身体一直在抖。
魏楚将几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底冷笑,面上却和煦地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请起。”
韦竣山站起身,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魏楚命阿青将准备好的礼物递送给韦竣山和陆妙卿,按规矩这是给公婆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