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宁完本——by城中顽固

从大门进来有一条木格子铺成的小路，直通堂屋。院子其实乍一看还挺漂亮的，有树有石桌，春天风一吹粉白花瓣落下飘飘忽忽的，夏天搬一把摇椅在树下别提多凉快了。
但是这样的院子其实并不好打理，石子容易被堆成堆，需要那木推推平，木格子小路需要检查有没有松动，松动的需要重新固定。天气干燥了，院子里容易有灰尘，需要上午下午洒水保持湿润。院子里的桃树落叶的时候要把叶子扫起来，堆到树下。
在角落里王妈妈没事弄出来一片菜地，用木栅栏围起来了。菜地里种了些葱姜蒜和几窝生菜白菜，不过长得都不太好。在院子一边墙壁下面有大概半米宽的花槽，紧挨着菜地。现在正是春天，花开的很漂亮。大多都是月季菊花还有些芦荟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就那样随它开了。
院子很大，那时候农村的地不太值钱，划地的时候就多拿出一点钱多划了一块。
王小年拿出晒麦子时用的木推，开始推起碎石子。
“小年哥。”顾宁突然出现，打断王小年。
王小年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来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啊。”喘了一口气，真是吓死了，不声不响的就出现。
顾宁走到他身边，拿过木推，说道，“你没听见，我敲门了。”
“啊，完全没听见，难道我的听力退化了。”说着掏了掏耳朵，“哎呀，你来了我就轻松多了。哼，这下我看王初月还有什么话说。”拍了拍手。
顾宁看着他傻不拉几的动作，神情柔和的说，“我帮你，但是你得教我。”
王小年皱了皱脸，“哎，还真的城里的孩子，这都不会用。”说着走到顾宁旁边，开始教他用木推。
动作加示范，顾宁却始终做的不太准确。看的王小年急的不行，最后干脆直接握着他的双手教他到底该怎么弄。
王小年环抱住顾宁，双手握着顾宁的手，就跟小孩子教怎么写字一样，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两人挨的很近，看起来就像是王小年完全把顾宁抱在怀中。
顾宁被王小年握紧双手，鼻息间满是他的气息，不知怎么的心脏咚咚咚狂跳个不停，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一样。
“这下会了吧，要是再不会，我可就没法了。”王小年放开顾宁，扶着额头说道。
顾宁有些晃神，但还是立刻回答，“恩，会了。”
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拍着嘴巴，王小年口齿不清的说，“那你先帮我把不平的地方推平一下，我想先休息一下。哎呦，今天起得太早，昨天又睡得太暗了，根本没精神。”仰着头，眼角的滑下一滴泪珠，快速没入发中。
顾宁却看得分明，只觉得这样的王小年可爱的要紧，让人忍不住抓起来揉几下。
不过，他现在也只想想，不敢这样做。要是真这样弄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突然，他有点期待了。
王小年跑到石桌旁边，一屁股直接坐上去，倒在石桌上，双手枕在脑后，两条腿一脚直接踩上石桌边缘，一只脚搭在腿上，就这样睡了。
顾宁认真的推着石子，推得又平整又干净，一边推一边还时不时去看王小年。睡着的他没有平时活泼好动，也没有咋咋呼呼的声音，也不会对着他笑，眼里也没有他。
走到王小年身边，顾宁看着他，居高临下。好像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看他。
王小年长得很可爱，是那种孩子的可爱，见到都会从心底喜欢的那种。浓密漂亮的眉毛，圆润有神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精致的嘴唇，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四肢修长有力。
很有魅力，这样的王小年怎么不让人喜欢，更何况又是那种活泼又开朗的性格。
跟他正好相反。
恍然间，顾宁生出一股自卑感。他从来没有过的这样的感觉，新鲜但不舒服，所以很快消失。
“好呀，他居然敢偷懒，小宁是不是这臭小子指使你的。自己还敢在这儿睡觉，活的不耐烦。”王初月出来拿扫把，就看见顾宁站在自家傻弟弟面前，手里还拿一个木推，顿时不爽的皱眉。
顾宁放下木推，挡在王初月面前，说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帮小年哥的。初月姐，别生气。”
王初月扶额，叹道，“哎，这傻小子到底哪儿拐的你啊，这么护着他。好了，我不生气，赶紧让他起来，你们俩一起去打扫厨房吧。”说着叉腰凑近了看顾宁，“记住啊，是你们俩，不是你，听见没。”
“恩。”
王初月离开，顾宁回头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
叫醒他，复述一遍刚才的话。王小年就赶紧从石桌上跳下来，正式带着顾宁开始他的打扫之路了。
带着顾宁，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弄得快。顾宁虽然小，但是打扫的细致干净，比起王小年打扫要好多。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总算是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
王妈妈为了奖励几个辛苦的孩子，特意跑到街上去买了半斤烧腊和三个小瓶的汽水回来，又炒了番茄鸡蛋，用昨天留下的鱼汤做了一个虾羹（并没有虾），清炒了一个土豆丝。
一群孩子吃的开心不已，少见的顾宁也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牙齿都能看到的那种。王小年被那个笑容暖的从胃到心，高兴不已，席间一直笑个不停。
原来他做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孩子也有那样笑容，干净轻松不含一丝痛苦。
傍晚，一家人坐在外面纳凉。
王初月端了一壶茶出来，放在石桌上，桌子上还有一盘糕点，他妈自己做的红豆糕。王小年整个人缩在大藤椅上，拿着糕点慢悠悠的吃着，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下个月一号爸就回来了，还有一个周，正好是月底考试结束。”王初月倒出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
王妈妈抱着王初一，逗弄着，“恩，考好一点，这样你爸也开心。”
“我知道。妈，下学期我想离开村子，老师跟我说，下学期初三到可以试着去城里读，考高分上一中拿全额奖学金比较容易。”王初月看着茶杯，轻声说道。
“去吧，跟你爸说他也会同意的。初一今年一岁了，下半年差不多就可以走了，我会让你外婆过来的。”王妈妈温柔的说道。
王初月抬头，看着她妈，喃喃的说，“你想跟爸一起出去吗？”
“你上高中需要钱，光你爸一个人在外边不够的。还有小年、初一，他们都还小。”王妈妈轻抚着王初一，哄他睡觉。
“可是，你走了，外婆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吗？还有小年，他能不闹。”王初月担心的说，手指划过杯子，“要不，我不上高中得了，直接去工作，就算没有学历，我也相信我能…”
“瞎说，要读就得读完。别说我不同意，你爸更不会同意。你聪明又有能力，将来指不定都得靠你呢。”王妈妈垂头，看着王初一，笑着打趣道。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加油，过年好。

第12章 相识

“啊，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小年突然插话，从藤椅上下来，坐在凳子上满脸好奇。
“没你的事，自己吃你的东西去。哎，你怎么不给顾宁拿些去，今天他可是帮你好大忙。”王初月回头对着他说道。
王小年脸一变，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拍手，“对哈，我都忘了。哎呀，我真是什么记性啊，吃之前还想着呢。”说着就准备伸手拿盘子里剩下的糕点。
被他姐一巴掌打开了，指着厨房说道，“厨房还有，自己去拿，不准在这儿拿。记得拿盘子装着，用手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王小年跑开，往厨房里走。
端着盘子，屁颠屁颠的往顾宁家跑去。顾宁家院子还是那样乱糟糟的，只不过没有那么多杂草了。
王小年端着盘子，站在屋子前，看着正在里边抽烟的顾如雪说道，“阿姨，那个请问顾宁在哪儿啊。”
顾如雪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烟圈，神色冷漠的说道，“楼上。”
王小年走进去，老实说，按家里的装修格局来说，顾宁家要好多，地砖、墙纸、沙发、茶几什么的都是定制的，但是因为没怎么好好维护，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了。顾宁家还有冰箱大彩电，可是差不多都快坏了。
走到楼梯口，王小年停下，端着盘子，犹豫着要不要拿点给顾如雪。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她对顾宁那么坏，才不要给她吃。
木质楼梯走着嘎吱嘎吱的，王小年十分小心，生怕一脚踩断掉下去了。
上了楼，只有一间房亮着灯，大概那间就是了。
“小宁，你在里边吗？”王小年站在门外问道。
哐当一声，门开了，顾宁站在里边略惊讶的看着他。“小年哥，你怎么来了。”
“诺，给你送温暖来了。我妈做的红豆糕，可好吃了，给你送点来。”说着端起盘子，递到顾宁面前。
顾宁接下盘子，一只手拉着王小年说道，“进来吧。”
王小年仔细打量着顾宁的房间，房间干净整齐，但是东西少到可怜。没有衣柜，只在床头放着几套衣服，有一个书桌，上面堆满了书本。没有玩具，没有贴画，没有海报，没有一点属于童年的样子。
“我的妈呀，顾宁，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孩子啊。你才六岁啊，六岁，不是六十岁啊。”王小年无奈的开口说道。
顾宁放好盘子，轻声说道，“那些东西对我没用。”
“算了，你高兴就好。快尝尝吧，红豆糕，我妈做的可是一绝。哎，顺便给我来一块。”王小年倒在床上，非常不要脸的指挥顾宁。
王小年吃着红豆糕，躺在床上，舒服的不行，眼睛都开始一闭一闭的。顾宁见状开口让王小年直接睡这儿，王小年倒是答应的干脆，眼一闭鞋子一蹬直接裹铺盖上床了。
站在床边，顾宁无奈的笑了笑。可惜，王小年没看见。
牙是没办法刷了，顾宁只好打水来给王小年简单的洗了一下脸，清洗了脚。然后，就由他睡去了。
做完这些，顾宁才去告诉王小年的母亲。然后，也罢自己简单洗漱一下就上楼，开始继续看书了。
月底考试结束，加上周末一共有两天半的时间。
王小年才不管考试结果怎么样，直接带着一群孩子跑山里去玩了。这段时间有很多野菜可以摘，最重要的是还有野生菌。
他主要是去找一种名叫鸡枞的野生蘑菇，自从有一次王小年吃过鸡枞后就在也忘不了那种新鲜美味的食物，所以每年到这个时节，上山必寻鸡枞。
这次王小年没有带上顾宁，他姐告诉他，顾宁是个学习很认真的孩子，没事不要去打扰他，就算是天才也需要不断努力才可以继续天才的。
所以，现在他很少没事去找顾宁了，但还是每天都有机会见面，主要是王小年的作业还是顾宁在帮他写。
山上很好玩，可以吃的野果有很多，也能摘到很多野菜。一群孩子在林子里疯跑，藏猫，下棋。饿了就直接生火烧腊肉竹子饭，丢进去就行了，饭是在家里就弄好的，要实在不会弄就直接带便当。
一直玩到日落，一群人才屁颠颠的回来。这半天王小年运气不好，没有找到一窝鸡枞。
想到那种鲜香的味道，这个没有经受味精荼毒的孩子，口水就泛滥的跟河流一样。提着野菜，哼着不成调的歌曲，王小年总算是回家了。
“小年哥，你到哪儿去了。”还没进家门，就看见顾宁站在他家门口，问道。
王小年微微诧异，脸上表情略微妙的说，“你站在3 门口干啥，不进去啊。”
顾宁慢慢捏紧拳头，轻声说道，“今天下午你不在，去哪儿了。”
王小年一点没有感觉到顾宁的不对劲，一手提着野菜，一手直接拉过顾宁，边走边说，“哦，我带着一帮兄弟上山玩去了。我看你学习那么认真，也就没好意思叫你。”
顾宁略僵硬的被他拉着，听见解释，眉头轻轻皱起来，“这里的功课没那么难，我能应付。”
“那不行，你可不能应付，你得好好学习。我是不喜欢学习，你可不能跟我学。”王小年放下野菜，坐在石凳上，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顾宁。
顾宁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说道，“小年哥，你不明白，我只是…”顾宁没说完，说到一半就停下。这让王小年特别难受，抓耳挠腮的。
“不明白什么，只是什么，哪有像你这样话说一半就不说的。”王小脸义正言辞的教训顾宁，末了还说一句，太讨厌了。
你不明白，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想让你看着我，想让你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我的身上。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眼里有其他人，不想你身边别人，那些会吸引你目光的人。
想独占你全部的好。”没什么，我先回家了，小年哥。”顾宁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小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顾宁离开，怎么今天那么怪呀。摸了摸下巴，算了，还是让妈煮野菜，待会让他过来吃饭再问清楚好了。
他可不喜欢这样的不明不白。
顾宁回到家里。那个女人还是在喝酒，明明没人欣赏，但她还是画着精致美丽的妆容，穿着时尚漂亮的衣服。
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顾宁直接上楼了。
“你很适应这里嘛。”顾如雪突然开口，“没有汽车，没有仆人，没有前呼后拥。”
顾宁停下，回过头平静的说，“你说的那种生活，我从来没有过。”
顾如雪端起酒杯，晃着里面的红酒，双眼迷离的说，“这是最后一瓶了，我带回来的酒，没了。什么都没了，我的一切都没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明明她比那么多人都出色、都努力，为什么还是要待在这种地方，好不甘心。所有的努力都像烟云一样，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顾宁看了一会儿，神色不变，径直上楼了。
现在的生活对他而言比以前好太多，怎么会不适应，怎么可能想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
那天王小年没有问出那句没说完的话后面是什么，顾宁只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按他的理解力根本不明白。然后，他也懒得继续追问了，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
第二天，王小年他爸终于回来了。正好赶上休息日，早上王小年一个人蹲在村口等着车子从外面开来。
本来他还想拉着他姐一起来的，结果他姐说要准备午饭，就不去了。本来他打算去找顾宁的，后来一想好像不太合适，也就算了。这就变成一个人了。
趴在石桌上，很是无聊。在清晨的凉风下，王小年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用手托着脑袋都没用。
“小年哥。”顾宁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王小年直接点下去了，甩了甩头，又搓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回头去看。
“什么呀，你是啊，吓死了。哈~”一边说还一边打着呵欠，伸个懒腰了又揉去眼角的泪水。才算是清醒了吧。
顾宁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说道，“去你家找你，初月姐说你在村口的。”
用手枕着头，歪着脑袋看着顾宁，“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今天我爸回来了，我的来接他。”突然，王小年立了起来，“对了，之前我说要把我爸分你一半，要不你做我爸的干儿子好了，这样也算是你爸了。”
顾宁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色柔和的说，“小年哥，你还没有忘啊。”
“怎么会忘，我可一直记着呢。你是我弟弟嘛，总得有个名分才对吧。”王小年说道。
“谢谢你，小年哥。不过，没这必要。”顾宁回头，看着远处的风景，神色冷清的说。
他不需要，那个名为父亲的人，在他的心底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父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词，毫无意义。
王小年凑近顾宁，看着他皱眉说道，“怎么会没必要，每一个孩子都需要的，不是吗。”
他不理解，他的生长轨迹和顾宁完全不同，如果不是顾宁回村里，他们人生可能没有任何交际。像两条平行线。
顾宁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声汽笛带走了王小年全部注意。不远处，曾经被他踹过的汽车又一摇一摇的回村了。每次只有在这种时候，村车在他眼里才如此的受欢迎。
“啊，我爸回来了，小宁。先不说了，我去接我爸了。”说完就跑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