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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完本——by零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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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走就让他走。”老人沟壑遍布的手交叉放在手杖上,身板挺得笔直,依旧没回头。
“爸!”广心月心急,小声喊。这都多少年了,爷孙俩明明知道自己也有不对,可就是谁也不肯让步,哪怕一步。倔脾气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过两天再回来。”广陵说完就往外走,广心月拦也拦不住,只好送他到大门口。
“广陵,不是小姑说你,一家人记什么仇呢,更不用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何况他还是你爷爷。你爸爸走了以后,他唯一的指望就是你。别看你每次回来他都那副样子,其实私底下……”广心月说着说着眼眶发红,“老爷子上了年纪,身子骨早不如前了,前两天还被查出来高血压……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常回来看看,啊?”
“有小姑你在,不会有事的。”
“说什么傻话!你和我能一样吗?我能替代的了你吗?”
“啊!哥!”梁瑶和朋友聚会回来,刚巧在门口看见广陵,喜笑颜开。广心月婉约大方,梁伦温文儒雅,他们的女儿却生的性格外向独立自强。她很崇拜广陵——样貌好,经商头脑好,典型的成功人士。虽然广陵平时木着脸,对她的态度不算多亲近,但乐观开朗的她并不在意。嫌“表哥”听着怪怪的,就干脆改口叫“哥”,好像关系就能拉近许多。“我刚看到你的车了,果然是你回来了!”梁瑶说完才意识到她妈妈是在送广陵离开,“这就要走了?留下来吃晚饭啊!”
广陵对梁瑶的热情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广心月交代一声就走了。广心月一直在门口目送广陵远去才叹了口气。梁瑶勾住广心月的手臂:“哥这次回来时破天荒头一遭啊,怎么样,这下爷爷高兴了吧!”她并不清楚这个家的禁忌,只知道爷爷和广陵的关系不好这种细枝末节。
“你爷爷那人你还不了解?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表哥也一样。”
“也是。有好脸色就怪了。”
“你指甲上涂的什么?等会儿被爷爷看见又要挨骂。”
“呀忘了洗了!啊啊爷爷也真是的……我一回房就把它洗了,幸亏做了个浅色的……”

☆、第 24 章
广陵回到住处时天光暗沉——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
“少爷用过晚餐了吗?”
“嗯。”
“这是那天掉落在酒店的手机,酒店差人送过来了。有些小问题,已经修好了。”
“嗯。”
站在客厅往楼上看,想说什么,最终动了动嘴唇作罢。
“符先生的烧已经退去大半,刚刚吃过药回了房间。相信明后天就能好起来了。只是脸上的淤青可能要花一段时间。”
广陵慢慢收回目光:“有药给他吗?”
“已经交给符先生了。”
“这两天都要麻烦你了肖伯。年三十开始就不用了。”广陵有些疲态地上楼。
“少爷……符先生……今天下午在客厅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找了很久……”
广陵抬起的脚一顿。“只用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他想干什么,随他吧。”
“符修你的脸怎么了!”电脑屏幕上的季铭惊呼。符修摸摸脸,一碰还疼:“说来话长。”
“昨天赶上了吗?”
符修摇头。
“那你这伤不会是他打的吧!”
“…………”
“开个玩笑。”老实说,季铭心里有那么丝愧疚,但他觉得庆生这种小事跟工作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好在年后才有通告,这段时间你把脸上的淤青消了,少出门,别再出什么意外。”
“嗯。”
“上次见到的黄敬导演……算了,我不说没把握的话,到时候再通知你吧。我挂了。”
符修关掉电脑,拿起床头柜黑绒小盒里仅剩的一枚袖口摩挲。
还有一枚始终没找到,这样让他怎么送出去。剩下的那枚到底掉哪里去了……
突然他听得楼下动静,迅速开门,广陵恰好上到楼梯口欲往书房方向拐弯,一秒的犹豫过后,符修喊了声“广陵”。广陵转向他,眼神平静无波,从前的深情缱绻恍如幻影。符修刚雀跃起来的心被铁锤一下砸进泥地。刹那间,他喉间哽噎,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望着广陵的背影掩入门后没有回头。
肖伯把楼下都收拾干净再上来看时,屋里光线黯淡,广陵面前的酒瓶里只剩下浅浅一层。
“明天早餐少爷想吃什么?”
广陵抬起头,落地台灯的光一瞬间照亮了脸上的消沉:“你看着办就好。”肖伯应了,离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转身像是有话要说,结果还是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肖伯原来在老宅工作,广陵接手企业之后就跟了广陵。从幼年到成年,他都陪在广陵身边,可以说是看着广陵长大。对广陵而言,肖伯算是大半个家人。老人想说什么他自然知道。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应该放弃符修,因为不值得。他从前不会考虑值不值得,他喜欢符修,所以想对他好。符修要成名,那就不遗余力地帮他;符修要自由,那就给他;符修不想和他接触,那他就不靠近,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他近乎献祭地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即便符修忽视他、厌烦他。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是畸形的。但让他不抱任何希望?那太残忍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期待着,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周而复始。后来他怕了,怕一次次心上被捅刀的滋味。然而就在此时,符修开始回应他。他高兴之余又诚惶诚恐。好比□□赌,广陵拿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赌了一把。赌输了。于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开始怀疑值不值得。
他掏心掏肺换来的是背叛。他所有的付出被撕成碎片踩在脚下。被他爱的人。
为什么呢。
符修一开门就被广陵高大的身影笼罩,紧接着是广陵长驱直入的吻合粗鲁的拥抱。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单纯的禁锢。凶狠的力道似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符修实在吃痛微微挣扎,广陵的两臂缩得更紧。
广陵喝酒了。
嘴里那股浓烈的酒味告诉符修。
更糟糕的是,这个吻也太过粗暴。不断的噬咬大有要将他整个吞下的架势,不留一丝喘息机会。符修呼吸不过来开始抗拒,但结果是让广陵变本加厉。
“广、唔嗯!放……广陵!”符修用尽全力推开男人,喘息的当口看见男人阴沉的眼。符修从未见过男人这样逼人的眼神,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符修有些害怕,寒气不禁从背上爬上来。“广陵,你冷静——”没等说完就被推倒在床上,符修一阵眩晕,然后压迫感紧随而来。
广陵脑子里混沌不堪,冲动在奔腾的血液里叫嚣,他眼睛充血,粗暴地撕扯符修的衣服。
你还想我做到什么地步?!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恨你,别靠近我!谔根本不想看见你!”——为什么不直接这样说?!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狠狠摔碎?!为什么要离开我!欺骗我!背叛我?!为什么?!
疼痛从各个部位传来,符修拼了命地挣扎。“广陵住手!”
男人置若罔闻,扒掉符修的裤子,已经往那个私密的地方大肆进军。符修的神经骤然绷紧,太阳穴急速地跳。
“广陵你清醒点!”符修扭动地越厉害就被按得越紧。
“广陵!”男人的手指愈发逼近,符修疯狂挣扎。
最终那绷紧的弦——断了。
“广陵,别这样……别……”符修太害怕了。这样的广陵陌生得可怕。这不是广陵,是发了疯的野兽。他在被野兽侵犯。
“我疼……别……”
像坏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广陵停下了。
静默中只有两人的喘息声。
广陵从符修痕迹斑斑的颈间抬起头,翻身下床,慢慢整理自己的衣衫。符修衣不蔽体一片狼藉。
“是我失态了。你的感冒才刚有好转,等你完全退烧了也不迟。”
符修因力搏而奔涌的热血瞬间冻住。
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的是你的身体,你要的是我的资助,从今以后我们各取所需。”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现在如你所愿。我也好,从这个跳梁小丑中解脱。
“啪”——门被关上。
死一般的沉寂。

☆、第 25 章
今天是除夕。符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两天的。广陵自那晚后就消失了,肖伯只是机械地提供一日三餐,他吃的极少,不说话,身体诸多病痛也置之不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有时候坐着就是一天,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那天广陵的脸、广陵的眼神、广陵说的话。他努力不去想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想,但回忆的剪影噩障似的挥之不去。
今天连肖伯也离开了。这座房子真正只剩他一个人了。
符修捏着袖扣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不知疲倦地预热着五花八门的跨年晚会,各种影像不断闪烁变化,满目的红色和不绝于耳的拜年祝福都在炒着节日的团圆喜庆。
是啊,今天除夕了。
他有多久没过过这个节日了?从他唯一的亲人逝去之后就再没过过了。想来也四五年了。每年要不是奔波在小成本电视剧的拍摄现场,就是在公司训练,再不然就是窝在自己的公寓里听窗外的爆竹声一直响到天明。
没有例外。今年更甚。
“妈妈,我要吃肉!那个肉!”广麦冬跑进厨房拉他妈妈的裤腿,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踮起脚尖往料理台上够。广心月正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有工夫哄他,把碗碟等易碎物品、刀叉等危险物品往里推,喊:“小瑶!过来帮帮忙!”广瑶正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戳屏,等广心月又喊了两三声才放下手机,来到厨房:“什么事?”“你不给我打下手,好歹帮着照看你弟弟。我这儿正忙着呢。”说话间广麦冬已经够到一个盘儿朝外拉,广瑶眼疾手快地夺过被腾空一半的瓷具放回原处,提起广麦冬的两条胳膊就往外走,广麦冬被迫以一个双手上举的怪异姿势走路,哇哇抗议。
“小瑶!”
“好啦好啦,不是你让我管他的吗?广麦冬,不准进厨房!我给你买了新画具,要不要玩?”
“要要要!”
“叫姐姐。”
“姐姐!”
“乖,再叫一声。”
“姐姐。”
“真乖!再叫。”
“妈妈!——”
“哎回来!不是说了不准去烦妈妈吗?行了不逗你了,咱们上楼。”
终于清静了,广心月长吁。
广家虽然人不多,但谁家年夜饭不是往丰盛了弄?尤其他家物质条件不差。家里只有她一个成年女眷,因此每年年夜饭都是她一个人张罗。平时的倒还能交给保姆,但年三十的团圆饭总不能让一个外人插手。
“要帮忙吗?”广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嘴上虽然说着热心话,语气却没什么热度,面上也无甚表情。
“你能做什么呀……”广心月调笑道,“从小到大就没下过厨房……算了,帮我把那些菜洗洗吧。先芹菜。”广陵放水,一本正经地照做。
“今年也准备了很多甜菜。你很久没尝过小姑的手艺了吧。”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爱吃甜的。也不改改,对身体不好的。”
“其实我更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乱来、不好好吃饭……你不回来我也不知道情况,一年才回来这么一次……”
“权当是为了你小姑,常回来不行么?”
“哎行了,知道说不动你。就是倔。”
“晚上吃饭,别惹你爷爷生气,啊?给他夹夹菜。好歹今天也是除夕。”
…………
广心月一面忙活一面拉家常,广陵都一一应了,没多说什么。广心月看着他,心里叹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往年的广陵是刻板,今年的广陵却是消沉。
“公司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广陵从不主动提起他在外的生活,除了偶尔从肖伯那儿探听情况,她了解的实在很少,而每每问及,广陵只会回答——
“我很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今年一过你也三十岁了,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定下来,你总是一个人,小姑怎么放心。”
广陵顿了顿,沉默不语。广心月见他回避这个问题,只好按下话头。
“你爷爷爱吃饺子,晚上就吃饺子。你想吃什么馅的?我现在好和。”
“广陵,等我回去,我们一起包饺子吧?馄饨也可以。素三鲜馅的。”
广陵擦手的动作又是一顿,他垂下眼睑:“都好。”
“那就芹菜猪肉馅的吧。”
“哇!雪,是雪!下雪啦!”广麦冬的雀跃声从二楼飞奔直下,阶梯被踩得“咚咚”响。“小心点儿!”广瑶跟在后面喊。
广陵往外看,星星点点的白色正往一片萧条的庭院里落。
广麦冬一把打开落地窗,兴奋地蹦跶出去,寒意迅速袭至室内,站在窗前的广陵首当其冲被剥夺了暖意。
“广麦冬站住!想生病是不是!回来!”把孩子抱回来,关上窗,“再不听话就把你画板全收了!”广瑶指着小孩鼻尖训斥,小孩嘟起嘴不服气,但转眼又放晴:“等雪堆起来我就可以堆雪人啦!哈哈……”笑着欢快地抛开了。
“哥,你傻站着干什么?窗外有什么吗?”广瑶站到广陵同一水平线位置往外看,只看得到落雪和枯败的树枝。广陵收回出离的神思,转身上楼。
“阿陵,喜欢冬天吗?”
“不喜欢。”
“为什么?冬天会下雪啊,又漂亮又好玩。”
“太冷了。妈妈你不觉得吗?”
“妈妈经历过比这更寒冷的时候,所以这点冷就不算什么了。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我不小了!”
“可你也不是大人。”
“我是了!我昨天又长高了一厘米!”
“大人不会整天想着吃甜食的。”
“我、我——那我也是大人!”
“你前天是不是又蛀了颗牙?”
“没事!书上说反正会换牙的!”
“小姑,妈妈呢?妈妈怎么样了?”
“小姑你说话啊,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广陵……”
“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得了个全国奖,要在学校大会上发言呢,我想让妈妈去看。”
“广陵……”
“联系殡仪馆,准备葬礼。”
“爸!嫂子她才……孩子还在这儿呢!”
“广陵,你母亲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不许你这么说妈妈!妈妈在这间房是吗?”
“拉住他!”
“放开我!我要进去!妈妈在里面!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爸!”
广陵一步步踏过台阶,背后是绵延无尽的冷峻天光。
熬过生命里的第一个寒冬,如今他又迎来了第二个。

☆、第 26 章
“吃饭了。”广心月把菜端上桌,她丈夫梁伦在旁边帮忙。不一会儿广麦冬欢呼着奔过来了,满手满脸的画渍,梁伦笑着带他去洗脸。
“小瑶,去喊爷爷。”
“啊?我不要。”
“爷爷还能吃了你不成,总这么怕他。快去。”
“他就是一副吃人相啊……”广瑶小声嘀咕着上楼,敲门,“爷爷,吃饭了。”
“知道了。”
沉闷的回答传来,广瑶耸耸肩下楼交差。
屋里广建远正握着电话。
“吃年夜饭了,我徒弟正等着我呢!挂了。”
“孙长永!”
“干什么干什么!你不吃还不让我吃了?每年都这样,想让孙子回来的是你,等到该和他一起吃饭,紧张的也是你。你怂不怂?”
“你懂什么!你说我是该严肃一点让他有个惧怕还是亲和一点,好给他认错的机会?”
“拉倒吧你。那孩子跟你一个德性,让他先低头,那你怎么不先低头?”
“……”
“行了行了,你们爷孙俩继续耗吧。别老大过年的烦我吃饭。菜都凉了。”
“孙——”
对方挂了。广建远对着电话吹胡子瞪眼。
老头子一入席,说笑吵闹的人立刻安静。广瑶收起手机,广麦冬也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再借助椅子趴到桌上去5 拿他想吃的肉,虽然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广建远扫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和坐着的众人,干咳了两声:“吃吧。”广麦冬第一个如获大赦,试图去夹他心心念念的肉,可惜胳膊短,动作幅度又不敢过大,只好眼巴巴地求坐在身边的广瑶。广瑶一年之中大概也只有这时最淑女。帮弟弟夹了菜,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自己的。广心月和梁伦面面相觑,广心月苦着脸,梁伦笑笑。广陵倒是如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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