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狂欢完本——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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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寒和他一起弹电子琴,笑着唱字母歌。
ABCDEFG.
有人喝倒彩,薛寒走过去,踩着那个人的肚子捞起了那个人喝了一半的啤酒。他终于也有些累了,叹了口气,摔在了地上。郦亚拖着他去床上,薛寒叫啊闹啊。等到屁股沾到了床,他安静了,枕着胳膊看郦亚。郦亚关了灯,已经没有人还清醒着了。
薛寒的眼睛在夜里还是亮晶晶的。
“你喜欢吃鱼子酱吗?”他问郦亚,一嘴的酒气。
郦亚往他嘴里塞了个颗口香糖,不做声。薛寒抬起了胳膊,抬得高高的,好让月光照在他手上。他说:“你看,开花了!”
他的手臂上落着窗影。
阳光像一根根刺,刺着郦亚全身,他觉得痛,还有点痒。薛寒玩累了追逐光影的把戏,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一刻,那个燥热,汗湿,混乱,不安的一刻,郦亚决定去吻一吻薛寒。
郦亚闭上眼睛,他的回忆步入了尾声。他放弃了。他抱住薛寒,摸到他,吻到他。薛寒老实地被他抱着,乖乖地被他吻着。
他放弃了。
郦亚后来醒了一次,天还没亮,薛寒不在他边上了,他在厕所里找到了他。薛寒躺在地上,蜷着身子,约莫睡着了。郦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地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他梗住,又说:“算了不说了,答应了你不问了,你睡吧,我不吵你,你在这里睡吧。”
郦亚走开了。
第六章
“……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出殡了,我打电话给大野,我问他,墓地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大野说,没有墓地,他妈没给他买。骨灰撒河里了。我听了就哭了,大野特别着急,他说,唉,你哭什么啊,别哭啊别哭,你现在在哪里,你站着别动,哪儿也别去,我来找你。然后他来找我,我忍不住啊,就一直掉眼泪,我们在咖啡馆坐到了半夜,他送我回家。后来我们复合了。再后来就结婚了。”
“如果薛寒没有死,我应该真的就不会再组乐队了,业余爱好吧就当做是,可能去广告公司吧,我大学读的是传媒,或者做公务员,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安稳。因为这个事,我们几个又被找去认人,录口供,那个人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出来之后我们几个还讨论过,大家都没印象,感情上的纠纷或者是金钱上的纠纷?也许吧。不过凶手抓到了总是一件好事,听说薛寒的妈妈打算告他?希望他能安息吧,希望吧……听说他妈给他买的保险没赔到钱。”
“律师已经和我谈好了,告完顾知了,我们就告保险公司。单子我都开出来了,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车马费,我来来回回跑保险公司跑了多少次啊?那个业务员的名片我也还留着,我告他们。”
“很多电视剧啊,电影啊,都喜欢写杀人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童年阴影啊,有什么怪癖啊,比如不擅长社交啊,躲着人,怎么怎么的,但是我处理过这么多案子,多数杀人犯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啊,杀的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有时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非得要说什么心理问题,也不至于,就是有时候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一钻牛角尖,就下了手,就觉得你这个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问了警察了,说算自首,但是潜逃六年,认罪态度还是良好的。我想见见他,提了申请,驳回了,知了不想见我,爸妈,他也不想见。他只想见Adam,我联系过他们的经纪人了,经纪人没答应。”
“知了的事情出了之后,我们几个人经常凑在一起琢磨,他是不喜欢薛寒没错,可也没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啊,当然只是假设,比如是某某某指使知了,他……他很崇拜Adam,而且我记得他还和我说过他们私下一起吃过饭,还有那时候MONSTER其他人吧。不然你说杀了人为什么还要留着凶器?说不过去吧?有没有可能这个凶器是一种收藏品呢?粉丝会收集偶像的签名啊,杂志啊,用过的水杯,穿过的衣服啊。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既然他说人是他杀的,而且指纹什么的都对上了,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Adam会去看他吗?我听说他不肯见家人,律师也不见,倒很想见见Adam。”
“MONSTER是MONSTER,1985是1985,成员变动不多,但是它们是两支乐队,粉丝都很清楚,我不想聊薛寒。”
“我和薛寒的感情说不上多好,我也说不上多喜欢他,他打架和抽大麻,我都很反感,也劝大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过。但是我一想到他,想到那么热的天,他一路和我走回来,抱着那么大一只熊,他好瘦,那个熊有两个他那么大吧,他说话啊,不停说,不停找新的话题,很努力的样子。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的。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一个人死了之后,你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他的所有缺点,你就单单想起他的可爱,他的好的地方,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好像他死了很可惜,真的很可惜。”
“虽然我不认识薛寒,也不认识1985,不过新闻我也看了,我还去听了他的歌。还是有些怀念的,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其实那是一段很荒唐的……怎么说,岁月吗?还是时光?文绉绉的,总之,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上去很酷,你知道吗,我想与众不同,我就留了长头发,穿紧身的衣服,唱别人都听不懂的歌,还自鸣得意,怎么样,都听不懂吧,你们这群傻`逼,觉得自己最牛`逼。后来听自己的歌,特别傻帽,笑死我了,我听薛寒的歌倒不觉得傻,他可能活得比较挣扎,但是音乐,说的文艺一点,艺术不都是来自这种挣扎吗?我猜,大概他自己也不想放弃这种状态,可能他放弃了,走开了,他就写不出歌来了。我有时候会想起螺丝他们。能趁机打个寻人启事吗,我们以前的乐队,圣骑兵,有个成员,绰号小毛,大名毛启明,会弹吉他,身高一米七五,93年8月5号从家里出去后,再也没回去过,这是他的照片,要是有人看到过他,麻烦联系他的家人,他爸妈一直在找他。他姐姐的孩子还没见过他这个舅舅,孩子学了音乐,也会弹吉他,弹得还不赖。”
“薛寒那件事当时还挺轰动的,在圈子里,不过事情过去久了,记忆也淡了,前几天几个朋友来我米线店里聚会,报纸上不是又报那件事了吗,凶手抓到了之类的。我正好手里有张MONSTER以前给我的Demo,就放来和大家一起听了,有的人是第一次听他们的歌,我说哪首哪首是薛寒写的。难免先入为主吧,听完我们就讨论,嗯,薛寒的曲风太阴暗了,负能量,听多了难以消化。但是我个人觉得,他的音乐里还是有积极的东西的。他的童年不太幸福,成年之后好像也不怎么好,没有家,朋友很少,他好像很懂得怎么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下去,但是又还是很想和别人接触,发生些什么关系,怕寂寞吧还是,但问题是他有时候没办法很妥善地处理一些事情,那怎么办呢?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是吧?我觉得还是和他的童年有关系,没有人教过他为人处世这件事,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就像野草一样哗哗地自己长大,遇到一点火就着了,一烧就烧死整片草原。他有在抗争。音乐就是他的抗争。但是人活着,还是应该拥有点别的东西的,一直战斗是很累的,尤其是和自己战斗,输的总是你自己。”
“哪有那么夸张,堕`胎都出来了,电影都不这么演了。不要造谣。那段时间,之所以会有那六年,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小女孩儿嘛,就很沉迷与众不同的感觉,找一个玩乐队的男朋友,酷吧?够标新立异吧?哇塞,这个男朋友好像还有点喜欢别的人,好像喜欢一个男的,那种时候……就特别沉迷这种自我伤害,我好可怜,好惨,为什么我这么惨的氛围。就沉浸在里面。后来想通了,我干吗要和他耗啊,我大把青春,我为什么要耗在那里,没有结果,不会有结果……结果很重要你知道吗?过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我在去机场的时候看到的消息, Adam发短信给我,接着我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要我去配合调查什么的。我和Adam还有大野在警局碰的头,我们三个还讨论了好久,这个顾知了是谁,什么来头,薛寒有没有提起过他,还打电话问了好多人,谁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杀人这件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吧,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凶手,可能他恨他吧,至于恨他什么,这得问当事人啊。有件事挺玄的,抓到顾知了那天,我妈打电话给我,我们家的一只贵宾过世了。那只贵宾有次走丢过,丢了好几天,是薛寒帮忙找回来的,台风天,雨不停下,薛寒抱着大妹,就是那只贵宾,他抱着它来按我家门铃,用外套兜住它,大妹特别乖,平时特别闹腾的小狗,缩在薛寒怀里,乖的不得了。薛寒说,大妹给你找回来了。他摸摸大妹,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晚上,我从朋友那里知道Adam他们在聚会,Adam生日,我当时在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到他们仓库时是四点五十分,天还没亮。我敲门,没人理,门没锁,我进去了。我知道薛寒也在那里,我朋友告诉我的。我出门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一把削菠萝的刀。我在厕所找到了薛寒。他真的在,我喊了他一声。”
“薛寒!薛寒!贞贞追在他后面一直喊,贞贞的内衣不是第一次被他偷了,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大吼大叫,他头上顶着贞贞的胸`罩,特别大,白色的,骑着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的,他还唱歌,自己编的歌,唱的是,吹ball吹ball,贞贞有对大ball ball!吹ball吹ball……我记得好清楚,贞贞趿着拖鞋追了半路,拖鞋飞了,她也跑不动了,他唱得更大声,撒了手,放开了车龙头,双手张开了,就这样,在风里面张开着,欢呼啊,叫啊,挥那个胸`罩啊,贞贞气得半死,‘薛寒你个臭不要脸的,薛寒你个有爹生没妈教的’,就不停骂……嗯……她一直骂,一直不停地骂……”
“……我之前说过吧,他是我的很特别的一段经历。
“如果他没死,可能就不会3 有现在的1985了,他唱歌,我伴奏,公园里,地下通道里,哪里都行吧。和平公园的那棵梧桐树,他应该会很喜欢在那里唱歌。他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但是他……没有活着,薛寒消失了,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个薛寒了,我重组了乐队,我们没有唱过一首他写的歌。薛寒不在了。
“一个人出生,慢慢长大,这样的过程里,多数情况下,他都能感受到亲情,父亲的爱也好,母亲的爱也好,其他亲戚的爱也好,然后他交到了朋友,懂得友情是什么,至于爱情……它没那么日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就能撞见的。爱情是一种奇迹,你需要运气,非常多的运气去遇到它。它不会让你很快乐,反而会让你惶恐,你会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再也遇不见这样的事情了,但是仔细想一想,还是很开心的,是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幸运的事。
“我和薛寒根本不适合,像两个不能咬合在一起的齿轮,性格不合,价值观人生观都有冲突,关于音乐的理念也大相径庭。但是两个人很适合又怎么样呢?适合不一定代表爱,爱也不一定会带来适合。我还是把我自己看成一个很幸运的人的。
“你问我那天想问的那个问题吗?
“我不太记得了,也不重要了吧。我只记得他的样子像是睡着,我不想打扰他。我没有喊他起来。”
尾声
“薛寒!!”
薛寒回过头,一只脚踩着踏板,另一只脚踩在地上。他垂下了手,把那只胸`罩扔进了车筐里。阳光洒在街上,他张望着。
“薛寒。”
薛寒看到一个男人,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腹上一痛,男人又喊了他一声,他腹上又是一痛。薛寒脚软地摔在了地上,他捂住肚子看着那个男人,渐渐地,他的视线模糊了,渐渐地,连黑夜和白天都分不清了。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条铺满阳光的小街,蝉在聒噪,周遭有淡淡的花香,他骑在一辆自行车上,面前是白得刺眼的远方。有人在他身后呼唤他。
薛寒回过头,凝视着那条街的尽头,迷惑又出神地搜寻着。
——完——
后记:
早前说过,有次晚上做梦梦到了《昼夜狂欢》里的一些画面,就想写下来,但是拖到现在真的开始写的时候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些画面是什么了,但是尾声里薛寒凝视尽头(可以看做是凝视镜头)的画面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到的。《是非》做了一次很大的修订,里面提及的《昼夜狂欢》的部分和一开始写的已经很不一样了,但是新修订的版本里的《昼夜狂欢》和这个《昼夜狂欢》也还是有点出入的,毕竟一个是故事,一个是电影。哈!
这个故事不长,不太快乐,希望你们喜欢吧:)
可能这周会把新修订的《是非》贴过来,老黄瓜刷绿漆……因为真的改了很多,还是希望大家买书前能稍微看一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