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旅行完本——by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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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高穹的名字,章晓的脸就有点烧:他的体温有点儿升高了。
胸牌上贴着章晓的照片,浓眉大眼的俊秀小青年。在他的大头照上方是一行拱形的隶书:失落文物回收管理委员会。
“这胸牌和高穹的一样。”章晓摸个不停,“嘿嘿嘿……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共通点。”
原一苇:“……和我的也一样啊。”
然而章晓没听进去。
在文管委度过的第一天,章晓很失落。
高穹没有来。
在原一苇的说明里,高穹是文管委最不守时也最难管的一个人。无奈他是应长河的亲戚,裙带关系简单明了,所以没人敢管他。迟到早退是常事,外勤明明只登记三天,结果一周不见人影,也是常事。
原一苇带他四处参观,但只局限在文管委内部。大量办公室和当日一样门户紧闭,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两人很无聊地转了一圈,回到值班室,章晓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不是要管理陈氏仪么?应主任不应该跟我说明一下陈氏仪的情况?”
“他去开会了。”原一苇带他往里走,“我跟你说明吧。”
包括原一苇和章晓在内,文管委在编的向导只有三个人,章晓还没见过的那一位被本馆抽调去修复图书了,暂时回不来。但是无论是那位没见着的向导还是原一苇,都没有修复陈氏仪的能力。按照之前应长河的说法,陈氏仪十分依赖向导的精神体能量,但章晓连自己的精神体都没见过,隐隐有种上了贼船的紧张和茫然。
“只要你是向导,你就必定有精神体,就算精神体不显形,你也拥有精神体的能量。”通过掌纹和瞳孔识别后,原一苇带他进入陈氏仪的保护域。
陈氏仪的保护域其实是一个具有识别功能的房间,它并不大,两侧是两个直达天花板的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资料和许多章晓认不出来的物件。位于房间中央的黑色仪器里存放着陈氏仪,他记得应长河说过。
章晓看来,这个铁块有些简陋,看上去很不牢靠。
“具体的操作规程会在新员工培训上由我或者应主任对你进行说明,有书,也有资料看,你到时候记好笔记就行。”原一苇走到黑魆魆的仪器边上说,“书和资料是为了应付国博一年一度的业务考核,实际上向导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在我们的人利用陈氏仪进行时空穿梭的时候,用精神体的能量来维持陈氏仪的运作。”
他弯腰拉开黑色仪器的抽屉,取出一个手表:“这是我的陈氏仪,你可以过来看一看。”
章晓:“……这么小!”
原一苇:“你以为有多大?”
章晓接过原一苇手里的手表,发现这是一个手表形状的经纬仪。表盘上嵌着一块透明的玻璃,里头似乎充盈着无色的液体,浮动着不少数字。章晓看到了经纬度的标示和时间的标示。
时间是1756年。
“陈氏仪处于什么位置,它就会显示当前位置的经纬度和时间,比如现在应该显示文管委的经纬度和2017年。”原一苇指点给他看,“但时间还是我上一次使用的年份,它坏了,所以现在还没恢复。那是乾隆年间,青浦县那边地震了,地里震出个豁口,里头都是陪葬的宝贝。说到那些宝贝……”
“我也会有吗?”章晓连忙打断了他。
“当然,文管委每个出任务的人都要佩戴陈氏仪。”原一苇说,“但是它们现在用不了了。我们寻找失落文物必须使用陈氏仪,所以现在整个文管委基本处于瘫痪状态。你必须修理好它们。”
章晓:“……怎么修?”
原一苇想了想:“你把它戴在手上可能就知道了。”
章晓觉得太不靠谱了。自己应该是真的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他有一大堆想问的问题,比如陈氏仪不是只有一个么,为什么一抽屉都是?寻找失落文物又是什么意思?寻找文物不是考古学者的工作么,和时空穿梭又有什么关系?
章晓理了理思路,正想开口问话,忽听身后的墙壁咔咔轻响着裂开了。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长发的瘦削女人站在门外。
“一苇,医院给陈宜下病危通知书了,我们要立刻过去,危机办的人可能要跟我们抢。”
原一苇脸色大变,抢过章晓手里的陈氏仪扔回抽屉,拉着章晓离开:“你代我值半天班,回头请你吃饭。”
“陈宜是谁?”章晓连忙问,“也是单位的人吗?他怎么了?”
“是在你之前负责维修陈氏仪的向导。”原一苇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不用担心,管理陈氏仪一般情况下没有那么危险。”
章晓认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相当画蛇添足。
——
*:初级性反应:《向导通识》(特殊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第三章“性与性常识”第一节“性反应”中提到,向导或哨兵的性反应分初级、中级和高级三类,初级性反应普遍表现为血压升高,体温升高,瞳孔放大,微汗,其中有部分易感人群会出现鼻腔出血、精神体颜色变化等反应。
*约翰内斯堡丧尸平权游行:1995年12月28日,约翰内斯堡爆发了丧尸游行,并引发之后半年内全球各地丧尸人群的大规模游行活动。在1995年圣诞节前夕及圣诞节当天,有过节需求的丧尸化人类遭遇了种种不公平待遇,主流声音认为他们“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不能享有人类的相应权利,包括邮购圣诞树和在屋外悬挂圣诞花环等”。通过twitter、facebook等社交工具,南非约有3万5千名丧尸化人类加入平权讨论,并在短短两日内迅速升温,最终在约翰内斯堡爆发了丧尸游行。据悉,参加游行的丧尸化人类占整个南非丧尸化人类的7645%。本次平权游行又被称为“约翰内斯堡发声”或“黄金之地的号角”。1997年6月2日,联合国安理会以包含常任理事国在内的12票通过、3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半丧尸化人类人权宣言》,肯定了丧尸化人类的人权。但对于丧尸化人类提出的三大要求(工作、婚姻、生育),该宣言没有全部覆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淋巴腺制造信息素也是胡说八道。
第4章 原型机(1)
一周后的例会上,章晓知道发生在陈宜身上的事情。
陈宜是国博的正式员工,也是陈氏仪的使用权归属国博并委托文管委进行管理和使用之后,一直在维护陈氏仪的人。上个月的一个深夜,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不明人士袭击了。
章晓看着面前的加密文件,冷汗顿起。
他想起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一起平平无奇的、发生在博物苑南门的抢劫伤人事件。
陈宜是在博物苑南门遭遇的袭击,但过程和报纸上写的不太一样。当天晚上,陈宜结束加班搭乘地铁回家。他走出地铁站之后,发现下着大雨。没有雨具的他为了赶快回家,选择了从博物苑小区南门外的巷子里穿过,这能让他的回家路程缩短十分钟。
陈宜没有看到袭击者的模样。他被博物苑的物业保安发现时浑身是血,只跟保安说出“哨兵”两个字就陷入了昏迷。他的手脚和脖子上都有清晰的勒痕,是某种大型的爬行性动物造成的。
“……蛇?”章晓抬头,茫然地问。
例会在应长河的办公室里举行。办公室和陈氏仪的保护域差不多大小,除了办公桌之外还有一张茶几,两条黑色皮沙发。墙上悬着一幅写意山水和一幅“不计春秋”的字。角落里有一个脸盆架,架上放的不是脸盆而是养着水仙的水盆。水仙开得嚣张,香气呛鼻,闻久了还有点儿反胃。
“是蛇。”应长河合起了自己手上的文件,“告诉你们这件事是让你们提高警惕。陈宜这件事危机办的人已经接管了,其余人不能插手。他的尸体我们没法领回来,他也没有家人,追悼仪式就简单地做吧。”
章晓虽然不认识陈宜,但也感受到了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危机办是专门处理特殊人群案件的一个机构,全称为应急事件与危机处理办公室,他们只和特殊人群引发的事件打交道,丧尸、半丧尸、哨兵、向导、地底人……普通的机构处理不了的事情,全数扔给危机办。也正因如此,有些在特殊机构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在危机办的人眼里则是很不得了的大事。哨兵和向导遭遇意外事件身亡后,尸体往往会在管理机构和危机办之间展开一场抢夺。危机办带走的尸体不会再归还,至于尸体会遭遇怎样的破坏,最后如何处理,只有危机办的人才会知道。
陈宜最后一次病危通知下达的时候,应长河刚刚从开会的会场离开。他第一时间通知了原一苇等人,让他们赶到医院先保护好陈宜的尸体,但还是被危机办的人抢先了一步。陈宜这件袭击案件至此全部移交危机办,应长河等人就算想为自己的同事出一份力,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章晓手头的这份加密文件正是危机办发出的,上面写得很清楚:袭击陈宜的是一位不知身份的哨兵,他的精神体是某种大型的爬行性动物。该爬行动物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它不仅缠紧了陈宜的脖子试图令他窒息,并且用毒牙刺破了陈宜的动脉。
陈宜的血液里充满了无法稀释的毒素,在重症室里躺了一个月之后,因为各器官都出现了严重衰竭,最终没有撑下去。
但真正造成陈宜身亡的却不是他受的伤。
陈宜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向导,他有合理且迅速的临战反应。侦查人员在雨中进行调查,虽然大量证据都被雨水冲去,但现场仍旧留下了陈宜的精神体与袭击者进行搏斗的痕迹,墙和地面都有深深的蹄印:陈宜的精神体是一头雄壮的羚羊。
但这头羚羊消失了,在陈宜死亡之前,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导通识》的第五章,也是最重要的一章,章目名为“精神体与力量”。每一个哨兵或向导都会拥有一个精神体。这个精神体与他们是同生共死的。从哨兵和向导看到自己精神体的那一天开始,精神体就等于是他们最亲密、最长久的家人。他们活着,精神体存在,他们死了,精神体便消失,反之亦然。
陈宜之所以陷入脑死状态无法苏醒,正是因为他的羚羊被对方杀死了。
“针对哨兵和向导的攻击一直以来都存在着,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应长河说,“陈宜发生的事情,我们对外称作抢劫杀人事件也是有原因的,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包括他的结婚戒指。在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之前,大家一是提高警惕,二是不要过分紧张,该工作工作,该玩玩。追悼仪式我来负责,你们现在先配合好章晓,恢复正常的工作秩序。”
他开始布置每个人的工作任务。
除了章晓之外,办公室里只有原一苇和那天见到的瘦削女人。女人名叫周沙,是原一苇的搭档。她也是新希望尖端管理学院的学生,比章晓高三届,强制要求章晓称呼他为师姐。
“这个月最主要的工作就一件事,修理陈氏仪。”应长河说,“我们16年的绩效已经全部完成了,所以必须要在开展17年的工作之前把陈氏仪维修好。章晓,这是政治任务。”
章晓问:“怎么修?”
在过去的一周里,他看完了原一苇和应长河给他的博物馆员工守则、纪律规范、保密条款和基本操作手册,但和陈氏仪有关的所有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
“原一苇,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教教章晓吗?”应长河竖起眉毛,口吻不耐,脑袋反射着噌亮的白炽灯光。
“我帮周沙搬家来着。”原一苇说,“她东西太多,自己又不肯干活,我一个人忙,两天都搬不完。所以给章晓介绍陈氏仪这个任务我交给周沙了。”
应长河看向周沙。
周沙摆摆手:“我没时间,一直跟危机办的人对接陈宜这件事。所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高穹了。”
章晓心一跳,连忙抬起头。
“……所以,高穹呢?!”应长河怒了,“滚去哪儿了!——章晓,你又流鼻血了!”
高穹去买芹菜肉包子了。
今天本来应该由他值班,但他再次擅离职守,直到例会散了才拎着一袋包子回来。
应长河把他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章晓坐在值班室里,忐忑不安。
高穹还没走到值班室他就感受到了他的信息素。和成熟的哨兵一样,高穹很懂得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会随时随地无意义地发散出来。但章晓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只有那么无关紧要的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立刻就能捕捉到:那是属于高穹的气息。
充满力道,但又沉郁冷硬。
高穹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章晓正在狂扯纸巾擦鼻血。
他立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章晓根本不敢跟着他,如果说当天的反应是初级,他现在的反应已经在初级和中级的边缘了。这一周里见到高穹的机会不多,而越是没办法凑近他身边,章晓就越能胡思乱想,结果反应一点点加深,他现在一边擦鼻血一边按着自己的额头,体温升得有点高了,而且他自己的信息素压不住,正从各处淋巴腺一点点沁出来。
高穹走远了,他的鼻血停了没一会儿,鼻腔深处一痛,又有温热液体慢慢淌出来。
“我艹。”章晓没忍住说了句脏话。
高穹的信息素接近得很快,他去而复返,片刻就走进了值班室。
“吃了。”隔着几米的距离,他把一颗糖丸抛给章晓。
章晓知道这是能压抑哨兵和向导性反应的抑制剂,连忙放进嘴里吞了。
抑制剂的味道不太好,像是加了无味淀粉的白水,黏在喉咙里头有点儿让人反胃。因为服用人员的意见太大,原先针剂型的抑制剂基本都改良成了药丸子,外头裹着薄薄一层糖衣,囫囵吞下去是很安全的,嘴里还留着丝丝甜味。
章晓舔了舔嘴巴,抬头看高穹。
高穹靠在门边打呵欠。
“行了么?”他问。
“行了。”章晓的体温已经降低,鼻血也停了。他擦干净鼻子下面的血迹,跟上高穹。
服用抑制剂之后的效果他只在《向导通识》上看到过,现在亲身体验之后,有些新鲜,又有些不适。
高穹的信息素依旧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他也依旧能轻易捕捉到高穹特殊的气息。但是它们无法再引起体内的任何骚动了,像是隔着一层防护罩,章晓能感受到它们,却没有实感。
章晓紧紧地跟着高穹,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且平静地打量他。
高穹的体格很健壮,章晓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军人:笔挺的身姿和特殊的迈步方式都是经过严苛训练才能拥有的。但高穹太过冷漠,眼里没有任何热情,在知道陈宜身亡的事情之后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难以提起兴趣。
章晓觉得他很神秘,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试图跟高穹搭话。
“你以前是在哪里读的大学?”他紧走几步跟上,很热情地说,“咱们说不定是校友。”
高穹完全没反应,直接走到陈氏仪的保护域前面,回头拉着章晓的手:“自己开门。”
章晓紧张极了,可惜因为抑制剂的作用,他表面上没有一点儿波澜。他把指头上的口令卡按上去,指纹和瞳孔识别后,保护域打开了。
“陈氏仪的原型机只有一台,是陈宜以前用的。”高穹打开黑铁柜的抽屉,取出一个陈氏仪递给章晓,“这个是你的了。”
章晓顾不上想入非非了,连忙拿过来细看。
他这台原型机跟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表带是光滑的金属,表盘上除了经纬度和时间的标示之外,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旋钮。这和机械式手表太像了,他忍不住捏着那小小的旋钮转了一下。
“咔”的一声轻响,表盘上所有的数字都变了。
1756年,以及一串章晓熟悉的数字:那是文管委的经纬度。
他吃惊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看到的是原一苇那台陈氏仪的数据。
“原型机可以监控其余几个陈氏仪的数据,包括经纬度和时间。”高穹在一旁给他说明,“用这个旋钮来选择监控的对象。陈宜以前用的时候很顺手,不需要手动调节,数据可以自如变化。但我们不是他,所以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陈氏仪不是只有一台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原型机又是怎么回事?”章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