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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师 番外篇完本——by薇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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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出了音像店,拐入一个狭长阴暗的胡同,在一栋白色房子面前停驻了脚步。
门一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就扑入了他的怀中,抬臂勾上他的脖子。纤细手臂布满烟头烫伤的痕迹,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刀伤划痕,因为皮肤极白而2 格外彰显。这个女人正是专辑上与同性纵情舌吻的白衣女人。她叫尹云,这个男人的情妇。薄唇直鼻,细长脸型,尤是眼眸澄清如水,虽未拥有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倒也算清秀。
只是额头纹着形状怪异的黛青色纹身,如同一个遭受黥刑的女犯,美与残忍如影随形,触目惊心。
“我的路西法,我是你的莉莉丝……永远……”将少女的腼腆什裘而藏,她踮起脚,主动凑过脸去亲吻男人的嘴唇。男人的嘴唇柔软如花瓣,仿佛散发出香甜蚀骨的气味,使人不舍得浅尝辄止。就像掉在欺骗的蜜液里那全然不知遭到戏耍的蜂蝶,尹云目醉神迷,脸颊两侧胭脂般的红晕时隐时现,她的面孔愈显光辉。“永远……臣服于你脚下的莉莉丝……”
一番缠绵的亲吻过后,他摘掉了帽子和耳麦,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额发。
除了没有斑斓若孔雀屏羽的眼妆,一张与手中专辑一模一样的脸。

第10章 好似一尊炮(5)

尹云自称是路西法的莉莉丝。
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爱上殷之纯前,尹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年幼时不幸成为孤儿,与叔叔一家人同檐生活。戴眼镜,绑马尾,考试门门优秀,深受老师喜欢与同学崇拜。除了不太满意女孩儿总戴那种齐过眉梢的假刘海,她的婶婶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时至今日,依然以为自己这个视若女儿的侄女纯真无瑕一如当初。只要同桌吃饭必会数落她的不开窍,敦促她早日结婚。
“时间会让一个美丽的女人每况愈下……别像我这样,把美貌挥霍一空后才找到你那不争气的叔叔……”眉眼依稀可以甄辨,她也曾是个容貌出色的女人,只是一脸过于浓艳的妆容反而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显得市侩气十足。
每回听到这些的尹云都会哭笑不得,忙不迭寻找一连串借口来搪塞。
※ ※ ※
尹云是个美丽的女人,五官娟秀,身材纤细,楚楚动人。但在俊美挺拔、高高在上的殷之纯面前,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满脸疮疤的丑妇。
本来只是想勤工俭学,凭着不错的长相去挣一份摄影模特的零花钱。结果却看见了他——如果不是一张精致美丽已达巅峰的面孔,这个男人应该属于那种黑色电影里才有的反叛偶像。存活于不为人知的地下乐队,让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让极少数人顶礼膜拜。
男人让她脱掉内衣穿上一条由羽毛点缀的诸粉色长裙。裙子无比密切地贴紧了她的躯体,让她的曲线淋漓毕现。
尹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火烈鸟。百科里说这种鸟“覆羽深红,诸色相衬,非常艳丽。”可她却觉得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低下头看到胸前凸起的两颗圆点,天性腼腆害羞的少女手足无措,面部僵硬,如何也做不到继续对着摄影师的镜头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连笑都笑不出来。
“你是处女吗?”那个眼线浓黑瞳仁淡金的男人忽然这么开口问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油然而起,尹云面红耳赤,感到溽热难当。
“如果你不是处女,就收起那副受到侵犯般的表情——但如果你是,”翘腿坐在她正对面的殷之纯抬起手指摩挲着嘴唇,高傲而又妖娆地笑了,“我喜欢处女。”
拍摄的时间格外漫长。
晨光蜕成暮霭,天空化为沼泽。
世界颠倒。
像每个好女孩骨子里都渴望被恶魔引诱,十七岁的尹云爱上了二十岁的殷之纯,并且自此万劫不复。
除了写歌谱曲的时候会任由自己陷入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自言自语中充斥着自我唾弃与自我爱恋的矛盾与挣扎。更多时候的殷之纯只是一个容貌精美绝伦的玩偶、一个旁观废墟遗址的游客,情感匮乏,目光冷漠,即使最亲近的朋友倒在他的面前,也不会改换脸色,稍为动容。
很难用东方或者西化来鉴定他的长相,卸掉淡金色的隐形眼镜,真实的瞳仁颜色其实是一种非常漂亮却莫名哀伤的淡褐色。洗尽铅华的美丽面孔澄净如月光,女孩们见了总难免惴惴不安与黯然神伤:他会不会走来邀我跳舞。
为生硬的语言所斥责,遭到残酷的暴力对待,为他堕过几次胎并且导致终身无法再有身孕。甚至有一次,为了博取他的欢心,她突发奇想地去做隆乳手术,结果却因为害怕而在手术台上歇斯底里地崩溃,无论医生怎么劝慰都无法止住她的眼泪。半途而废。
后来她才知道,殷之纯也在与她同样的年纪将一整颗心交付他人。一个男人。她不敢奢望殷之纯短时间内忘记他的恋人夏左泉,因为那极像是一种背叛,贬低过去的同时也贬低了他自己。
可是,整整七年。七年的时间可以让一对原本恩爱和睦的夫妻彼此厌倦乃至憎恨。
胶片里永远不会老去的梦露伸手按住了地铁口飞起的白裙。
人们都说,七年之痒。
夜莺为玫瑰歌唱,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欣然接受自己的伤痕累累。与殷之纯在一起的日子,尹云很快学会了抽烟、酗酒、以自残的行为博得怜惜和不时爆出几句粗口。彻底从一个完美的优等生堕落成现在这样一个下贱的婊子,感到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终究分崩离析。像视贞洁如性命的少女最终沦为娼妓,这个改变尹云自己也无能为力。
但是,因为爱情,一切都可以很好。
至少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天收拾衣物时不小心拿走了他的链子。
“是你拿的吗?我的链子?”尹云依稀知道这条链子来自夏左泉,而这个男人对殷之纯的意义非比寻常,却从未料到自己的恋人会面露一种极为痛苦而狂暴的神情,好像不是遗失了一条链子,而是被人折断了一截自己的琵琶骨。
“之纯……”以最为轻柔的声音呼唤爱人的名字,想让他从混乱和惊慌中脱离而出。“不过是一条链子……”
“在哪里?我的链子在哪里?”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四处寻找不翼而飞的“头骨项链”,把原本整洁干净一丝不乱的家翻找得一地狼藉。尹云难以解释自己的愤怒和勇气从何而来,她头一回大起嗓门,那么毅然决然地顶撞起这个男人。“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的尸骨连蛆都懒得理睬——”殷之纯不假思索间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太大,单薄纤细的女人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柜脚上,顿时鲜血淋漓。
仰起脸,睁大眼眸牢牢望着刚才对自己暴力相向的爱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
“尹云,”似乎也被自己的凶狠吓了一跳,他跪下身来扶住她的肩膀,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触摸起她的伤口。狂乱残暴的气息从淡褐色的瞳仁里褪了干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限悲伤柔软的口吻对她说——当时当刻,女人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声温柔的歉意或者更为直露的表白,可那个男人只是说,“告诉我,你把我的链子放在哪儿了?”
“殷之纯……你个变态!”推开对方的手,一路跌撞,把自己锁进了盥洗室。
眼里像溅上了春日阳光热辣的姜汁,再也无处搁置的悲伤夺眶而出。面对镜子,她双手掩脸,嚎啕大哭。她终于发现了两个她根本无力改变的事实:第一,这个男人是同性恋;第二,这个男人永远不会为自己改变。
※ ※ ※
尹云提着高跟鞋站在江边,想要结束自己可笑而悲惨的生命。正当她打算纵身一跳的时候,一个恰巧路过的男人从身后牢牢抱住了她的腰。挣扎抵抗间,她用自己的高跟鞋在男人右眼的眉骨处狠狠砸了下去,砸出一道深长的口子。
于兵荒马乱中朝那个将她救下的男人瞥去一眼——那个男人拥有一张令人一眼难忘的脸。肤色偏深,一双眼睛夹锋带芒般锐利明亮,面庞轮廓英俊无比。
“我在救你,你却打我?”抬手捂上受伤的眉骨,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淌了下来。“那个让你痛不欲生的小子也许短时间内会为你的死亡伤心落泪,但很快就会将你忘诸脑后,每天吻着别的女人入睡。”一边忿然谴责她的愚不可及,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妈的,蠢女人!”
殷之纯除了自己还有数不清的女人和男人,在性伴侣的选择上,完全没有节操和原则可言,他可以压人于身下也可以被压,全凭心情,全无所谓。
果然如那个偶然相遇的男人所说,她的爱人当天就找了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依偎在他身侧的身穿黑色皮衣的美丽女人尖声大笑,对开门进屋的尹云说,“My angel,欢迎重返炼狱。”
唇角抹着冷酷的笑意,居高临下的殷之纯垂下眼眸,抛出一个字,“滚。”
“我不!”既然当初没有勇敢地选择死亡,活该如今受到苦难的膺惩。尹云懊悔不已,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居然让另一个女人趁虚而入了。
皮衣女人名叫宓娜。和尹云的清秀单薄不同,宓娜五官醒目,艳若桃李,傲人的上围更让她足以倾倒众生。
像那些被随意栽植于后宫、因由男人的恩宠或荣或枯的古代女子,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向人启齿的畸形友谊。盛开时彼此诋毁与嫉妒,凋零时彼此拥吻与爱慕。
暧昧,模糊,微妙至极。
不过尹云始终心有疑窦:同样身为这个当红偶像不为人知的地下情妇,比起自己对殷之纯全心全意的仰慕爱恋与无条件的忠贞臣服,宓娜似乎另有所图。
※ ※ ※
“之纯,干嘛买自己的碟?”
“因为碰上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信手将专辑摆置于花架,笑。
一头如同河床水藻的茂密长发垂在腰际,红唇烈焰,嘴咬花枝,宓娜正于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殷之纯目露激赏之色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不时露出满口白牙,无所节制地狂笑出声。
屋子里一片宿醉状态的狼藉。
“之纯……之纯,求你见我一面……”
一个男人在阳台下竭力哭喊,使得尹云不得不从那些远走的记忆里抽离自己的思绪。她的家里还有一些自称是“艺术家”的年轻男女,一划的浓妆艳抹,奇装异服。他们制造出各种尖锐刺耳的声响,随即争先恐后从窗口探出头去。
“之纯,求你……”仰脸对向阳台——似乎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悲情主角罗密欧,程子华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一定会感动你,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男人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可太有文化了!”乐队的贝斯手卢克以一种撕裂声带的方式演唱着殷之纯写的歌。
那句歌词是:烈焰焚身,尸骨无存,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另一个人则马上对着苦苦守候于楼下的男人大声咆哮:“不是你!”一群冷血怪异的男女东倒西歪。落井下石的丑恶姿态,还不如相互梳理毛发中虱子的猿猴来得富有人性。哭泣一样的笑声与叫声此起彼伏,几近扯破尹云的耳膜。
殷之纯伸手抚摸起挂于脖颈垂于胸前的头骨,面无表情地说,“怎么办,我感动了。”
电视显示屏里正在播放一部黑色电影,一对亡命鸳鸯最后被乱枪打死,曝尸街头。这样的结局让尹云瞬间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感受,她朝坐于一旁目光寡漠的恋人勉强挤出个笑容,“那就让他上来吧。”
程子华恰巧接到了郝透的电话,告知他迟傥已经答允替他手术。郝透小心斟酌着自己的措词,尽量想让语言组织得温和、详尽而又充满希望,借以舒慰这个男人的不幸。可程子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电话上——因为白房子的二楼阳台出现了一个人,明黄与蜡白混染一起的月色被调得非常稠厚饱满,落笔绘出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
封冻的目光逐渐消融,摊开两手撑着雕花扶栏,俯下脸来对自己极是温柔一笑。
多美。
随后他看见殷之纯抬起手臂,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如同沙漠中频临干涸的人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海市蜃楼。楼下的程子华迫不及待地收了线,以至于他没有听清郝透后面的话,“你的鼻子还有一线生机,那个迟傥,他有办法……”

第11章 好似一尊炮(6)

“我为自己那个愚蠢的念头向你道歉。”二十七岁的殷之纯,眼神葆有昔日的饥饿与纯真,仿若嗷嗷待哺的婴儿。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前男人的鼻子,眼眶稍许含泪,字里行间都是诚恳与认真,“不要对一句简单的托词信以为真,我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了。”
程子华忙不迭地摇头,“如果是你厌倦了我,我可以为你改头换脸……”
“我只是厌倦了你的身体,并没有厌倦你。”他开始娓娓道述与他的分别之苦,嗓音如轻拨琴弦,温柔而哀伤,男人女人都会为之心碎。包括尹云、宓娜在内,周遭所有的人都屏息敛气,他们觉得这般模样的殷之纯简直像是个笑话,但却亦为他言语间营造的哀伤所感染。
更别提当事人,这番始料未及的温柔早已令他热泪盈眶,甘愿随其生死。
“我找了很多整形医生,那个行业专家谢罗彬,还有一个男人叫、叫什么‘池塘’……”像是担心为爱人彻底抛弃,程子华一味承诺自己会尽快复原,“我会好起来,很快……”
“不需要外人搀和,其实你自己也做得到。只要你亲自动手做到,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起身跪在男人的面前,殷之纯凑脸贴近他的耳畔,“有些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接着他握起对方的手,往他的下身比划出一个“切割”的动作。
程子华愕然睁大眼睛,可那个情深含泪的笑容让人无法甄别这番话的真假。
以一个鼓励的笑容与一种信任的目光将这个鼻梁坍塌、面孔畸形的客人送出了门。
“割礼、宫刑,whatever。只要能让这愚蠢的胡搅蛮缠从此消失。”一双眼眸尚且濡亮泪光,却已瞥过头勾唇笑起,“我早就说过,我可以得奥斯卡。”
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一屋子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之纯,你该进军好莱坞!”
“之纯,你会红遍全世界!”
殷之纯亦是放声大笑,一口洁白牙齿。一个冷峻桀骜的天使,一个美艳纯真的魔鬼。
※ ※ ※
去那家音像店还借来的两栖类动物碟片,迟傥又在门口照了一下镜子,镜子里的男人整洁干净,异常英俊,举手投足散发出广藿香与杉木交织的气味。这是郝透给他送来的香水,出于商业伙伴间的友谊。出门前永远会擦香水的谢罗彬一度让迟傥觉得娘炮得可以——好吧,人家有四分之一是英国人。
男人冲自己的镜像挑眉一笑: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随便收拾一下,就是倾倒众生的万人迷。
走进店内,下意识地往金属摇滚区瞥去一眼。居然,他在。挂于脖子的红色耳麦依然抢眼,卡通造型的连帽衫,帽子戴上后几乎掩去大半张脸,头上还竖着可爱的青蛙耳朵。迟傥如同旧地重遇故知一般面露欣喜地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嗨,朋友!”
“嗨,陌生人。”青蛙帽男人稍稍仰起脸,马上就认出了对方。仔细打量上一番将自己“收拾”得分外整洁的男人,便以一个老友般亲切而赞赏的口吻对他说,“很不赖嘛。”
迟傥问,“你上次买了一张他的专辑,对他的印象有没有因此改观?”
青蛙帽男人很孩子气地鼓了鼓嘴,摇了摇头,“还是不怎么样。”
心里想着“要求还挺高”,嘴上却说,“他的声线太棒了!一开始难以习惯这种无端爆发的尖叫似的唱腔,但后来简直为之深深着迷。”忍受不了缠绵婆妈的肥皂剧正如同忍受不了靡靡之音。谢罗彬当宝供起来的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对了,郝透。郝透的声音偏细,难听点说就是有些娘。所以当迟傥知道殷之纯和郝透曾是同一个偶像团体的组员,理所应当的以为他也是个徒有其表的骗子。但是男人爆炸一般的声线刚一出现,他就彻底折服了。
似乎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郝透销声匿迹,而殷之纯大红大紫。因为这个人确实桀骜不驯,才华横溢。继而他开始向这个陌生而年轻的朋友阐述自己听歌后的一些有感而发,对殷之纯所作的歌曲,首首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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