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春风完本——by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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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大人说哪里的话,您答应帮我寻找阿山民女已经很感激了,您问什么都,我一定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阮岚心道:这样也好。还好提前问过乔艾芬,否则到时候和阿山父亲聊起,便可以尽量避免揭别人伤疤了。
说着,二人便已经走到药铺门外,乔艾芬朝门内喊道:“孟伯!帮我们的官大人来啦!孟伯快出来呀……”
药铺大门紧闭,乔艾芬转头说:“阿山失踪的这些天里,孟伯伯他一直食寝不安,还起了风寒,怕传给病人,所以药铺便不开门了。不过大人别怕,我走的那几日,孟伯已经快好了,不会传给您的……”
这时,药房的大门突然开了。
从中走出来一名脸色灰白之人,看模样大约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应该就是阿山的父亲孟伯。
等等……
阮岚整个人忽然一顿。
看到眼前这张脸,阮岚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孟伯……姓孟……孟大夫……
阮岚的记忆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鄙人姓孟,唤我孟大夫便是。”
原来是他——
就在太子尹成失势前的某一日,阮岚曾被尹辗压在床榻上羞辱了半夜,那一夜他不愿回家,住在了尹辗府邸旁边的客栈里,在第二天早上,一位大夫出现在客栈中,说要为他诊治。
那几天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难忘,尽管只见过一面,尽管眼前之人早已苍老了许多,但阮岚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这人便是那天早上出现的孟大夫。
“孟伯,这位大人说定会帮我们找到阿山,孟伯我们终于不用再担心了啊阿山有救了……”乔艾芬握着孟大夫的手臂,声泪俱下,“孟伯……呜呜……”
“孟大夫。”阮岚向他拱手行了个礼,自报家门:“在下是阮岚,前来调查孟祁山家中及附近的情况。”
孟大夫喉中哽咽,颤抖着嘴唇缓缓说道:“大人……”
他双眼血丝遍布,看着阮岚,不知为何,竟久久未再开口。
阮岚还以为孟大夫已经认出了他,谁知道孟大夫忽然两眼一闭,双腿一弯,直接晕了过去,“咚”得一下摔倒在地。
“孟伯!孟伯!您怎么了!”乔艾芬立即蹲下大哭起来,晃着孟大夫的胳膊道,“阿山还没有找到,您千万要撑住啊!”
阮岚对她说:“艾芬姑娘,我们二人先将孟大夫扶进屋子里,你再想办法去找个大夫。”
乔艾芬眼里满是茫然无措,她立即摇了摇头,颤声道:“我们……我们没有相熟的大夫了……附近也没有大夫……不对……”乔艾芬忽得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向外跑去,“我去找兄长!他以前给孟大夫当过学徒,大人您等等,我去去就来!”
别无他法,阮岚只好自己一个人九牛二虎之力将孟大夫挪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期中终于结束了!
第43章 沉冤得雪
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乔艾芬终于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更为年长的男子,只见他身材健壮,皮肤棕黄,观面相,看上去十分老实。
这应该就是乔艾芬口中的“兄长”了。
“大人,这便是小女的哥哥乔艾青。”
乔艾青朝阮岚点了一下头,便开始为孟大夫把起脉来,随后又检查了孟大夫的眼睑与舌苔,动作很是熟练。
“哥哥……孟伯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便晕倒了?莫非是患了重病?”
乔艾青轻轻答道:“孟伯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乔艾芬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为何突然睡着了?”
“自阿山失踪之后,孟伯日夜烦忧,积郁于心,应当是很久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了,所以方才见到大人时才会晕倒。”乔艾青垂眸看着孟大夫,半响叹了口气,“唉,我们先出去吧,留孟伯一人在这里静养。”
乔艾芬点头,然后对阮岚说,“大人,您可以去我和哥哥住的地方歇息一会,顺便也能问哥哥一些我不知道的问题,我们家就在旁边,很近的。”
阮岚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
******
此时,尹辗终于回到皇宫,遣散了一众因赶路多日而身心俱疲的大臣。
乌泱泱的人群终于散去,张总管在一旁问:“陛下,晚膳御膳房已经备好了,现在可要用膳?”
尹辗则抬了眸子朝寝宫另一边望去:“不急。”
“那陛下现在……”
“去碧华宫吧,朕要看一看多日不见的贵妃。”
“是。”
皇帝驾临碧华宫,碧华宫上下皆出门跪拜迎接。
尹辗挥退众人后,当即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小毛孩子跑了过来。
“父皇!”大皇子尹玄第一个扑进了尹辗怀中,“恭喜父皇祭天归来。”
“父皇!您终于回来了。”长公主尹苻圆毫不费力地将尹玄顶开,牢牢霸占住了尹辗身上最好的一块位置。她仰着头嘟嘴糯糯道:“父皇父皇,你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呀……圆儿饿了……”
尹辗抚了抚长公主的后背,安慰道:“是不是玄儿又抢你的东西吃了?”
“父皇!”尹玄立刻瞪直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皇姐天生蛮力惊天,儿臣怎么可能抢得过她……”
虽说早就知晓长公主天生力大无穷,尹辗还是假装拉下了脸:“不得胡说,力气比不过女子,你应该怪你自己不努力练武才是。”
“就是啊!父皇!”尹苻圆激动地用她的小手紧握成拳在尹辗的腰腹处捶了两下,“父皇您看,圆儿哪里是蛮力惊天……”
尹辗顿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于是赶紧拉住了长公主的手:说道:“咳……圆儿,你先和皇弟去玩吧,朕去看看你们母妃。”
“是!父皇!”尹苻圆拉起了尹玄的手,轻松向旁边拖去:“尹玄,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两只娃娃跑走之后,尹辗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恢复了和往常一般泰然严肃的神色。
贵妃端着一个茶盅,交给旁边的侍女,唤道:陛下……”
尹辗走进屋内,挥退了碧华宫的宫人。
他转过身来,看了贵妃一眼,说道:“圆儿长得越来越像阮岚了。”
贵妃听到后先是顿了一顿,头上翠玉金步摇也跟着停摆。
“自然是像的……阮大人毕竟是圆儿的生身父亲。”
尹辗垂眸散开了手上的扇子,缓缓摇动起来,眼中漆黑幽静,弥漫着不明意味的神色。
“你可有什么话对朕说?”
贵妃望着扇面上那一抹红色的印,心中一惊,问道:“莫非……陛下找到阮大人了?”
尹辗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当然。”
贵妃眼中一时间明暗交叠,垂下了头恭敬道:“恭喜陛下。”
“……”
“阮大人定不会是杀害卫嫔的凶手,希望陛下能还他一个清白。”
尹辗将目光偏向一边,“哼”了一声:“不劳贵妃费心,朕自然会护他周全。自那日你擅作主张偷偷救下阮岚的侍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该知道,阮岚已经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了。”
“陛下恕罪,臣妾并无他意,只是不想看到阮大人蒙冤。”
“自然不会。”
说完,尹辗便拂袖而去。
张总管紧紧跟在后,低声道:“陛下,这件事,可与贵妃有关?”
尹辗用余光扫了一眼碧华宫,面色有些不善:“她应当并不知晓此事。”
“那……”
尹辗继续说道:“朕一直派人暗中观察碧华宫,她哪里是这么容易便能悄无声息地与宫外人接应的?那一晚朕查过了,并没有刺客到她宫中来。”
“陛下英明。”
“不过,既然不是她……那会是谁?朕听阮岚说,那日他看到了两名会易容术之人,所以,会否他们在之前已经易容成了贵妃?”
闻言,张总管蹙起了眉头:“若真如此,那可就难办了……”
******
阮岚从乔氏家中出来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大人,千万要帮我们找到阿山!”
“大人,一路走好。”
拜别乔氏兄妹之后,阮岚决定,趁着天还未黑先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方才乔氏兄妹口中,阿山的唯一好友崔泓。
据说此人性子及其傲慢,与旁人不常来往,而且不知怎的,崔泓在阿山进戏班之前突然开始胡言乱语,人人都当他是疯子,听说阿山失踪后,便一蹶不振,卧病在床好些天了。
根据乔氏兄妹所指的路线,他很快便找到了崔泓的住处。
天色已暗,窗中却亮起没有照明用的烛火。阮岚心想,难道……崔泓不在家?
他先是伸手叩了叩门。
无人应答。
他抬高了声音对着门内说道:“有人在家吗?”
依然无人应答。
“我是前来调查孟祁山失踪一事的,如有打扰,还请……”
就在这时,从屋里忽然传出一个怒火冲天的声音:“快滚!别来问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屋内之人听上去极其暴躁,阮岚则依旧很有耐心,继续仰着脖子对大门喊道:“本人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此事……”
突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推开,一阵浓郁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阮岚立即向后退了一步。
一个满面青色胡茬的男人歪歪扭扭地站在门边,手拿一只酒葫芦,穿着一身破旧的褐色薄衫,他的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头上,露出来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十分骇人。
“嗝……皇帝老子命你前来?!”他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阮岚,嘴巴里“啧”了一声,不屑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阮岚很是沉得住气:“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孟祁山失踪一事,听乔氏兄妹二人所言,阁下是孟祁山好友,因此想问阁下一些事宜。”
“问什么事?”崔泓拨了拨额头上脏乱的碎发,嗤笑道,“问阿山为什么会失踪?我怎么会知道?”
“并非……”就在这时,阮岚忽然发现崔泓站立的姿势非常奇怪,肩膀靠在门上,一只腿弯曲着,另一只腿完全没有支撑在地面上,但是又好像并非是故意这样站的,而是——那只弯曲的腿断了。
阮岚继续说道:“在下想问的是,你可知,孟祁山为何要去戏班打杂?”
听完,崔泓脸上讥讽的笑容更甚,他轻蔑道:“大人呐,要是我说了,你可会信?别人都当我是疯子,没人信我。”
阮岚看着崔泓,道:“你说吧,至于信不信,我会自行推断。”
崔泓仰头喝了一口酒:“哦?大人,那我说了?”
阮岚应道:“说吧。”
崔泓用酒葫芦的壶尖向下一指:“大人呐,看到我这是废腿了吧?”接着又用拳头用力捶了两下,“知道它是怎么断的吗?是被我们那里的县太爷给打的。”
阮岚朝那条弯曲的“废腿”看了几眼,问道:“为何会如此?”
“因为碍着县太爷他儿子平步青云了呗。”
“怎么说?”
“书院先生在乡试开始之前,给我们所有人布置了一篇文章。谁知,那文章正是乡试题目,县太爷拿了我们县里书院上上下下数十余人作的文章,将其中文字捏揉杂合,取各文精妙之处、点睛之笔,作成数篇文章,让他儿子抄下来,参加乡贡。他儿子果不其然中了解元,而我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年之人,却因为先生徇私舞弊、提前泄题,而被永远禁止参加科考,关了起来,不过嘛……倒还得多谢县太爷手下留情了,没将我们发配边疆、尽数充军!”
崔泓说到一半时,就已经无法镇静下来,而是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看上去似乎是要把他口中的“县太爷”活剥生吃了。他接着又道:“后来,我偷偷跑了出来,连夜逃亡前往临州,想要上报管理知府,谁知,那知府竟和县太爷串通一气,将我打了一顿,还打断了我的腿,将我关押起来,索性我又寻了一个良机跑出来,正巧碰上了少时好友孟祁山。虽然多年未见,他也不知怎的不会说话了,但听完了我的遭遇,他竟仍然愿意帮我一把。他告诉我,他认识京城的一个戏班,那戏班每年皇帝生辰都会进宫搭戏台,只要他寻到机会将此事禀报当今圣上,我们书院众人,就都能沉冤得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反映说,以为长公主是阮岚的娃,不是的!我前面明明写到了,阮岚和那个丫鬟啥也没做。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是柴房老王的,老王因为胆小怕事,所以跟尹辗手下说,丫鬟肚子里的是阮岚的孩子……
第44章 高山流水
有外面天色已越来越暗,崔泓屋宅附近没有灯火照明,只能看见远方的大街上有些光亮。
夜色下崔泓的脸变得更加可怖,眉眼似乎都已经挤在了一起,他颤抖地握紧右手,一拳向门上砸去。
随着“怦”的一声响,阮岚慢慢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崔泓,问道:“这些事情,你是否曾与这里的其他人说过?”
“没有。”崔泓不屑地闷哼一声,“别人都当我是疯子,就连跟阿山有了婚约的乔家娘子都害怕来见我,呵,我看呐,他们根本不是把我当成疯子,而是担心得罪了那些当官的大人!不过都是一群胆小怕事的人罢了。”
崔泓低低地骂完,又转向阮岚,斜着眼道:“如何?大人你可信我?”
阮岚顺着崔泓的话仔细回想:“临州……莫非打你的是孙知府?”
“正是他!”
“可是……”
“是呀,孙知府一向有爱民如子、洁身自好的美名,据说这些虚名都已经流传到京城里来了。他怎会做下如此徇私舞弊殴打百姓之事?所以……”崔泓咧开了唇,脸上似笑非笑道,“大人……您也不信我吧?”
崔泓说的不错,相传孙知府确实为人清廉正直,他曾听见尹辗与吏部谈起过临州的孙知府,说是此人治理临州有方,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好像还准备在今年给孙知府升迁,让他来京城做官。
明明已经升迁在即,按照常理,本该是选择安稳度日,究竟出于怎样的原因,才会做下如此恶事,给人白白落下了口实?
可是观崔泓如此愤愤不平之色,又不像胡说八道……实在奇怪。
阮岚皱了皱眉头,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崔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不能凭你一面之辞便将朝廷命官定罪,你先将那县官任职之处、县官和书院的名字写下来,我会将此事上报皇帝陛下,相信陛下定会派人调查。”
“哦?”崔泓接了那张空纸条,却也不着急进屋拿笔墨,他疑惑道,“大人,我看你身上衣着,并非有多富贵,想必不是什么大官,估计你也难有直接面圣的机会,就算有,那这张破纸条,陛下会看吗?”
“……”今天来的如果不是阮岚而是别人,可能早就被崔泓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气走了。
过了好半天,阮岚才说:“陛下定会看的。你放心吧。”
崔泓心里也是司马当作活马医了,他手扶着墙壁,想要挪进屋里取笔,阮岚连忙稳住他的手臂,道:“我来吧,你的笔墨在哪?”
“在桌后的柜子里,第二层。”
阮岚将桌上的蜡烛点上,映着微弱的烛火,果然在一架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其中包着的,都是一些书写用具。看着屋中摆设污七八糟,没想到这一包笔砚倒是被擦拭得干净整洁,像是常常打理过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些东西都是同一个人用的。
崔泓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临州芜县县令陈儒贤勾结曹宣书院蒋庭徇私舞弊”这几个大字,然后折了起来递给阮岚:“麻烦大人了。”
那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大气、清丽文雅,若非亲眼所见,阮岚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字能从衣着如此邋遢的酒鬼笔下写出。
看来……这断了腿的邋遢酒鬼,还真是一个读书人。
阮岚和崔泓道了别,刚要走出院子,他忽然隐约看见,屋外浓浓的夜色里,似乎站着一个人。他向前迈了两步 ,才看清这人身上穿着宫中暗卫的服饰。
“是你?”阮岚辨认出他的脸时颇有些惊讶。
这位便是之前尹辗一直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除了保护他的安全之外,还负责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定期汇报给尹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