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殇四部曲 出版番外篇完本——by壹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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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米底不是已经和吕底亚开战了么?他们却还不回去,说起来还真奇怪……”
“是。”
“他们是有求于你吧?”
“嗯。”
“能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吗?”
“……不。”
听到那一向沉默的同僚这样的回话,就连好脾气的拉撒尼都有点受不了似的,挠了挠乱蓬蓬的黑卷发。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哪,撒西金,有的时候和你说话真是累。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不过,”话锋一转,“你若胆敢做出背叛王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携着恫吓的声调,拉撒尼用鲜有的认真口吻警告自己的同僚。
“我不会背叛王。”板着一张硬冷的脸,撒西金面无表情地说:“王便是我的神,叫我背叛他,我宁可选择死亡。”
“哟,那就好。难得一句话讲得那么长哩——”
“但……”
撒西金忽而说了这么一个字眼,欲言又止,拉撒尼古怪地看他,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第三章
离开议事殿的时候,尼布甲尼撒被负责建造巨像的官员们,引去马度克神庙前方视察建况。难得有脱离他身边的时刻,房廷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算并非陪伴在那狂王的身侧,笼罩整个冬宫的压抑气氛,始终教人难得喘息。
出殿门几十步,看得到直插云端的巴别通天塔,巍巍稳立,金碧辉煌。
这神之门的骄傲,君王的荣耀——此时看来格外狰狞。
看到的一切统统属于那个男人,包括自己……
越来越觉得自由这种东西,就像普洛采西大道上的空气,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消受不起。
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故国……也已变成一种奢望了么?
房廷都快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巴比伦滞留了多少个日夜,一天天忍受精神与肉身上的煎熬,变得越来越麻木……
回不到过去,亦看不到未来,自己和那些“巴比伦之囚”一样……被“流放”了。
真是悲哀。
房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随内侍沿着长长的内廷走道,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所暂居的“朝圣者之家”。
忽然,行经的途中有一人阻断了去路。
房廷诧异地抬头,发现那是迦勒底四将之一的撒西金。他总是伴随尼布甲尼撒左右,沉默的战将,一向与自己素无交集。
他是要……干什么?
警惕地凝眼望向撒西金,房廷退却了一步。
冷硬的男子,瞥了一眼矮过自己一头的“新宰相”,道了声“跟我来”,却是冲着房廷身前的淑吉图说的。
那内侍也无多话,乖乖随撒西金离开,将房廷撇在了内廷的回廊之上。
咦?这是要叫自己一个人回去么?
以往为了防止自己轻生或逃跑,尼布甲尼撒总是吩咐侍从跟着自己寸步不离,今次居然放松了戒备?
真是古怪。
不过,就算心怀疑窦,也没有太过在意,相反,忽然解开的禁锢倒让房廷生出一丝想要就此逃离的念头。
只可惜对他而言,要“逃”,几乎是不可能的。
巴比伦王的宫殿戒备森严,就算有一、两个死角能让自己捉到空子逃离尼布甲尼撒的视线,可若有心追捕,要逮住自己恐怕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回不了来时的境地,外面的世界又像目前置身之处一样危险。纷乱的时代,几乎没一寸土地是真正太乎的。
自己又能逃到何处?
越想越是心灰意懒,这般即将行至宫室的尽头,迎面忽然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房廷原以为是宫中的卫士,不甚在意地正欲与他擦肩而过,怎知那人却立在身前,硬是挡住了他。
又是什么人?
房廷昂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好似暖阳般和煦的笑脸。
俊美的少年,再度出现。
居鲁士?
看到他以一副迦勒底士官的打扮,房廷不由得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巴比伦的冬宫是外人止步的禁地,作为米底的使节,他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阁下怎么会……呜……”房廷疑惑地开口询问,却被来人蓦地以指尖点上了嘴唇。
“嘘……伯提沙撒大人,我可是偷偷溜进来的,您若是大声张扬的话,我可会很困扰呢。”居鲁士貌似轻闲地说,清澈的蓝眼忽闪着,顽皮的模样。
噤声,房廷蹙起眉环顾四周,很不寻常地,不见半个人影。
忽然,心跳加快——念及方才撒西金的异动,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他故意支走女侍,放居鲁士进宫的……可,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专程来见您的……伯提沙撒大人。”
提出困惑之后,居鲁士温柔地笑着,这般回答。
就像戏言般,听得房廷一怔。见我?这是在开玩笑么?
“我是认真的。”
彷佛能读懂自己的心思般,居鲁士强调着,却教房廷越发困惑了——这般冒着危险潜入冬宫,难道就是为了这种不知所谓的理由么?
“米底现在正与吕底亚交战,八月之前,我必须离开巴比伦了……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来……”如是说,居鲁上轻轻拢了一下额前碎落的散发,闲适的模样,彷佛根本未将擅闯禁宫这桩事放在心上。
“所以在离开之前,若不再见您一面,恐怕我会后悔的。”
“为什么……这样说?”房廷不解。
“您有释梦的能力吧?”但见居鲁士弯起一抹笑容,“还有那过人的智慧,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教人倾慕。”
“那、那些都是……”猝不及防听他突然提起这些,脸“噌”地一下红了。自己照本宣科的行事都已经世人皆知了么?太糟糕了!若是真因此改变了历史原来的轨迹,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脑中一片混沌,房廷也不知如何作答,正是这时刻,肩膀上一沉,一惊之下抬头,却径直撞上了居鲁士的视线——
蓝色深邃的眼,彷佛直视心底,心脏“呼”的一下鼓噪起来,却听上方的居鲁士低沉声线悠悠响起:“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呢?”
事先酝酿过的话这般脱出口,便意料之中地看到房廷一脸惊讶的模样。
“可以的话,和我一起去到米底……还有波斯吧……”
这……算是邀请么?助未来的波斯王“一臂之力”?我又是何德何能?
房廷连连摇头拒绝,怎知居鲁士却没有就此打住,不依不挠地用目光追逐他想要逃避的双瞳。
“您,不是迦勒底人吧?”
“咦?”他忽然提起这个,房廷一时摸不着头脑。
“六月的时候,我第一次来巴比伦,”顿了一下,
“看到了难以计数的犹太人在为巴比伦修葺城墙。他们都是背井离乡,被迫从耶路撒冷迁徙至此的囚徒。”
“据说您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居鲁士这般说着,瞄了一眼房廷的表情,道:“同样是俘虏,不过现在境域却完全不同呢。我想问的是——您是自愿留在巴比伦,辅佐尼布甲尼撒王的么?”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枚利刺瞬间扎进房廷的心窝,教他一时忘记了呼吸!
那狂王对待自己,以及犹太人的种种戾行,至今历历在目!说什么自己都不是心甘情愿待在他的身边,可是……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暂时担当一下“但以理”的角色,则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难道说,自己那样做是一个错误?因为一时的怜悯,将自己置于深渊之中——这全都是他自找的?
“……我做了什么让您害怕的事情么?为什么在发抖呢?”
悦耳的音调,缓慢而轻柔地落在耳畔。
房廷回魂的时候,居鲁士的眼色沉蕴如水,双手正轻轻地抚着他的肩膀。这动作让他慢慢镇定下来,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在松懈。
不可思议……这是与尼布甲尼撒共处时,完全体验不到的轻松感受。
温柔的少年,睿智又能洞察先机——他果真能如史书上所描写的那般,于不久的将来支撑起又一个庞大的帝国么?
忽然,对于这样的居鲁上,房廷产生了一丝期待感受。于是正了正脸色,问道:“如果阁下是巴比伦王,会怎么做?”
午后,朝圣者之家。
房廷仍兀自出神,直到那狂王再次莅临,这才回过魂来。
“又在发什么呆?”尼布甲尼撒这般问道,责难的口吻携着一丝不察的宠溺,就这么粗鲁地把他拨进怀中。
不过是一刻没见,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的身边,类似眷恋的感受,是过去未曾体验过的。
然后……他不反抗。
即便是用强的,也会百般挣扎的男子,今天居然主动偎在自己的胸前,温驯非常。
是放弃了抵抗?还是彻底顺从了?
安静得反常,教尼布甲尼撒心生古怪,抬起房廷的下巴,那对眼睫便羞惭地垂下了。
不算美貌的长相,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竟是意料之外的妩媚。
心念跟着一动,尼布甲尼撒情不自禁地捞过他披散着的黑色头发按于鼻下,贪婪嗅闻。就这样,在耳鬓厮磨的空档里,忽然逮到了一丝不属于他……亦不属于己的气息!
“你去见了谁?”面无表情地质问,尼布甲尼撒蓦地攥紧了掌间的乌丝,任怀中人因痛楚扭曲了脸庞,仍是不肯放松!
呜……又遭粗暴的对待,房廷难耐地呻吟了一记,眼前忽然掠过的,是那少年居鲁士的身影。
距他离开之时业已过了好一阵子,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仍鲜明地烙于脑海之中……
“巴比伦城人口逾十万,可光是虏来的犹太人就占去一万有馀。若只是为了向世人标榜自己的文治武功,这种做法只会让巴比伦陷入危险的境地。”
“如果我是巴比伦王,我会放他们回耶路撒冷……以避开暴动、饥荒与瘟疫。”
还记得他在说这番话时,认真的表情让房廷动摇起来!
既定的历史描述中,在居鲁士攻陷巴比伦之后,他确实让犹太人们回到了故国,并帮助他们重建了在尼布甲尼撒时代焚毁的圣殿。
所以,即便是经过千年喧嚣,后世的犹太人们仍在尊崇和缅怀这位仁慈的波斯王。
如果跟着居鲁上走的话,说不定,就不必像现在这般忍受煎熬了。
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太自私了?还有难以数计的人处于水深火热,先知但以理此时又是个不更事的孩子,暂时代替他成为“伯提沙撒”的自己,如果现在选择贸然逃离,真不知道那男人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迁怒他人!
房廷踌躇着,心中一片迷茫——和居鲁士去米底?抑或是继续留在巴比伦?
难以决断……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沾染熏香的体息掠过鼻尖,房廷诧异地抬头,看到那温文的少年探出手掌,替自己拢过碎在额前的头发。
“如果您下了决心,我会在三天后的晚上派人将您接至鲁迦尔吉拉城门,然后我们一起出发去北方……或者……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说罢,居鲁士含笑,掬起房廷的双手,于其上印上亲吻。
“愿伊斯塔尔祝福您。”
心中的天平,就这样倾倒了。
担心藏不住心事的面孔会曝露出自己的心虚,所以即便是被强硬逼问的过程中,房廷的目光仍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尼布甲尼撒,怎知,越是这般越是激怒了他!
“你——看着我!”
猛力一扯,头发都差点被生生扯掉!房廷只觉得头皮一阵激痛与麻痹,颈项被拉直了——现在,他不得不被迫仰视着上方——那正眈眈怒视自己的男人。
“还记得你的誓言么?”
低低的言语,充满威慑力,再看那琥珀色的眼睛,较之往常更为狠戾……
可怕的男人。
“……记……得。”呐呐地回应,被钳制住的地方才渐渐放松,正欲松一口气,尼布甲尼撒却仍不放过,箍住了他的肩膀。
“再说一遍!就现在!”
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如果不遵循男人的意思,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房廷只得敷衍着,重新操起那句艰涩又屈辱的誓言——
……不得背叛,不得忤逆……不然,必遭杀戮!
这般,无非是为了恫吓自己——显示他的威严!真是……太可恶了!
心中忿忿,房廷再次飘离了视线,可就那么一会儿,下巴又被捉了回来。
“房廷……”他轻唤了自己的名,一改适才的霸道蛮横,语调都显得轻柔。
陡然的转变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感觉尼布甲尼撒的手正沿着下巴,滑向了自己的耳郭。
心怀惴惴望向他,意欲不明的表情。
“我不光想听……口头上的承诺,”男人揉捏房廷的耳垂,“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是……”违心地应诺了一声,旋即便听到男人低笑的声音。
“取悦我,博得我的欢心,我便宽恕你。”
若无其事地这般说着,以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姿态。
“取悦”?“博得欢心”?这种话应该对你的那些嫔妃们说的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得到你的“宽恕”?
房廷惶惑的同时,亦感不知所措,本能地想逃离,可是在那之前,强迫自己的男子却率先采取了动作。
“吻我吧。”
俯将下来,故意昭彰地凑近面庞,示意索吻——房廷面色一青,浑身僵硬。
又要做……那种狎昵的行为!为什么他就不肯放过我呢?
发觉房廷迟迟不肯依言行事,尼布甲尼撒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正欲发作,忽然面颊上传来柔软的碰触……仅是轻轻的一啄,便将所有的不悦尽数抹去!
惊奇地看到房廷迅速侧过脸……因为羞赧么?这样的表情也很有趣。遂生出作弄的念头,扳过他的脸,拨向自己。
“是这里啊……”
尼布甲尼撒指了指嘴唇,看到房廷一下子红了脸,霎时心情飞扬。
再也等不及地低头搅住那两办柔软,大力吸吮起来……
我要逃……我一定要逃!
被紧紧拥在男人的怀中,此时的房廷再也顾及不了其它,心中唯剩这个强烈的念头。
三日后。
午夜,宫室内熏香袅袅,氤氲一片。枕在榻上的房廷吐息均匀,睡脸安详。
尼布甲尼撒听到侍从的呼唤,从他身侧爬将起来,临走的时刻仍不忘回过头多看一眼。
目光流连,怦然心动。好想就这样再温存一阵……
这般心随意动,抚上了他的背脊,感到一记弹动,又缩回了手。
是打搅了他的梦境吧?适才的激情,夺去了他太多的体力,也不知从几时起便遁入了昏眩,教自己好是扫兴。
算了,他整个人都属于自己,什么时候求欢都由得自己高兴,何必那么心急?
拨开覆在他额前的湿发,尼布甲尼撒弯起了一个笑容,起身步出宫室。
今晚,便是和居鲁上约定的时间。
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试探地微眯双瞳,确认周遭并不见尼布甲尼撒的身影,房廷迅速从榻上爬起来,却在动作间不慎牵动了受创的境地——
身上还残留着男人的味道,下流的淫行有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掠过眼前,挥之不去!
蛰痛,携着羞耻的感受,化作晕红染上了双颊。
腰好酸……过程中几乎被那精力充沛的男人折腾得丧失意识,现在却不得不拖着这样一副疲累的身体,准备逃亡。
今晚事先遣派好的侍从已经引开了尼布甲尼撒,想他不会再度折返,寝宫内外的守备此时最为薄弱,在短时间内怕也不会有人巡视。就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朝圣者之家,与接应自己的使者一道前往鲁迦尔吉拉……
离开了巴比伦,便是自由身,无须再受折辱与强暴。
一旦出了城,渡过河——哪怕是狂王本人,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这么一想,房廷不禁跃跃欲试……只不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若是选择了逃离,就绝对不能后悔了!也没有时间可供自己优柔寡断——机会,仅有一次。
心意决绝,房廷弓下腰扯掉了碍事的裙裾,将腿脚绑好,就这样蹑步遁出宫门。
刚开始,一路上畅行无阻。
疾步行走的时候风呼呼打在颊上,心如擂鼓,越逼进目的地,越感到强烈的不安。
而后,亦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慌而引起了幻听,总觉得身后有动静,越来越大声的嘈杂,彷佛近在咫尺!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房廷这般警告着自己,加快了步伐。
如果这个时候被抓到,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天知道那狂王又会因此对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