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殇四部曲 出版番外篇完本——by壹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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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心中一酸,沙利薛慢慢收敛了目光,却不慎撞上了撒西金的。那向来冷硬的同僚便冲他瞇了瞇眼睛,意喻不明。
沙利薛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把头扭向了一边。
“好奇怪……为什么伯提沙撒大人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女孩陡然一句,惹得沙利薛猛地回过头,果然,一张苍白的面孔立时跃进眼帘——为什么自己要为所爱的人主持婚礼?
为什么自己,注定要扮演,如此暧昧的一个角色?
此时的房廷脑中一片混沌。
他眼睁睁地看着狂王挽过依迪丝,然后在自己的引导下于马度克和伊斯塔尔主神像前盟誓,许久许久……无法平复波动的
心绪。
早就知道,空中花园、旷古传奇……并不是为自己营造……
早就知道,那自作多情的妄念,说出来一定会被一笑置之……
早就知道,今晚的婚礼过后,狂王与自己不再有羁绊……
所以,他期待一个“奇迹”发生——
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让他穿越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忘了这个时代的一切!回到加沙!回到千年之后!这种回归的渴望比在耶路撒冷、比在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强烈!
可是……奇迹并没有如房廷所愿地发生。他的脚依旧踏在马度克神殿的大理石铺面上,他的眼前正举行着一场盛世的婚礼。
周遭一片喧嚣欢腾,而房廷心中的世界却在同时……悄悄地、无声地……
崩塌了。
所谓的“痛彻心扉”,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么?
馥郁的熏香萦萦冉冉,如云的女侍恭敬伏拜。
婚礼仪式结束之后,依迪丝顺理成章地被引至冬宫尼布甲尼撒的寝室。
哺育女官一边摘下三重冠,替小公主梳理着长长的乌发,一边细声教导她接下来所要承受的私密之事,女孩听得满面通红,娇羞不已。
接近午夜,春祭的盛会暂告一段落,料想狂王不时将至,众女禀退,虚掩帏幕,让依迪丝一人留在室内,等待召幸。
等候的时刻,依迪丝感觉胸中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忽而凝眉,忽而窃笑,忽而又嫌自己的胸脯太小,便把衣襟往下拉了拉,后又觉得此般不够矜持,遂将那儿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沉沉的脚步声传来,一声一声,如同叩在依迪丝的心尖。
是她的丈夫莅临了!
她慌乱地整了整仪容,可还没等她躬身去迎,男人已径自入内。
依迪丝惶惶地仰头观看,一张微醺的俊脸进入视线,此时没有表情,却不怒自威。对着这样的男人,她忽然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这么一来,便跌坐在了精心布置过的婚床之上。
依迪丝心怀忐忑地看着男人慢慢逼近,满心期待,又有些畏惧。终于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跳跃的烛火光芒,她的心脏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
“依迪丝。”
男人唤着自己的名字,教依迪丝吞了一记口水,她抖瑟着合上了双眼;可是等待良久,都没有等来料想中的亲昵动作。
感觉头顶蓦地一沉,女孩疑惑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狂王把手按在了那里。
“你还小,我会等你长大的。”
他用低低的音调这样说,听得依迪丝一怔。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狂王转过身,缓缓步出宫门。
渐行渐远,可依迪丝的视线仍胶着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
“说什么嘛……我都已经十四岁了耶。”喃喃自语,脸烧得滚烫。可心中甜甜的,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依迪丝独自扑倒在婚床上。
此时的灯火摇曳,裙裾上的金玫瑰散了一床……
作为米底使者,已经是第三回来到巴比伦观礼的居鲁士,在亲眼目睹了狂王与公主安美依迪丝的婚礼大典之后,今次的使命算是圆满达成了。
“王子,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动身回去?”米丽安这般询问的时候,蓝眼睛的少年并没有立刻作答。
米丽安疑惑地抬头一看,自己的主子一脸出神,根本就没在听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觉他正愣愣地盯着上座主持婚礼的司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米丽安。”居鲁士唤道,米丽安应声,少年把视线拉回来望着她,问:“你看那大神官……是不是伯提沙撒?”
米丽安回头确认了一下,答道:“正是他。”
听罢,一抹笑容旋即浮上了唇角,居鲁士霍地起身,把米丽安吓了一跳。
“王子?”
“我去去就来。”
眼看着那个身着白色祭司服,渐渐隐于柱后的寂寞背影,居鲁士未加细想,便疾步赶了上去。
时隔一月,事过境迁。
房廷再次看到居鲁士,发觉他的胸前正如狂王所言,大大方方地挂着自己那枚蓝玻璃的滚印。不过,他已无力责问少年为何要这样做的理由。
“当时没有去爱克巴坦那是正确的……大人的谏言果真教我受用。”
居鲁士提及当时在安善的故事,房廷只是敷衍地应诺,没有生气的脸庞此时安静地低垂,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时一点都不快活。
居鲁士察言观色,知道他现在的心思,所以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回到巴比伦之后还是这副表情?早知道他那么不懂珍惜,我就不把你还给他了。”
房廷没有吱声,双手却不由得握紧。
这般,居鲁士还以为他是又动摇了,便道:“只要你有心……我便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无论多久我都会在波斯等你……”
近似情话的言语从居鲁士的唇齿间蹦出,房廷却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他只是抬起了头,刚想婉拒,一记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除了这里,他哪都不会去!”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沙利薛的声音。
房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蓦地一下抓过了手腕。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还要背着王和这种家伙见面!”
沙利薛牵着房廷使劲将其拽到自己的身侧,狠狠地教训道,然后他用敌意的眼光瞪了居鲁士一眼,说:“你走吧!如果下一回被我发现,你还敢打伯提沙撒的主意,我一定会杀了你!”
眼看着居鲁士离开后,沙利薛粗鲁地拉着房廷,下了通天塔,又半拖半拽地将他拉回冬宫。
可是在接近狂王的寝宫时,房廷站住了脚步,用几乎挣脱他这个武夫的力道抗拒起来——说什么都不肯迈近半步。
沙利薛正要发作,可是一转过头,看到他面若死灰的憔悴模样,心中一凛,想起今天是王的新婚初夜,小公主此时应该就在寝宫里等待召幸,方才了然。
循规蹈矩地完成了整个仪式,到最后还要忍耐这种事情……也真难为他了。
望着房廷惨淡的容颜,念及此,没由来地一阵心疼。沙利薛松开了紧扼的手掌,改而抚上了他的脸颊。
我在做什么?
忽然意识到自己僭越的行为,沙利薛浑身一僵,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自己抚摸的人却好像一点知觉都没有,他站在自己面前就像个被抽去生气的木头人,就连黑曜石的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看上去一片空洞。
“喂!怎么了?”
沙利薛担心地摇着房廷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教他回过神,谁知他又用一脸茫然的表情望着自己,沙利薛拧紧了眉头,沉声道:“你……好像快要哭了。”
听他这么讲,房廷浑身一震,还想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却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了。
没想到,他竟然会难过成这样。
这无意间的流露,教沙利薛手足无措起来,此时他好想就这样抱着他、抚慰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沙利薛猛地一下把房廷从自己身前推开,房廷没有防备,跌坐于地,却又一声都不叫唤。
可恶!这个笨蛋又在自己折磨自己!教他如何能置之不理!
沙利薛急了,把房廷从地上拉起,这次也没多想便直接搂进怀里——“你这个样子,还不如哭出来的好!”
使劲地揉了揉房廷的黑发,直到把那里揉得乱七八糟,感觉胸前细微的颤抖,沙利薛忽然觉得,就算这一刻狂王突然出现,自己也不愿松开他了。
半晌。
怀里没了动静,沙利薛借着微弱的月光把房廷的脑袋拨离一些,看到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昏睡。眼角衔着未干的两条水渍,自己的胸襟前则湿了一小块。
笨蛋……还是那么不坦率,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他可爱。
沙利薛自嘲地笑了笑,刚想摇醒房廷送他回朝圣者之家,可当他瞥见了那微启的嘴唇,忽然再度心猿意马起来。
还记得两个月前,就在帕苏斯山区的雪夜里,他吻过那两瓣月樱色的柔软……当时的情境一片混乱,也没有好好品尝,如今回想起来,莫名地口干舌燥。沙利薛舔了舔嘴唇,盯着房廷的……心潮难平。
他是属于王的人,自己不该存有染指的念头。可是,如果只是在他没有知觉的时候,轻轻地吻一下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犹豫了一会儿,沙利薛咽了咽口液,俯首轻轻地啄了一记。
真的好软……
沙利薛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又嫌不过瘾地吻了两下,接着,就在不知不觉间,最初的浅尝辄止变成了绵绵密密的舌吻,而房廷在恍惚中不适的呻吟声更让他心火难熄。
恨不得……恨不得就这样把他生生吞下肚里!
亢奋不已的沙利薛一时忘记了收势,揽着房廷背脊的双手也在放肆地上下摩挲、探索……直到——“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惊怒的暴喝凌空炸响,沙利薛猛地回魂!可是为时已晚……
狂王的琥珀眼瞠得浑圆——他已经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一瞬间,沙利薛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的臂弯里还拥着房廷,口腔里还满是方才吮吻的滋味……
可就在这种无比尴尬的时刻,突然直接面对自己的主人,却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陛下……我……”
沙利薛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而房廷也因为狂王的那声怒吼惊醒。
“你——还不放开他!”
才刚睁开眼睛,又一记厉声斥责,两人均是被唬得一颤,房廷惶惶地看了看狂王,又看了看身侧的美男子,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所为何事。
刚从依迪丝处出来,尼布甲尼撒原本还不知何去何从。自从那日朝会释梦,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同房廷温存过了,一到晚间就有点欲求不满,去其它嫔妃那里又完全提不起兴致。然后,在潜意识中脚步便冲着朝圣者之家迈进。
虽然还记得午间房廷拒绝的姿态,可是一路上尼布甲尼撒已经打算好了——不管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见了面,自己就要立刻占有他。
既然不明白房廷复杂的心思,那么就不必去明白了,自己会用行动来告诉房廷——他是王!是马度克的宠儿!任何人都必须顺从他的意志,哪怕是“伯提沙撒”也不例外!
可是到达朝圣者之家后,只看到但以理和三友,却不见房廷的踪影,尼布甲尼撒正有些扫兴,接着便听今晚在宫中当值的三甲尼波禀报说,婚礼结束后,他亲眼看着沙利薛送房廷回冬宫的。
尼布甲尼撒听闻,忽地心生古怪——
偌大的一个冬宫,可房廷从不会在自己的寝宫和朝圣者之家以外的宫室逗留,那么晚了,他不回住处,还有哪里好去?虽然宫中守卫森严,又有沙利薛在旁守护着,可春祭期间,王都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尼布甲尼撒担心房廷的安危,当下命三甲尼波去寻,后又担心这憨头憨脑的臣属不会办事,叫他唤撒西金和拉撒尼近前……
谁知,好不容易寻着了人,却是在这种情境下。
自己最信赖、器重的四将之一,居然背着自己同房廷在这无人之境,此般亲热!
尼布甲尼撒气得浑身发抖!他一个箭步上前,使劲分开了两人,然后抡起一拳重重地挥向了沙利薛!
丝毫没有躲闪,沙利薛的面上生生挨了这一拳,遂朝后方踉跄了几步。
好不容易站定,沙利薛微微抬起头望了望自己的主人,欲言又止。他的嘴角挂着血丝,罕有的惊惶与伤感同时出现在这张高傲的面孔上,容颜惨淡。
可这狼狈的模样终究还是无法平息狂王的怒火,尼布甲尼撒把手伸向沙利薛的腰间,“刷”地一下拔出无鞘剑来!
剑扬了起来,眼看下一刻就要挥向沙利薛,一个人影于身前迅速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鹰骑将军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他?”
房廷把沙利薛护于身后,冲着狂王大声道,虽然不知道适才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狂王在自己面前伤人而无动于衷。
“让开!这混蛋居然敢吻你——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听到尼布甲尼撒这般怒吼,房廷又是一惊。他没想到经历帕苏斯那晚,沙利薛还会对他……更出乎意料是,原本以为对自己不再在乎的尼布甲尼撒,在撞见那一幕后,居然会风度尽失。
简直像个醋劲大发的妒夫……
难道,尼布甲尼撒的反应如此激烈,是因为心中还留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么?抑或者,这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房廷自嘲地苦笑,断绝了胡思乱想。毕竟,今晚在亲自主持了那么神圣的婚礼仪式之后,他是无法再任由尼布甲尼撒拥抱了,想得再多,也不过是自寻烦恼。
“请陛下息怒……原谅鹰骑将军,或许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无心的……”
“哈!”听闻房廷拙劣的辩护,尼布甲尼撒怒极反笑,“你说他是无心的?那就是你有心的咯?三更半夜不回朝圣者之家,倒要在这里鬼混么?”
听到尼布甲尼撒侮蔑的言语,心脏就像被冰镐狠狠锥了一记,房廷霎时白了脸。一整天都饱受精神催折的他,此时就处在崩溃的边缘……
房廷感觉头晕目眩快站不稳了,忽然身后的沙利薛开口道:“陛下,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伯提沙撒无关,请您处罚我吧。”
美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教房廷心中一颤,回过头去,看到他已经跪下了——即便看不见脸孔,房廷却依然能够想见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绝望而又无可奈何的。
“够了!”
“锵——”尼布甲尼撒把剑丢到了地上,不耐地将房廷一把抓到自己的身侧,然后居高临下对着双膝着地的沙利薛命道:“尼甲沙利薛!我要你立即动身去叙利亚,而且没有我的命令,永远都不得踏进王都半步!”
尼布甲尼撒驱逐的命令下得如此不尽人情,可沙利薛却没有一点抗拒。他乖乖地俯首领命,连剑都不拾,便黯然退下。
一度,房廷曾想出言央求尼布甲尼撒收回成命,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尼布甲尼撒盛怒的表情,教房廷担心……担心他又变得如过去那般冷酷,而此时自己若是不慎触动他的暴戾,只会火上浇油。
此般念道,房廷沉默了,想着日后若有回旋的余地,不妨再旧事重提,但愿那个时候尼布甲尼撒能听自己的话,将沙利薛重新召回……
心里才刚这么盘算,右边的胳膊忽然一紧——是尼布甲尼撒的大手攥着那里。
他一语不发拉着房廷,大步流星地沿着暗廊走向深宫。房廷跌跌撞撞地跟随,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他却连头都不回一下。
房廷不敢忤逆,直到遥遥瞥见了狂王的寝宫殿门微敞,里面烛火幽幽的光景,他一惊,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蒙上心头。
“陛下……陛下!您要带我去哪里?”
房廷颤颤地问道,尼布甲尼撒并不回答,只是径自走着,去向似乎就是他的寝宫。
眼看越走越近,房廷终于确认了——他就是要将自己拉进那里。意识到这点,他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
“不要!陛下——我不能……我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不能?”听到这话,尼布甲尼撒站定,转过头来反问,只见房廷惊惶地看着自己,一脸的无法置信。
“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啊!我……我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不能理解房廷为何会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他继续追问。
房廷咬了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您忘了……依迪丝公主在等您……她才是您的伴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