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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之殇四部曲 出版番外篇完本——by壹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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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再担心伯提沙撒大人——他是‘神之护佑’,一定会受到马度克的庇荫。只要他还在小亚细亚,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找到的。”
狂王沉默,因为拉撒尼的劝慰而稍稍宽心,他蹙着眉,努力平复最近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暴躁心绪。
拉撒尼见状,继续谏言,道:“其实,如果对推罗来硬的不行,陛下何不换一种攻城的方法?我有一个主意……”
叙利亚。
原本抵达大马士革之后,便准备出发去迦南的沙利薛与房廷,因为狂王突然西征,不得不推迟了行程。
“要去耶路撒冷势必沿约旦河南下,可是陛下这次进攻推罗,军队就驻扎在河边……”
说到这里,沙利薛神情有些黯然,他对狂王这次征战没有召回自己和鹰之骑颇为介怀,再怎么说他都对狂王忠心耿耿,却未曾料到相伴二十载,末了却被自己最尊崇的主人遗忘了。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阁下……”房廷知谙沙利薛的心思,这般歉声道。
“和你没关系!”沙利薛脸孔一热,急忙打断了房廷的话。虽然遭贬谪是因房廷而起,不过那晚的失仪却是他的责任。他不该对狂王的情人存有染指的念头,所以落得如今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吧。
此刻也没有工夫继续感伤,既然选择了背离王意的道路,他只得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现在不可能取径他处,所以要走河边的话,不得不等陛下退兵……”沙利薛说道,瞄了一眼房廷。虽然自己口头上答应及要早送他回耶路撒冷,可潜意识里,总希望能多挽留他一些日子。
可能的话,战争一年半载都不会停止,那么长时间,伯提沙撒和自己说不定能够……
该死!又在胡思乱想了!
沙利薛拧紧了眉头,正要把邪念挤出脑袋,忽然听到房廷轻声地嘀咕:“十三年……”
“什么?”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沙利薛问道。
但见房廷一脸怅然,答道:“陛下要花十三年的时间才能攻陷推罗。今年,是第六年……还有七年的时间,巴比伦才会退兵。”
听闻,沙利薛一怔——重新打量着房廷,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早先他就知道伯提沙撒预言未来的能力,今天亲耳听到,仍旧十分惊奇。
“将军!”
出神之际,忽然传令官入内禀报,拉回了沙利薛的思绪。
“怎么了?”
来人遂在耳边说了一句,令沙利薛的脸色骤然大变。
“跟我去推罗。”
昔日同僚会面的时刻,连最基本的寒暄都尽数省去,撒西金冷硬地直言,教沙利薛猝不及防。
“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你说呢?”撒西金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绪,听得沙利薛正要发作,又听他接着问道:“他在你身边吧。”明明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谁?”沙利薛心虚地反问。
只见对方露出一抹罕见的戏谑笑容,道:“令吾王不眠不休、疯狂找寻的恋人,除了伯提沙撒——还有谁呢?”
此话一出,沙利薛立刻把手按在了剑柄上,惹得撒西金笑意更深。
“放心吧,陛下还不知道,我对你们的故事也没有兴趣,倒是你的反应……很有趣呢。”
沙利薛把手放了下来,头别向了一边,“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又是为了他?”撒西金旋即收敛了笑容,“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吗?”
沙利薛不吱声,眼看撒西金一甩围巾衣大步流星地离去,他把牙关咬得死紧。
“你全都听到了?”
看到房廷立于营帐之外,沙利薛询问,房廷点了点头,神情看上去有点异样。
“我现在必须去推罗,你可以选择留在大马士革等我回来……或者,我派属下送你去耶路撒冷,有些冒险,但是你执意要走的话,只能这样。”
握住房廷细瘦的肩膀,此时沙利薛期待的答案,是房廷说愿意留下等待自己回归,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
望着沙利薛,房廷欲言又止,感觉对方有些不耐地箍紧了自己的双肩,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房廷颤颤地说,不敢直视沙利薛企盼的目光。
“请带我去推罗……”
一剎那听到房廷所言,沙利浑身僵直,愣在当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使劲晃着房廷的肩膀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请带我去推罗……请让我再见他……再见他最后一面!”
就在房廷最终决定去留的时刻,因为撒西金的话,一股难以名状、强烈的思念之情盈满了他的内心,使之动摇起来。
“你在戏弄我吗!”
沙利薛恼羞成怒地低吼了一声,将他一把推开。
房廷朝后踉跄了几步,眼看沙利薛就要疾步离开,赶紧上前拽住他的袖袍,不依不饶地哀求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请帮帮我!如果教阁下为难的话,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再从推罗去迦南……”
就好像春祭最后一夜他所下的决心,在剎那间被一种莫名的、前所未有的恐慌扯得七零八落。
不知为何,他忽然好想再见到狂王,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他都愿意追随……
但是这么做不但冒险而且困难重重,期间可能还要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他恨透了自己的优柔寡断,恨透了自己的举棋不定,偏偏却又压抑不住那想要见面的冲动。
“你——”
使劲甩也甩不开房廷的钳制,沙利薛此时真想痛揍他一顿,然后置之不理。可是一旦看到那张苍白清秀的面孔,那对黑曜般清澈湿润的瞳仁,自己又如何硬得起心肠拒绝他呢?
“好吧,我帮你……就见最后一面。”
注一:地理位置上,走直线的话,相对大马士革与巴比伦,大马士革与耶路撒冷的距离大约只有前者的四分之一。
第八章
推罗距离大马士革并不遥远,只需两天的马程便可以轻松到达。
但躲过旁人的目光却不容易,所以房廷在刚进入约旦河河域时,便将脸和手涂黑,混在沙利薛的随从中,进入了迦勒底人沿河的驻地。
两天后。
日暮时分,沙利薛应召进入尼布甲尼撒的营帐,房廷则站在鹰之骑的集团中守候。虽然天晚了,来往的也不会有人特别留意他的容貌,可房廷还是谨慎地以面巾遮挡自己的脸孔。
骆驼和马匹的嘶鸣间或响起,士卒们井然有序地饮食,磨砺兵刃;除了沙利薛的属下,恐怕谁都不会想到,狂王夜以继日搜寻的对象,竟然会躲在他眼皮底下。
而房廷心怀惴惴地看着眼前一切,心思渐渐飞到了一年前,自己作为“巴比伦之囚”一员,被虏至新月沃地的艰难时刻。
那个时候面对尼布甲尼撒的强势与霸道,他惶恐终日,生不如死;可时过境迁,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房廷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与对方相处的短暂岁月中,对其萌生爱意……
临别的时刻总是痛苦的,房廷曾决意离开,到如今却又摇摆不定——这样偷偷追随狂王到了推罗,只求见他……最后一面。
没过多久,营帐内传来骚动的声音,率先走出来两个侍从把垂帘向两边撩起,接着,有个身着金色甲胄的男人被人前呼后拥地走了出来。
遥遥地,只见他一头金色的长发此时随性地披散在背上,任微风吹拂,俊美的面目于眼前一晃而过——房廷还想再瞧仔细一些,可那人已经把身子转了过去。
见状,心脏彷佛陡然从高处蓦地坠下,怅然若失的感觉剎那盈满胸间。
房廷的视线紧紧胶着在那金色的背影上,直到沙利薛冲这边递来警告的眼色,他方才收敛了目光,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这么近,那么远……
十几步的咫尺天涯。
看到狂王安然无恙,房廷宽慰地背过了身子。
看来没有自己的日子,他一样过得很好。也许再不用多久,时间就会冲淡一切,两人之间所有的往事也将被沙子尽数埋没……
他总算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
不知道为何,尼布甲尼撒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猛然一阵眩晕来袭,他不稳地晃了晃身子,侍立的拉撒尼急忙从一旁扶住。
“陛下?”
拉撒尼担心地问询,却被一把推开。
“房廷……”
捂着隐隐作痛的前额,尼布甲尼撒喃喃地低语,听得周遭的将军们各个莫名其妙。此时,在场的唯有一人心知肚明。
沙利薛紧张地在自己的队伍中找寻房廷,没有发觉他的身影,想必应是躲藏起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瞥到撒西金在看自己,对方别有深意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地别过了头。
尼布甲尼撒则大力地拨开围绕的人群,疾步走向中营,他环视四下,拼命找寻着,却徒劳无功。他找不到那失踪的情人,更无法向其传达思念的强烈。
房廷没有看到这一幕,当然也不会知道——
他自以为会被时间冲淡的感情,正煎熬着狂王……那不可一世的心灵。
次日的黎明时分。
在迦勒底人准备?*的攻城之前,沙利薛把亲信的部下召唤到跟前,将房廷交予他,并吩咐要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之送至耶路撒冷。
“谢谢……”
临别的时候,房廷一句话还未讲完,沙利薛便催促他上路。
房廷跟着护送的士官才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听到沙利薛在后面喊了一声“等等”。
房廷转过身,于是,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袭上了他的脸颊。
那记亲吻短促又轻柔,房廷一怔之下,沙利薛不容他反应,便狠狠地将其推开了。
“滚吧!永远都别回来了!”
他这么说,用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房廷心头一窒,仰起头还想看看沙利薛的表情,对方却快速地扭身,那头也不回、大步离开的模样,就像一个别扭的孩子……
望着沙利薛渐行渐远,房廷苦笑着,转过身,登上了对他而言此番最后的旅途。
临晨。
地中海六月的毒日才刚初绽光芒,数万迦勒底士兵便集结阵前,由狂王的将军们带领着,为了新一日围攻推罗的战役,蓄势待发。
焦躁的马声低嘶,无人私语,任谁都清楚在这一场仗,是何等关键的一役!
如果成功了,便能一举拿下推罗,若是失败了,或许三年五载,推罗的城门都将会对巴比伦紧闭。
对于这点,金色战车上的王者再清楚不过,可此时他凝神遥视不远处敌方的壁垒,心中却盘旋着完全与战事毫无关系的念头。
昨晚那个时候,他回过头匆匆一瞥,看到了无数张面孔,那么多人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但他就是感觉到房廷在那里……
就在他的身后!
这“幻觉”,始终教人耿耿于怀。
于是他又想起,枕边的细语呢喃、耳鬓厮磨时的海誓山盟……春祭十一天里,与房廷一起共度的每一个曼妙的夜晚……
不过鏖战在即,脑中不合时宜地出现这些,倒让他生出一份不祥的预感。
他是狂王尼布甲尼撒,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小亚细亚都会为他倾覆。他无所畏惧,连神祇都不放在眼里,可为什么却在这种时候心神不宁?不知所措?
还是因为房廷吗?
尼布甲尼撒困惑不已,可此刻时辰已到,也容不得他犹豫再三。
就这样,佩剑被拔出了,狂王高扬健臂,大声喝令——旋即,黑压压的迦勒底军队便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了推罗城。
投石机挑衅的轰鸣声好似天边惊雷,骤然响起。
已经行将好远的房廷也被响声惊动,他回望西北,只见那边的天空渐渐升腾起浓浓黑烟……是?*的战事开始了。
房廷默默地望着,任风翻卷着他宽大的衣袂。马匹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行,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关心这个时代的种种是非,但每一次震天巨响还是令他克制不住地回头……这样走走停停,心情越来越沉重。
“大人,巴比伦这次一定能攻克推罗的。您其实不必担心,安心上路吧。”
护送的士官这么说,房廷不语,策动了一记马鞭,催促牠疾行。
作为熟知历史轨迹的未来人,他当然知道士官所言根本没那么简单,所以才会一路走,一路的忧心忡忡。
“是真的!拉撒尼将军妙计,我方佯装败逃,只要能引诱敌方的主军出城,就可以顺势反扑进入城池!这次我们志在必得,一定能凯旋而归!”
听到这里,房廷忽然愣了一下,他急忙勒止了马匹。
“你说什么?”
同行的来人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到房廷脸色有异,便问:“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房廷喃喃自语,他下了马在原地踱了两步,又眉头紧蹙地望了望眼前一脸茫然的年轻护卫,他使劲地叹了一声,然后正色道:“我们回去——立刻回去!”
在攻势展开的一小时后,迦勒底人开始撤退——就像预料中的一样,腓尼基人派了军队出城。追逐战一直延伸五里,然后,迦勒底人开始按照计划进行反扑。
“刽子手”尼甲沙利薛、“神之战车”拉撒尼率军分别从左右两路包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腓尼基人的先头部队全歼,然后连同狂王尼布甲尼撒所率的主军,三方呈犄角之势向推罗的城池挺进。
短兵相接,人声鼎沸,战鼓擂得响彻天际。
城下堆积的尸身,肉体混合,不分彼此,层层迭起,拱起一座座肉丘。它们被踩着浮桥冲过来的迦勒底精锐部队踏在脚下,那些早就杀红了眼的士卒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们践踏的不光是敌人的尸体,还有手足的。
“冲啊!冲啊!”
迦勒底人的前锋越过被木材填塞的护城壕,想要冲进没有设防的推罗大门。炮声、兵器碰撞声、哭喊和尖叫,汇成连大地都为之震撼的声浪,到处都是浓烟烈火。触目一片的死伤累累,彷佛这座坚城不再是巍然不动的了。
看到这景象狂王更是亢奋,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胜利的果实——就这样,跃下了战车改换上马匹,冲锋陷阵。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批的迦勒底人渐渐涌进了城门之中,势不可挡,但殊不知,就在此刻,情势急转直下!
已经太晚了吗?
当房廷气喘吁吁骑着马返回战场的时候,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围堵在推罗的城门口,之前一路赶来悬在半空的心脏,猛地向下一坠。
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尼布甲尼撒自以为是的认为诱敌成功,便武断地攻城,却没有料到这同时是敌人的计策!
腓尼基人将计就计,假装败北,再把迦勒底人诱进城中——推罗里外两座城门届时一关闭,那么,大批涌进的巴比伦军队就成了瓮中之鳖。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迎来怎样的下场。
“大人,刀枪无眼,而且飞石也会伤到您,再往前去就危险了!”护送的士官这么说,试图打消房廷闯进战场的念头。
但房廷没有理睬,继续前行,那人急了,挡在前面说:“您手无寸铁,又不是武士的对手,就算能进去也是九死一生!还是让我去吧——我去找将军,让他阻止这一切!”
“来不及了。我要亲自去找陛下,让他收兵——”
房廷的额头沁出了汗液,可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异常冷静。
身为未来人,房廷洞悉这一切,却无力回天。他知道自己即便穿越时空,也要恪守不能改变历史的原则,但……眼看战事正酣,狂王正身处险境,如何教他不生出一抹私心来?
虽然知道凭一己之力,可能也无法挽回什么,不过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心爱的那人……
哪怕是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阁下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要知道,我可是‘伯提沙撒’呢!”〈注二〉语罢,房廷洒然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
就像之前,从没设想过房廷会在最幸福的时候离开自己一样,尼布甲尼撒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战场上落得一败涂地。
推罗里城的城门关闭了,一下子失去了胜算的巴比伦军队没有继续前行的理由,可是在一片混乱中,后方的士卒仍源源不断地冲向前方——就像枝离弦的箭,失去了收势。
接着,滚烫的沥青从天而降,炙伤了尼布甲尼撒的士兵,更炙痛了他作为王者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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