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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法则完本——by青骨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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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开始便是苏杭,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我最后悔的,是把苏杭当做其他人一样对待,而没有认真地正视他、处理他的感情,我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哪怕连一句疏导的话都没有同他讲过,让他一个人沉陷在其中。甚至是基于包养关系,苏杭也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东西。”
俞叶舟稍一用力,便掐断了那颗烟。
他在其他人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遇到苏杭时,几乎耗尽了心力,不愿再付出什么了,只是因为苏杭乖巧懂事,便想将他简简单单圈在身边,养成一个不谙世事、不理凡尘的情人,他曾觉得,这是最简单也最不会产生损失的方法。他不需要苏杭有太大野心,不需要他有什么理想,更不需要他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他甚至希望将这个天真纯洁的漂亮人儿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除了他谁都不要见就好了。
就像在香港那晚,苏杭曾说想要一个人来骗他,俞叶舟也不过是愿意花钱圈养一个陌生但养眼的苏杭来骗自己一下。
俞叶舟从来没想过,假弄成了真,骗着骗着苏杭就骗不下去了,苏杭开始露馅,开始展露从没有过的复杂情绪,那些面对他时的强颜欢笑和背过身去的暗自神伤,每每都扎在俞叶舟眼里,这也让俞叶舟不断质疑自己亲手铸造的这盏金丝笼是不是个错误。
显然苏杭想要的并不是衣食无忧的金笼,他想要的是俞叶舟当时无法给、也没有信心给的东西。
他总觉得苏杭还小,18岁就跟了他,没经历过别的感情,没正经跟其他人谈过恋爱,最朦胧的年纪便沉浸在这场畸形的包养关系里,能懂什么叫至死不渝?
年少时候的依赖往往都会被自我的过度想象放大成炽烫的爱情,那爱情里掺杂了太多幻想和虚假的美好,一旦过了那个轻浮的年纪,心渐渐稳下来,许多感情自然而然就会消褪,俞叶舟自己便是如此,他便以为苏杭也会是这样。
更何况苏杭的属种的确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于是俞叶舟及时止损,提出跟苏杭拆伙。
这向来是俞叶舟的思维模式——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事件,适时抽身,及时止损,用处理商业麻烦的方式去简化处理了一段棘手的感情问题。
但当俞叶舟选择采取这种手段的时候,问题便开始恶化,那块已经产生损失的裂缝不仅没有得到修补,反而被越扯越大,被血淋淋地撕开一个洞,直到撕扯成他再也填补不住的地步。
于是拆伙之后,他想起苏杭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他几乎不能自控地去关注和苏杭有关的事情——在那场畸形的关系里,沦陷的也许不仅是苏杭,在不知不觉中,俞叶舟自己也已经产生了动摇。
可当他尝试着再次去靠近苏杭,才恍然发现,苏杭是真真切切地长大了,他已经失去了控制这段关系的主动权,更失去了控制苏杭的资格。
回忆自此,俞叶舟怔住,半晌才苦笑了笑:“是我失责了,不管是基于金主,还是基于情|人。”
“老板……”方梓随着他的背影转动着眼睛,本来都打算只做个耐心的倾听者了,此时却忍不住出声,替苏杭不平,“就算您后悔了,您就能弥补苏杭的缺失了吗?就能将他应得的东西还给他了吗?苏杭出道的大好前景,就被您用这么可笑的理由压了三年,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陪您耗着,您一句失责就完事了么?更不说,苏杭现在还愿不愿意从您这讨要什么,他要是不愿意了,您就活该后悔死!”
“所以这回我不站老板您,我站苏杭。您要是有本事就去追,不然就放过他,他以后是要当影帝的,攀不起您这么高贵的金主。”
方梓说完,踩着高跟鞋踱出了总裁办公室。

第三十一章 爱拍不拍

三月中旬,俞老爷子要办寿宴。
俞叶舟作为世传的俞家太子,自然是躲不开,但要让他回到那个牢笼般的老宅,无异于一种无言的折磨,他用了一整个青少年的时光逃离那里,可最终,什么也逃不过。
老爷子俞坤并非是个喜于形式的人,比起出席什么闹哄哄的宴席,他更乐于掌控权势和财团这类实质性的东西,筹备寿宴也许只是一种逼迫儿子回家的手段,毕竟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牵扯,所谓亲情早就如水一样凉薄。
同样凉薄的还有俞宅的夜晚,风夹杂着附近湖水的潮湿冷气,酒宴上诸多上层人士着西装革履、衣抹胸晚裙,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浮华得不尽真实。
俞叶舟被强行灌了几杯酒,从宴厅后门躲出去,没什么目标地漫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再抬起头来却是一处偏僻的花园,当中一座不算多高的假山,他顺着假山背后的粗陋石阶走上去,没两步便到了顶,坐在一块石头上吹风,飞虫静静地蛰伏在石缝间破长而出的草叶上,扇动着它们幼弱的翅膀。
远处大槐树下的秋千早就荒废了,花圃也无人打理,深夜稀疏的路灯将他的记忆带回当年,母亲牵着他的小手,在假山上玩耍。那时她也是坐在这儿,自言自语,趁佣人没留意到的时候,一个跟头从假山上摔了下去,所幸假山不高,只是摔断了腿,住了几个月的院。
所有人都说容倪是失足跌落,但是天气晴朗的正午时分,无雨无雪,一个成年人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只有一直跟随在母亲身边的俞叶舟知道,那是容倪自己跳下去的——那时候她的精神症状已经初现端倪。
在容倪住院的时候,俞叶舟曾寄希望于父亲能够来看他们一眼,哄母亲一个开心,但俞坤什么也没有做,只派人送来数也数不清的补品,和昂贵到陌生的鲜花。香气日复一日地盘绕在病房里,不仅没有让母亲高兴,反而令她流干了眼泪。
他跟俞坤的父子情分正是这样一点点的淡薄下去的,直至今天,少得可怜。
夜深人静,俞叶舟才返回俞宅正厅,宾客已尽数散尽,但那把颇有质感的皮质沙发上却坐着他不想看到的那个人,从背影来看,那人头发已是花白,老得厉害,但脊背却笔直,拉出一头年迈的雄豹具有的沧桑气势来,而俞原正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帮他捶腿。
“过来。”俞坤发话。
屋里静了静,连正在泡茶的菲籍佣人也顿住了,踌躇着现在将茶杯端上去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俞叶舟看出了佣人的苦恼,单手端过了茶盘,绕过沙发走到俞坤面前,微微躬腰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俞原小觑了他一眼,殷勤地捧住茶杯:“父亲。”
俞坤没有接,但仍看着俞原轻微地笑了笑,那笑容刺得俞叶舟眼底生疼,于是直起身来便要走。沉闷,寂静,相互不对付的气氛在三人中间升腾,甚至远处躲在门口的佣人小声搓手的声音都听得见,俞叶舟刚迈开一步,俞坤突然掀起了靠在手边的拐杖,赫然一声:“去哪儿!”拐杖便发狠般刺了出去,稳准有力地敲在俞叶舟的膝弯处,那条支撑着他的韧带上。
左腿一弯,他堪堪用手掌撑住了地面,才避免了跪倒在地的窘迫。
手还没来得及收起,注满了热水的茶杯被俞坤扫落下来,滚烫的液体伴着泡开的嫩绿茶叶泼在俞叶舟的手背上,顷刻间,他白皙皮肤便腾起了一块红晕。
俞原惊呼一声,还没起身便被老爷子拦了下来:“让他跪着!”他也没再多做挣扎,眨着眼坐回沙发上,惺惺作态地用一种心疼的眼神望着俞叶舟。
俞坤的拐杖敲击着地面,低喝道:“前段时间,你去香港做什么了?”
俞叶舟沉住气:“去见陆笙。”
“去见陆笙?”俞坤喜怒不辩地重复了一遍,猛地又一拐杖戳在他的腰上,“谁教你学的撒谎?!去见陆家女儿见到小剧组去?”
“也许是我手下的人看错了。”俞原拉住要砸第三下的拐杖,忙解释道。
小人,叛徒,告密者,这就是俞原,自十二三岁初见以来就从来没变过,他做尽一切肮脏龌蹉的事情,却总能在俞坤面前保持住那种虚假的真诚,他们父慈子孝、尽享天伦之乐,这些和俞叶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俩可真像父子。
俞叶舟愈加觉得这个地方难以忍受,偌大的俞宅园子,每一寸每一尺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它埋葬着自己的少年时代,埋葬着母亲的冤魂,也埋葬了他还未发生便被残忍扭曲灭绝的初恋。
“我妈死得早,没教过我什么。”他抬头看着名为“父亲”的那个人,眼里幽深一片。
“你——!恨铁不成钢啊!”俞坤终是砸了那第三下,俞叶舟吃痛地退了一步,听见俞坤气得喘起粗气,“我送你出国是为了让你回来好好继承家业,你可别不知好歹,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次要不是俞原替你求情,你早就……”后面的话断在俞坤捂着的胸口里,俞原连忙叫人重新倒了杯温水,扶老爷子喝下缓缓气。
“我忘不了,不会忘。”俞叶舟站起来,脸色冷如寒冰,直勾勾地盯着俞原。
俞原避开他的眼神,借口天色已晚便送老爷子回房,俞坤走到楼梯的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唤来佣人,道是晚上大少爷只顾着应酬没怎么吃东西,便吩咐她做些好消化的夜宵备着。俞叶舟站在楼下,望着他细心嘱咐了几句“大少爷”俞原爱吃的花样,却只字未提在今晚酒宴上灌狠了酒还替他签下了几张大合同的“二少爷”,心里兀自发笑,竟也觉得习以为常。
可能是俞叶舟又碍眼了,俞坤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再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毁了自己的前程,就该明白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俞家本家和分支上下几百口人,唯有你血脉纯正,堪得起大任。”他背过去,嗓音沉下来,用拐杖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地登上楼梯:“……别让我出手替你解决麻烦。”
俞原亦步亦趋地跟着老爷子回了房间。
扶着俞坤倚靠住床头,俞原似是无意提了一嘴:“骏达那边,我其实也能帮忙……”
“你?”俞坤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你不行。你就好好经营医院吧!该关的关几所,把其中一间做好了就行,别贪多嚼不烂。”
“……”俞原潦草应和着,好容易伺候着父亲睡下了,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后牙用力地咬合在一起,手下狠狠地攥紧了金属材质的把手。
接着手机响起。

酒尽人散。
俞叶舟一刻也没在老宅停留,取了钥匙便开车出城。他心里想着要回云城,吴睿似乎发邮件提醒他还有几项文件没有处理妥当,可车子开到高速路的分岔路口时,鬼使神差地,他打着方向盘,驶向了通往M市的高速。
午夜的高速上只有负重的货车在稳稳当当地行驶,一辆又一辆沉甸甸地超过去,俞叶舟透过闪烁的尾灯看过去,仿佛心也沉了下来,被万千种思绪坠坠压着,闷得胸口隐隐作痛。在这种痛里,独有一点馥蜜在暗中发酵,使得那股苦味有了一丝可以回味的甜。
那甜是简单纯粹的,是熬锅里的糖浆,越搅动越粘稠,最终如琥珀一样晶莹剔透。哪怕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也比不上那人亲手拈到嘴边的一颗糖。
他越发想念了。
俞叶舟猛地踩下了刹车,他失神了,好险没撞上高速的护栏,他冲动地开车出来,竟忘了自己还喝了酒。强撑着精神将车开进了服务站,下车买了点面包和水,吃了几口缓解胃部的不适,然后盖着外套躺在后座上睡了一|夜。

“你不是跟我说好的……那我要怎么办?”
“……你耍我?!”
“你别忘了……我有什么不敢!”
“……”
夜色如墨,苏杭披着一条薄毛毯,边捧着矿泉水瓶喝水,边斜睨着那钻在角落里不知道正跟谁偷偷打电话的符夏,听这哀怨如怨妇的语气,恐怕是金主。
看来这位金主不是很好伺候啊。
苏杭摇摇头,远远看见符夏终于挂断了电话,咬着嘴唇走回来,视线与苏杭撞在一起的时候,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羞愧,竟然踉跄地躲开了,他攥着手机眉头紧皱,转眼消失在忙忙碌碌的片场里。
那畏畏缩缩的姿态,竟然有点好笑。
今晚本来要拍一场夜闯仙宫的戏,说女主飞鸾被反派抓走,而男主秦昱闲、小魔君苏杭和凡人侠客一起去营救,决斗时还引发了小凤凰的上古神力,算是剧情里的一个小高|潮。这场戏里安排了烟火师和威亚师,届时小凤凰恢复神力时,主演们会在一段空中打斗戏后被威亚吊出仙宫,随后烟火师会将四个炸点进行引爆。
流程已经都记牢了,先地面打斗,然后空中打斗,随后演员冲出仙宫,炸点引爆。
但正式拍摄时,符夏屡屡犯错,甚至在已经练了几百次的地面打斗戏里被群演撞掉了剑,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今天不在状态,一直慌乱走神,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女主唐灵被铁链锁在仙宫里,戏里需要不断地挣扎,手臂脖颈都被锁链磨红了,这么“被NG”好几次,滋味自然不是很好受,碰巧苏杭站在她身边,听她小声抱怨道:“臭一张脸给谁看,唯恐人家不知道他跟金主吵架了。”
苏杭听着不由笑出来。
导演也看不下去,训斥了几回仍不管用,暴怒之下摔了本子,撂下一句“爱拍不拍”竟直接走回了酒店。一伙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离开,直等了快一个小时,导演还是没回来,副导演便自作主张大手一挥,给大家放了假,说明晚再拍。
临走副导演重重拍了符夏肩膀一下,摇头叹息。
第二天晚上,被劝回来的导演再次坐回监视器前,这次符夏的神色明显比昨晚镇定许多,腰背挺直,长发高束,神采飞扬,颇有飒爽侠客的风范。
苏杭站在一旁,身上已经吊好了威亚,正微微垂首默念台词,他红衣如烈焰,长剑似冰魄,乌发披肩,自是丰神俊朗,俊美无俦,好一个自在风流的小魔君!
众人听副导演说罢戏,站好各自的位置。
此时,一辆漆黑的宾利缓缓驶入了影视基地,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片场的附近,车中下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远远眺望着仙宫前那个红衣如火美得不甚真实的青年,一直拧着的眉头,终于在连续数个小时的奔波行驶之后,在亲眼见到那只小兔子之后,缓缓地舒展开了。
随着眉头一齐舒展开的,还有一直紧皱得发疼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搞事情。

第三十二章 针芒插豆腐

众人听副导演讲罢戏,站好各自的位置。
按照剧本,最先入景的是苏杭,他还有两句台词要讲,之后才是紧跟而来的男主等人。等待苏杭做准备的时候,其他演员站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右侧。
俞叶舟凝望着苏杭的背影,轻轻掂着脚步走到监视器旁,导演平瑞抬头一瞧,惊讶了一瞬,双方彼此无声颔首,便算打过了招呼。
平瑞重新将视线汇聚到监视器上,示意打板员准备打板,喊道:“Action!”
苏杭没有看到背后的俞叶舟,他轻拂宽袖,凝神快步跑进镜头里,在靠近3号位炸点的地方“嚓”得一声抽|出长剑,向着前方急急喊道:“站住!飞鸾在何处?”
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转头朝肩头处皱眉看着,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那里会有后期添上去的一只小凤凰。
仙宫里纱绸飘渺,脚下云蒸雾绕,美如幻境,两旁摆放着特制设计的一排半人高的金钩烛台,烛火似跳跃的金芒,摇臂摄影机移动到对面的烛台间,悄悄扫过苏杭昳丽精致的面容,画面被烛光柔化但又不至于失焦,他着锦衣,佩丝绦,眼梢勾起,姿容旖魅,正是原著里所说的那种泰山崩于前而我依旧自在风|流、分毫不乱的模样。
镜头定在苏杭的脸上,抓他动态的特写。
俞叶舟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的青年,当2号位的摇臂摄影机慢慢将画面缩放的时候,镜头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那一瞬间谁也没有看清,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苏杭游刃有余堪称完美的表演。俞叶舟抬头望进布景里,循着刚才那恍惚一瞬细细找去,猛地,他心底轰隆一声,身体比头脑的反应更快,刹那间似恢复了动物的本能,径直推开所有挡道的人员,奋力地冲进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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