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魔完本——by十方未名

古丘看起来古板，却并非呆板不聪慧，否则白云天也不会让他跟着白云霄。他推荐的是一间天半城深巷的老店，那里的吃食极具本地特色，还有苍竭海外围的稀奇美味。可惜苍竭海虽名为海，却没有水，吃不上海鲜算是古丘的一大憾事。
径直来到深巷尽头的天城巷子家，店面果然如古丘说的古旧而毫不起眼。
只有一层老旧的堂子，摆了八张方桌。靠里开了两扇窗，窗外小院种了些低矮的花草，虽不名贵，但开得格外茂盛，倒也清新喜庆。
古丘等到的时候还有两张桌子，选了靠窗近的一张，伙计开始报菜。
白云霄和夏成墨对这里并不熟悉，便让古丘做主。古丘问了三人忌口和不喜，而后点了三荤三素合六菜一汤。
古丘道：“这里的菜色不光味道好，还分量十足。云舒姑娘喜素食的话，待会儿尝尝他们的特色忘忧花。”
白云舒问：“忘忧花？”
古丘道：“就是萱草花。不过这里的萱草花与别处的味道不同，我无法形容，稍后上来了便知。”
夏成墨道：“忘忧这名字好，若是食之真能忘却忧愁，岂不是胜过仙丹妙药？”
白云霄笑道：“能够品味美食佳肴本就是让人高兴的事，说是忘忧也恰当。”
伙计连连笑着点头：“这位客人说的是。几位请稍等，菜很快就来。”
果然没坐多会儿，菜就陆续上来。样式并不算特别精致，但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白云霄几人尝了尝，确实名不虚传。每个菜品分量也足，让三个大男人能够大朵快颐。
夏成墨忽然想起来道：“这里的吃食很不错，为什么没见到很多客人？我看别处，像洛阳城的大酒楼，都是人山人海排着长龙。”
古丘道：“天陷城住民本就不算多，比不得洛阳那些繁华城池。而且这家店可不便宜，想吃又能吃得起的人没那么多。”
夏成墨不由笑道：“那这顿岂不是让你破费了？”
古丘波澜不惊道：“大公子说过，‘一定要照料好二公子，家中不缺银钱’。”
夏成墨看向白云霄，咬着菜心道：“大哥你收了我吧，我要一辈子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云霄笑着给他夹了块肉：“好好好，收你做童养媳。”
夏成墨故意羞答答道：“虽然我已经过了做童养媳的年纪，但既然大哥都说了，我也只好答应了。”看得白云舒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四人十分愉快地进餐，吃到快要结束，店里又来了客人。
伙计将客人引向斜对面靠里的一桌，客人却突然在夏成墨四人桌前驻足：“这位道友好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背窗坐的古丘最先抬头，看到是一男一女。男的看着像纨绔，女的看着不讨喜。一个不认识，但看样子又是对自己几人说话，不由看向坐在侧面的二公子白云霄。
夏成墨对窗而坐，听到声音筷子不由一顿，放下筷子而后懒洋洋道：“道友好眼力，看个背影都能把我认出来。都怪我长得太过超凡脱俗、让人过目难忘了！”说着慢慢站起转过身，看向那一男一女，赫然就是碰巧又住了一间客栈的“暮郎”和“阿禳”。
暮郎笑了笑，收回看着白云霄的目光看向夏成墨道：“好巧啊道友，我们又见面了。如此有缘，总该认识一番。洪暮，洪荒之洪，暮色之暮。”
夏成墨心道鬼想认识你，也不好当众落了他面子，便凉凉道：“夏成墨，夏天的夏，看朱成墨的成墨。”
洪暮讶然：“看朱成墨？”
夏成墨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朱成碧久了，眼睛就瞎了，就看什么都黑布隆冬了。”
洪暮不由失笑：“道友好风趣，真是让我惊讶。”
夏成墨也笑了道：“不必过惊，吓到就不好了。二位是来吃饭的吧？这家店的菜肴非常可口，让人欲罢不能。我们已经先行享用过了，二位若是不太了解，我们可以推荐几个菜。”
洪暮道：“好啊。”
夏成墨回以一笑，然后看向古丘。
古丘一如既往一脸漠然，然后无比正直地说出几个最贵的菜。
夏成墨又冲洪暮笑笑：“待会儿一定会让二位大饱口福。”这才回身落座。
洪暮和阿禳也去另一桌坐下，唤作阿禳的女子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被这么一扰，夏成墨已经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云霄不清楚为什么夏成墨对洪暮表现出十分的不喜，但看出他不悦，也搁箸道：“都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城里逛逛吧。”
古丘正用手绢慢慢擦了擦嘴道：“吃好了二公子，大半的菜可都进了我的肚子。”他看着虽瘦，却很是能吃，大约是白鹭喜欢屯食的天性所致。
白云舒更是早就放下了筷子，只温柔笑着道：“兄长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古丘便结了账，四人起身离开。
夏成墨走在最后，路过洪暮那桌笑着道：“二位慢用，佳肴可要好好品味。”
洪暮亦笑道：“道友慢走，有缘再会。”
出了巷子店，夏成墨走在白云霄身边，想了半天，装作感叹地道：“云舒啊，在外行走的时候可要当心一点，有些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但说不定是伪君子。”
白云舒应道：“云舒记得了。”
夏成墨又看了眼白云霄，白云霄被看得有些莫名，不禁暗道：“小墨似乎意有所指，看来他很不喜欢那位暮道友。但我等与他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小墨为何会对他有敌意？暮道友身上仙气也极重，虽不如玄清那般让人欢喜，也不会令人太过排斥才是。”想不明白，于是应和道：“小墨说得对。俗话说人心似海，人心难测，小心谨慎总是好的。”又取笑夏成墨，“小墨年纪轻轻机智聪颖，常常能说出些大道理。”
夏成墨把这话当成表扬：“那是因为我天纵奇才，更能看透人心。”
白云霄作讶然道：“你还有这本事？那不如猜猜我现在想去哪儿？”说话间已经走到正街，面前一个十字路口，通向几个不同方向。
夏成墨看看几条路，笑了，向白云霄道：“大哥的心思我猜不出来，当然是你怎么走我就跟着。”他说得无比自然，令白云霄心中一震。
古丘依旧一脸漠然地站在白云霄和夏成墨身后两步，双手插在衣袖里，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测滚了几十遍，最终淡定地对自己道：“人心复杂，所以用出的字句也多有歧义。这个叫夏成墨的太能诌了，二公子现在一定被他的花言巧语感动得要说‘妖生能得你为兄弟，此生无憾’。”
白云霄确实感动非常，却是笑着道：“跟着吧，小心把你卖了。”
夏成墨无所谓道：“卖吧卖吧，我这么英俊潇洒，多才多艺，记得卖个好价钱。等我从买主那儿跑回来，好压压惊。”
两兄弟这般玩闹着，顺着来时的反向走。
没走多远，身后响起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执行公务，闲人回避”的高喊，一大队手持长戟的天兵轰隆而过。
白云霄等人连忙让在一边，却见前头街两旁摆摊的人们已纷纷收拾东西或躲进屋里，或往另一头奔跑四散。
没等弄清发生了什么，街边屋顶上有人放声狂笑道:“哈哈哈，天半城，今天我要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天陷城！尔等还往哪里走？爷爷在此！”说罢跳下杀向天兵。
街那头也有一队人马冲杀过来，看样子与屋顶的是一路。
天兵和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战成一团，殃及没来得及跑的百姓，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白云舒听到不断传来惨叫不由秀眉微蹙：“兄长，我们是否要去帮忙？”
白云霄也有些心软，但仍道：“对方不知是什么身份，我们不好贸然牵涉其中。若有普通人过来，便帮一把吧。”
夏成墨道：“这样最好。那些人看起来十分不善，万一是魔半城的，惹上就不好了。”
古丘道：“那就照二公子说的做。”
既然并不打算卷入混战，几人也就没有再靠近，只小心在不远处掩藏。
天兵明显不敌，对方最先出现那人应是领头的，修为高出许多，不多时就把一队天兵打得七零八落。白云霄只能暗暗叹息，也不好出手。
那人站在天兵尸体上哈哈大笑：“虾兵蟹将，不过尔尔！待我去拆了他守卫府，就让魔君封我做城主！然后大开魔界之门，杀上天界！哈哈哈哈……”
果然是魔族之人。白云霄与夏成墨对视一眼，都暗暗心惊。
魔族这般挑衅，看来是真的想要开战。
领头的魔将喊完这些话，就领着魔兵朝白云霄等人所在方向而来，大约是杀向守卫府。
四人不由再往遮挡的摊子后面退了一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咦？”魔将有些奇怪地道了一声，朝白云霄等人藏身的布架后看来。
夏成墨要抽出长剑，却被白云霄挡住。
四人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却听得“砰”一声巨响，震得屋顶掉下许多瓦片来，几人藏身的架子也塌了，可以看到刚才领头人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大坑，领头人跳到一边，显然受惊不小。
漫天灰尘中，有一黑衣白发的人慢慢朝着领头人走去。
“你方才说什么，做天陷城主？你问过我了吗，封不停。”黑衣人说着，共迈出三步，每一步都在石铺的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领头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黑衣人要骂，身后的魔兵却纷纷跪了下去：“参见左护法！”气得领头人七窍生烟。
黑衣人没有理会，只是盯着领头人，散发出浓重的魔气。

第26章 第五章 黄泉女帝

封不停对黑衣人恨得牙痒痒：“黄泉，你虽为左使，但只是魔君护卫，我乃魔界战将，做什么不需要向你汇报！”
黄泉不急不缓道：“确实不需要向我汇报。”
封不停恶道：“那就滚开，别挡爷爷的道！”
黄泉并不动，只是看着他道：“封不停，你把天陷城搞成这个样子，还要继续？我劝你带上这些兵回魔界去。”
封不停哈哈大笑起来：“放什么狗屁！天陷城又不是你的，连魔君都没有禁止我们来此走动，你管得着吗？”
黄泉道：“的确，只要君上没说过，你做了也不算违反君令。但我不喜欢。”话一出口，黄泉已经向封不停打了过去。
封不停没想到他说打就打，猝不及防之下被逼得连连后退，要不是手中钢枪挡了一下，胸前恐怕就多了个大脚印。即便是挡下了，也被震得双臂发麻，气血翻涌。
“欺人太甚！”封不停后动受制，被黄泉打得只能躲避，怒火中烧，再不遮掩，爆发出全部魔气，“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怒吼之后，威势大增，挥舞□□，全力向黄泉冲了过去。
魔兵们机警得很，纷纷退出老远，任两位大魔大战，将两侧建筑毁了个七七八八。
夏成墨看着莫名爆发的两魔大战道：“魔族果然如传言一般，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古丘仍旧老神在在道：“魔族以武为尊，遵从强者，打架是很好的证明实力的方式。”
话是如此说，但魔将跑到天界管辖的天半城来打架，却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不出所料，天半城很快来了管理者，是个中年人模样的天将。他又带了一队天兵，但看到打得天昏地暗的魔将并没有立刻出手，或许是明白无法很好阻止。
两个魔将大约打了有一刻钟，封不停被黄泉一脚从天上踹了下来，“轰”地砸在地上，把本就破烂的地面砸得更加破碎。
黄泉落在封不停面前，俯视手下败将道：“这下该回去了吧？”
封不停咽下一口血，依旧放狠话：“黄泉！爷爷与你誓不两立，下回再战！”说罢爬起来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黄泉没有理会封不停的放话，只是从容转身要离开，仿佛不过是在散步。
“铿！”一声金鸣，一柄长戟插在黄泉面前。
黄泉低头看了一眼长戟的戟尖，再才慢慢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道：“有何贵干？”
面前是个青衣女子，长发高束，纤长的手指握住长戟将之拔起，稳稳立在身侧，衣袂挥动间，英姿飒爽：“魔界之人在天半城生事，想就这样离开吗？”
黄泉漠然道：“不然？”
女子没有说话，白衣男子踱步到女子身边道：“上次天魔大战后，天界与魔界和议共同管理天陷城。天半城乃天界治下，禁止蓄意斗殴、肆意打砸。阁下等人将此处破坏了彻底，更杀了这许多天兵，当依照天界律法严惩。”男子说着，天将与后来一队天兵将黄泉团团围住。
黄泉看了男子一眼，复又与女子对视道：“那又如何。我非天界之人，天界管我不着。”仍是一脸似乎事不关己的淡漠。
女子道：“将你捉住，就由我处置。”
黄泉道：“你若将我捉住，我便任你处置。”
女子看向男子，男子有些无奈道：“好。”又对黄泉道，“之后你会后悔与阿禳叫板。”命天兵等一并走开了。
黄泉看也不看男子，只是问女子道：“报上名来。”
女子道：“洪禳。”
黄泉抽出赤金色的袖中剑：“原来是女帝。魔君左使黄泉，能与女帝一战，荣幸。”
洪禳不再赘言，做了个请的姿势，长戟一抖，率先出招。
那边洪禳与黄泉战做一处，白云霄四人也有些吃惊。
淡定如古丘，竟不由倒吸口凉气道：“女帝，想不到竟是女帝！”回想在巷子店中自己还觉得她不讨喜，还好没有说出口，否则冒犯了女帝，就大不该了。然而说起冒犯，似乎自己和夏成墨合伙给他们点了不少“好东西”，不知女帝会不会计较……古丘想着看向夏成墨。
夏成墨倒没觉出什么，只是看古丘略带惶恐的神色有些不解：“女帝是什么来头？”
古丘道：“女帝，天帝的妹妹，天界六欲宫宫主，天界六战神之一。”
夏成墨也惊奇道：“天帝的妹妹？那不是三太子的姑姑？大哥，我们这是早就遇上亲家人了。”夏成墨又看看洪暮，突然道，“天界三太子叫什么？”
白云霄道：“并不清楚三太子名讳。”
夏成墨又看向古丘，古丘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比你们多活了一两千年，怎么知道那些万岁老怪物的事情。女帝名号之所以如此响亮，以致闻名妖界，是因为她战神之名。”
夏成墨道：“总不会她曾经参与过上次仙魔大战吧？”
古丘道：“那倒没有。仙魔大战后，天魔两界共同管理天陷城，万年前魔半城魔将叛乱，企图先拿下天半城，再以天陷城为据点反攻魔界。天界派出女帝守城，魔将叫阵时直接被女帝斩首，魔界叛乱也就很快平定了。”
夏成墨道：“这么说女帝还帮过魔界的忙。”
古丘道：“若是魔将真的拿下天半城，天陷城就改姓魔了。所以魔界未必领情这个忙。”
夏成墨道：“无论如何，女帝定也因此名播魔界，不然魔界左使不会一听她名讳就认出她女帝身份。”又玩味道，“女帝有天界战神之名，不知魔界左使与之对上谁赢谁输。”
洪禳与黄泉的打斗，黄泉明显落了下风。
黄泉使一只袖里剑，剑长不足两尺，对上洪禳的长戟，立时吃亏很多。虽是如此，黄泉却不见急躁气恼，守多攻少，也支撑了不少时候，比起封不停在黄泉手下很快战败要强上许多。尽管在弱势，黄泉气势不减，见招拆招，依旧一脸冷然。
而洪禳则不愧其名，招式凌厉，有杀四方之威，黄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黄泉退开几步，他腰上中了一戟，左臂也被砸中几乎折断，白发上染了血迹，仍是淡然道：“女帝果然名不虚传。”
洪禳收了戟，对黄泉的硬气并无赞赏，只是道：“如今你败在我手上，还有何话说？”
黄泉“呵”笑了一声，面上神色却没有变过：“我说女帝若是捉住我，便任由处置。”说时掷出一只霹雳弹，洪禳等连忙闪避，黄泉已飞身退开而逃，远远传来声音，“女帝捉住我了吗？”
霹雳弹砰地炸开，漫天都是硝烟灰尘，洪禳挥开烟雾，黄泉早不见了踪影，连魔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洪禳隐了长戟，没有追击。
洪暮走到洪禳身边，看向黄泉逃走的方向道：“鼠胆宵小，下次再逢必让他落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