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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完本——by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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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此刻刚好进来添炭火,脸上也不大好看,见他们兄妹这样,不由跟仝则下气劝道,“大爷您听见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成日这样太不成话,街坊邻居都在呢,不过是仗着他们是良民,姑娘身份上低一层,不敢出头、也没人替她出头罢了。今天是大爷在这里,要不为姑娘讨个公道,这里怕也住不下去了。”
“大爷是有本事的人,恕我多嘴一句,能不能想个办法,结交些个贵人,求他们给姑娘脱籍,女孩子家身份上低,是要吃亏的。”
仝则说了声好,迈步出屋,在大门后头找个门闩,拎起来就准备出去。不想他这头还没开门,一个身影大踏步越过去,一阵风似的,带着肃杀之气,正是游恒游少侠。
游少侠是冲锋陷阵的人才,对付几个流氓帮闲简直就像坦克打蚊子。仝则追出去看时,一众小流氓已经被收拾得蹲在墙角,一个个手抱着头,服服帖帖战战兢兢一丝儿不敢乱动。
游少侠群殴完毕,立刻化身训导主任,“年纪轻轻做点什么不好,当小混混!再让我撞见,见一次打一次,打完之后送去见官!”
见官两个字还是有震慑力,众混混面面相觑,心道这姓仝的小娘皮居然背后还有人,而且一下子冒出来俩,一个魁伟,一个俊俏,估摸着是恩客,反正看上去就不好惹,连忙点头称是不迭。
“还不快滚。”游少侠大手一挥,威风凛凛。
小混混们慌忙站起身,头也不回一溜烟儿跑远了。
游恒回头,一看仝则提着个门闩子,倒是乐了,“人家来了五六个,你提溜着这玩意儿能吓唬住?”
仝则掂了掂那小木棒子,“小瞧我,打群架的门道我懂,对着一个往死里揍,流氓也怕不要命的。”
游恒把手一背,溜达着往院里走,“算有点经验,可惜你这人拳脚功夫不行。”
“要不拜你为师?”看在他出手的份上,仝则知情识趣地拍了一记小小不然的马屁。
“没那闲工夫。”游恒乜着他,优哉游哉道,“你岁数太大,练不出来了……”
仝则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冲他拱了拱手道,“多谢了。”
“客气什么,少保原就吩咐过,让我照顾好仝姑娘,我是个粗人,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要说仝姑娘年轻貌美……”
最后半句没说完,他人已踏进小院,正对上迎出来的仝敏。美人就站在面前,那句貌美便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余音堪堪停两个人中间,被夸的那个还好,夸人的那位表情顿时有点发僵。
游少侠小半辈子都只和同性打交道,跟底层人民更能打成一片,偏偏对着姑娘家,那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能让他在一瞬间变麻爪儿。
何况这位姑娘,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神色间总流露出一味倔强,那两颗瞳仁尤其晶莹发亮,像是滴在宣纸上的两粒墨滴,倏地一下就晕染进了他心里。
仝敏出来是为表达感激,这会儿盈盈下拜道,“多谢游大哥仗义援手,仝敏感激不尽。”
游大哥这个称谓,像是久违的温暖蕴藉,毫无防备地冲击着游恒的耳膜。
多久没人叫他一声大哥了?他恍惚了一下,跟着想起多年前的旧事。
游恒是庄户人家出身,十二岁上乡里遭了灾,家里两个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断粮了。听人说兵营里伙食管够,身为老大,他一咬牙去报名从军,父母为了生计,虽不舍也只好默认,生死由他去。
之后他出过洋见识过世面,从死人堆里滚过来,好歹算是用命换来了钱。可心里惦记着父母兄弟,一枚铜钱也攒下来给家里人寄去。好容易等到班师回朝,他第一时间请假探亲,却得知父母早已故去,弟弟拿着他的钱,盖了房子,讨了老婆,还生了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反倒是几年不见,亲兄弟陌生的像是隔了几辈子,弟弟心里也觉得不爽,到底是用了他挣命的血汗钱,看他的眼神时刻都像是在防备他开口要自己还。
他回不去了,融不进亲人的情感里,付出过,不见得别人就要感激。然而那是自己选的路,没得后悔,只能接受。
从此后和家人联系少了,他孑然一身,独来独往,把自己交代给有救命之恩的裴谨,无牵无挂反倒踏实。
如今这一声大哥,一下子把他拉回到过去,那些不曾长大的岁月,那些不曾疏远的亲人,往事历历,五味杂陈。
再看仝敏,人不娇柔,爽快又大方,明明和仝则有相似的脸盘,可怎么看都更舒服,游恒直觉浑身上下暖融融的,不过酝酿老半天,也只是冒出一句,“不谢,路见不平而已。”
话说完,他登时从肠子一路悔到了嗓子眼,而已,什么叫而已呢,这回答是不是太生硬了,姑娘家会不会觉得自己摆谱,不好接近?
粗豪汉子这厢柔肠百转,仝敏却不以为意,含笑道,“游大哥辛苦,咱们去里间喝茶歇着吧。”
于是俩人并肩而行往小花厅去了,仝则没人搭理,看看前头二人的架势,默默跟了上去。
游恒出手教训过,再没人敢来闹事,可两天过去,仝则坐不住了。
“三爷什么时候有信?那文书,是不是已呈到皇上跟前去了?”
游恒听得笑了下,“哪个说要给皇上看了?你想得到大。”
仝则一愣,“那三爷到底什么打算?”
“送去给俄罗斯公使馆,三爷要和他们交涉。这会儿蒙古人正在高加索集结,毛子的后院都快着火了,他们自己会权衡利弊,是帮小鬼子,还是得罪大燕。至于千姬嘛,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软禁在她那盆景小院里了。”
第35章
这么说来,裴谨是早有安排。日本人买通俄国人私运军火,他便拿到了证据去和俄国人谈判,顺势在边境排兵布阵,逼得对方先撕毁合约,而千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那么软禁千姬也是裴谨所为了?然而千姬的情人,当朝皇太子真能够善罢甘休?
游恒说,“这是内阁决定的,还有法司参与。证据确凿,太子也没法干预。但他可以以别的方式救那女人,比如出于私人目的。况且整件事当中,太子想必也得了不少好处。”
仝则追问,“既然有牵涉,不能就势追查太子么?”
“没有实证,动太子可不像其他人,除非皇上开金口下谕旨,还要一击即中,让他没有翻身之地才行。”游恒顿了顿,摇头叹道,“小鬼子想借联姻壮大实力,太子也想借扶植幕府做他的后盾,两方势力狼狈为奸,一国储君不把本国利益放在第一位,贪婪短视,大燕绝不能让这种人登顶权利之位。”
看起来大燕皇权虽在,但事事以国家利益为先,决策事务并非皇帝一人独大,还要受内阁法司限制。
到底是资本主义了,总归要有点资本主义的样子。
仝则还在惦记什么时候能回店里,惦记到恨不得对游恒要求,他想见裴谨。而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或许是心有所想的缘故,这日入夜,裴谨居然毫无征兆地出现,来主动探访他。
裴侯秉承着从不睡觉的好习惯,大半夜精神抖擞的进了门,随行只跟着一个小校,动作之轻,连仝敏、肖氏一概都没察觉。
仝则面上不显,心里惊讶,把人请进屋,才想起好茶好杯子都在花厅,只好拿了个放得快没味毛尖出来招待他。
裴谨还是很放松,“不用忙了,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坐下说会儿话就好。”
仝则不免愣了一下,大半夜的,亏得自己心里存着事儿,白天又补觉补多了,不然还真没精神头陪他闲聊。
“这次的事辛苦你,因为有那份合约,得以及时阻止一场阴谋,如今那批军需滞留在满洲里。”裴谨心情不错,愈发笑道,“英国人也吃了哑巴亏,现任英国公使已经紧急回国,今生今世他应该不会在踏足大燕的土地了。”
一石三鸟,目的终于达到,仝则恭喜了几句,裴谨却只笑着摇头,“只是达到了一半,今夜还有一场仗要打。”
他就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仝则一时也无话,想想也怪,不见裴谨时,偶尔还会期待和他你来我往的“倾谈”,然则见了面,那种小心谨慎也好,怀疑不确定也罢,总会在第一时间冒出来,大概还是觉得此人是老板,一言一行皆有目的,是以不能太交心,更不能太在意。
就好比他曾经的导师,再怎么觉得他才华出众,给予他最好的实习机会,彼此可以畅谈二百年间服装发展变迁史,甚至可以一起欣赏古中国式的审美,却始终不能拥有绝对平等的地位。
因为有求于人,资源还要仰仗对方给予,所以一开始便落了下乘。
仝则垂下眼沉吟,裴谨则正好对着他凝望。
他似乎长大了些,比第一次见到时,褪去了几许少年感。那份意气风发犹在,仿佛是他独有的——类似于,精明而不市侩,机灵而不轻浮,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打得利落却不精刮,没有患得患失的毛病,有的则是舒朗豁达的男子气概。
而经过半年时光,连那五官也似乎长开了,一颦一笑间,明朗中带有一些坚持坚守的味道。
只可惜,这个人对他是有戒备的。
裴谨倒是愿意把态度放得更和蔼些,“你奇怪我为什么来,想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他说着禁不住发笑,“今晚确实有事,注定不能安睡,所以才要找人闲话,你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可否不闷着头一声不吭?”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还有这个要给你,是我应承过你的事。”
是什么?仝则还没接过来便开始猜测,裴谨不会再给他大把银票,他不是伧俗到,会用送钱来表达嘉许的那类人。
打开来看,他有一瞬的震动,竟是仝敏脱籍的文书,上头赫然写着,特赦两个字。
激动延续了片刻,他再度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在那上头,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抬眼时,仝则没能掩饰住失落,裴谨第一时间觉察,不无遗憾又真诚地解释道,“当日的罪名是内阁和三法司一同拟就的,你的姓氏太敏感,时间也才过了一年,两个人一起赦免实在引人注目。如同翻案,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我先退而求其次,为令妹做一点努力,也请你再给我些时间。”
不过几天功夫而已,他已做了这么多事,又要布局,又要谈判,还能不忘记曾经答应自己的话。
仝则由衷点头,道了声谢谢,除此之外,倒也想不出多余称颂奉承的话来。
但裴谨是要和他聊天的,念及此,他打叠精神,问起正事,“千姬现在什么情况?三爷打算何时将她遣返回去?”
其实他关心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店里,裴谨不说破,只应道,“我派人将她禁足在府邸,但又留了个口子,许她的侍女正常出门采买生活所需。除此之外,连太子都不能见她,所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千姬会反扑,太子一定会救她?这么说这一对是真爱了,皇太子对如此危险的女人简直是迷失了心智。
“没人甘心一夕之间被打垮,那日千秋宴上,储君已将她视为储妃对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突然变生不测,太子不可能从政治角度保她,但可以从私人情感上,还有……你提到过的孩子。”
仝则挑眉,“千姬果真有了身孕?”
裴谨笑得意味深长,“不知道,也不重要,如果这个话题可以成为千姬的借口,同样也可以成为我们的。”
听他话里有话,再联系之前提及的,仝则灵光一现,“千姬派侍女出去,一定有所图,她不能见太子,于是打发侍女去和太子接洽,或者还提到了自己已有身孕,求太子无论如何想办法保住她。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当场抓拿么?严刑逼供,让她说出另有阴谋?比如那孩子其实是假的?”
论搞阴谋诡计,仝则到底不擅长。毕竟他的专业是美学,是制作美好、前卫、能够引领大众审美情趣的服装,再以此创造出商业价值。和所有艺术从业者一样,对于政治,天然会有种懵懂,尽管他的客户里不乏政客,但并不能因此迅速提高他在运用诡计方面的能力。
但裴谨不会认为他的话傻气,不失时机地称赞了一句,“大体不错。”然后才微笑着点拨,“她身边一个叫雪子的,今晨借口遛出来,易容换装和太子亲卫送了口信,请求今夜一见有要事禀告。太子此刻正在西山,入夜她会赶往城外。只是口信,当然不足以成为证供,我们不妨送太子一个大礼,一个他不光让救不了人,更从此再难翻身的大礼。”
仝则立刻明白了,“那个叫雪子的,这会儿已在三爷手里?”
裴谨点头,“今夜派她去送的东西,是一批军火。名为千姬私藏,知道带不出大燕,便转而交给储君。这个罪证被西山的天子亲卫抓住,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构陷呐,仝则默默地在心里奇怪了一秒,自己听完居然没有膈应。当然他明白政治斗争是你死我活,而未来当权者脑子不清楚,很可能会遗害前人拼死打下的基业付之东流,这是底线,所以没得商量。
裴谨深深看他,见他微微蹙起了眉,便感觉自己心尖抖了一抖。对此,裴侯也有一瞬的无奈,不明所以之下,便即产生了一点烦恼。
他站起身,不去看仝则,踱着步子缓缓道,“储君不能不下台,虽然皇权对比前朝、对比开国伊始都有了让步,但大燕依然是君权至上。这一点,在我们这代人手里,不知能否完成变革。我们这辈人,是站在前人呕心沥血铺陈出的康庄大路上,尽管时代变了,格局变了,有些东西岌岌可危,但有些东西却一定要守护住。”
“掠夺不是长久之计,大燕急须开辟新的模式,但前提是要不受牵制,不被和平的假象蚕食。周遭尽是敌人,不能全靠战争,还要制衡。国家需要一个明智的继承者,而不是把私人利益凌驾在国家利益至上的人。皇帝年迈了,力不从心,做僚属的要担负起责任,必要的时候,1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我本人不介意不择手段。”
这是在解释给自己听?莫非他担心自己对他有误解?仝则觉得他多虑的同时,立刻脱口说,“我懂,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人极端不负责任。”
他说完,裴谨转过头来,彼此相对,各自一笑。
可仝则还有顾虑,“如果失败了呢,或者有天被反攻倒算,人不可能永远只赢不输。三爷为自己树了一个大敌,将来一旦有变,危及的不光是一个人,可能还有身后宗族。”
裴谨先是抿唇,待他说完,轻声笑开来,“和华夏大地繁荣昌盛相比,任何一个姓氏的荣辱都不值一提,裴氏亦然。”
仝则自觉已用力克制情绪波动,然而心口依然疯狂的跳动了好几下,一记记怦然有声,似乎是在提醒他,某些因悸动产生的莫名情愫,正在他体内慢慢地酝酿生成。
窗外的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黑衣人倏然越窗而入,动作轻捷,表情沮丧。上前两步,他声音低沉,垂首道,“雪子突然自尽,属下等人看护不利,请少保责罚。”
重要的人就这么死了,那今晚……
裴谨没有惊诧,凝眉片刻,挥手说,“知道了,此人还算有气节,将她厚葬。”
黑衣人应是,“那接下来……”
“准备好车马,按原计划行事。”
仝则不由接口道,“倘若派陌生人去,不会被太子认出来?”
“不必给他这机会,趁着夜色做掩护就好。但我需要一个懂得日语的女孩子,整个过程里,我需要她暴露这一点。”
“三爷要再安排人手?”
裴谨沉默了,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堂堂承恩侯手里有大把热血好儿郎,却从来没培养过女子,甚至连近身伺候的人也没用过女人。
裴谨迟疑的样子落在仝则眼里,他敏锐地提醒,“三爷暂时没想到人选?”然后他看到裴谨略微踌躇着,将目光转向东侧——那是仝敏居住的房间。
可对于裴谨而言,有些话却不合适出口,他前脚刚刚为人脱籍,后脚便想着利用,还是让一个女孩子涉足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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