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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变成魅魔以后完本——by黑糖煮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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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相当不妙。
我不怀疑雷歇尔的说法,恰恰相反,他所说的情况太过合理。与白垩平原一河之隔的图塔隆,从平民一跃成为王后的美人,一举获得财富、权势和丈夫至死不渝爱情的传奇女性,有多大几率与一位黑袍法师做过交易?太大了,正如雷歇尔所说,都不必追究她究竟想交易到什么。
她能用于交换的砝码,无非是美貌(如果这美貌不是交易而来)、身体、寿命与未出生的孩子。
“他们本该在我出生的第一个月交出我,却自不量力地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将我放在戒备森严的王宫中就能够幸免。”雷歇尔语带嘲弄地说,“那个拥有我的黑巫师,也是我后来的老师,闯入王宫,带走了我。因为我母亲与他的交易,我生来便带有他的印记,即便将我藏在万里之外,他也能轻易找到我。”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师承何处吗?”他说,“我的老师是个强大的黑巫师,野心勃勃可惜籍籍无名。他躲藏起来闷头钻研,转化巫妖失败后蛰伏百年,企图夺舍一个年轻的躯体,再暗算魔鬼主君获得永生。要是他赢了,他的强大、狡猾和擅长忍耐会家喻户晓,让无数人颤抖。可惜他死在我手里,那他就只是个无名懦夫。”
原来如此。
从图塔隆的王子到强大的黑袍法师,这中间有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雷歇尔的博学与一些方面的常识匮乏,他年纪尚轻便成功暗算魔鬼主君的原因……如果他被一个强大的黑巫师养大,如果他得到了对方的全部遗产,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雷歇尔本身越强大,那黑巫师占据躯体和吞噬灵魂后的收益也越大,于是那个贪婪又自负的法师悉心教导了雷歇尔,像教导衣钵传人。而作为一个未来的躯体,雷歇尔不需要学习任何魔法之外的东西,情感或爱好,一切全都是冗余。
扪心自问,要是这样的人生源于父母的出卖,换成是我,我可能对素未谋面的亲人产生什么正面感情吗?
“你在可怜我。”雷歇尔冷冷地说。
我忙露出一副被冤枉的神情,但不等我开口,他便抬起手掌打断了我。雷歇尔又笑起来,这次不是嘲笑,竟然带着几分愉悦。
他说:“你希望从没遇见过我吗?”
“不。”我脱口而出。
雷歇尔弯起嘴角,仿佛我已经给出了最终解答。我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出奇耐心地说。
“我是个街头流浪的孤儿,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我说,“何况您带走我的时候并不是想选取一个容器。”
“是吗?”雷歇尔反问道,“那你跑什么?”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逃跑了,因为你意识到我可能将你卖给魔鬼。被卖给魔鬼与被占据躯体、吞噬灵魂,两者有什么差别?”他说,“我战胜了我的老师,他死,我活。你当时要是留下来,暗暗积蓄力量,有朝一日你我相争,你未尝不是最终赢家,得到我的全部遗产。”
我张开嘴,但雷歇尔继续说下去,根本没想听我打岔。
“我是王子,你是贫儿,没错。但王子优越在何处?在一个小国里作威作福当吉祥物的权力,还是支持我几次施法就会用光的国库?别开玩笑了!”他嗤笑道,“你若没被我带走,你的施法天赋将被埋没,你会作为小蟊贼埋骨某处,或者当一个被束缚在一亩三分地的帮派分子,一个能被我随手杀掉的愚蠢冒险者。我若没被交易出去,如今我就是个衰老、孱弱、废物一样的凡人。魔法让我们脱胎换骨,让我们看见弱者永远无法企及的天地,作为另一个受益者,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这不是气话,只是单纯的质疑。我的老师看着我,仿佛我才值得怜悯。
“您还有亲人。”我无力地说。
“将我交易出去的母亲?很可能因为魔法才与母亲生下我的父亲?”雷歇尔冷淡地说,“还是因为愧疚一直找寻我的、从没见过我的弟弟?你应该也已经明白,现任国王多少知道点东西——取决于我们的父母死前如何美化交易流程——否则,他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年轻兄长毫无质疑?恐怕事先得到告诫,知道我危险又不会来跟他争夺王位吧。”
“您不能处处往坏处想。”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您因为这个才公开称呼我为情人?”
“‘与同性情人关系亲密,没有且近期不可能有后代’。”雷歇尔说,“可惜要知道他们对此无动于衷究竟是因为哪种原因,还需要时间观察。”
又是如此,他正企图将他人的一切情感,剖析归类为可以计算的数据。
“如果您想要利用与亲人的双向正面感情,至少别一开始就抱着抵触的心情。”我只好说。
“你错了。”雷歇尔平静地说,“我既不恨我的老师,也不恨我的父母。但无论是知道身世的时候,还是我出于好奇,在前任国王过世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都只是毫无感觉罢了。”
如果能让他留下的只有双向的爱,那么这样的回答,甚至比“恨”更让人无望。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雷歇尔说。
我有不少话想说,然而他恐怕暂时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我的老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咄咄逼人,想向我证明他是对的,这反而进一步体现了他的抵触——抵触他所不理解的情感,抵触他冰冷逻辑之外的一切。
换到十年之前,我会被他这番话说得冷汗淋漓,步步后退,最后不得不承认我在自以为是。然而到了今天,我固然意识到了些许误判,却不会觉得自己完全错了。我在远离他的十年里巩固了自己的逻辑,我的顽固不下于雷歇尔,我的思想一样坚不可摧,难以影响,哪怕对方是他。
我依然怜悯他。
我同情雷歇尔一开始就被邪恶黑巫师限制扭曲,像毒沼中生长的花朵,茎叶中蓄满了毒素。十年前的我也差不多,我如今能走出自己的道路,因为我知道阴影之外还有路,塔里长大的学徒不知道,雷歇尔知道,可他生于其中,无意逃离,并认为阴影与毒沼才是天理。
我甚至感觉到了些许释然,雷歇尔眼中的师徒就是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弱肉强食,学徒属于导师,导师终将死于某一学徒之手。当他谈及以我为对象的交易,他觉得天经地义,恐怕我要杀他时他也会如此;当我打算打破师生相杀的循环逃之夭夭,他感到诧异、震怒、被背叛、难以容忍。在这样的观念之下,雷歇尔对我已经相当另眼相看,网开一面。
所以暂时,我只想说一句。
我说:“我从没图谋您的遗产。”
我不想死,也不想他死。我想活着,并图谋我活生生的老师。
第38章 单独召见
我们进行了一场不算激烈的辩论,而后开始了另一场相当激烈的肉体交流。这一夜过得相当忙碌,等第二天侍从来敲门的时候,我还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
不久之前,现任皇太子,也就是那位看起来比雷歇尔老一辈的侄子邀请他出去打猎,打猎日期就在今天。在图塔隆施法监控结界最核心的王宫里,对于受到魅魔转化诅咒影响的雷歇尔来说,要悄悄施法解除酸痛也挺麻烦。这很好地解释了侍从敲门时雷歇尔不爽的神情,他很有可能刚刚想起来,今天的大部分时间需要在马背上颠簸。
这不能怪我,真的,我们先唇枪舌战,然后舌♂战起来,热血上头时谁还记得明天要干点什么。我这样善解人意的徒弟,自然不会向老师指出,昨天究竟是谁率先打断了对话,通过抓着我的领口往下扯的形式。即便当雷歇尔直接走出去,告诉侍从我今天缺席,因为我因故“不适合骑马”时,我也能保持微笑,在侍从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安之若素。
不打猎就不打猎,我送别了亲爱的亲王殿下,坦然享受了一把亲王情人的待遇。仆人将早餐端进房间里,带来了某些清凉消肿的药膏,还隐晦地询问我是否需要宫廷医师。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躺在床上吃了个欢。
不过,我没能和预想中一样休息一整天。早餐后一个多小时,我得到了国王的召见。
这还是头一次,国王单独召见我,我不确定他找我有什么事。我心中不着边际地编排着棒打鸳鸯(“说,给你多少钱你才能离开我哥?”)的白烂剧情,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后,一路往城堡深处走去。
据说国王曾想过要为雷歇尔新建一座亲王府邸,被雷歇尔回绝了,如今王宫的偏殿正在装修,装修完了我们就能从客房搬到那里去。我跟着侍女又走了一阵,路过改造中的偏殿,忽然发现眼前的路有些熟悉,昨天我们刚来过。
我拾级而上,来到了城堡的最高处,国王正在塔顶母亲的房间里等我。他拿着一个布偶翻来覆去地看,听到侍女的通报,他才转过身来,对我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把老骨头已经不适合打猎了。”他感叹道,“趁着这个空档,我这闲人来找你聊一聊,希望你不要见怪。”
“请不要这么说,陛下,您的身体硬朗,还没那么老呢。”我圆滑地说。
国王笑着摇了摇头,说:“要说不老,我的哥哥才是不老。你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年轻?”
此前的宴会上,我已经跟公主说过雷歇尔与我的罗曼史,当时雷歇尔也在场,不怕今后说辞对不上。我从善如流,再一次讲述了我们相遇的过程:冒险,袭击,救援,相爱……要编这个很容易,我是个合格的游吟诗人。
我所说的东西真假参半,暴露一点雷歇尔的邪恶本性。雷歇尔这样的邪恶大魔王,没有一个冒险者会在讨伐他时使用“侦测邪恶”,因为他的邪恶灵光鲜艳夺目,刺眼到足以震慑所有讨伐者。就算事先有所准备,要是有个脑子抽了的圣骑士对雷歇尔亲王来个侦测邪恶,他身上也一定红得发紫。既然无法掩盖,不如事先说出来,可以取信和试探。
国王对我讲述的少量邪恶行径不置一词,他只是时不时点头,为我的讲述时而惊叹,时而感慨。等我九假一真的故事告一段落,他抚掌叹息,对我温和地笑了起来。
“你一定很爱他。”他说。
昨天见面,国王说得没这么直接,谈话中心也在雷歇尔身上。今天国王单独对我这样说,我才有了点见家长(?)的实感。这奇特而微妙的感觉让人挠头,让伪装不好意思这件事变得容易了许多。
“我很高兴,真的。”国王说,“父亲母亲……一直觉得亏欠了他。我们一直希望他能过得好,见到有人能照顾他,我便安心了不少。”
我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应该说是他在照顾我吧。”
“看得出来,他对你影响很大。”国王的眼神飘向窗外,像在追忆自己的过去,“在我们的生命之中,总有一些人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这说法像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我的记忆之湖也被扰动,泛起层层涟漪。关于雷歇尔的回忆如此之多,要想死前跑马灯,恐怕等我尸体冷了都跑不完。我晃了晃脑袋,驱散翻腾起来的种种过往,说:“您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老人回过神来,转头看我,好像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您关心他,还有先王陛下与先王后陛下,都一样深深爱着他,不是吗?”我说,“我能给他的爱与关怀,毕竟与亲情不同,您的愧疚与希望,只有自己告诉他才行,我无法转达。”
国王的笑容变得更加和蔼,接着,他苦笑起来。
“已经太迟了,我们之间横陈着大半辈子的时光,时间能让至亲变得陌生。”他说,“如果父亲母亲还在,或许隔阂还不会如此难以打破,只是……”
老国王无奈地摇头,没有在说下去。
我保持着沉默,半晌,他才再度振奋起来,对我赞许地微笑。
“我这样不称职的家人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但你还没有。”国王鼓励道,“请连同我们的份一起,照顾好他吧。”
这样的祝愿,要是来自伴侣的家人,那和婚礼上的祝福也差不多吧。
我应当露出感激的神情,最好感激中透着羞涩,羞涩中流露振奋,神情自然,倾情演绎——可惜我实在有点儿,怎么说呢,有点儿尴尬,导致表现相当不自然。国王面露困惑,我抹了把脸,放弃了挣扎。
表演结束,我抹完了脸,表情全无,片刻后又变成了似笑非笑。这神情师从雷歇尔,咱们这一脉的黑巫师别的不说,用脸开群嘲的技能绝对顺溜。国王错愕地看着我,茫然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妥吗?”
“你的意思是,‘从哪里开始有破绽吗’?”我贴心地翻译。
国王直愣愣地看着我,隐隐透出怒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叫人把我这出言不逊者叉出去。但他直愣愣地看了我两秒钟,意识到我没在耍诈,那张老脸上生动形象的困惑与怒气便消失无踪。他诚实地点了点头,问:“是在我说‘他对你影响很大’的时候吗?”
“不——虽然在主物质位面、图塔隆王宫里企图诱发和阅读一个前黑袍法师的回忆,即使是你也太过自负。”我耸了耸肩,“之前那一句,你就露出马脚了。”
国王,或者这个披着国王外形的东西,对着我歪了歪头,拿老人家的脸装无辜实在没有一点观赏性。我无语地移开目光,他呵呵一笑,褪下了这层外皮。
一个身穿礼服的男人出现在“国王”刚才站立的地方,他看起来陌生又平凡,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只是一双爬行动物似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许多变化成人型生物的龙族都有类似的眸子,不过眼前这一位的本体,比起龙,恐怕更像蛇一些吧。
懒惰的魔鬼主君,以维克多之名行走地上的麻烦人物。
“我真想不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他饶有兴趣地说,“我跟昨天的国王有什么差别呢?无论外表、声音还是说话的方式,都没有什么差异吧?”
“你称呼先王、先王后为‘父亲、母亲’,而不是‘父王、母后’。”我说,
“他昨天也这么说。”维克多挑了挑眉头。
“他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对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这么说。”我纠正道,“但今天,这位国王陛下可是在对哥哥的半精灵平民情人说话啊。”
“国王追忆过往,情绪激动,在你面前一样忘记了正规称呼——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吗?”魔鬼好奇地问。
“那样的话,国王就不会一直那样称呼他的哥哥了。你模仿了昨天国王与雷歇尔的对话,于是不清楚国王要如何在第二人面前称呼雷歇尔,所以才一直用‘他’来代指,不是吗?”我一针见血道,“在正面情感的细微表现这一方面,魔鬼恐怕永远无法完全掌握。”
魔鬼主君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它笑得相当开怀,似乎扮演国王与被我拆穿都一样有趣,我却很难与它同乐。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问:“看在我娱乐到你的份上,可以提示一下有何贵干吗?”
“当然是来帮忙呀。”维克多说,说得和真的似的,“你们不是完全没进展吗?”
第39章 魔鬼的拜访
维克多一脸诚恳地看着我,魔鬼的表情没有半点参考价值。我怀疑地看着它,它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哀叹道:“不久前我才展示过我的诚意,你的怀疑真令我伤心。”
“如果你又要老调重弹,那咱们可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我摊了摊手。
“怎么会呢?情况不一样了啊。”维克多说,“事到如今情况已经相当明显,‘亲情’对你的老师来说无关紧要,此路不通,前途无光。是时候想想后路了,不是吗?”
它停顿片刻,觉察出我的不以为意,又说:“你总不是那种盲目乐观的人吧?”
我当然不是。
只是,我也不觉得此路不通。
我站在图塔隆王宫的东塔楼中,身处雷歇尔婴儿时期住过的房间。从窗口看出去,王都的一切都在脚下,人群在街上来来往往,如同一群蚂蚁。黑色的王室旗帜猎猎作响,图塔隆王室以黑色为贵,窗外的旗帜也好,王族的服饰也好,这间房间里的许多布置也好,都是这个颜色。
凡人建造的塔,与雷歇尔的法师塔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我站在这里,却能感觉到微妙的相似之处。雷歇尔的法师塔内有着许多黑色的东西,像是地砖、一些植物、书桌等等,当颜色对物体的实用性没有影响,他倾向于把一切都弄成黑色。过去我认为那是黑袍法师的某种癖好,现在看来,倒不见得是那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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