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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许我如梦浮生 番外篇完本——by一起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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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寒暄了一阵,季老太爷说有些乏了,就跟顾家臣告辞,让老管家推他回去。
空空的走廊上,老管家的脚步有些沉重。他眉尖如蹙,若有所思。老管家跟着老太爷那么多年,他情绪上有点什么波动,老太爷用膝盖也能感觉得出来。
走廊里人很少,两个警卫兵静静地跟在后面。出了电梯,出了医院,又收了轮椅,上了车,老太爷才缓缓地问老管家:
“你看到什么了啊?怎么这副样子。”
老管家有点恍然,听到老太爷说话,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
“我看见那孩子的肩膀上……那颗胭脂计,倒有点像是二奶奶肩膀上那颗。”
二奶奶说的就是朱玉。
老管家提起二奶奶的时候,她明媚的笑容依稀似在跟前。
那时候朱玉在京城一个很出名的戏班子里呆着,周围都是名伶,倒把她衬得黯然失色了。那个年代唱戏的人也很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莫须有的罪名给打下去。朱玉呆的戏班子就找了一些在京的高官做靠山。
朱玉的年纪很小,虽然在外场的名气很大,但是内场却没什么机会登台。内场都是老师傅们的天下。
军官们大多喜欢听武戏,于是刀马旦就很红,武生也很红,丑角儿也能出彩。像朱玉那样一本正经唱青衣的,反而没有机会出头,只能去外场混混名头,也不敢多去。
内场里朱玉就只能演点小角色。可是唱腔在那儿摆着,也有识货的人。有些受过高等国学教育的儒军,家里有小的场子,请不动师傅们的时候,就请她去唱点文戏。
朱玉身段丰盈,玲珑有致,纤腰肥臀。用现代的话说叫“性感”,那时候大家就觉得她长得挺有福气。她唱的也是很富贵的戏,唱得最好的一出是当时新出的《贵妃醉酒》,老戏叫做《醉杨妃》。
那个年代的戏子常常被人包养,看上朱玉的人也不少。但是朱玉的父母心很高,不想把她嫁给那些娶了四五六七房姨太太的人,希望她能当个二房。可巧了季老太爷那时候没娶偏房。
季家混革命的,信奉无产阶级思想,讲究先进,所以只娶一房。
可是季老太爷那时候见到朱玉,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的,竟然丢不开了。老太爷和妻子是革命的战友,其实也是在组织和家庭的双重安排下结的婚。老太太不仅接受过先进的教育,而且是一位军政世家的小姐,个性非常要强。
那时候仗打完了不久,组织内部有点害怕出现类似太平天国后期,那种称王称帝的思想膨胀的情况。一直强调有功绩的军官们要严格要求自身。
季老太爷想要朱玉,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娶她做二房了,就只能和她的家里商量好了,偷偷下了聘礼,然后把她养在外面。
朱玉和季老太爷是两情相悦。他们俩那时候年纪都不大,儿女私情在那个乱世里的夹缝里像顽强的荒草一样,发疯似的成长起来。
朱玉的性格特别好,一点也不仗势欺人,对老太爷手下的军官都很和蔼。这一点当时就跟着老太爷的老管家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他们背地里都叫朱玉“二奶奶”。
朱玉是跟着戏班子从上海来的,上海人喜欢穿旗袍,她也喜欢。老太爷见她喜欢,就叫京城里最好的裁缝,换着法儿地给她做旗袍来穿。
高领的,低领的,及膝的,及踝的,对襟的,斜襟的,红黄蓝绿各种颜色的,绣金线的,绣银线的,缀珠子的,缀玉石的,凤戏牡丹的,百蝶穿花的……不胜枚举。
老管家还记得朱玉最喜欢的一件旗袍,是一件白底儿缎子,绣一支血红色梅花的。她穿上是说不出的风韵,说不出的清丽,说不出的妩媚,说不出的脱俗……简直就是……老太爷说的……对,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那件旗袍是短袖,朱玉浑身上下一点儿疤痕肉痣都没有,白璧无瑕。唯有右手手臂上靠近肩膀的位置,长了一点胭脂色的胎记。白色的旗袍衬着嫣红的胎记,那样出挑,叫人心神荡漾。
那胎记跟顾家臣手臂上那一颗,竟是那样的相似。
老管家看到顾家臣手上的胭脂计的时候,也呆住了。他想了半天也觉得不相信,可是仔细看顾家臣的模样,倒是依稀有几分朱玉的影子似的,也是明眸皓齿,星目柳眉。他不知不觉地就伸手去顾家臣头上摸了一把。
这一把带下来一缕头发。
老管家把那丝短而黝黑的头发捏在手里,就像捏着什么救命的宝贝一样。
现在一根头发就能做DNA鉴定了。他是学医的,对这些性息一向很敏感,虽说是隔代亲缘鉴定,贵一点,但是也不难。
朱玉一直是老太爷心中的痛。
那时候建国不久,全天下都是事儿。老太爷扛着季家的旗子,经常到处出差。朱玉的事情本来瞒得好好的,不知道大奶奶是怎么晓得了,趁着老太爷出差,带着人来端了藏娇的金屋。
老太爷走的时候,朱玉怀着孕。大奶奶来的时候她刚生产完,还坐着月子。老管家还是医护人员的身份,被老太爷留下来照顾朱玉。可他再怎么是老太爷的亲信,也不敢公然和大奶奶叫板。
大奶奶叫人把老太爷的人都拦在外面。
老管家只听见宅子里一片哭声,有大人的,有小孩儿的。孩子被大奶奶抱走了,他们几个老太爷的亲信被大奶奶叫人给关进了柴房里,派人看着,直到老太爷回来。
大奶奶也没闹开,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老太爷回来才发现他的人都被关起来了。孩子不见了,朱玉服了毒,死在床上。
老太爷见到朱玉的尸体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好几天。寒冬腊月,尸体都冻成冰了。
而那孩子的下落,没有人提起。老太爷私下寻了由头,拷问过大奶奶身边贴身的一个人,用尽了手段,那人却只说:
“孩子扔出去了,寒冬腊月,大概冻死了,或者被野狗吃了。”
老太爷气得一枪打死了那个人。那以后老太爷和大奶奶就一直是貌合神离,从来没吵过架,但是也再没有感情了。
上过战场的人,对生和死都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老管家觉得那孩子没准活着呢?
老太爷还没见过那个孩子呢。
老管家跟他说,是个模样很漂亮的女娃。粉蒸玉琢的,全身上下一片雪白,一点儿记号都没有。
老太爷听了止不住的悲戚。
八尺男儿,上战场给人一枪打穿了肚皮,肠子流出来也没吭过声,那一瞬间却哭得像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那是四十多五十年前的事情。那孩子要是活着,她也该有孩子了……
老管家手里颤巍巍地捏着那一根头发,上车之后就找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把那根头发给包起来。听见老太爷问他,他沉默了半晌,才说:
“我刚才给那孩子翻袖子的时候,看到他手臂上有一点胭脂计……就跟二奶奶手上是一样的……所以心里有点……”
季老太爷听了,反映却是淡淡的。老太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目光落向不知道目的地的远方。
老管家也叹了口气。
当年,老太爷也不是没想过那孩子还活着。他派了好多人出去找过,把可能丢孩子的地方都找遍了。方圆几百里的人都抓来问,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白生生的女娃被丢在外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的孩子的,不论孩子的死活,都有奖。
那时候的北京正值严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极目之处皆是一片白色莽原。就是军队行军也跑不出那么远。可是孩子却像消失在了大雪之中一般。
找到后来,希望越来越渺茫,就是找到了大概也是尸体。老太爷也放弃了。
他心想,那孩子说不定根本就没被拿出去扔掉。那个年代一个女娃儿能有多值钱?大奶奶下令拿去扔了,那么冷的天,办事的人搞不好根本就懒得出去,直接掐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埋了……或者扔在马桶里淹死,然后拿出去倒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老太爷不是没想过掘地三尺。后来是当时的小少爷,也就是季泽同的大伯,那时候才七岁,他亲口告诉父亲说,孩子抱出去扔了,他看见抱出去的。
那个冬天是北京最冷的一个冬天。老管家回忆起来,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像那一年那样冷的天,那样大的雪。
现在各处遭雪灾了,都有解放军带着工具去铲雪。老管家每次看到那个画面,都会想起当初丢了孩子,老太爷派人出去找。那时候就是很多穿军大衣的人拿着铲子在外面一寸一寸地翻雪。只不过那铲子下得特别小心,因为大家都害怕一铲子下去,就是一个白生生的婴儿。
那铲雪的画面,老太爷至今是不敢看的。
季泽同之所以那样受老太爷的宠爱,连回乡养老也要带着他,就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浑身上下一片雪白,一点记号也没有。
老太爷抱着还是婴儿的季泽同,私下里说,这孩子搞不好是朱玉的孩子转世的呢?
季泽同长大之后,确实眉清目秀。当然,季泽同的母亲很漂亮,这个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的母亲长得也不像朱玉,季泽同也不像。
可是季泽同的声音很像。他唱贵妃醉酒的时候,声音和朱玉几乎是一模一样。
朱玉死了之后老太爷太过伤心,就叫人烧了很多东西。旗袍,鞋子,戏服,家具……该烧的都烧了,就剩了一大沓相片儿,还有朱玉用过的梳妆台。
梳妆台后来给了季泽同。
照片到最后也只剩了那么几张。其中有一张,就是她穿着那件绣梅花的旗袍照的。如果仔细看,还能在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看见她的肩膀那儿有一个点儿。只不过看过的人都当那一点是时间留下的污痕,很少有人知道那时一颗胭脂计。
普天之下拥有相同胎记的,能有几人呢?
第68章
搬回贵宾病房之后,顾家臣还一直在担心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爸爸连拜访上司都没去过贵宾病房,何况是其他人?
还好搬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升职了,家里要请客,这几天可能都不能来看他了,让他多担待。顾家臣才松了一口气。
爸爸还打电话来问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如果他的身体允许的话,让他最好能回来帮着家里招呼客人。
算算日子,这伤也养了快两个月了。其实也没必要还住在病房里。其实一般人家,骨折什么的根本不会住这样久的院。顾家臣的情况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应付媒体,他也根本不会在医院呆那么久。
只不过这病房是任啸徐帮他定的。
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是发生在任啸徐出差的时候。顾家臣知道他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而且也还心有余悸,所以有点想要把他关在病房里,不让他出去的意思。顾家臣也明白他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这件事确实是打到他脸上了。
出趟差的功夫回来,老婆差点给人整没了,这种事情搁到谁身上,都会觉得很难咽下这一口气的。
检察院那边很大方地给了顾家臣三个多月的病假。一开始他是认真在养伤,养了一个多月的时候还能和冯霖两个人下下棋取乐。到现在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疲劳期,看见穿白大褂的都想吐,闻到医院病号饭的味道就觉得恶心。
所以每天晚上任啸徐一回来,顾家臣就会躺进他怀里撒娇,问他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出去。
几乎每一次,顾家臣的请求都是以一片翻云覆雨做了结尾。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时候,就只想睡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任啸徐又该去公司上班了。这个议题就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
如此折腾了好几天,顾家臣终于放弃了。他让看护给他买了一大沓书回来堆在病房里,没事就翻一翻。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在病房里乖乖地等着任啸徐来看他,两个人温存一番,然后第二天又目送任啸徐去公司上班,日复一日。
一开始顾家臣的伤没有好利索,两个人做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的。到后来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做起来就完全没有了顾虑。
病床上,沙发里,浴室,厕所,甚至是医院的天台……能去的地方他们几乎去遍了。
那天任啸徐来的时候,医生正在帮顾家臣拆掉他腿上固定用的支架。任啸徐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问医生顾家臣是不是好了,医生很和蔼地说:
“嗯,差不多了,只是要少做跑步跳远一类的运动。”
任啸徐又问:“胸口呢?是不是还不能受挤压?”
医生说:“基本上没事儿了,当然也不能故意去挤压……”
顾家臣听得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医生还以为他发烧了,没来得及帮他测量一个体温,就被任啸徐送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任啸徐就坏笑地看着顾家臣。那笑容邪恶得让顾家臣不自觉地就缩到床的一角。之后顾家臣才知道任啸徐这些天忍得有多辛苦,因为这天晚上他被干的七荤八素,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要想不起来了。
做到最后的那几次,顾家臣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前他被干到很累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软的像一滩烂泥,或者是一根煮过的面条,又或者是被抽了筋抽了骨头的小泥鳅,但是之前的那些显然都是很肤浅的肉体的境界。
可这一次,顾家臣觉得自己被折腾的程度,已经完全上升到了“庄周梦蝶”的哲学境界了。
那时候任啸徐也没力气了。他最初还玩了很多花样。先是靠着墙,然后是在床边儿的柜子上,然后才到了床上。在床上还各种姿势都来了一遍。到后来任啸徐的腿也支持不住了,就采取了比较传统和省力的一个姿势,也就是他们第一次时候的姿势。
顾家臣趴着被他干的时候,头就埋在枕头里。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皮肤已经和枕头融为一体,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变成了枕头,还是枕头变成了自己……
这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劳累。
他们以前也没在病房里这样疯狂过。做的时候两个人都特别有兴致,觉得好有趣,好刺激。可是做过之后,任啸徐一走,剩了顾家臣一个人,顾家臣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结婚三年到了倦怠期的老公,不管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完全进入了疲劳的状态,急需要一点改变。再被关在这里他一定会得精神病的。
可是他不敢说。他说了,任啸徐就不开心,就会惩罚他,惩罚的内容就是想尽办法不让他说,最简单快捷方便的一种惩罚当然就是按到了干。
所以为了避免被惩罚,顾家臣一定要找些厉害一点的理由,首先要让任啸徐明白不是他顾家臣想出院,他当然巴不得呆在这里当一辈子的病人米虫,被人伺候着,只不过祖国和人民需要他搬出去……之类的理由。总之越伟大越冠冕堂皇就越好。
这两天顾家臣又得了一个新的理由。前段时间韩秘书代表任啸徐的妈妈来问过任啸徐,问他为什么老是不回去。顾家臣就说:
“你看,你妈妈老是说你,不如让我出院了吧,这样你也不用一天天往我这边跑了,就可以常回家看看……”
顾家臣软磨硬泡了好半天,任啸徐就是跟一个豆荚一样的油盐不进,总把自己装成个坏孩子,说:“我干嘛要回去?我这么大了,我在外面也自己买了房子,她管我回不回去?”
顾家臣本来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谁知道他们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韩秘书敲门进来了,手上拿着任啸徐的电话,说:“少爷,夫人的电话。”
顾家臣还吓了一跳,心想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到,这也太神奇了点吧?
任啸徐不耐烦地接过来“喂”了一声,沈氏的声音就一本正经地响了起来,问他这几天都在外面搞什么。
任啸徐委实不知道沈氏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以前她对自己从来是不闻不问,现在好了,吃喝拉撒睡她都要管一管。不回家也要问,在哪儿吃饭也要问,在哪儿睡觉也问,整天都干了什么工作也问。简直就跟担心老公会在外面偷吃的跟踪狂老婆没什么两样。任啸徐快被她逼疯了。
这通电话打过来,任啸徐就和沈氏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沈氏在外人面前口碑还不错,就是个有教养的铁娘子。在家人面前完全就是个神经病,说起话来也没分寸,这次她直接就讽刺任啸徐被狐狸精勾了魂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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