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完本——by丝竹乱耳

没想到后来是韩靖先打来了电话，当时李柏庭高兴得差点就从座位上窜起来了，迫不及待就跑去校门口接人。可他哪怕心里再激动，表面上也得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来。当年的他冲动又混蛋，如今他得向韩靖证明自己已经改头换面了，韩靖要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成熟沉稳的模样，应该会更喜欢一点吧？
吃过了午饭，韩靖跟着范辽和梁尔瑜一起去李柏庭他们学校，今天同行的还有梁尔瑜的舍友，就是范辽近来穷追不舍的那位女生。一路上都是他们三个在嬉笑着说个不停，韩靖插不上话，本身也不善社交，不管是上回还是现在，他好像一直都是个多余的人。虽然知道尴尬在所难免，但今天他还是来了，不只因为李柏庭的邀请和范辽的强行答应，还因为他仍想再见见他。
他怎么可能彻底放下过去，尤其当那个曾经牵挂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李柏庭早已经等在小南门口，一看到他们就打招呼，“哟，总算来了。”他朝每个人都报以微笑，目光并没有在韩靖身上多停留，不过倒是注意到了一个新面孔，“今天又多了一个姑娘？”
梁尔瑜介绍道：“我舍友，童初雪。”
范辽吹捧地补充道：“我们学校材料学院的大美女。”
童初雪道：“拉倒吧，我们学院平头正脸的女生都没几个，还大美女。”
范辽咳嗽了两声，跟李柏庭寒暄道：“你在这等挺久了吧，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你们呢，要不要也试试我们学校的食堂？”
范辽摆摆手，“我们吃饱了才来的，哪好意思又蹭你一顿，我们脸皮也没那么厚啊。”
李柏庭笑着带他们往学校里走，“从这里进去就是银杏大道了。”
刚往里走了几步，两个女生就异口同声地哇了起来。高大而金黄的银杏树绵延至远，落下的黄叶铺满了整条校道，一眼望去，蓝天下满目灿金，美得叫人震撼。
梁尔瑜惊叹道：“太漂亮了，像电影里一样！”
童初雪也不禁感慨：“好浪漫啊。”
韩靖也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这时候一枚叶子落在他头上，李柏庭轻轻替他拿开，韩靖看向他，李柏庭笑着说道：“很漂亮吧？”
韩靖也笑了，“嗯。”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两个女生在飘零缤纷的落叶中沉醉不已，梁尔瑜叫道：“哎，过来帮我们照几张相啊。”
范辽闻声立刻欢蹦乱跳地跑过去为她们效劳。
李柏庭说道：“我第一年来的时候走在这条路上也看呆了，在我们那边哪里见得到这种景色。”
韩靖捉住了一枚飘落的银杏叶，“我们那边也是。”
李柏庭问他：“这几年有再去过南宁吗？”
韩靖摇了摇头，“没有。”
李柏庭并不意外，说：“现在那边地铁已经通了，如果不算走路的时间，从你家到学校只要二十分钟。”
“这几年南宁的变化很大吧。”
“其实也还是那样，不过市中心的变化倒是蛮大的，那些施工围墙都拆掉了。”
韩靖记起了当年那个大工地般的市中心，说：“总算是拆了。”
两个人慢步往前走了一会儿，李柏庭问：“现在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宅吗？”
风又吹起，吹乱了李柏庭的头发，韩靖留意到他的额角似乎有个疤痕，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头发又把那里遮住了。他答道：“算是吧，除了上课和自习，平时我出门不多。”
“没有人带着你到处吃喝玩乐？”就像他当年做过的那样。
“没有。”
那就好，李柏庭在心中暗道。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还没问你大学里学的什么专业呢。”
“我学的电气自动化。”
“不错啊，这个算热门专业了吧。”
“还行吧，那你呢？”
“我学的生物工程。哎，我们专业找工作难死了，毕业以后不是转行就是考研。这个专业当初还是我爸鼓动我选的，现在他又鼓动我继续读硕士，然后再读个博士，将来也回去和他一起当老师，这不就中了他的圈套了吗。别看我爸整天笑呵呵的，其实他就是个老狐狸，一步一步地把我带进沟里，太阴了。”
韩靖听得忍俊不禁，“他这应该叫循循善诱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李柏庭问道：“当初怎么想到要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韩靖说：“以前的舍友不太讲卫生，衣服袜子不洗就算了，宿舍弄得跟个垃圾场一样，我实在受不了，就搬出来了，而且以前住宿舍时洗热水澡都得去公共浴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衣服洗澡，感觉很奇怪。”
李柏庭深有同感，“对对，这个我到现在都还是不太习惯，每次进到澡堂里，一眼看过去全是光屁股的男生。”
他光屁股的样子，也被别人看过了吗。李柏庭和韩靖突然都想到了这里，二人间出现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前面范辽正给两位女生拍照拍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指导一下该怎么凹造型，俨然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架势。李柏庭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室友倒是还蛮好玩的。”
韩靖笑道：“他人是不错，不过整天脑子里就想着怎么找女朋友。”
李柏庭顺势问他：“那你呢，上了大学没有交女朋友？”
“就我们学校那个男女比例，好女孩太抢手了，轮不到我的。”
李柏庭搓捏着手里的叶柄，状似不经意地又问：“那男朋友呢？”
韩靖不自然地把声音放低了一些，“我本来也不是天生喜欢男生的。”
当年的“病”好之后，他终于做回一个“正常”的人了吗。
这时候又一阵风吹来，李柏庭前额的头发被吹起，韩靖看清他的额角真的有一个疤痕，不禁问道：“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见李柏庭不解，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这里，我看到有个伤疤。”
“哦，这个啊，被砸的，高三那年春节的时候，一个玻璃坛子掉我脑袋上了，缝了六针。”
“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过韩靖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当初……”
李柏庭也反应过来，“你以为是你打的？”
韩靖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李柏庭不禁想笑，“你放心，当初你打伤的地方全都好了，一点疤都没留下。”
韩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李柏庭，当年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李柏庭先是一阵讶异，然后立刻就急了，“明明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反而先道歉了。其实我特别后悔，当初怎么能说那么混账的话，别说你要生气了，连我都没法原谅我自己，可是我真的没有那样想过，是气糊涂了才会那样说的，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很混账。你当初对我已经够手下留情了，如果我是你，肯定恨不得把我的脑袋都掐下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真的，就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你一定要跟你好好道个歉，可你怎么先说对不起了……这下我觉得我更混账了……”
韩靖看着他这副语无伦次的样子，一下就被触到了心中的软处，说：“我知道的，后来我也说了特别伤人的话，可其实那也不是我心里的想法，不过你要怪我也是应该的。”
李柏庭急切道：“我不怪你。”然后小心地又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韩靖看着他一脸恳切中带着担忧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
说开了以前的事，李柏庭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觉得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后脑的头发，干笑两声，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之前那么费劲地在韩靖面前装沉稳装成熟，这下子彻底都前功尽弃。他又问：“那以后我们多来往点，我没事去找你玩，像老朋友那样，可以吧？”
韩靖答应了：“嗯。”
第75章 关于初恋
晚上回到了租房里，范辽兢兢业业地坐在电脑前，把白天给两位女生拍的照片一张张地精修，好不容易完工，他招呼韩靖：“哎，过来帮我看一下，P成这样你觉得行了没？”
韩靖对着那照片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这腿都长得有点假了吧。”
范辽拖着下巴琢磨，“不至于吧，我看那些走维密秀的模特都是这样的嘛。”
“模特是模特，跟普通人怎么一样。”
“啧，也是，那我再改改。”范辽一边埋头继续修图，一边又对韩靖说，“怎么样，那个童初雪还挺可爱的吧，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迷住了，这小姑娘还老喜欢跟我抬杠，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欢喜冤家？”
韩靖好笑道：“说不定人家只是看你不太顺眼呢。”
“去，她要是真看我不顺眼，对着我能笑得那么开心？”范辽又有些不满道，“今天你怎么光顾着自己跟李柏庭聊天了，人家梁尔瑜想插都插不进去，你这个皮条客当得可不太称职啊。”
“皮条客？”韩靖质疑。
“呸呸，该叫媒人！红娘！”
韩靖说：“我又不会这个。”
“这有什么难的，你别老跟李柏庭聊以前那点破事，说点时兴的话题，女孩子喜欢的那些，把梁尔瑜也拉进来不就好了，有机会再多夸夸她，给李柏庭留个好印象。”
韩靖的眼睛垂了下来，“可是李柏庭又不喜欢她。”
范辽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我看他对梁尔瑜还挺热情的嘛。”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哎呀，还是先别乱下结论的好，就算梁尔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没准哪天他就因为什么小事对她动心了呢，谈恋爱这种事情不好说的。”范辽折腾好一张照片，又问韩靖，“腿拉到这个长度应该可以了吧？”
韩靖朝显示器看了一眼，闷声道：“还是太长了。”转身走出了范辽的房间。
范辽在身后大呼：“不是吧，这还太长？再短就跟原图没区别了啊。”
韩靖他们专业实行的是导师制，他的导师是个退休后返聘回来的老教授，对自己带的学生很是关爱，时不时会把手下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叫到家里一起吃饭。这天晚上老教授又在家里请客，学生们没有全部到齐，算上韩靖在内，今晚一共来了六个人。
教授的老伴正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学生要进去帮忙，都被赶出来了。教授在客厅里说道：“老方，你就让他们帮你打打下手嘛。”
师母在厨房里说道：“你净知道指使这些孩子，自己倒是在沙发上坐得安生。”
教授道：“你老嫌我笨手笨脚的，我要是进去了，你还不是一样要赶我。”
菜差不多都已经做好上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师母又端出一钵汤来，招呼道：“你们都先吃啊，鱼还在锅里焖着，再有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学生道：“师母，我们等您一起。”
教授也说道：“家里你是领导，你不上桌，我们不敢开饭。”
师母笑道：“就你话多。”
桌上的唯一一个女生感叹：“老师，您跟师母的感情真好。”
一个跟了教授时间最长的研三学长说：“不知道了吧，老师和师母还是初恋情人呢。”
“哇哦——”大家异口同声地惊叹起来，都对这样一生只有一人的完满爱情充满了赞叹和歆羡。
一个男生道：“要我说，还是以前那个年代好，人都单纯，没现在的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也没那么多诱惑，只对一个人从一而终，爱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那个女生却不太赞同，“也不能这么说，多交往过几个人，有了见识和比对，才知道什么样的更适合自己呀。”
老教授点头，“这话说得对，我和你们师母以前就分开了好多年，中间兜兜转转的，各自也有过别的对象，后来才又在一起了。”
“这样？”这段旧事那个研三学长倒是不知道。
教授说：“我和你们师母是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她进了设计院，我来了北京继续读书，我们俩就分开了。后来我留校当了老师，有一回她们单位组织员工来我们学校进修，有一门课正好是我上的。那天我一上讲台就在下面看到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也没想到上课的人居然就是我。”老教授笑得眼角满是皱纹，“然后她就坐在下面一个劲地看着我笑，哎哟，笑得我课都不会讲了。”
师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来，听到这一段也笑得眯起了眼睛，“得了老陈，我们那点破事你还打算说给孩子们都知道啊。”
一个学生笑道：“师母，您就让老师说吧，我们想听。”
陈教授继续说道：“难得又遇到，我们俩自然就走得近了一些，结果一问，我单身她也单身，这一来二去的，她进修期还没结束我们就又在一起了。虽说那几年也跟过别的人，可后来想想还是她最好。这人哪，都是忘不了自己的第一个对象的，第一次恋爱最纯净，也最掏心掏肺，不然怎么老说初恋珍贵呢。”
“是啊。”韩靖不禁附和道。
研三学长调侃他：“哟，这是有感而发啊。怎么，也想起初恋情人了？”
韩靖给他说得不好意思，“没有，我就是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这个老学长平时就喜欢逗他玩，这时候更是来了劲，“还说没有，瞧瞧，脸都红了。你初恋什么情况，今天正好跟老师交代一下。”
那女生也来了兴致，“韩靖，你真谈恋爱啦？平时没发现你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啊。”
韩靖搪塞不过，只得老实承认：“是高中的时候了。”
“高中？那可是早恋啊。看不出来嘛小学弟，平时见你一副乖乖的样子，原来还会背着老师和家长偷偷谈恋爱啊。”
“这就叫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人家段数高着呢，是吧韩靖？来来来，把你的故事跟大家说说。”
“高中时候谈的恋爱，上了大学应该都分手了吧，今天是不是听了老师和师母的故事，想着吃回头草了？”
饭桌上一人一句地调侃，说得韩靖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没有……”
最后是陈教授出来制止了一下，“行了行了，你们别欺负韩靖。看看人家脑袋都抬不起来了，我家里可没有地缝给他钻。”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韩靖仍在想着陈教授今晚说过的话。他不知道李柏庭是不是最好，或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别的人可以比对，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李柏庭会是他这一生都忘不了的那一个。
在他不长的二十年里，他把自己所有的心动、所有的爱恋、恋爱中所有充满仪式性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他们在懵懂的年纪相遇，收获短暂而刻骨铭心的爱情，正是这些回忆令李柏庭从那个让他每当想起就会心口发疼的人，变成了一个他每当想起就禁不住会微笑的人。
分别几年，他们之间有着无数隔阂。吃回头草说得轻巧，就算马还是当年的马，可草也还是当年的草吗？
这时候韩靖听见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李柏庭打来的电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想着他的事，韩靖在突然接到他的来电时有了几分心虚和紧张，他接通了电话，“喂。”
李柏庭在那头笑了一下，“晚上好啊，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有什么事吗？”
李柏庭顿了一下才问：“你最近这几天有没有空？”
“如果不算周末的话，周一和周四的晚上我有空，怎么了？”
“最近天气不是蛮冷的嘛，我记得以前天冷的时候你就喜欢吃螺蛳粉，我想你是不是也很久没吃过这个了，刚好我知道一家螺蛳粉店，味道还算比较正宗的，就在五道口那边。”李柏庭的语气很克制，像是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韩靖几乎没有犹豫。
第76章 约会？
韩靖和李柏庭约了周日晚上一起去吃螺蛳粉。这天下午韩靖按时出了门，他埋头下楼梯，平时还没觉得，今天却嫌弃脚上这双鞋有点脏，这么去见李柏庭实在不好，于是在下了两层楼后又返回去换了另一双鞋子。
两个人约好五点钟在五道口购物中心门口碰头，韩靖赶到时，看到李柏庭已经等在那里了。李柏庭一看见他就热情打招呼：“你来啦，还真准时。”
韩靖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又是你先到的，都好几次了，老是让你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