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完本——by丝竹乱耳

韩靖看着这一屋子的半裸男，心里一边不大习惯，一边又有些想笑，这大概就是男生宿舍的常态了吧。
下午又是准时集合，韩靖穿上了从李柏庭那里借来的校服。校服很宽松，已经显得有些陈旧了。韩靖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浑身都有些不太自在，倒不是嫌脏什么的，只是因为衣服上全是陌生的味道。
韩靖总觉得互穿衣服是一种间接的肌肤相亲，这种事还是发生在亲近的朋友之间比较合适，至少不该发生在他和李柏庭之间，昨天晚上他在对李柏庭产生不满时，是万万不会想到半天之后他的味道就会布满自己全身的。
不过李柏庭愿意主动借校服给他就很值得感谢了。那个人还真是跟他的自我介绍说的一样，是个热心的人。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韩靖主动叫住了李柏庭，“谢谢你今天借校服给我。”他还记得之前韩秋琳教过他的交朋友的要领，说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李柏庭一口拒绝了，“食堂？不用啦，我家里的饭还好吃过（注2）。”
韩靖有些受挫，抿了抿嘴唇，又说：“我从家里带了好多水果来，苹果葡萄都有，晚上我拿一点给你吧。噢，你喜欢奥利奥吗？”
李柏庭有点好笑，“你不用那么客气吧。一套旧校服而已，送给你都得。”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韩靖一下，“你穿还蛮合身的。”但似乎对袖子有些不满，便帮韩靖把袖口又往上挽了一圈，挽到了手肘的位置，这下才满意了，然后告别道，“我回家啦，拜拜。”
韩靖站在原地愣愣地跟他挥手，“拜拜。”
吃过了晚饭，新生们又得集合训练。等练完站姿又来了几圈齐步走之后，前来视察的班主任掏出一叠打印纸发给大家，就着操场上的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歌谱，都是《军中绿花》、《团结就是力量》之类的军训套路曲目。
虽然歌曲的风格与这帮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的审美取向不大相符，但大家都被辛苦操练了一天，学唱歌这种不动四肢动嗓子的活动已经够让他们知足的了，而且唱歌时还能坐着，就算操场地上还是有点烫，但坐一坐屁股又不会生疮，总比一直站到脚底发麻要舒服多了。
至于音准和节奏感什么的，就更不需要在意了。
晚训到十点钟才结束，回到宿舍后，韩靖主动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大家吃，几个男生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训练到这个点已然饥肠辘辘，共享零食确实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方法。
何宇城吃饱之后有些亢奋，今晚刚学的新歌张口就来，“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覃灿哭丧着脸，“你不要上（唱）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首歌，今晚要做噩梦了。”
韩靖也觉得好笑，“别唱了，留点力气明天再唱。”
何宇城却完全不为所动，拿了衣服就要进卫生间去洗澡，一路走过去拍了拍覃灿的后背，又捏了一把韩靖的腰，接着把卫生间的门一关，歌声继续从里面传出来，“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班彦突然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一把推开了门，接着听到何宇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耍流氓啦——”
看着何宇城手忙脚乱地捂住下身，班彦面无表情道：“你继续唱，你唱多久我看多久。”
何宇城立马就闭了嘴，外面的韩靖和覃灿顿时捧腹大笑。
熄灯后，韩靖安静地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军训比想象的要辛苦一点，食堂的饭菜还不算太难吃，宿舍里有空调真是太棒了，三个舍友看起来也都是容易相处的人，就连今天的教官都那么通情达理。
对了，还遇到了一个主动把校服借给他的热心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捏，此处发音为niě，用法相当于“喏”，表示让人注意到自己所指的事物。
“捏”是南普中最常见的语气词之一，多发第二声和第三声，用在句末时偶尔也发第四声。
注2：……过，表示比较的句式，如“我家里的饭还好吃过”意为“我家里的饭比……的还好吃。”
第7章 烈日与大雨
军训在继续着，而这几天的天气，就如学长学姐们所期盼的那样炎热。
由于这里夏长冬短的湿热气候，生活在本地的人，除非天赋异禀或是后天努力，否则很难能拥有一身雪白通透的皮肤。
要说到白，班里的女生们都没几个能比得过韩靖和班彦，不过韩靖的白是宅出来的，晒了两天就差不多给打回原形了，而班彦的白就属于天赋异禀，同样跟大家在烈日下暴晒了几天之后，肤色还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八月底离秋天还很遥远，而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的毒。
就在大家一动不敢动地练习站姿时，前排有个女生忽然往后一倒，正好倒在了韩靖的身上。韩靖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她，只见那女生脸被晒得通红，嘴唇泛白，额头脖子上全是虚汗，虽然她在韩靖的支撑下勉强站稳了脚，却仍是一副绵软无力的样子。
教官注意到了这边，走过来看了看那女生的情况，道：“是中暑了吧。”接着便命令韩靖，“你，把她扶到树荫下面去。”
这几天别班也陆续有学生中暑，不过2班还是头一个。韩靖得了命令，小心扶着那女生往树荫下走，他不好意思跟人家女生有太多身体接触，只不松不紧地扶着她一只胳膊，那女生脚下虚软，看起来走得摇摇欲坠的样子。
“啧。”教官不满，几步跨上前去，抓着那女生的一只胳膊架上了韩靖的肩膀，又把韩靖的一只手放到女生腰上，“这样才能把人扶稳懂不懂？还害羞，你那么纯情啊？”
队列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韩靖脸上发烫，没说话，头也没敢抬，搂紧那女生慢慢走到树荫下去了。
李柏庭也跟着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大家一起笑，笑过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自言自语道：“那个家伙好好玩，回去以后是不是也要把苹果葡萄奥利奥分给人家。”
班彦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
韩靖扶着那中暑的女生坐在地上，关切道：“要不要我帮你把水拿过来？”
大家自带的水都放在旁边的阴处，有水壶，也有花花绿绿的饮料瓶子。那女生朝那边看了一眼，但不知是因为近视还是中暑之后有些发晕看不清东西，她摇了摇头，弱声道：“我不记得我的水放哪里了。”
韩靖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把自己那瓶冰红茶拿了过来，递给她，“你喝我的吧。”担心人家嫌弃，又补了一句，“我没喝过几口，你不对着嘴喝就行了。”
那女生接过来，努力朝韩靖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谢谢你了。”
军训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纷纷躲到阴处乘凉，顺便补充水分。韩靖刚才善心大发，把自己的饮料给了那个中暑的女生，现在没了水喝，而小卖部只开在食堂三楼，要是现在跑去买水，不光这路上一来一回的又要遭受暴晒，那点可怜的休息时间估计也不剩几分钟了。
就在韩靖产生忍一忍就算了的想法时，何宇城问他：“你没带水？”
韩靖用眼睛看了看不远处那个中暑的女生，说：“刚才我把水给她了。”
覃灿刚灌下一大口凉白开，猛地把手里的水壶朝韩靖眼前一递，他嘴里都是水，说不了话，便唔了一声，示意他接住。
真是好人有好报，韩靖顿时感动不已，接过来道：“谢谢你了，覃灿。”
另一棵树下，张幼雨顺手给李柏庭扔了张纸巾，自己也在拿纸巾擦着额头的汗，“热死了热死了，我刘海都成条形码了！”
李柏庭咕噜咕噜喝掉半瓶可乐，用手臂抹了抹嘴唇，“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喔。”
张幼雨鄙弃，“你还信天气预报，鬼话都比那个准。”
李柏庭接着她说道：“鬼话？你的话啊？”
张幼雨切了一声，懒得跟他斗嘴。她抬头四望，没发现班彦的人影，便问：“站你旁边那个靓仔怎么不见了？”
“我哪懂。你目光太热烈，把人家吓跑了吧。”
“怎么可能，他胆那么小？”
李柏庭不忘埋汰人家两句，“难说喔，看起来娘娘的，胆子能大到哪里去。”
张幼雨立刻反驳：“哪里娘了？美少年懂不懂？反正现实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这时候美少年从阳光下走来，走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把一瓶水递给了一个背对他们的男生。
“水。”美少年说话一向简洁。
韩靖目瞪口呆，伸手接过了那瓶班彦专门给他买来的矿泉水，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班彦，真的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美少年并不喜欢夸耀。
张幼雨在一旁看得双手捧心，“好有风度噢！”
李柏庭转开头，轻蔑地丢下一个字，“切。”
这天晚训集合时，天空里密集的乌云证实了天气预报并不只是一句鬼话。练完了齐步走和正步走后，大家坐下来进行惯例的拉歌，相近的班级方队之间互相挑衅，喊喊“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之类的口号。军训本来就辛苦乏味，这时候难得来了点娱乐活动，这群爱玩好斗的少年人立刻热血上涌，一来一往地你撩拨我、我起哄你，就在这种嬉闹中稍微增强了一下新集体的凝聚力。
头顶上雷声阵阵，一想到也许即将会到来的大雨，大家愈发地兴奋起来。李柏庭也在这种热烈的氛围里跟着全班吼了一首《团结就是力量》，那毫无美感的歌声响彻操场，杀伤力简直是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一曲结束，李柏庭还兴奋着，突然听见旁边班彦悠悠地说了一句：“你就不能假唱吗。”这时候天上突然轰隆一个雷，李柏庭又听见他说道，“走音太严重了。”
李柏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头顶一个火球立马就要爆开，这时候从天而降的雨滴突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浇得他头顶一凉，只停顿了这么一瞬，夜空立刻雨落如倾盆。
这时候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下雨啦——！”操场上的学生们顿时反应过来，哪还顾得上什么拉歌什么军训，个个逃命似的往躲雨处跑，嘴里还起哄似的大声叫喊着，奔跑的脚步有如擂鼓，还夹杂着欢跃的笑闹，轰隆隆的简直要盖过了天上的雷声。
教官下令不及，拦人更是无果，只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大树下、教学楼的屋檐下、操场主席台的蓝色大棚下全都挤满了学生。2班的教官也走到了屋檐下，指着那群小兔崽子笑骂：“你们这帮人，没一点纪律！”
一个调皮的学生半说半唱地回道：“教官，落雨大，水浸街（注1）啦！”
另一个学生也跟风说道：“教官，我们是祖国的小花，不能淋雨啊！把小花保护好了，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教官给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那学生的脑门上，“军功章你个头！”
张幼雨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笑完了心满意足道：“爽死了，雨再下大点，今晚就不用军训了。”
李柏庭笑完了还是有些不爽，道：“什么鬼天气啊，白天抗日，晚上抗洪。”
两天后的会操表演上，2班表现得不好不坏，拿了个二等奖。和和气气的班主任似乎也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拿着最后的成绩对全班好一阵夸奖鼓励，而大家顶着一身晒黑了好几个色号的皮肤，就这样结束了新学期的第一周。
在这一周里，韩靖已经跟他的三个舍友们熟悉了起来。
韩靖在看到覃灿的名字之前，一直以为他姓“秦”，还是第一次知道百家姓里有“覃”这么个姓。覃灿是壮族人，因为从小说壮语，因此在说汉语普通话时带有浓重的口音，这种壮语口音通常被称为“夹壮”，而“夹壮”的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会将汉语普通话里的送气音都发成不送气音，也难怪当初他会把自己的名字“覃灿”说成“覃赞”。也正是因为“夹壮”的这一特征，人们又常常将夹壮的普通话戏称为“不懂话”。
覃灿同学开朗热情，而且看得出来是个在学习上相当勤奋的人，军训期间就已经在提前预习功课。覃灿的中考成绩本来可以去到更好的学校，但因为家境不好，最后还是选择作为免费生来了附中。
何宇城同学平时活泼搞怪，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在初识时的互相了解阶段非常需要这种家伙的存在。何宇城有一个好朋友被分在了邻班，因此经常跑到别人那边去串门，偶尔也把朋友拉来宿舍里坐坐。
班彦同学在桂林念到初三时才因为双亲工作调动而转学来到这边。班彦虽然总是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但实际上并不是个冷漠而难以接近的人，至少上回他主动给韩靖买水的事着实让韩靖感动了挺久，以至于韩靖在好几次跟他说话却得不到回应时，也没怎么感到受挫。人家毕竟是个大帅哥，大帅哥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肯定要有点架子的。
周五上午的会操表演结束后就算放了假，两天半的周末就此开始。韩靖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在食堂吃，换掉那身校服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流传于两广粤语地区的粤语童谣《落雨大》的第一句歌词，“落雨大，水浸街”。
对了，这几天渣浪微博上有个很火的“蓝瘦，香菇”的梗，视频里那小哥说的就是典型夹壮普通话，覃灿的口音跟他一样，大家可以自行感受下=。=
第8章 飞来横官
韩秋琳原本担心韩靖一开始还习惯不了住校的生活，但晚饭时见韩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起学校里的趣事，一会儿讲到军训，一会儿又讲到他的三个舍友，一副乐在其中连饭都忘了扒的样子，韩秋琳也总算放下心来。
韩靖喝下一口汤，说：“第一天晚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有个同学笑我普通话说得不好。”
韩秋琳好笑，“他们说普通话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是啊。”韩靖深有体会，又说，“不过那个人其实也很好的，后来还把校服借给我穿。”
“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我本来想请他吃饭，但是他是外宿生，不愿吃食堂，后来我说要拿零食给他，他也说不要。”
“那下次人家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你要主动帮忙一下。”
“我知道的。”韩靖咬着筷子笑道，“周末要再去超市多买点零食，我要拿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周一早上全校师生在操场上举行了个开学典礼，新学期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按照附中的惯例，初中部的晚自习是自愿参加的，许多外宿生，比如李柏庭，当年宁可吃完饭在家里看新闻联播也从不来上晚自习。但升入高中后，晚自习从自选项目变成了强制项目。现在晚上放学晚，第二天又得早早到教室，除了那些家里确实住得离学校很近的学生外，大家普遍都选择了住校，因此也更显得那些外宿生稀少而珍贵。
学生在学校里原则上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当然，平时藏好就行。然而还有一个大问题，为了防止学生们在宿舍里私自使用违禁用电器，宿舍里的插座全都被切断了电源，在无法充电的情况下，手机的电量撑死能顶三天。
于是在军训期间，李柏庭就已经开始向周围的同学承接他当年的老业务——把别人的手机带回自己家里充电。这个行当李柏庭在初中就干了三年，熟知这一行里的各种禁忌和行业标准。
为了把风险降低，李柏庭每次只带两台手机回家，裤子两个口袋一边塞一台。找他帮忙充电的人都得排队，先来后到，不过女士是必然优先的。一次充两台的效率太低，于是他就把家里闲置的充电宝充满后借给大家，一台充电宝能管好几台手机，等到充电宝里的电量用光了，他再拿回家里继续充电。以至于之前的那三年里，李家因此多交了不少电费。
军训的那几天，先是张幼雨找李柏庭帮忙给手机充电，后来扩展到她宿舍里的其他女生也来找他帮忙，再后来站在他周围的其他男生都嗅到了风声，最后连那几个男生的舍友们也纷纷都来找他。大家口口相传，没几天李柏庭的生意就旺了起来——不对，不能叫做生意，因为李柏庭坚持提供无偿服务，是不收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