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哨兵 番外篇完本——by天山童猫

诺雷惆怅地叹了口气，走在他身旁的维斯特也是一反常态地安静。临走前，这名洁癖的牧师新换了一身丝绵白袍，又恢复高洁尊贵的模样，可和他崭新的衣物不同，他的心情却不明媚，金色留海下的眉头紧锁着，湛蓝的眼眸沉敛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两人站在红鬃马的左右顺着小径前行，一路上各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怎么交流。小径越来越窄，不知不觉隐没进了森林，再次踩在高低不平的草地上，维斯特终于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卷起洁白的长袍下摆，忍住了到嘴边的抱怨。
赶了许久的路，天色也在悄然改变，树冠外的苍穹已经晕染成了浓烈的橘红色，棉花一样的云团散在空中，随着夕阳余光缓慢地浸出了瑰丽的紫红色。
诺雷估测了下时间，建议道：“天色暗了，我们准备露营吧。”
维斯特立刻从储物袋里抽出一个魔法帐篷架在地上，暖暖的光从帐篷里映射出来，他很快钻了进去，没一会儿又探出头来，他看了眼兀自准备在外露宿的诺雷，不情不愿地说：“进来吧。”
“我也进去？”诺雷有些惊讶，那个帐篷不大，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位置，他犹豫地问，“会不会很挤？”
“行了，进来吧。我有事问你。”说完，维斯特又钻了进去，诺雷思索了会儿，随即栓好红鬃马，转身钻进帐篷。
进去的一刹那，诺雷惊呆了。帐篷里的空间和外头看到的截然不同，足足扩大了几倍，完全是另一个空间。朦胧的暖色灯光从顶端打下映在厚实的编织地毯上，一套复古的黑桃木桌椅摆在东面，整齐的木制书架列在书桌左侧，右侧挂着一幅精致的肖像画。
拥有一模一样明媚金发的少男少女紧紧相拥在一起，对着画面外的人毫不吝啬地露出微笑。诺雷仔细分辨，发觉画面正中央的男孩儿正是维斯特。
“那是我们家人的肖像，旁边的是我的哥哥和姐姐，”维斯特介绍说，“这个帐篷是他们为我准备的，怕我住在外面不习惯。”
“这是你的房间？”
“只是书房，卧室在另一边的空间。”维斯特指了指编织毯的尽头，“现在你看不到，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太神奇了……”诺雷啧啧称赞，从异时空而来的他从未见识过魔法造就出空间，今天真的是大开眼界。
维斯特不以为然，却还是被诺雷的赞美染红了耳垂，“这不算什么，”他嘟囔，“就是有点贵而已。”
欣赏完维斯特的书房，诺雷回神问：“对了，你要跟我谈什么？”
“这个，”维斯特把信交还给诺雷，努了努嘴说：“你看吧，我祖父写给艾德伍克·铁矛的信。你是继任者，有资格看。”
没有过多推辞，诺雷接过信封抽出信纸展了开来，不一会儿，他尴尬地抬起头说：“那个，我不识字。”
“你说什么？”维斯特俨然没有料到这点，当场愣了愣，诺雷把信纸往他手边塞了塞，他这才回神，不死心地又问了遍：“真的不认识？”
“我没必要骗你。”诺雷赧然回答。
维斯特这才接过信纸，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那我直接说重点吧，我的祖父和艾德伍克·铁矛是挚友，他们和格林大法师以及兽人先知都是玛洛卡战争的战友，魔物被击退之后先知就得到了新的预言，魔物还会卷土重来，入侵的前哨站就是北面那片扭曲时空。”
“你祖父在信里提及的就是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维斯特摸了摸下巴，老成地说，“我祖父说铁矛先生之所以留在冥想谷地，是因为这里有能够左右战局的希望，现在他过世了，那‘希望’……在你那里吧？”
诺雷下意识联想到挂在腰上的储物袋，不动声色地问：“你这么肯定？”
维斯特推断道：“之前镇长不就说了，铁矛先生可能把一件重要的东西托福给了你，可他不愿知道那是什么，说明那东西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驾驭的，我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铁矛先生把东西交给了你，毕竟你是他的学生嘛。”
“希望……你的祖父是这么称呼那件东西的？”诺雷不自觉摸了摸挂在腰上的储物袋，龙蛋就在里面，安静得仿佛变成了化石。
“没错，就是希望。”维斯特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用告诉我那是什么，我只想知道它是不是在你身上就够了。不然我还得回去把它挖出来。”
诺雷噗嗤笑出声，打开艾德伍克交给他的储物袋说：“艾德老爹交给我很多东西，我不知道哪件是你说的希望，不过他确实吩咐过我一件事，就是找到傲龙之灵。”
诺雷低下头，伸手进储物袋避开满是尖刺的龙蛋，掏出了艾德伍克的地图，“这是艾德老爹交给我的地图，上面有他标注出的可疑地点，你看一下。”
诺雷拿出的地图地图不如说是图册，艾德伍克记录了厚厚一本地理志，棕色的皮革封面已经陈旧不堪，皮子角落还有烟灰烫穿的痕迹，展开册子，不同材质的纸张都夹杂其中，最厚的深棕色牛皮纸上绘制着详细的手绘地图，薄一点的木浆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还有大小不一的方纸片上描绘着各种植被和动物的速写。
“要找傲龙之灵？啧啧，那还真是个天大的难题。”维斯特翻阅了几页，眉头皱紧一副一言难尽的味道，“如果这东西这么好找北部大陆也不会变成虚空扭曲的危险地带了。”
维斯特扒拉下头发，绕过桌子走到书柜旁，翻出一本黑色烫金封皮的书放到了诺雷的面前，他翻开书页，一副速写的巨龙图像出现在诺雷眼前。
他指着巨龙的画像解释起来：“根据文献记载，玛洛卡大陆北部原来有片龙族的栖息地，在那里生活的巨龙分为四种，象征钢铁战意的红龙，擅长奥术魔法的蓝龙，拥有治愈之力的绿龙和能穿越时空的黑龙。”
“每四百年，四色巨龙会聚集在一起进行仪式，仪式的中心就是傲龙之灵，它是四色巨龙的圣物，拥有四色巨龙的能量属性，可以无视魔物的攻击，治愈自己的战友，甚至可以开启传送门。”
维斯特把书推给诺雷让他自己看图，老气横秋地说：“玛洛卡战争的时候，探宝猎人并没有找到傲龙之灵的下落，不然法师们也不会贸然打开传送门造成北部大陆消失，还有传言，傲龙之灵可能就消失在扭曲空间里，要找这东西难于登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诺雷淡然地听完他的介绍，认真地问，“你能在这段时间教我识字吗，我想看懂上面的文字。”
“没问题，”维斯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看着诺雷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建议道，“你介不介意和我回科伦纳，我想让我祖父看一眼这个地图，说不定他能给出更好的建议。”
“科伦纳？”
“你没去过么？那是个在人类王国和精灵王国交接的城邦，那里很繁华，人类和精灵混居，而且还可以通婚……你要不要去看看？”
梦想游遍复苏之地的诺雷被维斯特的描述打动了，他稍稍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还是抑制不住扬起嘴角说：“也好，我也趁这个机会多向你请教。”
被诺雷这么郑重其事地拜托，维斯特又不住红了红脸，他捏着发烫的耳垂嘟囔：“这没什么，论知识储备我还是有自信的……不过你不能再把我抛下自己单独行动，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一言为定。”诺雷含笑道，清澈的眸子在暖光下泛出湖泊般的光泽，维斯特呼吸一滞，连忙别过了头，懊恼自己的反应过度。诺雷并不在意，转身继续默索储物袋，“啊，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维斯特做完心理建设抬起头，看到诺雷取出的东西立刻抑制不住尖叫：“圣光啊——龙蛋？！”
诺雷敏锐的听力被他的这声尖叫震得失聪了几秒，他揉了揉耳朵咕哝着：“要不要这么激动……”
维斯特瞪大湛蓝的眼睛紧紧盯着诺雷手掌里躺着的龙蛋，一副渴望却又不敢触碰的模样，他勉强控制住情绪，颤颤巍巍地说：“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龙蛋……我祖父说玛洛卡战争之后，龙就绝迹了。”
“那它大概就是最后一个了。”诺雷想起艾德伍克的嘱托，忍不住摩挲龙蛋表面光滑的地方一本正经地问，“我想问你，你知道怎样养龙吗？”
第8章 08-古怪的龙蛋
“饲养巨龙的方法？”维斯特不住来回踱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没有人类成功豢养过龙，哪怕是龙族的杂交或者其他亚种，不过我知道它们几乎不需要进食，但需求大量的能量，而且不同的巨龙对能量的要求也各不相同，天哪……我得查阅资料。”
看到维斯特在书桌和书柜间来回徘徊，诺雷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金发牧师非常较真，他清了清嗓子说：“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再说这龙蛋埋在地下一百多年了，还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变成化石了呢。
诺雷刚嘀咕完，静静躺在他手里的龙蛋忽然动了下，不客气地用蛋壳表面凸起的尖刺戳他的手掌，随着它气鼓鼓的报复行为，红色的生命之火从蛋壳后头映出光华，绕着蛋游走了一圈。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子，行了吧？
诺雷好笑地戳着龙蛋以示安慰，龙蛋接受了他的道歉，乖乖躺在他手心里不再作怪。就在这时，陷入苦思的维斯特忽然叫了声，突发奇想地说：“我想到了！要不用圣光试试？”
圣光，是人类信仰的神圣能量，如果巨龙真的是以能量为食，那圣光说不定也在他们的菜谱里。
诺雷思索了会儿，觉得可以试试。按照维斯特的理论，这枚龙蛋深埋在冥想谷地里的时候“吃”了超过百年的元素力量，元素之力和圣光，应该“口感”差不多吧？
“试试吧。”诺雷一口答应，维斯特立马收拾起书桌上的杂物，等待诺雷把蛋放在桌上。
一切准备就绪，他摩拳擦掌着走过去，张开手指虚虚笼着龙蛋，深吸口气念起圣言。淡淡的金光在他手掌中升腾起来，暖暖地包裹住龙蛋。龙蛋蛋壳外的金光越来越盛，映照着蛋壳上流动的生命之火颜色也越发明丽。
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嘭——”维斯特的手中突然炸出火花，吓得他跌坐到地上，价格不菲的长袍在胸口的地方顿时烧出一个黑乎乎的洞，而他柔软的金发发梢也有了烧焦的痕迹，一吸鼻子就能闻到焦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枚微微摇晃着龙蛋，嫌弃似的抖掉了包覆在表面的圣光。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自诩教养良好的牧师爆出了脏字，“这真的是龙蛋吗！为什么他拒绝圣光！”
“大概……不和胃口吧？”同样大吃一惊的诺雷看到维斯特要吃“蛋”的眼神，赶紧把耀武扬威的龙蛋拿回了手里。
维斯特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荒唐的理由，他顾不得自己报废的长袍，站起来神色叵测地盯着那枚龙蛋，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世上的人类、精灵、矮人，哪怕兽人都不会拒绝圣光的庇佑，会与圣光为敌的只有一种生物，现在他们都在北部扭曲空间的另一方，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诺雷沉默下来，他明白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显然维斯特现在也知道了——龙蛋遭到了侵蚀，因为侵蚀，龙蛋和圣光变得格格不入。
维斯特看到诺雷不言不语，深吸了口气说：“听着诺雷，这枚龙蛋被魔能侵蚀了，这样的龙蛋孕育出来的只能是被魔物利用的傀儡，如果给它长大的机会，它会成为摧毁复苏之地的元凶！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诺雷抿着唇，不自觉维持着抚摸龙蛋的动作，“但我答应了艾德老爹要保护它，有朝一日净化它。”
“净化？谈何容易。”维斯特板着脸不赞同地说，“你还记得我们通过传送门进入坎丁镇的时候你的状态吧？那就是侵蚀，如果不是我用圣光阻断了魔能，你恐怕已经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了。”
诺雷哑然张了张口，有些哭笑不得。他很想跟维斯特解释，自己那个状态并不是侵蚀，而是哨兵感知过载狂躁的前兆，虽然狂躁症的症状和侵蚀类似，但那真的不是一回事。
“维斯特，我明白你的忧虑，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请你相信艾德老爹，老爹他用他的生命之火减缓了魔能对这枚龙蛋的侵蚀，虽然圣光无能为力，但总有别的解决办法的不是吗？”
诺雷小心翼翼呵护着龙蛋，认真地注视着维斯特的双眼恳求道：“它是复苏之地最后一枚龙蛋了，请你给我点时间试试拯救它好吗？”
维斯特有些动摇，他也知道龙族已经断了血脉，这枚蛋是最后的希望。希望……维斯特愣愣地嗫嚅着这个词，不假思索地问：“喂，这枚蛋，难道是冥想谷地里的？”
诺雷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维斯特更犹豫了，皱着眉思索起来：他祖父在信里提及的希望难道就是这枚龙蛋，那这龙蛋被侵蚀的事祖父知晓吗？要不要交给祖父看一看再做决定？
看到维斯特迟迟没有回应，诺雷不住叹了口气，他望着怀里的蛋下定决心地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恐怕我们同行之旅就要到此为止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净化它的。”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同意了？”结束一轮思考的维斯特打断他的话，抱着肘不屑地说，“你这个文盲万一被人骗了签了卖身契，到时候还怎么保护龙蛋？与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瞎转悠还不如有我看着比较好。”
诺雷怔了下，由衷笑了下，“谢谢你，还有，我看上去有这么好骗吗？”
“谁让你不识字呢，等你能认全铁矛先生的地图手册再说吧。”维斯特对龙蛋排斥圣光的行为耿耿于怀，忍不住调侃，“不过这个龙蛋不吃圣光，我还真不知道他能以什么为食了。”
诺雷失声哑笑，恭维着问：“真的没办法吗？你熟读那么多文献，总会有一两条线索的吧？”
被恭维的维斯特飘飘然了会儿，冷哼道：“哼，我是真不知道他要吃什么，不过……我想到刚刚在地图上看到一个水晶矿洞就在我们回程路上，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看到诺雷如释重负的笑颜，维斯特心弦又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下，他无法直视诺雷明朗的笑脸，故意板着一张吓人的面孔说：“我带你去客房，还快不快跟过来！”
诺雷已经习惯他时晴时阴的性格，笑盈盈地跟上他的脚步。他再一次见识到魔法帐篷强大的空间格局，一间朴素的客房出现在他眼前。
当了那么多年的佣兵，躺过沙地蹲过岩洞，不睡站岗的情况也是比比皆是，这次居然能在野外露宿的时候睡到软绵绵的床，诺雷说不出地惊喜。
“谢谢你，牧师先生。”
“叫我维斯特。”维斯特撇了撇嘴，盯着他怀里的龙蛋说，“你可要看好它，别让它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会的，晚安，维斯特。”
维斯特招架不住诺雷的笑脸，仓皇离开了客房所在的空间。诺雷关上门，手托着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可能是魔法空间的缘故，房间里很安静，听不到一丝外界的动静，这对诺雷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休憩环境，他的感官不会暴露在嘈杂的氛围里，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压力，也就降低了狂躁症发生的几率。
“真是个好东西啊，”诺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双手抱着蛋情不自禁地琢磨，“以后有机会一顶要弄一顶这样的魔法帐篷吧，这样就算没有向导，我也能自己想办法调节精神力了。”
龙蛋“听见”他的心声，蛋壳上又流转过朱红色的纹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诺雷并没有发觉异样，等他把蛋高高举过头顶时，龙蛋又恢复了原状。
“小家伙，我要睡觉了，你好好在储物袋里待着，晚安。”诺雷一本正经地叮嘱完才把龙蛋塞回储物袋，他把储物袋搁在枕头边，确认地拍几下，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诺雷入睡很快，不一会儿呼吸节奏就变得绵长，压在他掌心下面的储物袋没有安分多久又蠕动起来。诺雷隐约感觉到储物袋的变化，蹙了蹙眉伸臂一捞，连袋带蛋一块儿抱在了怀里，龙蛋老实下来，静静靠在他的胸膛上，唯有红色的生命之火仍在隐隐发亮，隔着储物袋映到诺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