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 番外篇完本——by夏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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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见平板著语调,慢吞吞道:“我们先吃饭,”见王所安没反应,顿了顿,又道,“我饿了……”
王所安立刻反手拉住他的,转头笑道:“饿了?那我们快吃饭。”
顾从见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害怕了。
简便美味的打卤面都失去了味道,王所安笑眯眯的看著他,一口没动,而顾从见,早被王所安的眼神看得吃不下去了。
他卷著面条,三番四次後,还是撂下筷子。
王所安道:“还剩那麽多,你不是饿了吗?怎麽不多吃点?是不是胃口不好?”
顾从见道:“你还没吃呢。”
“没关系,我不饿,”说著笑了起来,“看你就饱了。”
顾从见僵了僵,片刻後说道:“所安,我要跟你说件事……”
“你说。”
“我……剧组过几天要去外地采景,嗯,可能要离开几个月,大後天走。”
砰地一声!王所安狠拍桌子,愤然立起,手都拍红了,脸涨成了猪肝色,急吼道:“不行!我不许!”
“所安!”顾从见也急了,他对人好,不代表就没脾气,“王所安你清醒点!这是出差!这是工作!”
“去他妈的工作!我昨天不是和你说明白了!我不许你再和秦君斐见面!杂七杂八的人也不行!你听懂了没有!以後我养你,你也只许和我待在一起!你有我就足够了!”
顾从见咬牙,手握成拳,一字一顿:“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王所安面部线条冷硬,毫无感情,只是眼底又凝结出了血丝,“这是保证你不离开我的唯一办法,你恨我我认了,要报复我也无所谓,我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顾从见闭了闭眼:“你现在脑筋不清楚,我不和你计较,等你清楚了我再和你谈。”
说著去卧室拽出旅行箱,钱包银行卡身份证等必备品装在文件袋里,又塞了几件衣服进去。
“你干什麽!”王所安扑上来把箱子使劲抢过来,衣物哗啦啦倒了一地,“你不许走!”
“你再这样我真的不得不走了,”顾从见看著遍地狼藉,有些颓然,“我只是出差,我会回来,”说著抬眼看向王所安,“所安,我爱你,不是假话,你就不信我?”
“我……”
顾从见好似脱力,坐在床上,双肩佝偻,眉骨下的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却显得苍老。他闭眼道:“别任性了,你是成年人了,所安,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之所以建议你不要直升总导演,是因为你现在还不具备总导演的能力,我也曾是你上司,对你最了解不过。你的进步有目共睹,但是你还太缺乏经验,你要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副导演能学到的可不仅仅是现在这些。”
王所安抿紧唇角。
顾从见见他松动,慢慢站起身来,逐渐靠近他:“来,你把箱子给我。”
“不给!”踩到了痛脚般,箱子猛然甩出门外,“我不许你走!”
“你他妈的混蛋!”顾从见扬起巴掌,恨铁不成钢,王所安在巴掌举起的时刻便闭上了眼,却死活不松口。
顾从见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到了嗓子眼却呼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高举著巴掌,半天落不下来,明明没线拴著,就是舍不得打。
王所安动动眼皮,没有听到刮过耳畔的风声,等了会儿,微微睁开了眼。
巴掌还举著,两人对峙在平日无限温存的卧室内,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起来。
半晌,王所安噙著一丝诡谲的笑意,缓缓道:“从见,你不许离开我。”
顾从见没理他,翻身去勾床头柜的手机。
与此同时王所安扑到他身上,使出全身力气压制住他,两人像绝望的困兽在床上翻滚,争夺通讯工具。
顾从见一手肘捅在了王所安的眼睛上,後者捂住眼睛,停下了动作。
顾从见被吓得魂飞魄散:“所安,怎麽样?给我看看!”
王所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早被顾从见遗忘在脑後的手机,用力摔在了地上。
屏裂了,其他都还完好无损。
他跳下床,趿上拖鞋一脚踏了上去。
“从见,我会看著你,你不要妄想会离开我……”
顾从见再次闭上了眼,隐隐绝望。
第85章
王所安再如何奉行“贴身监督”也有盯不住的时候,到了晚上照样要睡觉。
顾从见闭著眼睛,等到打在他脖颈上的气息变得平稳舒缓,才蹑手蹑脚挣脱开了他四肢紧窒的束缚。
他戴上眼镜,没有穿拖鞋,冰凉的地板随著走动发出细小的咯吱声,在黑暗中尤为清晰。拉开卧室门,只开了一道小缝,客厅留著夜灯,一缕光线在门开启的同时溜了进来,顾从见就著一点点光亮,回头看了看熟睡的爱人,王所安还维持著背对著门,脑袋埋在枕头里的姿势,手臂伸展,只是怀抱的人已经不在。
顾从见感觉太阳穴有些疼,走出卧室,去了客厅。
王所安摔碎的手机是他自己的,顾从见的还安安稳稳躺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不能放任王所安疯癫,不能让他们的生活脱轨。
他的心中有一个人选可以压制住王所安,但他同样明白,一旦对方接通了电话,他和王所安之间,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要推翻重来。
但他别无选择,一味纵容下去,只会伤人害己。
手指选择了叶清的号码,王所安对这个姑父有多尊重他都看在眼里,为今之计也只能劳烦他──他总不能给年事已高的姥姥打电话说,你家孙子大脑出问题了,快来管管吧?
电话接通,顾从见的心脏砰砰作响。
他刚刚说了声“喂──”,下一秒,手里的手机被大力抢了过去,贡献给了地板。
王所安身形纤细,却在这一刻,仿佛膨胀了无数倍,仅仅是站著,就压制得顾从见无路可逃。
黑暗的夜色为王所安添衣加裳,顾从见看著他疲惫却疯狂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口水。
半晌,王所安道:“你在干什麽?”
顾从见蹙眉:“所安,你疯了。”
“我疯了,呵,没错我就是疯了!”王所安遽然而猛烈的扑上去,双手死死卡住顾从见脆弱的咽喉,“不要妄想离开我,我不许!”
眼睛撞到了一边,卡在耳廓,顾从见脸色涨得通红,王所安下了死手,一丝空气都无法进入,顾从见挣扎著要掰开他的手指,面色渐渐青紫,眼前出现了星星。
他皱著眉头,拼命地想呼喊对方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眼前已经晦暗不清……
脖子上的禁锢倏然松开,下一刻被王所安抱在了怀里:“从见、从见对不起,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说到後面,带上了哭腔。
顾从见剧烈的咳嗽,一边大口呼吸,咳嗽出了眼泪。
王所安听到声音急匆匆的把人推开,抬手给爱人梳理後背。
被顾从见躲过了。
“从见……”
真的哭了。
顾从见缓过气,定定神,然後看向王所安。
“从见……”
顾从见抬手,巴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王所安的面颊上。
“从见……”
顾从见踉跄著起身,再次避过王所安伸过来的手,回到卧室,拎过箱子,把白天散落一地的衣物全部草草装箱,也不顾衣服会压出褶皱,睡衣都来不及换,拖著箱子就走。
王所安跑到门口拦住:“从见,你别走,我真的错了……”
顾从见看著眼前流泪的青年,最终伸出手,把他推到一边。
“从见!”
与此同时,大门开启。
叶清衣冠整齐,夹杂著料峭的春寒出现在门口,後面跟著物业的小保安,他打眼扫过二人,在顾从见青紫的脖颈处停顿片刻,然後转头道:“备用钥匙我先拿著,你先回去吧。”
等小保安一步三回头,带著满腹好奇走掉,叶清的冰冷已经冻僵了王所安。
“姑父……”
叶清理都没理他,把外套脱掉递给顾从见,说道:“车钥匙在兜里,车就停在楼下,你先走吧。”说完慢悠悠转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童鞋,“熊孩子还是得家长教育。”
王所安一下子拉住了顾从见的衣袖,顾从见动了动嘴唇,最终低下头道了声谢,抽出衣袖,走出门。
“从见!!”王所安大吼一声就要跟过去,被叶清拦下。
顾从见停下了脚步,提著箱子的指节僵硬泛白,但也只是几秒,便继续走了下去。
王所安扭头狠狠瞪著姑父,像一头被抢夺走肉骨头的小狗,眼眶都快撕裂了。
叶清瞅了瞅他,命令道:“进屋。”
第86章
其实SY市的五月,穿著长袖睡衣并不冷,所以顾从见没有穿上叶清给他的外套,摸到了钥匙後衣服就搭在手臂上。
小区里面都有划定的停车位,只有叶清的车堂而皇之的摆在单元门口。
王所安父母的这套房子小区物业是很不错的,但愣是没人敢动这车的车主,虽说单元门弄得很宽敞,进去还有一个大厅,但这样横堵著也不是回事,於是顾从见准备先去找个空车位。
离得近了才发现,叶清的车是辉腾,还是B市的牌子。上一次,也就是生顾珺的那天,迷迷糊糊看不清楚,把辉腾看成了帕萨特。
顾从见不喜欢这车,不是平常意义上的指它总会和其他车弄混,还死贵。这车性能确实好,又低调,线条流畅有品位,他不喜欢的主要原因是这车的名字,辉腾,Phaeton,希腊神话中译为“法厄同”,那位美丽性感的太阳神之子。
大学的时候上电影解析课,老师在“母题”这一章节中重点讲了“寻父-弑父”和“难题求婚”这两个母题,他至今记得最清楚的是,法厄同被当成了“弑父失败”的典型。
他只是本能的不喜欢“弑父”这个词汇,恨屋及乌,连带著也讨厌起了法厄同,同理於Phaeton,辉腾。
顾从见敲了敲额角,三更半夜,只有寥寥几家还亮著灯。他仰头看著其中一盏,刚刚亮起,应该是叶清领著王所安进屋了。
他叹口气,拉开後车门,把行李搬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没有把坐垫弄脏,然後坐到了驾驶位,把车开到不远处一个空位──那里一抬眼就能看到王所安家的窗户,熄了火,就这样一直坐著。
他就是贱,差点被掐死了还怕对方出什麽意外,心有余悸却还心甘情愿待车里守整夜,守著抽风发飙的爱人。
爱情是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它会让人产生条件反射,让人犯贱,让人即使过後会想扇自己巴掌,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向对方靠拢,爱情带给人的思维方式,就如同打喷嚏时一定会闭上眼睛,完全不懂为什麽要这样做,但反应过来时,你就是这样做了。
他想,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旅店什麽的,住一次就够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天已大亮,他连著一晚没合眼,年纪大了,顶不太住,对著後视镜看一眼,硕大的黑眼圈,下颌泛起了青色。
再仔细看看,眼尾蔓延出了一道细纹。
他搓搓脸,再抬头,看到了王所安跟在几个上班的邻居身後,垂著脑袋走出大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昨夜被叶清修理得挺狠。
顾从见下意识就要发动车子跟上去,但理智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目送王所安的背影远去,消失在拐角。
他呆坐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没见到叶清出来,下了车上楼,想了想又回来把箱子拎出来,再次上楼,敲了敲门。
门开了,叶清侧身让过,餐桌上放著简易的早餐,面对面放著两张盘子,一张已经用过,上面还残留著面包屑,显然是属於刚刚垂头丧气的王所安的,另一张盘子里放著剩余的半个三明治。
顾从见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叶老爷,有些不好意思,郑重道:“昨夜,谢谢您。”
“不用,”叶清示意顾从见坐下一起,给他倒了杯牛奶,顾从见也没力气推辞,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听叶清继续道,“孩子没教好,我们的错,”说著扫了眼顾从见的脖颈,“脖子没事了吧?”
顾从见摇摇头:“没事了,昨天谢谢您。您的衣服和钥匙都拿过来了,真的谢谢您。”
叶清也喝了口牛奶,嘴唇上面一圈牛奶印,说道:“没事。”
顾从见根本没胃口,喝了半杯牛奶,然後去洗了把脸,出来时叶清穿好了衣服,正在整理袖口,看他还是一身睡衣,挑眉道:“我听所安说──”停顿,皱眉,看样子绝不是简单地说,也许是哭诉?痛哭流涕?“你报复他?还要离开他?”
“……怎麽可能,”顾从见不禁苦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他知道我为什麽被中视开除,然後这次他的栏目策划案过了,却只当上了副导演,之前许诺的是总导演的,是我不想让他身居高位再受挫,所以托朋友给他安排个副职,他就以为我在报复他。”
叶清道:“顺其自然,孩子不能惯著。”说著又道,“你今天去剧组吗?带你一段。”
“不了,”顾从见道,“後天我去G市采景,可是所安这个样子……”
“你怎麽打算?”
“我想,”顾从见咬咬牙,扼腕道,“我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会不会好?”
“……你的决定,我不赞同,也不反对,”说著露出淡淡笑意,“你是个聪明孩子,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我真的是老眼昏花不识人了。”
顾从见这麽大年纪还被人称为“孩子”,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却听叶清又道,“那你今天不出门了?”
“不,我要去一趟所安姥姥家。”
叶清点头道:“唔,换衣服,顺道,我送你。”
顾从见有自己的计划,现在王所安情绪狂暴,趁此机会分开一段时间,不指望他能想明白,但至少有叶清提点著,总比对著他的脸可劲儿钻牛角尖好,更何况,顾从见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忧。
这样想著,摸了摸脖子。
他的喉结处还有一个浅浅的疤痕,时间久了,也不是很明显,是秦君斐咬的,估计王所安是对著这个,一下子没停住,下了狠手。
妈的,顾从见还是忍不住想骂人,那以後他不是一直要生活在暴力隐患之下?疤又消不掉。
叶清给他带到姥姥家就走了,他准备接顾珺回一趟B市,一方面可以带女儿给他爸爸父亲看看,一方面,他走了,如果王所安不仅没反省,反而狂暴升级,那他女儿不就是头号人质了。
顾从见到的时候姥姥正牵著金毛奇诺遛弯,回来看到顾从见站在门口,笑道:“媳妇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顾从见:……
奇诺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老婆也欢脱得不得了,一个劲往顾从见身上扑,被姥姥大人即时拦下,进了屋卡布又蹿了上来,扒著顾从见裤脚一溜,蹭蹭蹭爬上了顾从见的肩膀,动作矫捷迅猛,堪称稳、准、狠的猫族健将!
顾从见把长大了一点的小猫拎了下来,抱在怀里,拿手托著,拒绝了姥姥的热情早餐,笑道:“姥姥,这次来,我想接顾珺和卡布走,叨扰您这麽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姥姥倒著豆浆的手骤然停住,回头瞅他,在他脖子处盯了一会儿,然後说道:“你这话说的,孩子也是所安的,我爱她都来不及,哪叫叨扰?你这话见外了啊,姥姥不喜欢。”
“啊,是我说的不妥,我是想著,过几天我要出差,想带顾珺回老家,给我爸他们二老,瞅上一眼孙女。”
他说的真真假假,但言辞恳切,姥姥也说不了什麽,又问了几句王所安,顾从见没说什麽,不过言语态度有些回避。
顾珺宝宝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奶喝,而今天喂她喝奶的人,身上的气味不是太姥姥的,但是她又很熟悉,很喜欢。顾珺迷迷糊糊睁开眼,小嘴还塞著奶嘴,一见到好久不见的粑粑,嗷一声就嚎起来了。
顾从见吓一跳,宝贝儿居然喷奶了,闻声赶来的姥姥想要接过宝宝,可顾包子嚎得更起劲了,鼓著包子脸,还是乾嚎,扭著小身子揪著粑粑的衣领死活不撒手。
粑粑和姥姥大眼瞪小眼,半晌得出结论:“额,”富有经验但又觉得好神奇的姥姥大人揣测道,“珺珺想你了。”
顾从见:……
顾珺小包子一到粑粑怀里就不肯挪窝了,婴儿车都不肯进,顾从见只好委屈卡布躲进笼子里,一手抱著女儿,一手拖箱子外加拎卡布,走得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