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敌完本——by伏鸾

鞭炮的引子又细又小，隐在树叶的阴影里看得不是很真切，顾亦怀费了好大劲才找着，点完生怕它在眼前炸了，忙不迭的后退到慕羡身旁捂起了耳朵。
慕羡轻轻笑了一下，很轻很微弱，顾亦怀简直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直到听她说道：“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怕鞭炮。”
“谁说我怕了？”
顾亦怀微微红了脸，条件反射般回了一句。
慕羡闻言，抬手指了指没有丝毫动静的鞭炮：“都没敢点着就回来了，还不是害怕？”
顾亦怀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本来早应该开始响起来的鞭炮果然安安静静在树上挂着，纹丝未动。
不对呀，我清清楚楚看见是点着了的啊？
顾亦怀心头微诧，想都不想抬步走上前，准备去查探个究竟。人刚走到树下，耳中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鞭炮炸了。
第52章 打定主意跟着你
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慕羡被吓了一大跳, 和顾亦怀的距离不算近, 她却一个大跨步就走了上去，可见心里有多么急切。
顾亦怀条件反射捂上了脸, 还来不及后退，胳膊突然缠上来一只手，用力把她从树前拉开了。
“小亦……”
慕羡面色焦急，二话不说去扯顾亦怀的手：“怎么样, 伤到哪儿了没有？”
手上传来一阵刺痛，顾亦怀“嘶哈”一声，慕羡赶紧停了动作。
“到底伤哪儿了？你说话啊！”
慕羡急得眼角都红了，顾亦怀见状忙出声安慰：“没事没事, 我脸还好好的……”
“谁问你脸了？我是问伤没伤到哪儿？”
经她提醒顾亦怀才低头上下打量, 又动了动胳膊腿：“没伤到哪里，就是手……”
“手怎么了？”
慕羡抓过来拿到眼前仔细看，原来鞭炮崩出来时撞到了手上，被烫出了一片红，倒是没出血，看起来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慕羡这才放了心，又发觉自己似乎过于紧张了, 丢了顾亦怀的手起身准备往屋内走。
顾亦怀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拽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慕慕你是在关心我吗？”
耳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没停，慕羡佯装没听到，甩开她想继续往前走。
“慕慕……”
顾亦怀像是非要听到答案不可，见状干脆绕到身前握住了慕羡肩膀。
“你说话呀。”
“说什么？说大过年的我不想看到你出了意外省得晦气？”
慕羡白她一眼：“既然没事赶紧进屋上点药, 放个鞭炮都能伤了手。还有没有人比你更笨？”
话毕转身，拉开门进去了。
顾亦怀站在原地傻呵呵的乐：不就是口是心非吗？分明就是担心了，还当她是瞎的看不出来？
一整天的郁结突然一扫而空。慕羡还肯关心她，会不由自主的担忧就说明心里还是爱的，如此，她就有希望。
没想到放个鞭炮还能有意外的收获，真是可喜可贺。
进门上药，俩妈少不了又在旁叨叨：“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顾亦怀置若罔闻，眼睛只管追着慕羡跑，嘴角自始至终挂着抹笑，看起来倒像伤了的不是手，反而是脑袋。
慕羡不看她，只管专心致志吃着碗里的饺子。
吃着吃着嘴里“嘎嘣”一下，像是咬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慕羡皱眉：幸亏她吃的慢，也没用多大力气，否则说不定要把牙崩坏。
是什么啊？拿到眼前一瞄，竟然是个五毛的硬币。
黄灿灿的币身隐隐发着光，上面还沾着一小片剁碎的白菜叶。
慕羡哭笑不得，手拿硬币往自己老爸眼前递：“爸，你这是弄什么呢？”
慕羡她爸也是一头雾水，倒是顾亦怀她妈见状笑了：“除夕饺子包一枚硬币，吃到的人来年事事顺意，财运亨通。只有这一枚，没想到被咱家慕慕吃到了，运气真好。”
慕羡哭笑不得：“运气好吗，我差点没因此损失掉一颗牙。您也真是的，这种迷信的事怎么能信？”
“不算迷信，老辈儿的传统嘛，取个好彩头而已。”
其实，顾亦怀她妈是希望这硬币能被顾亦怀吃到的，这样说不定预示着年后她就能成功把慕慕追回来。
但慕慕吃到也好，明年农家乐不是开张吗？正好保佑她财源滚滚来。
吃完饭，少不了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看春晚，节目不一定是喜欢的，图的就是个氛围。
顾慕两家都没有守岁的习惯，爸妈们跟着孩子热闹一阵儿就扛不住困睡觉去了。
顾亦怀她妈房间里的空调当然已经“修”好，顾亦怀也再没了借口去蹭慕羡的床，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时针指向十一点，秒针虽然忙忙活活走的挺着急，到明年也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它再忙活一阵儿。
顾亦怀睡不着，她也不想睡。辞旧迎新，这算是很有意义的时刻，她想等着，把新年的第一个祝福送给慕羡。
脑海里，过去一年有关她和慕羡的所有画面一幕幕闪过，重逢、斗气，慢慢走到一起，热恋、相守，然后就是后来的分手、相离。
说不悔恨是假的，从分手那刻起，这情绪就从心底滋生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悔又有什么用，恨也于事无补，即便是补偿，用慕羡的话来说，也抹不平心上的伤。
好在顾亦怀有耐心，她希望用自己的爱和坚守慢慢的滋养，直到那伤一点点痊愈，有伤疤虽在所难免，但岁月总能抚平痕迹，变淡，直到最后没有。
挂钟“滴答滴答”，距离新的一年到来还有一分钟不到。
顾亦怀早早拿出手机准备，信息写完又删，删了又写，却总感觉不是自己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磨磨蹭蹭就只剩了十几秒，干脆清空之前所有文字后，只言简意赅写了一句：“慕慕，新年快乐，希望你来年开心快乐，永远幸福！”
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这句放在心里没说，顾亦怀想，自己知道就够了。
“叮”的一声是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起。顾亦怀背靠床头微微合上了眼，她觉得很满足，这只是第一个，她相信，以后自己还会和慕羡一起度过无数个这样的新年，直到两人都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能相守到老，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愿景。
过了初五，两家四个老人回了城，顾亦怀和慕羡留在原处继续收拾整理。
今年春天来得早，温度高，院子里的积雪也早化了，清理干净杂草之后慕羡就准备买些菜籽来先把垦出来的地种上，顾亦怀却表达了不同观点。
“现在是开春还好，能种的蔬菜水果都不算少，等到了冬天呢，还不都枯了？既是农家乐，顾客来了之后肯定希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甚至自己也能享受采摘的乐趣。种在院子里虽然简单易操作，但存活期短，品种也单一，不如弄个温室好。”
温室种植？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自己的预算就又要超了。
慕羡皱眉，手边清理杂草的动作未停，淡淡开口说了句：“恩，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就这么办了！”
顾亦怀当机立断，接着不等慕羡反应过来，摘了手套从大衣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往慕羡眼前一递：“喏，给你的。”
是张银/行/卡，招摇的金黄色，看起来倒和顾亦怀此人挺搭。
慕羡没接，甚至没理她，抱着干草起身，扔到了一旁的草垛上。
顾亦怀早料到要被拒绝，不屈不挠凑上前，将卡直接塞进了慕羡手里。
“你不想要的话，全当是我借的，又或者……当成是入股也行。”
“不用了。”
慕羡把卡递回去：“我这么个小小的农家乐，还到不了需要股东的地步。”
“借钱就更不用了，我付不起利息。”
“我不要利息。”
顾亦怀急着解释，慕羡瞥她一眼：“不要利息还算什么借？白给的更不要。”
“那我收利息，收利息总行了吧？”
反正只要慕羡能把钱收下，叫顾亦怀做什么她都情愿。
“好啊，那利息多少，你先说说看？”
利息多少？说多了慕羡肯定又说付不起，可说少了她会说是白给，顾亦怀左右为难，想想说了句：“就按银行利息吧，怎么样？”
慕羡没说话，低头一心一意对付杂草。
“你知道的，我这人花钱大手大脚，你权当好心帮我存钱了，行不行？”
慕羡依旧不为所动，顾亦怀没了主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了杀手锏。
“你资金不够我知道，但爸妈和干爸干妈她们都不知道吧？你不想用我的钱难道就想用她们的？
反正我看不得你遭难，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他们说，看到时候他们把家底都搬出来的时候你接是不接？”
这“威胁”终于成功停了慕羡手上动作，她抬头，冷冷的看顾亦怀：“你在威胁我？”
“就是，怎么着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的顾亦怀连慕羡锋利的眼刀都不畏惧了。
“拿了我的钱是要付利息的，又不是白用。不亏不欠，你怕什么？”
慕羡扬眉：“谁说我怕你？”
“不怕你就用啊。”
慕羡轻哼一声：“激将法？在我这儿不管用。”
顾亦怀面上一黯：“那你到底怎么样才肯……”
“但你说的对，用你的钱我付了利息，咱们不亏不欠，那我为什么不用？”
啊？峰回路转，顾亦怀一时还没回过味儿来，直到慕羡伸出素白的手：“拿来吧。”
“哦，好。”
顾亦怀喜上眉梢，二话不说，乐颠颠的就把卡递了回去。
卖了所有心爱的包包及其他收藏，又舔着脸给隋默打电话让她帮自己办离职申请了补贴，能凑的全凑了过来，现在自己可谓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可只要能解慕羡燃眉之急，顾亦怀除了高兴外，再没了其他感觉。
那边温室大棚工程刚刚启动，这边挖池塘的也来了。
慕羡和顾亦怀每天除了监工，还要在原定养家禽和牲畜的地方搭手工篱笆。
材料全是纯天然的，树枝插在松软的泥土里，用从其他农户家买来的草绳串联在一起。装饰的绿色藤蔓上，还零星点缀着几朵小小的牵牛花。顾亦怀摘下来一朵，趁慕羡没有防备的时候轻轻放在她头顶上。
墨色的发，粉色的花，赏心悦目。
顾亦怀掏出手机，正好慕羡回身要拿什么，于是“咔嚓”一声响后画面就定格在了她回眸的侧颜上，肤白若雪，漂亮如画。
慕羡瞪她：“又偷懒？不干活也别在这儿添乱。”
顾亦怀讪笑：“稍微休息一会儿嘛，这就干，马上干。”
那朵称不上娇艳的小花还在头顶安安静静趴着，沾了胶一样，竟然没随着慕羡转身的动作落下来
。
顾亦怀弯腰拿草绳缠篱笆，视线总移不开似的瞄过来。
慕羡觉得奇怪，伸手一拨将小花拿在了手里。先愣愣的看了几秒，才回神白顾亦怀一眼：“还有功夫恶作剧，是不是嫌派给你的活儿不够多？”
话毕本想把花丢到地上，顿了一下后却又小心翼翼别在了篱笆间的缝隙里。目光有意无意在顾亦怀身上扫一眼，起身跟进温室大棚进度去了。
花儿虽然被“遗弃”了，顾亦怀心里却觉得欢喜。
慕羡没骂她，甚至没有生气，说的虽然还是埋怨的话，语气却不叫人觉得恶劣。
原谅虽然还谈不上，但至少，应该不再讨厌了吧？
也许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总有一天，自己能等到她的原谅。
立夏之初，万物复苏，大地一片绿意盎然的时候，院子终于被修整完了。
大棚里，生长期短的蔬菜已经成熟，池塘内，买来的鱼苗大的已经有成年人两个手掌大小，就连圈起来的小小篱笆内，小羊羔也开始满地跑着在阳光下撒欢了。
慕羡的农家乐俨然成了小型农场，于是，那开业的日期也就到了。
慕羡和顾亦怀并没有大肆去做宣传，只各自在朋友圈发了消息，然后邀上三五好友先来玩上一遭，算试营业。
说是好友，却也来了那么两个不速之客——顾亦怀的眼中钉应如珞，以及慕羡实在看不顺眼的小秘书隋默。
彼时农家乐也已经营业了将近两个月，天气渐热，眼瞅着夏至都要到了。
小秘书是先到的，当然，不请自来。手里拉着大大的箱子，短裙下是一双纤细却不够修长的腿，踩着恨天高才勉强能和顾亦怀齐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格外费力，摇摇晃晃间随时都要跌倒，直到看见院子中的顾亦怀。
“小亦！”
顾亦怀正在鸡舍前捡母鸡们今天的劳动成果——鸡蛋，慕羡拿着竹制的篮子在一旁等着。闻声，两人齐齐将视线投射过去，却全都变了脸色。
慕羡是阴沉，顾亦怀则是惊讶，外加有点苦恼和无奈。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顾亦怀还是放下手中鸡蛋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进门即是客，加上目前做的是服务行业，顾亦怀的态度几乎能称得上温柔。身旁慕羡眼神中有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一闪而过，皱着眉头，转身自己捡鸡蛋去了。
“怎么，我来捧场难道你不高兴？”
捧场？别是来砸场子就行。顾亦怀还能说什么，伸手接过她手里大大的箱子：“欢迎。那……我先带你去看看房间。”
“好。”隋默笑得一脸欢畅，本想紧走两步跟上顾亦怀，不想细长的鞋跟一下子踩到了石子中间的缝隙里，卡住不动了。
“小亦……”隋默轻轻唤了一声。
顾亦怀回头，看此情景愣了一下，只能松了手中箱子矮下身子去帮忙。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隋默白皙光滑的小腿，另外那只抓着她的脚面用了些力将鞋跟从石缝里拔/出来。
隋默单脚站着不稳，双手搭在顾亦怀肩上紧紧攀着，鞋子被拔/出来的一瞬间还因为重心不稳直接跌到了顾亦怀身上。
顾亦怀原本就是半跪着，见状只来得及接住她扑面而来的身体，却控制不住两人双双倒向了地面。
这画面说不出的刺眼，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一种叫做暧昧的情绪。
正常在电视剧中，到了此刻，两个主角是否该深情对视然后拥吻了？慕羡冷眼旁观，从头至尾什么都没说，只心里有个声音在低声抱怨：原来顾亦怀的温柔，并非自己专享。
说不在乎是假的，毕竟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她的温柔。
手里的鸡蛋被用力在掌心攥着，“吧嗒”一声突然碎了。黏稠的蛋液流出来溢满了整只手，慕羡才总算回了神。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还是会在意啊，瞧瞧你这点出息！
慕羡嘴角勾起自嘲的苦笑，特意避开不远处的两人，从另外一面出了鸡舍的木栅栏回房去了。
顾亦怀从地上起身，同时搀着隋默手臂把她也扶起来，语带关切的问：“没事吧？”
隋默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刚才……没站稳。”
“没关系。”顾亦怀低头瞄隋默左脚：“你脚怎么样，没扭伤吧？”
隋默动动脚踝：“没事。”
“那走吧，房间在这边。路不好走，你扶着我胳膊。”
“嗯。”
隋默点头应了，双手几乎立时缠上了顾亦怀左臂，满足的笑，带点小娇羞。
顾亦怀没看，当然也就没发觉。她把隋默当朋友，加上，自己本来是辞职，为帮慕羡凑钱拜托隋默帮忙办了离职，虽是举手之劳，也应该心存感激。
辞职，离职，一字之差，却有笔数目不小的补贴金。
顾亦怀想，自己从毕业到如今，在GT做牛做马拿这些本来也是应该的，但多少还是有点小心虚，总觉得占了别人的便宜，因此面对大老板的女儿隋默时，底气也就没有往日那么足了。
她们“互相搀扶”在别人眼中却是“浓情蜜意”的进了房间。
顾亦怀她妈和慕羡她妈正在厨房择菜——客人多了，单只靠老公和女儿估计要把她们累死，能帮的忙俩妈也就开始搭把手，见此情景愣了一下，半响扭头问刚提着鸡蛋进门的慕羡。
“慕慕，那是新来的客人吗？小亦跟她认识？怎么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呢。”
慕羡木着脸，将鸡蛋挨个放进冰箱里。
“嗯，是以前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