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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完本——by折柳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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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嘉树依旧茫然,似乎还没从那个院长活着的那个世界里走出来,他循着声源看向刘怯,目光涣散,喃喃低问,“她也不要我了吗?”
刘怯心中一痛,江嘉树跟他们不一样,他以前是有妈妈的,只是他妈妈对儿子的爱,不及她的痛苦,她选择抛下嘉树,独自追寻解脱。现在,院长也是这样,选择抛下他。
以前小小的嘉树对他妈妈应当是有怨恨的,他逼着自己别恨妈妈,毕竟妈妈之前是那么好的妈妈。可是,早熟早慧的江嘉树即使不理解,也会稍微懂一点,他们成年人的世界。
她妈妈即使不知道自己弟弟怎么对待江嘉树,也知道张卿言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儿子。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独自寻死,留江嘉树一个人,面对这个对他并不友好的世界。
因为怕恨,所以选择遗忘,遗忘了所有好,也失去了所有可以恨的动机。
幸运的是,院长带他来到这里,碰到了这群友好的人,让他看看这种美好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与此同时,院长的去世,意味着江嘉树的第二次被抛弃。
刘怯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说,“晚辈总要给长辈送终的,哪能陪你一辈子。”
赵阿姨抹抹眼泪,硬是挤出一个丑陋而滑稽的笑容,说“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想跟她说说话。这么多年我们俩一起撑过去,不聊一会儿我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赵阿姨眼泪又出来了,赵阿姨不像院长,动不动就抹眼泪。赵阿姨性子硬,遇到麻烦总会本能性的摆出强硬的姿态,护着身后这群人。
这次,赵阿姨真的太难过了,所幸这群孩子长大了,不用这个中老年妇女一味强撑,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也不算最惨。
刘怯过去狠狠地抱了一下赵阿姨,“你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赵阿姨破涕为笑,脸上糊满泪水,一手打上刘怯后背,骂道“你这臭小子,赶紧滚吧。”
刘怯也不怕打,反而正经下来,说“你还有我们整个孤儿院呢。”这是当初院长跟我说过的话,现在送给你。
赵阿姨又有流泪的趋势,刘怯从桌子上拿包纸巾放到赵阿姨手上,“您还是先擦擦吧,这都成花猫脸了。”
赵阿姨抽出纸巾擦脸,轻声说“你们走吧,留我多待一会儿。”
刘怯牵着江嘉树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外面胡非仍旧在抽烟,指尖夹着一只烟,三四口一根儿没了。
刘怯路过的时候,顿了一下,牵着嘉树靠近胡非。
刘怯抢过胡非的烟,一把扔地上踩灭了,刚刚的冷静无影无踪,几乎咆哮着说“你早就有准备吧,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给谁看?!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有你这种孙子!”
胡非抬起头,充血的眼布满红血丝,恶狠狠的盯着刘怯,“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是没用,你又做什么了?!她死前甚至都没能见你一眼!”
刘怯冷笑,“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半死不活地在这里污染空气!”
说完,刘怯牵着江嘉树走了。
刘怯带着他进房间睡觉,进这间他们睡了好几年的小屋。
江嘉树一直乖乖被他牵着,到了床边,刘怯看他依旧没什么反应,索性把人抱到床上,帮他脱了鞋袜。
刘怯手移到嘉树脖颈处,想解开第一个衬衣扣子,还没来得及解开,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江嘉树似乎回过神来了,他说“不用你解。”
刘怯反握住他手,问“怎么还是这么凉?”
江嘉树挣开手,当着他的面,一颗颗解开衬衣,换上床边睡衣,又自己解开皮带,穿上睡裤,钻进被窝。
刘怯一言不发看着他换衣服,等他上床,才脱下自己衣服,关灯,一块儿钻进去。
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空间着实不够,尤其刘怯肩宽体长,占床面积惊人,两人免不得挨在一起。
刘怯手指悄悄移过去,在黑暗中摸索到江嘉树的手,那双手依然冰凉,刘怯紧紧握住那双手,想温暖它。
江嘉树没有拒绝,或者说,没有反应。
刘怯突然翻身,整个人抱住江嘉树,把他往自己怀里按。江嘉树没有挣扎,刘怯低头在他耳边低喃“我永远都要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我一定会比你晚一点死,不给你被我抛弃的机会。”
江嘉树在黑暗中沉默不语,刘怯自顾自抱紧他。
等江嘉树醒的时候,刘怯已经不在了,给大家留了字条,上面写着葬礼的相关事宜。
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回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沉重感,平静的安葬院长。
葬礼上,大家泣不成声,胡非和江嘉树面无表情的站在中间,而刘怯,没有回来。
第33章 案件(四)
小小的江嘉树赤0裸着躯体,蜷伏在两面逐渐接近,并最终交接的墙的墙角,他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穿一身高贵的白袍,手指尖都泛着光芒。
江嘉树心中充满恐慌,眼前人高高在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白袍人细细的下巴尖,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生灵,矮下身子,他伸出手,江嘉树十分惊慌,拼命缩成一团,畏惧那人的触碰。
身后已经没有位置了,拼命的躲,也躲不开那双手。
那双手平缓的伸过来,刚刚碰上江嘉树□□出来的皮肤,那块皮就毫无预兆地脱落下来,伤口流出浓黑的血液。
小江嘉树疼的紧,咬着牙忍耐,眼泪还是一颗一颗掉落下来,他抬头想看这个人是谁。
那人的脸是一团白雾,江嘉树只看到白雾边缘露出的,锐利的眼角眉尾,他注意到他的眼神,发出一声轻轻的、轻蔑的笑,他用一种极冷漠、又带着恶劣笑意的语气说,“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恶心。”
小江嘉树心里一痛,往前使劲一扑,两眼一抹黑地随便抱着个什么部位就是一大口,这一口咬的实,隔着布料都感受的到那口肉在自己嘴里挣扎,迫切的想回归原体。
白袍人似乎不觉得痛,他薅着江嘉树的后脖子,没怎么使劲,把他扔出去摔墙上,笑着说了句“不自量力。”
江嘉树也不知道自己咬的紧紧的,怎么就被拽下来了,那种竭尽全力也不如人家一小根儿手指头的屈辱感,席卷了他的整个感官。
蓦然睁眼,枕边已经湿了一片。
正是夜深人静,江嘉树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默不作声的流泪,强忍了这么久的眼泪,今天一次性流完了。他安慰自己,反正周围没有人,没有人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懦弱,明早睁开眼自己还是好汉一条,还是最冷静的江律师。
这件案子第二天开庭,这意味着江嘉树与张卿言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开庭时,江嘉树摆出最完美的姿态,站在张卿言对面。
蒋校长戴着那副彪炳斯文的银丝眼镜,沉下一贯的笑意,面目严肃的坐在被告席。
张卿言面目英俊,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高高在上,他正眼看了嘉树一眼——这是他头一回正视自己这个小外甥。
张卿言这次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免费提供律师服务,他的律师费很高,再说即使不高,小女孩儿也不可能出的起钱。
走完流程之后,张卿言宣读起诉状,张卿言读的很慢,期间斜眼撇了被告席一眼,带着一种冷酷的蔑视与嫌恶。
江嘉树在旁边看的心里一惊——这种眼神,他太熟悉,就是这种目光,日日夜夜鞭策着自己,像夸父逐日,不死不休。而如今,嘉树眼睁睁的目睹张卿言用这种摄人的眼神对付别人,嘉树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之后,原告提供证据——一份鉴定结果,结果显示,八岁的周末,外阴撕裂。
被告代理人江嘉树对证据提出异议,“原告的身体损伤并不一定是被告所为。”
之后传证人到场,一位腰身圆浑的中年大妈眼神躲闪地小步走过来。
中年大妈可能头一次来这么正式的场合,整个人都写着不自然,她抬头看到江嘉树,在一众陌生人中见到一个见过的“好人”,让她心安不少。
审判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七十条,第一百零二条规定条规定,凡是知道案件真实情况的单位和个人,都有义务出庭做证。伪造,隐藏,毁灭证据或者做伪证的,要承担法律责任。证人听清楚没有?”
证人“听…听清楚了。”
之后原告提问证人,证人十分紧张,但还是抱着一种对正义的信任,磕磕绊绊的说了事情经过。关于小女孩从学校回来之后受的伤,以及姥姥去世后,蒋校长来带走他的事实。
被告对证人提问,“你亲眼见过校长猥亵周末?怎么证明小女孩从学校受得伤是校长所为?提问完毕”
大妈的观念被迫发生逆转性的改变,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站在她们的对立面。
她面上疯狂涌起愤怒的红,语调提高不少,“我没亲眼见过!可周末从学校受了伤,她那么害怕校长,校长等她姥姥死了就来带走她,不都说明校长有问题嘛!”
大妈一直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校长是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周末是最可怜的受害者,这有什么好申的!刚刚因为没见过世面,表现得畏畏缩缩,现在怒气转变为某种意义上的勇气,给了她大声说出来的底气。
她面皮通红地指着江嘉树继续说“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没一点儿良心,为了点钱什么脸都不要……”语速极快,思路清晰。
审判长及时制止了她的“真情流露”,传被告证人入场。
被告证人王老二出席,王老二也是大杂院的一员,苍老干瘪,脊背弯曲。
之后原告代理人与被告代理人陆续提问,王老二沉默寡言,干瘪的嘴唇一开一合,极简略的回答问题。
王老二一家六口,卖菜为生,他扛着生活的重担苦苦支撑,残破的身躯饱经风霜,于他而言,善意与正直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之后证人离场,两方出示其他证据。
双方开始法庭辩论,双方分别宣读代理词,然后开始陈述最终意见。
张卿言“周末在学校里遭受侵害,校长应当对此负全部责任,……”
江嘉树“学生害怕校长是很普通的事,并不是说周末害怕蒋校长,就证明蒋校长是凶手。而且,蒋校长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希望收养周末,只是碍于周末刚经历某些事,没来得及办理收养手续,说涉嫌拘禁,就太上纲上线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斗得难舍难分。张卿言确实是老油条,话题刁钻,说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偏,所幸江嘉树准备充分,禁的住长辈的拷问。
之后调解失败,依照程序休庭二十分钟。
审判长和审判员在讨论结果,张卿言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嘉树,仿佛对待一个看不顺眼的陌生人。
蒋校长收起刚刚的严肃,温和地跟江嘉树搭话,“江律师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真是不得了。”
江嘉树勾唇一笑,好不谦虚地说“有些地方更不得了。”然后低头收拾自己的文件。
蒋校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笑纹渐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这局他们赢定了,蒋校长为人精明,又舍得花钱花关系,这次法庭角逐,于他们而言,也不过走个形式。
休庭结束,审判长宣读判决书。
众人眼巴巴的听着审判长宣读那份冗长的判决书,万籁俱寂,只有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兀自宣读。
“……最终判决,蒋绍离……”
江嘉树突然站起来打断判决,众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站的笔直,合身的正装勾勒出主人纤瘦高挑的身体线条,他目视前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斯文与冷静,吐字清晰“蒋绍离该被枪毙。”
变故太快,来不及阻止。审判长大怒,要人把扰乱法庭秩序的人带下去。
江嘉树自顾自抱起那摞厚厚的、收拾好的资料,一把甩向张卿言,趁法警没过来,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漫天纸页翻飞,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
证人大妈一脸惊愕,结巴着说“这…这小伙子……好人坏人?”
第34章 转折
李淮南听到自家律师干了这么件牛逼哄哄的大事,心肌一梗,差点儿没有幸去医院走一遭。
李淮南哭天喊地地骂娘,当初真是瞎了自己狗眼,江嘉树哪是摇钱树啊,这他妈分明是一讨债鬼成精!
江嘉树干完这票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烂摊子全扔李淮南头上了。
经过这么一出,谁还敢请念明事务所的律师?这儿的律师平日认真负责,关键时刻帮着敌人倒打一耙?真教人不得不怀疑这儿的律师是不是敌方派来勘探敌情套出情报的奸细!
当初江嘉树甩在张卿言身上的大把资料,成了原告扭转局势最关键的证据。
张卿言干了这么多年律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被对手甩一脸证据的事儿,这事儿说好也好,毕竟靠着捡起来的这些东西,才能压的对方翻不出花儿来,可说坏也坏,自己这多少年仰着脖子看人的老律师,被一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兼晚辈,闹腾的里子面子都没了,着实让人气恼。
过了几日,李淮南在自己办公室为业务焦头烂额之际,门外响起敲门声。
李淮南没收入心情很不美丽,没好气儿地说“进来!”江嘉树推门而入。
李淮南抬头一看,哟,让自己上火的正主还敢过来?
李淮南板着张老脸,阴阳怪气地说“嗬,我还以为你没脸见我逃到国外转行干奸细了,你这要是干奸细,绝对能当上头牌。”
江嘉树云淡风轻的过来,不带一点断人财路的愧疚感,闻言摸摸鼻子说“抱歉让您失望了。”
李淮南都气笑了“失望算什么,我他妈快绝望了!这两天事务所接了几个案子?一个都没有!之前的案子委托人也基本上都解约了!你跟我说说这个事务所怎么生存?!之前真看不出来你他妈的这么狠!”
李淮南之前像一只笑眯眯的侏儒型喷火龙——拿生命在爱金币,而如今他的财路被从天而降的一颗树拦腰截断,小喷火龙就爆发了,怒气冲冲的上蹿下跳到处喷火,恨不得把这颗破树烧的渣都不剩。
江嘉树干的这事儿,当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他面对李淮南烧的旺盛的怒火,直觉惹不起,采取安抚政策,先给李淮南灌一大口鸡汤“黎明前的黑不是黑,是光明降临的预兆。”
李淮南“呵呵,太阳都被你射下来了还跟我谈光明?”
江嘉树“嗯……我们还是来谈谈当初签的那份协议吧?”
李淮南“嗯,不错,还记得有协议。”
李淮南从抽屉里抽出江嘉树当初签的协议,翻开指着那条“五年内不得因何缘故辞职”,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江嘉树当初身为代理律师,能干出那一档子事,也是早有准备。也不是没有纠结,当时他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喜欢当律师吗?然后才……放飞自我。
江嘉树不傻,要是自己表示“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当律师”,李大奴隶主肯定趁机敲一大笔。
于是真财迷·影帝·江嘉树叹口气“您还愿意要我吗?如果要的话,我很愿意在这里当一名律师。”
李淮南闻言要疯,“你还是滚远点儿吧,我们这里供不起您。”
之后两人拉拉扯扯协商半天,结果定为——江嘉树滚蛋,赔偿李淮南精神+经济损失三万块。
本来小喷火龙打算要十万的,江嘉树一听,罕见失态,眼睛一瞪“你咋不去抢,我不走了,我要再干五年。”
江嘉树这边儿收拾自己东西,旁边周明朗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嘉树你当时怎么想的啊,你这路子可真野,一点儿都不像律师,有点儿像拦路抢劫那帮土匪头子。”
江嘉树呵呵一笑,“你见过怂成我这样儿,主动投诚的土匪头子?”
周明朗点点头,“这倒也是,你也就当时那么牛气一次。”
江嘉树低头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闲谈般问“你为什么当律师?”
周明朗一愣,展颜一笑,“刚毕业那会儿满腔热忱想着伸向正义,屠尽天下不义狗。现在啊,只想着自己那点儿工资了。”
顿了一会儿,似乎有所触动,叹息般加了句“不义事十之五六,不义人十之五六,咱们这行要是学不会顺其自然,早饿死了。”
江嘉树幅度极小的微笑,“你这才毕业几年,哪儿那么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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