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曾经嫁过我完本——by恋人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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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戚云恒和欧阳都相信,王绩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对此事善罢甘休。
他们这些文人学者的心态已经被他们自己鼓吹出来的崇文重道之风娇惯坏了,全然忘记了民间还有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
别看史书的撰写者们如何地挥毫泼墨,贬低叱骂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无道昏君,说到底,这些文章也不过就是些马后炮。人家活生生地掌权执政的时候,他们哪个敢这么嚣张放肆,顶多就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叫嚣两句,还要防备着被身边人捅上一刀,告发出去。
戚云恒也没把王绩这伙人当成什么大事,只提醒手下人做好在大朝会上吵架的准备,别在气势上输给人家。
事实上,只要戚云恒愿意,大可以让王绩一伙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一言堂这种事向来都是有弊有利,而且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弊大于利。再说,若是不把包子扔出去,他又怎么会知道到底有多少只狗在盯着?
听戚云恒这么一说,欧阳首先想到的却是三月十五那一日的大朝会得磨叽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天我不去了,行不行?”欧阳郁闷道,“万一被他们吵得火大,我可保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戚云恒想了想,很快点头,只是跟着就话音一转,“不过,我那一日的心情肯定也不会好,重檐可要想想法子,让我开心起来——如何?”
“……你就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欧阳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机,直言问道。
戚云恒扬起嘴角,“重檐说过的木笼子,我已经让人做好了,还有皮革镣铐。”
——你还是别开心了!
欧阳立刻翻过身来,用后脑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第二天,欧阳睁开双眼的时候,戚云恒已经结束早朝,过来接他去乾坤殿了。
等他们两个慢悠悠地到了乾坤殿那边,四个孩子均已等在殿外的院子里。虽然他们的身后都有宫人跟随陪护,但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却各不相同——二皇女戚雨霖最为淡漠,大皇女戚雨露最是慌张。
“可有未能完成的?”戚云恒随口问了一句。
戚雨露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父……父皇恕罪!”
“你要放弃?”戚云恒挑了下眉毛,并不是多么在意。
“不!儿臣不想!”戚雨露想也不想地马上摇头。
戚云恒不由一愣,目光一扫便注意到戚雨露身后的宫女似乎把头低得有些过了,顿时生出一种猜测,怀疑起戚雨露未能完成课业的真实原因。
站在戚云恒身旁的欧阳也察觉到这件事似乎别有内情,当即开口道:“陛下只说让他们在上午的时候递交课业,却没说具体是哪一个时辰。如今距离上午结束可还有段时间,陛下不如给大皇女一个补救的机会,让她在这里写出一份答卷?”
戚云恒不置可否,直接向戚雨露问道:“戚雨露,你觉得呢?”
戚雨露立刻眼睛一亮,“请父皇再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马上就去作答!”
这几日,戚雨露虽然未能接触到一件和书本纸笔有关的东西,但心里面却一直都在想着父皇留给他们的两个问题,多多少少也推导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只要让她拿到纸笔,她就能写出一份答卷,不管是好是坏,能不能让父皇满意,至少也是完成了课业,不会让她就此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
不管母妃怎么说,戚雨露都不想放弃父皇给她的机会,更不愿意连试都没试就退出竞争!
正如父皇身边的那位九千岁说过的,即便她只是个女儿,那也是皇帝陛下的女儿!皇家可不是普通人家,皇帝陛下的女儿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嫁人生子什么的,听起来固然很美好,但若是能像父亲一样君临天下,岂不是更加美哉妙哉?
但戚雨露这一应声,被吕妃派来照顾她的两名宫女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想起吕妃的百般叮嘱,照顾戚雨露的两名宫女立刻生出阻止之心,然而理智却清楚地告诉她们,若是她们在这种场合下,不经主子们允许就擅自开口,吕妃兴许会夸赞她们忠心,但皇帝陛下却肯定会在吕妃夸赞她们之前就先把她们处死。
——尽忠,还是保命?
两名宫女纠结再三,终是没敢开口。
看到她们的表情变化,戚云恒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把戚雨露带来的宫女晾到一边,从自己身后的桐字辈宫女中叫出一个红桐,让她带着戚雨露在乾坤殿里找间空屋,伺候她笔墨纸砚,让她能够完成课业,
其他三个孩子不明所以,尤其是二皇子戚雨溟,迷惑中似乎又有些担心,一直到戚雨露随着红桐进了乾坤殿的大门,他的眼睛也没从二人离开的方向收回。
“你们三个也先进去吧!”
戚云恒把另外三个桐字辈的宫女也分派出去,让她们每人接手一个孩子,如红桐那样各找一间空屋,把皇子皇女们领到里面坐下,使他们暂时无法和旁人接触。
三个孩子哪曾遭遇过这种[监]禁一般的待遇,连二皇女戚雨霖都没能再面瘫下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这个招数却是欧阳在临来之前向戚云恒提出的,为的就是一个“密”字——不让他们四个人有机会知道其他三人都是怎么解答这份课业的,刻意地营造出一种郑重其事的神秘感,让四个孩子不知不觉地中招,继续顺着戚云恒和欧阳给他们安排好的道路前进。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做法已经担得起恶毒之名,很可能会对四个孩子产生离间一般的无情效果。但换个角度去想,却也可能是无聊且毫无意义的故弄玄虚,全看四个孩子自己如何去想,如何去做。
总而言之,这个法子充分体现了什么叫见仁见智,什么叫防君子不防小人。
等到四个孩子均被安排妥当,戚云恒带着欧阳,先去了二皇子戚雨溟所在的屋子,检查戚雨溟写出的答卷。
之所以把戚雨溟放在第一位,主要是因为他和王绩那一伙人接触最多,戚云恒很想知道他被这伙人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让戚云恒略感欣慰的是,戚雨溟并未因为王绩一伙人平日里的刻意照顾以及那大半日的讲学便把他们推崇的道理作为自己的答案。
在回答欧阳给出的——确切地说,是大皇子提出的——“为什么作诗的能当官,跳舞的却是[贱]人?”这道问题的时候,戚雨溟更是敏锐地抓住了一项要点,写出了一份很能拿得出手的解答。
在戚雨溟看来,会作诗就能当官这种说法其实是错误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反过来——当官的人都是有学问的,而诗词正是学问的一种,所以大部分当官之人都会创作诗词,欣赏诗词。同样的,跳舞的人也不一定低贱,之所以会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不过是因为只有那些低贱之人才会被培养成以舞蹈来供人取乐的伶人,而士族豪门的小姐们即便学了跳舞也不会在人前表演。
于是,戚雨溟便由此得出结论:高雅的不是诗词,而是创作诗词的人;低贱的也不是歌舞,乃是表演歌舞的人。
可惜,戚云恒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
在回答第二道题“讲师责罚伴读之事,对否,错否”的时候,戚雨溟的思路就出现了明显的混乱,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对与错同时存在的解答模式,空洞地堆砌了一堆辞藻之后,只是在对与错的后面罗列出了一大堆警世名言,有一些甚至是很明显地驴唇不对马嘴,根本不能套用在这件事上。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戚雨溟明显是独立完成了最终的答卷,即便解答时出现了混乱,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看出他本人在这件事上的真实态度——他并不认为讲师责罚伴读是对的,但若是讲师不责罚伴读而来责罚他,那肯定是更加地不对!
看过之后,戚云恒不动声色地放下答卷,让戚雨溟把答卷上的内容复述一遍。
戚雨溟愣了一下便赶忙开始背诵。
虽然并非一字不差,尤其是被他像砌墙一样罗列在纸上的警世名言,很明显地漏掉了好几条,但大致内容和中心思想还是被他正确无误地复述出来,进一步证明了他确实是亲手完成了这份课业。
听戚雨溟背完,戚云恒身形一转,来到摆放在屋子角落的碳盆前,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块火石,把戚雨溟的答卷点燃,扔进了碳盆里面。
戚雨溟顿时脸色一变,但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等答卷彻底烧光,戚云恒转过身来,对戚雨溟说道:“若你遵守了皇夫提出的保密要求,那么,这份答卷里的内容便是你知,我知,皇夫知,其他人全都不知。今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也可以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把他们想要听到的答案告诉他们。”
一听这话,二皇子终于明白过来,马上心领神会,笑逐颜开。
“儿臣明白!”
第82章 奇思怪想
戚云恒第二个光顾的对象是大皇子戚雨澈。
但一看戚雨澈写出来的东西,即便是戚云恒早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也险些被戚雨澈开出的脑洞“惊”得破了功。
站在他身后的欧阳更是低下头,直接笑出声来。
没办法,戚雨澈对“职业与地位”这道题的解答方式只能用脑洞大开来形容。
也不知道戚雨澈从哪里看来的或是道听途说来的杂说野史,言之凿凿地声称诗词和舞蹈都源自于古代的祭祀,但这两件事分别为不同的人——据说那时叫做巫——所掌握。这两个巫原本应该分工合作,共同主持祭祀大业,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终是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最后,负责在祭祀中唱诵诗歌的巫大获全胜,从此对担当舞者一职的巫展开了无情打压,将其贬为贱籍,从而达到使其永世不得翻身的目的。
戚云恒满头黑线地将这一段看完,总算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把这几页纸摔回到戚雨溟的脑袋上。
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戚云恒才继续向后面看去,总算是眼睛一亮,安下心来。
乍一看,戚雨澈对另一道题的解答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若是师,打罚弟子这件事就是对的;我若是弟子,老师打罚我就是错的。
在得出这条结论之后,戚雨澈还似模似样地给出了理由:从老师的角度来说,暴力的打罚便于管理,就算教不好弟子,也能把他们给管老实了,让他们乖乖听话。但从弟子的角度来说,他们家里可都是给了老师钱的,又不是白学,更不欠这些老师什么,那些当老师的凭什么吃人家饭还打人家孩子啊?!人家雇老师是为了教孩子,可不是为了打孩子!
戚雨澈还把《礼经》上尊师重道的那部分内容和前朝律法中关于伤及他人的条条款款抄写下来,用前者支持老师打罚弟子的正确,用后者说明弟子拒绝老师打罚的合理合法。
这样的解答思路虽有一些强词夺理,还有一些唯我独尊的自以为是,但却比二皇子的生搬硬套精彩许多,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触摸到了整件事的本质——立场决定观点,屁[股]决定脑袋。
但在赞叹之余,戚云恒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心情复杂。
很明显,戚雨澈就是误打误撞才摸到门径,他真正的意思就是他所表达的——我在哪边哪边就是对的,我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根本没往本质的方面联想。
暗暗叹了口气,戚云恒没让戚雨澈像二皇子那样复述自己的课业内容。
只看第一题的解答就知道,这份课业绝对不是哪一个人手把手教给戚雨澈的,只能是戚雨澈自己的胡思乱想。
——哪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会把好好一篇策论写成神怪传奇啊?!
戚云恒面无表情地把戚雨澈的课业丢进碳盆烧掉,然后便如告诉戚雨溟那般告诉戚雨澈,让他不必将这份课业的解答内容告知别人,至少不必将真实的内容说出去。
然而戚雨澈却远不像戚雨溟那样一点即透,听戚云恒这么一说,立刻梗起脖子,质疑道:“为什么不能说?就算王太傅和那些讲师肯定不喜欢我想出来的答案……连舅舅都觉得不太好……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可是小人行径!我乃堂堂皇子,哪能像个小人一般行事?!大丈夫,敢作敢为!我既然敢这么写出来,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戚云恒对这个大儿子已经完全没了脾气,连责骂他的情绪都生不出来,瞥了他一眼便漠然道:“那你便畅所欲言好了。”
借用欧阳常说的一句话:你开心就好!
戚云恒没再理会自己的大儿子,把守在门外的宫女紫桐叫进来,让她把这个熊孩子看好,别再无缘无故地搞出什么事来,然后就转过身,和欧阳一起去了二皇女戚雨霖那边。
让戚云恒颇感惊讶的是,在对“师与弟子”这道题的解答上,二皇女戚雨霖与大皇子戚雨澈的思路竟然出现了相当程度的重叠。
戚雨霖虽然没像戚雨澈那样那样嚣张地宣称:我是师,打弟子就对;我是弟子,打我就不行!但她也从师徒双方的角度去阐述此事,认为:若是站在老师的立场上,此事就是理所当然也必须是理所当然的;而反过来,若是站在弟子的立场上,老师的这种行为便是即不应该也毫无道理的。
仅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话语里就可以看出为师者对自己的地位有多看重,为了维护自己“如父”的地位,他们必然会使用“如父”的手段去管教弟子,而打罚正是这些手段中的一种。
但为师者真正的职责乃是传道授业解惑,从来不包含打罚之权。弟子学得不好,许是弟子无能,许是为师者无能,但无论哪一种原因所致,都不应该也不可能用打罚来解决。
最后,二皇女还强调,伴读替罚和皇子皇女亲自受罚其实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是弟子,与为师者对立。
但与其兄长不同的是,戚雨霖在遣词造句的时候,能够让人感觉到一种仰望的视角,很明显是把自己置于弱势的弟子位去审视此事,不像戚雨澈,总是不自觉地展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自以为是。
而在解答另一道题的时候,戚雨霖也沿用了同样的思路。
可惜的是,她的年纪和阅历有限,只能想到诗贵而舞贱是因为诗人比舞者的地位高,而诗人又没有跳舞的天赋,于是就不遗余力地贬低打压舞者,把自己做不了的事变成自己不屑于做的事。
——有点太过于想当然了。
戚云恒有些失望,但考虑到戚雨霖的年纪,却也无法像对待两个儿子那样过分苛责。
但戚云恒知道,这丫头很是有些小聪明的,不能像对待老大那样放松随意,当即让她如二皇子戚雨溟那样把自己的课业复述了一遍,确定她并非只是单纯的抄写,然后才把这份课业烧成灰烬。
受到大皇子戚雨澈的影响,戚云恒却是没再提醒戚雨霖可以不将自己对这份课业的解答内容告知旁人。
但就戚雨霖的一贯表现来看,即便是有人问起,她肯定也是理都不会理睬的。
戚云恒这边刚看过三个孩子完成的课业,被派去陪护大皇女戚雨露的宫女红桐便过来禀告,说戚雨露已经完成了课业,请皇帝陛下过去查验。
——写得倒是挺快。
戚云恒微微挑眉,带着欧阳去了戚雨露所在的屋子。
这么短的时间当然写不出太多东西。
戚雨露一共就写了两页纸,其内容也是四个孩子中最为空洞和偏颇的。
在“诗贵而舞贱”这个问题上,戚雨露直接咬定诗词就是比歌舞高贵,一如人有高低贵贱,月有阴晴圆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而在另一个问题上,戚雨露也把解答的思路局限在了是否应该责罚伴读这一个小点上,并未像其他三个孩子那样扩展到了师与弟子的对立。
至于对的原因,自然是皇子皇女身份高贵,容不得旁人伤及;而错的理由,也简单地出自于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德准则,不该由旁人顶替。
整份课业唯一的亮点在于戚雨露不自觉地告了讲师们一状,说他们不罚皇子皇女而罚伴读其实是欺软怕硬,想要逞师者之威又畏惧皇家之权。
看完之后,戚云恒直接把这两页纸扔进了碳盆,转过头,向戚雨露问道:“为何没能带着课业过来,可是受了他人的阻挠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