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旧暮里完本——by八千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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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盏勾着他的指头睡了过去。
到了后半夜,千重川却没睡着,他一双红眼睛看着风盏孩子气的脸,舍不得眨。
第二天,风盏起的很早,他有些走不动了,干脆化成本体,缠在千重川的手腕上,千重川把自己的手臂拿近了看,轻轻摸了摸他的角:“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风盏没有化形,就不能讲话,他的龙尾巴在千重川手臂上拍了拍,千重川的手指又捏着他树叶似的尾巴尖轻轻揉了揉,起身走了。
风盏看不见,只能靠千重川说周围的环境辨认位置,两个人比打算的晚了一天才到,千重川微微皱着眉头看,就像风盏说的,这里只是个山洞似的入口,里面却别有洞天,这会风盏已经变回了人形,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里走。
刚刚进去,千重川就愣住了,里面一片狼藉,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样子,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和风盏说,只好带着他往里走,一直走到了后院,地上有很大一滩血。
风盏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他慌张地走上前,却又停了,似乎气都要喘不过来似的,抖着声音问千重川:“……是我哥哥吗?”
“不是,地上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谁的血,”千重川赶紧抱住了他:“别害怕。”
风盏松了一口气,却还悬着心,他被千重川带着在家里走了一圈,谁也没有看见,他的哥哥姐姐和父母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风盏想象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他暂时放了一点心,可是又很惶恐,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他。
这会已经是傍晚,千重川找到了厨房,他给风盏做了一顿好饭,看风盏垂着头乖乖地吃,他沉着脸打量着四周,总觉得能闻到熟悉的气息,他敢肯定不止一个恶鬼在这附近。
风盏和他紧紧挨着,似乎也有一些不安。
天很快就黑了,千重川没有点灯,和风盏坐在桌前,风盏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与他手指交缠着,拿不准下一步怎么办。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踩断了树枝,风盏下意识地护着千重川,问他:“是谁?”
“……没有人,风吹树叶子吧,”千重川把他抱在怀里:“回去睡觉了,你的房间在哪?”
他搂着风盏的腰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那几只噤声不敢上前的小鬼。
风盏也犹豫着回头看,可千重川握着他的胳膊把他背起来,在自己背上颠了颠:“往哪走?”
“往右边走,”风盏蹭了蹭他的脖子:“很里面呢。”
风盏很累,没一会就睡着了,千重川在他身边坐了一会,看他睡得熟了,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站起身出了门。
他坐在风盏的门口守着。
过了子夜,乌云遮月,千重川抬头看了看天,听见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是晚上那几只小鬼,千重川走过去,它们也不敢动,千重川随手捏着一只的脖子狠狠掐了一下,把它扔在了一边。
“哥哥,”摩稚多的声音传来:“火气这么大?”
他离千重川远远的,很慢很慢地走过来,打量着千重川:“真是没想到,你会陪着他来,哥哥真是深情,不怕露馅吗?”
千重川很想弄死他,却在忍着,他低声问:“风盏的家人在哪?”
“在父亲手里,”摩稚多说:“他那个哥哥——可能已经死了,没办法,风盏也太不听话了,只是让他看一眼而已,这是什么大事情吗?不让他知道怕,他还在你的破庙里躲着呢。”
“修罗王今生的运势与来世……”千重川看着他:“风盏如果真的看了,当时就要遭天谴的吧,他能不能有命把看见的东西说出来都还不一定,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这个嘛,当然是知道的,”摩稚多笑嘻嘻的:“他死了就死了,临死之前还说不出一句话吗?反正他早晚都要死,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要不然你回去看看,他现在还喘气呢吗?”
千重川一双眼睛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他逐渐化了形,显出了完全的恶鬼状,爪狠狠地朝着摩稚多的胸口处抓去,摩稚多躲了一下,还是被他抓出了几道血痕,脸上的笑容也消去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千重川的对手,却忍不住还手,可没一会就被千重川压着打,就在千重川狰狞地要抓破他胸膛的前一刻,屋里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千重川停下了动作。
风盏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千重川,你在哪呢?”他很慌乱,怕千重川一个普通人撞上了鬼怪出事。
千重川还喘着粗气,他慢慢地把摩稚多放开了,摩稚多支着胳膊站起来,突然歪着嘴笑了,他有恃无恐地盯着千重川,他知道千重川死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果然,千重川慢慢地退后了,他死死盯着摩稚多,嘴里说:“没什么,我睡不着,出来坐一会。”
摩稚多眯着眼睛看他们俩,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借千重川的手杀死老和尚时一样,他就喜欢看别人痛苦,而且他突然想到,这时候暴露了更好,风盏肯定会离千重川远远的,到时候风盏落了单,更好抓。
他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看着千重川和风盏,突然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那些小鬼都围着风盏去了。
风盏愣了一下,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周围都是小鬼尖利的叫声。千重川弄死了它们,站在风盏身边喘着粗气,却不敢再碰他一下。
“风盏,你要不要摸摸千重川的头顶?”摩稚多突然开口了:“像他这么强的恶鬼,连角都比我们长得好看,你还没摸过吧?”
风盏傻了似的愣在原地,他下意识地去抓千重川的手,却摸到了一双陌生的利爪,风盏发着抖往上摸,他摸到了千重川的脸。
是他很熟悉的,这几个月里碰触过无数次的脸。
摩稚多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就有了数,他心情很好:“风盏,看你一脸震惊的,他是不是没告诉你这件事?”
风盏的手还贴在千重川的脸上,他太震惊了,甚至耳朵里都嗡嗡地响,摩稚多没再多留,他趁着千重川有什么动作之前就走了,反正看千重川的样子,也没什么心思搭理自己。
院子里只剩下小鬼恶臭的尸体,还有他们俩,风盏还不敢相信似的,他的声音都抖了:“千重川,是你吗?”
千重川没有说话,风盏迷茫地望着他的方向:“你说句话啊……”
千重川一颗心沉到了深不见底的地方,他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是我。”
风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又急匆匆地碰千重川的手,那双手还是利爪,风盏紧紧抓着,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他往后退了一步。
千重川心里疼的气都喘不过来,可是他不敢再动作了,风盏离他有了一点距离,千重川觉得自己像个懦夫,他的爪一点点地变成了手,无力地垂着。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他苍白地解释:“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风盏太慌张,也太震惊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千重川看他沉默,慌张地去碰他的手,风盏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千重川就不敢再动了。
“……我不进去了,”他和风盏说:“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几天你太累了。”
风盏回去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脑袋里全是千重川,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一件件在脑海里轮流被想起,风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他实在是太累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一片安静,千重川已经不在了。
风盏犹豫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惶恐,那种惶恐笼罩了他,他茫然地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可是这会没有千重川过来抱着他了,他还是不敢相信,千重川怎么会是恶鬼呢?怎么可能是呢?!他惶恐不安,又觉得脑袋里一片乱,突然,他再也忍不住似的哭出了声,肩膀一抖一抖的,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
“你哭什么?”千重川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了。
风盏下意思地伸手去抓他,千重川没有躲,他试探着把风盏抱在了怀里,风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似的,他哭的更厉害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给你煮一点粥喝,你家里有很多糖,”千重川轻轻拍他的后背:“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风盏想推开他,却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过了好一会,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千重川把他的眼泪擦干净了,低头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千重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转身要走,风盏却不让:“你去哪里?”
“……离你远一点,我不走,”千重川微微垂着头,像一条落魄的野狗,他勉强稳住了情绪:“你叫我一声,我就听见了。”
风盏嗯了一声,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腕,可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风盏就慌忙地喊他:“千重川!”
他回过头来,很温柔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风盏落寞地垂着头:“你也去吃一点吧。”
第十三章
无论如何,风盏对千重川,是说不出任何的恶语,也狠不下心来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他只是觉得过于震惊,以至于故意不去想自己从前对恶鬼的厌恶,他总是很难把千重川和恶鬼联系在一起,那些温暖的怀抱和缠绵的吻,风盏不敢相信它们都来自一只恶鬼。
可是千重川什么也没解释,他看着风盏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更多的事情,他不能让风盏知道,那些他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他不能指望风盏去原谅,事实上,风盏这样已经很好了,好的出乎他的意料。
千重川心里有了打算,他必须要去一趟恶鬼道,无论是救出风盏的家人,还是和摩稚多做个了结,他都要去,千重川不忍心看见风盏难过。
风盏吃了一顿心不在焉的早饭,吃了满肚子的甜粥,千重川却没有吃什么东西,他让风盏坐好,试探着握着他的手。
“风盏,”他低声说:“你还信我吗?”
风盏没有拿开自己的手,他慌乱着答了句:“什么?”
“没什么,”千重川微微垂着眼睛:“你不要担心,你的家人都没事,他们在恶鬼道,被摩稚多抓起来了,我会去把他们救出来。”
风盏下意识地摇摇头,可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觉得千重川握着自己的手很温热,他忍不住握紧了一些,过了好一会,风盏才说:“我也要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找到了那把剑以后我的眼睛就看得见了……”
“我带你走,我们回庙里,你等我,就在大雄宝殿等着我,听见了吗?”千重川说:“你要相信我,肯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我只骗过你一件事,以后再不会骗你了。”
风盏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一瞬间只觉得心里很酸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千重川看着他略微有些单薄的肩膀发着抖,忍不住把他搂在了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只那么一下就放开了。
两个人又回到了寺庙,千重川沉默着带风盏走进了大雄宝殿,他让风盏摸索着拿到了那串菩提子做的佛珠:“那些恶鬼应该是不敢来,万一来了,你握着这串佛珠,它们不敢碰你。”
风盏点点头,他茫然地握着佛珠坐在蒲团上,一张带着点孩子气的脸上满是犹豫,可千重川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像是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更舍不得似的,转身走掉了。
千重川再次踏上了恶鬼道,他化了形,可是这次他明显察觉到了不同,常年昏黄的天空变得更加阴郁,似乎随时会滴下水来,路上攀爬着的饿死鬼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忘川的河水奔涌的更加急切,千重川微微皱着眉头,他踏进河水时,周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似乎有谁在敲一座巨大的钟,周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几个修罗,手持长刀,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来找摩稚多大人的,”千重川很冷静:“那条龙有了消息。”
几个修罗没见过千重川,只打量着他的红眼睛和尖角,他们看上去比摩稚多手下的恶鬼要有智慧许多,也没那么暴躁易怒,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带头的问他:“你怎么会走这条路?”
“摩稚多大人特意嘱咐我从这里进入,怕打扰了骞赛大人。”
骞赛,那个出了名的阿修罗王,带着几万阿修罗堕入了鬼道。
几个修罗放松了表情,冲他挥挥手:“走吧。”
千重川走了,他的赤脚踩在焦黑的土地上,微微昂着头,一路走到了摩稚多的宫殿前,他抬起脸去看。
门突然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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骞赛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喝酒。
酒是很淡的绿色,拿魔界的果子酿的,闻着有一股微微的腥甜,他把杯子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慢慢地喝了一口。
如果仔细地看,他的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纹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三个阿修罗王,都没有这样。
骞赛逐渐地有一些担忧,或者说,恐惧。
他胆敢逆天而行,堕入鬼道,代表他并不是一个会害怕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是有一些怕,直白地说,他怕死。
所以在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条鸳鸯眼的龙出世了,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寻找,他几乎是有些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今世与来世会是如何。可是他一无所获。
直到摩稚多告诉他,确实有这么一条龙,就住在欲界与色界的交汇处,年纪并不大,只刚刚化了形,是自己手下的一只小鬼发现的。
对于这个儿子,骞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的儿子很多,他也不是一个有很多情感的人,摩稚多在讨好他,他知道。
可是这条龙出乎意料的难摆弄,骞赛这么想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问身边的酒天:“他哥哥的尸体在哪里?”
骞赛问的是风御,就在几天前,风御被骞赛拿刀割破了胸口。
“已经处理好了,就埋在摩稚多大人说的地方。”酒天微微垂着头,很恭敬。
酒天在骞赛还未堕入鬼道之前,就跟在他身边,是他得力的手下,与其他阿修罗九足千眼,或身长数丈的样子不同,他看上去十分像一个人类,甚至比人类男子还要来的秀气一些,酒天的血统并不纯粹。
也许是因为这点不纯粹,酒天的智慧比普通阿修罗来的更多一些,骞赛很信任他。
酒天恭敬地微微垂着头走了,他一路绕到了摩稚多宫殿的边缘,路过的恶鬼都不敢看他,他畅通无阻,走出了这座宫殿,又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棵高高的槐树下,他微微弯下腰,消失在了入口。
这里是他很早就发现的地方,不跟在骞赛身边的时候,他无事可做,恶鬼道的每一条小路他都走过不止一次。
里面也不大,只放的下一张床和桌子,空气有些闷,酒天伸手打了个响指,桌上的灯亮了,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床上的风御,走近了坐在他身边。
“怎么样?”酒天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风御没有说话,一张英俊的脸上看不见什么血色,那场酷刑伤了他的元气,只微微点点头。酒天伸手拉开了他的衣服,看那道狰狞的伤口。
酒天救了他,也只是一念之差,甚至只是因为可惜了这张英俊的脸,骞赛也没有真的在乎风御的死活,只是给风盏一个警告而已。
他捏着风御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脸来,仔细地打量对方,也许是阿修罗狰狞的脸看多了,他真的很喜欢对方这张俊朗而白净的脸,看了一会,他又脱了风御的衣服,欣赏什么好东西似的看他赤裸的身体,酒天觉得自己在恶鬼道待的太久,需要一点不那么阴森的东西让自己暖和一些。
他看够了,又伸手在风御柔韧的腰上摸索,一直向下,碰到了他光滑的腿间,仔细地摸,风御皱着眉头抗拒,却因为实在是太过虚弱,连推开对方都做不到,酒天逗弄似的抓着风御腿间的东西揉捏,突然笑了一下。
“你看着真干净。”酒天拍拍他的脸。
风御没什么反应,酒天却没有拿出手,他一直在风御的腿间摸索,一直到风御忍不住喘的急了点,酒天才停下了动作。
他低头去舔风御胸前的伤口,一下一下的,舔的那道伤口湿淋淋的。
“从前在战场上,阿修罗之间就是这样清理伤口的,”酒天说:“不过你看着比他们干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