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独宠傻瓜完本——by风静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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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经历了,也就死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太子似乎从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个疲倦的眼神里,看到了另一个挺着□□、刚烈决绝的身影。
他忽然想起太后死前对他说出的那个秘密。
心里不由一阵恍惚,母后其实什么都知道,是吗?
她活得太过聪明了,什么都知道,才会死心了,是吗?
天色渐明,日光却没有跟着出来,天上的云层倒是一层层地堆叠起来,缓缓笼罩在帝京的天空上,欲待清洗变故后即将焕然一新的大虞。
经历了昨天一天的兵荒马乱,今早天色刚刚放亮后,望京的街道上还不见什么人影,宽阔的大道上空落落的。
穿着艳丽宫装的少年公主骑着马奔驰在荒无一人的大道上,长长的乌发一路被长风吹刮在脑后,宛如黑色的丝绸飘动,美得说不出的荒凉。
刚一到公主府门口,宁熹便直接从马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后,她本想直接跑进去,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反手一扯,把身上最外面那层本是为了庆祝太子得胜归来的宫装直接扯落在地,只着了内里一袭素净的罗衫长衣便踏步走入了公主府内。
府内的草木不过几月不见,已经开始应春而发,长出新生的萌芽。
而傅君华的灵柩就停在公主府的庭院里,周围只站了两三个零星的下人。
这时天上开始有稀稀落落的雨点趁景地落下,打湿了少年公主发红的眼眶。
她的丈夫就躺在这里,躺在她的公主府里,躺在她的眼前,可他无知无觉,再也不能起来和她说话交谈,也不能与她煮酒烹茶。
从此这世上,也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能一句话就说进她的心里,一个侧脸便打动了她的心,让她第一次生出得到一个人的心思。
也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看上去好像与世无争的性子,实际上比谁都心怀天下,心性忠正耿直,为人刚直不阿,品格高洁飒飒若松上风。
也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有一番拳拳疼爱之意,关怀她是否吃得不好,睡得不好,对她总是彬彬有礼,却又笑意温和。
直到此时此刻,宁熹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叫傅君华的男人了。
他死了。死在了一场险些导致朝代更迭的宫乱里。
宁熹颤抖着手摸上了傅君华的灵柩,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双腿却撑不住跪倒在灵前,素净的衣摆不顾脏污压在了青石板上,溅上了混合着雨水的泥点。
身后有隐隐哽咽的哭声传来,宁熹缓缓转过头去,努力睁大泪水朦胧的眼睛,看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进来的英气少年。
哭得有些隐隐发疼的脑子运转了半天,才从混沌空白的状态中醒转过来,宁熹怔怔地看着这个望京宫乱平息后第一时间便赶过来看望故人的少年,心想,是的,这个孩子不就是......不就是那个自己初见傅君华时见到的少年吗?
大理寺裴寺卿的公子裴珞。
裴珞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灵柩,眼泪从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哗哗地流出来,流了他一脸,他只是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泣不成声地说道:“他为什么会死呢?他为什么会死啊?”
“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杀他呢?”
怔怔地听着他的傻话,宁熹似哭似笑地抿起嘴角来,是啊,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有人舍得下手杀他呢?
宁熹几乎能想到那时候的场景,跨在马上高高在上的男人轻蔑地看着脚下的驸马,不过一言不合,便一把拔出刀来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被刀捅进身体里该有多疼啊,她的驸马却只能强忍着生命中最后的疼痛,仰面朝天看着天空,睁大眼睛倒下去。而杀掉他的人眼睛里还带了点冷酷的笑意。
汹涌的恨意还还来不及涌上心头,就如同冰冷的火焰一般熄灭了。
驸马死了,可杀死他的仇人也死了。
她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年少的公主感受到撕裂心扉的疼痛,张大嘴想要嘶吼,想要呐喊,想把心里的疼宣泄出去,可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无声地听着旁边少年跪地哭泣:“傅大哥,傅大哥......”
“你活着的时候我不知道,竟然直到你走了,我才知道、才知道......”
“我是不是就像个傻瓜一样,对什么都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要你死了才知道......”
“可我又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我宁愿你永远都好好地活着!”
“不管你和谁在一起,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裴珞曾听过一句话——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了这句话里潜藏的含义。
他一生,也许只会遇到一个这样好的人,一个一个地为他解答问题,对他的痴傻呆愣耐心以对,没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反倒对他笑得柔和。
那人活着的时候他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情,听说对方要和公主成亲了,也只是莫名其妙觉得很难受。后来的日子,他常常期盼能在望京的街道上遇见对方,期盼和那人一起下棋交谈、拿着特意寻来的难题为难那个人的日子,若是能和那人喝上一下午的茶,内心丝毫不觉烦躁,反倒充满了暖洋洋的喜悦。
可等他终于知道何为相思,才发现他明了得太迟了。
亡者已逝,生者已矣。
裴珞任由天上的雨打湿他的脸颊和衣摆,他揉着红红的眼眶,哭得不能自己。
跪在灵前的少年公主对他冷冷地道:“若你真是这个意思,那你就死心吧。”
“傅君华他生是我大虞皇室的人,死了也是我周煦一个人的鬼。”
从小千娇万宠地长大的大虞公主斩钉截铁地宣誓着她的主权,维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骄傲,哪怕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得到过那个人的心,哪怕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她想要的爱情。
傅君华死后很久,她派人去淮城调查傅君华的身世,调查他那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调查他为淮城的百姓做过什么,调查他曾有过些什么朋友,调查.....他是否曾爱上过什么人。
随着这些调查一一地铺开在她面前,她更深一步地了解了这个叫傅君华的男人:他身世坎坷,却从不以之为谈资;他和同僚一向关系和睦,对朋友素来慷慨仗义;他为淮城的百姓做过很多实事,然而有些甚至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随着他年纪渐大,也有过不少媒人上门提亲,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不但如此,他还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曾收过通房丫鬟,更别提是小妾外室。他完全不近女色,还因此被嫉妒他的人攻击过不举......
傅君华生前她看不透这个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直到他死后,她才真正走进了他过往的生活中。
随着对他一步一步加深地了解,宁熹终于明白,她爱上的这个人于情爱之事上无欲无求,他爱而无能,生来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和裴珞,都是两个一厢情愿的傻瓜。
不过也罢。待她死后,他们还是会合葬在同一套棺椁里。
即使是死,他也永远都属于她。
虞国承帝一朝经历过一次险些动摇帝业的动乱,由于是外戚萧氏一党犯上作乱,妄图挟天子以令天下,在史书上被称为“萧党之乱”。
太子周宸率军打开城门进入帝都后,历时几个月的萧党之乱正式落下帷幕。
太后萧氏服毒自尽,萧氏族人纷纷逃逸,然而绝大多数都被拦截在望京内,全都下了牢狱里,暂时收监关押。而云城也滞留着萧氏的一支旁支,城主萧域文也是萧氏族人,虽未直接参与谋逆一事,却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被云城掌兵的司尉卫剑心关押起来,卫剑心待到承帝醒来重掌朝政后向上禀报,被命派兵羁押云城萧氏族人上帝京,沿途防守囚犯不得有失。
望京景府内,顾怀裕放下兄长顾怀远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半晌没有出声,室内一片静寂,片刻后他才摸上自己的眼角,发觉有热泪流淌在脸颊上。
而薛嘉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侧脸。
顾怀裕擦了擦眼泪,长长地出了口气,许久才微微笑起来。他正待起身,转过头来却瞥见了静静垂袖立在门口的薛嘉,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沉静,宛如一汪静水流深的湖泊。
顾怀裕怔了怔,才道:“嘉儿,你来了多久,怎么不进来?”
薛嘉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迈步进了屋子里,坐在地上铺的绒毛垫子上,挽起袖子用案几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
顾怀裕从那边走过来,在他身后坐下来,把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又把自己的脑袋搁在薛嘉的肩膀上,微微叹息一声,神情却暖和又满足。
薛嘉神情温柔地问他:“你刚刚是在看什么?”
顾怀裕也不瞒他,静静道:“刚刚在看大哥给我送过来的书信,他说云城司尉卫大人派兵羁押萧家人上京,怕是不日就会抵达。云城的那些萧家人这些年来屡屡找顾殷两家的麻烦,想要在我们两家身上咬下一块肉甚至咬死我们,真是令人作呕。这次萧家人犯了谋逆大罪,想来陛下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想必是没法逃出生天了,真是大快人心。”
薛嘉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既没有问他为什么对云城的萧家人会有这么大的仇恨,更没有问他是否还记得连采玉现下也是萧家人,也会随萧家人一同被押解上京。
听他说完,薛嘉只是安静地笑了笑:“是啊,这是好事。”
是啊,大仇得报,这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剧情就说过了,驸马三十出头都没成亲。不过驸马不是不举啊,他大概是性冷淡+感情障碍综合征吧。不过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惜英年早逝了。
第92章 探监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推荐一个轻音乐,《莎花-江清日抱花歌》,没有歌词的那版真的非常适合搭配着看小说。
天子一怒, 伏尸百万。
萧氏一党谋逆,先是下毒谋害帝王, 后又掌控京畿兵防控制帝京, 罪不容诛。
承帝苏醒后,还没缓过来几天,头一道下旨便是要把各地的萧氏近亲族人押解运来望京, 而望京中所有的萧氏族人已经被关押在天牢内,其意味不言而明。
虞承帝在后世史书的记载中是一个英明有为的帝王,他在位期间治政清明,边境太平, 力主实行女官制,还拔除了势力极大的外戚萧氏一族, 为后来继位的虞明帝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成就了后世有名的“承明之治”。
承帝行事一向平和, 少有过激之举, 是史书上少见的仁君。然而在“萧党之乱”平息后, 这位仁君却头一次举起了屠刀, 对萧氏及萧氏余党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凶残屠戮, 据说那时断头台上的鲜血肆意流淌, 几乎染红了五月的望京。
帝京血流红,哀声不可绝。
那是一段可怖的岁月。许多人都不愿再回首。
虞国帝宫之中, 尚且不足四十的皇帝静静地躺在龙塌上,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中毒耗空了身体,抑或是一些别的原因, 他的面上呈现出一片衰老之态,眼睛黯淡没有光泽,眼底下也有着明显的黑影,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疲倦又苍老的状态里,若是不仔细打量,乍一眼看去还会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端庄贤淑的皇后端着药碗在床塌边悉心地给皇帝喂药,偶尔还会给他擦一擦嘴角不意间溅出去的两三滴药液,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也并不假以人手。
也许是被皇后平静的态度所感,许久后,承帝才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问她:“如祯,这次朕对萧家的惩处,你怎么看?”
方皇后闻言眉头也没动一下,只是淡淡笑了笑:“臣妾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看法。陛下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去问别人的看法。”
她平缓的语气像是有一种魔力,会让人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
虞承帝盯了她片刻,才哼哼着冷笑了两句:“朕觉得朕这么做很对。”片刻后他又道,“你说得对,是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么多年了,朕也要为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回。”
方皇后只是缓缓拍了拍承帝的手背,神色怅然:“是啊,重要的是陛下自己的看法啊。”
承帝看了皇后没过一会儿,便又合上了眼。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沧桑又有些惆怅的声音从金丝缠绕的床帏后传来:“如桢,我活不久了。”
之后却没再传出来什么声音,只有勺落杯盏陶瓷交碰的撞击声轻轻响起。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始终都在他的心里。
那是他的心。
那人死了,于他而言,如同剜心。
一个人没了心,自然活不久了。
天牢。
有轻风呼呼吹过沉浸在一片暗色里阴森曲折的走道,只是微微抚过面颊,然而轻微的风声里却呼啸着等待死亡的苍凉绝望。
天牢里一片死寂。
或许最初被关进来的时候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又或者内心充满了无法抒发的怨恨,牢里还有人大吼大叫、怨声载道,一走进来到处都能听到悲痛愤恨的呼声。等时日一久,牢里却越来越安静,渐渐没有人再有力气发出声音,每个人都静静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自己脖子旁的侧刀落下。
所有人都渐渐开始麻木绝望。
就在这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忽然有人听到走廊上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已经环佩相撞的轻微脆响。最初听到的人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后来那声音越来越近,有更多的人略微动了动脑袋朝那个方向看去。
是谁呢?是谁来看他们?
映入视线的是一个衣料价值不菲、面相年轻俊秀的男人,此时已是春末,他穿着一袭薄蓝色的宽袖衣衫,袖子上有精致的浅银色暗纹,从袖口可以隐隐看见里面的白色里衬。
他就这么微微踱步走进来,不徐不缓地走到关押云城萧氏一支的牢房区域。
等到了地方,为他引路的衙差对他微微点头,轻声道:“探望时间不能太久。”
顾怀裕点头致意,他是借着右相的面子来这里看一个故人,自然不会多生是非。见他应诺,那衙差微微一躬身,便先一步出去了。
那边牢房里的几人本是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公子,就见他往这面走了几步,忽然抬手摸到自己的面颊边缘,从脸上撕下一层皮来。
从关进来后始终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连采玉忽然从角落里扑起来,朝着牢门上扑过去,脸上有着惊愕与惊喜交集的复杂神情,那脸上迸发的喜悦看着完全发自内心真心流露:“怀裕,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你没有死吗?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坐在角落另一边灰头土脸的萧烈被他这么一叫,顿时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谁,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扑上去拉住连采玉,想要把他往回拽。
连采玉一甩手猛力挣开他,萧烈猝不及防之下被摔在了地上,登时对着连采玉怒道:“我平日里对你不也是千娇百宠的吗?怎么,一看到老情人就把持不住,想趴在地上和你的姘头再续前缘了吗?”
连采玉后退几步,对着他冷笑道:“千娇百宠?要是你没有在房里纳那三个男宠、也没有时不时就去南风馆找小倌的话,这话还有几分可信。”
萧烈更愤怒了:“那又怎么样?就算这样,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还不够尊重你的吗?当初我刚把翠浓纳进府里一个月,你不就用手段把他打发走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还不是为了维护你的脸面什么都没说吗?”
连采玉对他冷笑着哼哼了两声,脸上嘲讽意味十足:“呵,现在争这些还有什么用?左右我们都要死了。难道不是你们萧家人谋反才害我落到这个地步吗?萧烈,若是当年我没有嫁你,如今也不用跟着死,这是你们萧家欠我的。”
萧烈沉默了一会儿,才张着嘴想说些什么,连采玉已然转过身。
他朝顾怀裕的方向望去,慌乱地擦了擦自己沾了尘土的脸,嘴唇微微颤抖,不一会儿便泪盈于睫:“......怀裕。”
在连采玉和萧烈二人纷争之际,顾怀裕只是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一言不发,此刻见连采玉唤他名字,似乎和许多年前熟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好似仍旧是那年的梨花漫天,懵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