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策 番外篇完本——by萧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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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明呈起身开始,谢归就一直站在旁边没动。
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在朝堂上被彻头彻尾摆了一道,面子都丢到祖宗坟前了。
魏明呈眼前一黑,硬生生挺住,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谢归冷眼旁观够了,才朝凤璋拜下:“臣谢归有事启奏。”
“准。”
“武安郡水患已平。坊市乡野,自有一派安宁;郡治上下,皆是两袖清风。”谢归深深伏下,“恭喜陛下,恭喜殿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朝臣们默然了一瞬,纷纷跟着跪伏下去,高声唱和。
一片和乐中,魏明呈呆呆地站在箱子边,终于没忍住,晕倒在地。
——
进了十月,京城终于开始凉了。
谢归去年在燕地过的冬,今年回了京城,对偏暖的十月还有些不习惯。
清晨时分,谢归照例起床,前往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智斗魏明呈一事,让谢归名声大噪。
一时间谢家子风靡京城,许多人家都开始与谢雍接触:反正谢家家主都致仕了,忙一忙族中小辈的终身大事,也没什么不对嘛。
谢归他们是指望不上的,那是太子身边的人,终身大事指着太子来定,他们也不敢乱攀亲,只能从别人下手了。
说起来,太子殿下的东宫现在还是空空荡荡的,但他和几大士族交恶,现在真没谁敢上赶着塞人进去。
于是京中万千少女,包括一部分少年郎,都开始对两人想入非非。
平心而论,两人都长得不错。一个是朗朗明月,一个是亭亭翠竹。不管跟了哪个,都是几辈子的好运气。
这论调天罡卫都听得一清二楚。秦九听说后,觉得很不靠谱。
从来明月伴修竹,哪有凡夫俗子凑上来的份。
于是等进了东宫明心阁,秦九乖乖退避,把明心阁留给凤璋和谢归两人。附近值守的天罡卫也乖乖蹲远点,以免听到奇怪的声音。
凤璋正在看奏折,倒没像之前一样,一见他就将他勾住。
谢归自己寻了张矮凳在他旁边坐下,见他神色不虞,问道:“又有谁闹幺蛾子了?”
凤璋淡淡地道:“除了想往东宫塞人,还有什么能让我动气?”
谢归嗤笑:“你也犯得着和这些老骨头动气?”
凤璋好笑道:“我自然不用,因为早在我之前,你已经把他们气死了。”
魏明呈自从那天在朝堂晕倒后,就一直告病在府,凤璋特意派了两个太医上门看诊,回报说魏大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见到他们都犯怵。
大概真是被谢归吓出毛病了。
现在谢归还领着太子宾客的职责,整天悠哉游哉的,但也防不住朝臣们避他如蛇蝎。
凤璋又道:“想往我身边塞人,也得看看你答不答应。”
这话说得促狭了,谢归眼神如刀,顷刻间扫了过去。
凤璋笑着摇头,继续埋头批奏折,一边批一边道:“可别瞪我,前两天还有个不知死活的提了件事,要请父皇来年春天找个机会为我选妃。”
谢归一愣,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嘴上仍然平淡地道:“这是过糊涂了,陛下后宫里如今还有人么?谁来主持选妃事宜?”
皇子选妃一般都是由皇后操持,先皇后去得早,这事一直落在魏贵妃手里。但现在后宫有点地位的妃子都进了冷宫,还有疯了的,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凤璋将他表情看在眼里,搁了笔,“念之是担心什么?”
谢归冷哼,“谁担心了?”
凤璋瞥见他表情,实在觉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外头蹲着的天罡卫闻声回头,暗道主上现在是疯魔了,居然在谢公子面前笑得这么大声?他们不该先温存一阵子么……
倒也不怨他们多想。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主上都没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久别重逢,谢公子每次出来时,衣服都像重新穿过一遍。
谢归冷着脸饮茶,凤璋笑够了,才喘平了气,问他:“眼看又到你生辰了,今年你是回谢家过,还是留在重佩园,与我一起过?”
谢归想到谢府里的场景,叹道:“我现在可没有这心思……”
凤璋稍稍扬眉,想到了他的担心。
谢雍请辞是大势所趋,凤璋只能稍做挽留。消息传回谢家,谢家整个都要翻过来了,以谢栩为甚。
谢栩这方面不傻,父亲致仕,就是为了给谢归腾位置。谢雍一回去,父子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连谢夫人来了也劝不住,虽然最后还是让谢雍用家法治住。
如此见来,谢雍当时说的“家风不振”,还真不是假话。
“他还能犟过你父亲?实在不行,我便安个闲职给他。”凤璋宽慰道,“但愿他靠你得了一官半职,别再说闲话就行。他这外戚够让人操心的。”
谢归敏锐地察觉到了外戚两个字,斜睨了凤璋一眼。凤璋笑而不言。
然而各家与谢家攀亲的心思,还是消停下来。
因为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消息。
陛下怕是要不行了。
第73章 为王前驱
凤璋监国后, 皇帝的寝殿不曾变过。
得了皇帝龙体欠安的消息, 凤璋便亲自上门看望。
皇帝的情况他很清楚,之前久劳成疾, 病情一直遮遮掩掩, 又冷不防受了伤,还遭了心病。凤璋有准备,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皇帝的寝殿中成殿一片愁云惨淡,凤璋出现后,宫人的脸色才稍稍好看, 连忙将他请进去。
闵公公见了他, 赶紧迎上去:“殿下……”
凤璋唔了一声,“不必多说,孤都清楚。这里稍微警醒些,其余事都听父皇安排, 万万不能出差池。”
父子两个还没见面,凤璋就已经领悟了皇帝的安排。闵公公心中百转千回, 暗叹一声, 道了声是。
转过殿门, 凤璋行至龙床边, 正要行礼, 被龙床上的人惊了惊。
皇帝倚在床上,显然是在等他。然而精神气色,已经远远比不上之前。
难怪他之前隔日来看望皇帝时,皇帝都是隔着屏风随便问问, 就让他回去。
“肃然来了。”
皇帝眼珠子一动,转向他,面上了无生气。凤璋叹道:“父皇……”
皇帝呵呵笑了,似乎不在意自己的模样,“肃然啊,你过来。”
一样东西被放在了凤璋手心。
小巧的人形,上面似有墨迹凹凸。
他听过这等腌臜手段,却不料皇帝要主动用出来。
凤璋的手指一颤,“父皇……”
先皇后去时他年纪尚小,只有懵懵懂懂的哀伤与追思。皇帝向来疼他,如今这副样子,还用了这东西,今天见面,就是要交待后事了,他怎能不感伤。
皇帝笑了,“肃然,今后这朝廷,就交给你了。”
他准备的东西已经放在凤璋手中,皇帝相信,以凤璋的能耐,肯定能处理得分毫不差。
随即皇帝竟一句也没有多说,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别处出神。凤璋微微张口,想问点什么,却听皇帝道:“去吧。”
凤璋恍惚了一瞬。皇帝已经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此后,凤璋便没再见过皇帝。
不是他不去见,是根本见不到。现在能与皇帝见面的只有闵公公,和少数几个天罡卫的心腹。
所有的安排都必须提前,凤璋怅然,只得埋头于政事,甚至暂时放手天罡卫,交给皇帝安排。
天罡卫原先就是大舜历代皇帝亲自掌握的势力,只是由皇帝提前交给了凤璋而已。皇帝暂时拿回了人手,带走归一,事情便紧锣密鼓地布置下去。
事情都在暗中进行,没有经过凤璋这边,凤璋便每天都紧绷着,东宫上下战战兢兢,都不敢惹太子殿下不快。晏七倍感棘手,遂请谢归多多进宫,陪伴凤璋。
晏七体贴地留了两人独处,谢归望着他略显清瘦的背影,想用家国之事劝他,却又开不了口。
只因凤璋的一句话。
他说:“父皇已经不用药了。”
谢归一惊,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帝用命换来的东西,会有多么可怖。
腊月落下第一场雪时,皇帝驾崩了。
皇帝大行,上下皆是哀恸不已。京畿一片缟素,临近年关的喜庆也终究换成一片雪白。
宗室之中,还有几个和皇帝平辈的亲王,都封在山高水远的地方。太子凤璋以天罡卫送达哀诏,亦是限制他们这时不得随意走动。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皇帝葬入平陵,前朝之事尘埃落定,新帝继位,倒霉催的礼部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翟人刚送走没多久,他们还没喘口气,先是国丧要忙碌,之后的新帝继位的仪式,再次是先帝的谥号该怎么拟。
按理说先帝是位不错的守成之君,谥号很好拟。可不管呈上去什么,都能被新帝挑出毛病来,折子要么摔在御案上要么扔在脚边,礼部上下愁得头发都白了。
朝中把礼部的遭遇看在眼里,也都绷起来:这位新帝,可不是好对付的主。
朝议之上,有臣子委婉地提醒凤璋,谥号不过是虚名,而且皇帝文治武功均在上乘,功过不怕后人评说,何必计较区区谥号。
凤璋微微冷笑,谢归端着笏板冷不防开口:“此言差矣,周大人既不计较虚名,何不弃官归隐去?”
于是所有人闭了嘴。
凤璋这才沉声开口:“父皇将将天命之年,却恶疾缠身,这其中怕有什么文章啊……”
朝臣们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按以往情况,新帝顶多会撤换一些关键人物,再把之前物色好的人选顶上去。但先帝都入了帝陵了,新帝却忽然提起此事……
不妙啊。
正月过半,事情便从太医署开始了。
新帝起了疑心,查就查吧。凤璋下令彻查先帝的药方脉案,办事的是谢归。太医署的人和谢归有点交情,而且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便随谢归去搜。
年轻的谢大人站在太医署门前和蔼地笑笑,看着禁卫搜出几张不太对劲的方子。
几张方子拿给太医令过目,太医令断言,这字迹与常年给先帝请脉的太医能对上,便带了那太医来问。那人自然矢口否认,哪料谢归不仅带了禁军,还带了几个专门拷打犯人的小吏。
小吏们常年与重犯相处,目露凶光。那太医吓得腿都软了,还没被拖走,就已经扑在谢归脚边,抱着谢归双腿大喊:“大人救我!”
过了两日,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那太医垂头丧气地交待,是盛家那位大人让他做的。他没下毒,就把药方改了一点,不利于先帝的病情。他胆子不够大,只敢改一点点,让药效不那么好。
“盛卿可有话说?”凤璋脸色沉沉,目光一斜,似是诧异,“朕竟然忘了,盛卿这段日子都告病在府,也罢,谢卿上门去问问吧。”
退朝之后,谢归就亲自领着人马,往盛府去。
魏府被围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盛家的耳目事先通报了盛江流,谢归还没到正门前,就看见盛江流面色不虞地站在府门口,后面领了乌压压一片盛家子弟,不是等谢归又等谁。
双方都气势汹汹,谢归一骑悠悠上前,很是和蔼:“盛大人不在房里养病,怎么站出来了?寒冬腊月吹了冷风,耽搁了病情,可就不妙了。”
盛江流似笑非笑,“谢家小子,少拿那一套来搪塞老夫。说吧,你想怎么查?”
“查?”谢归诧异状,“盛大人误会了,晚辈只是找盛大人讨杯茶水。”
谢归的伶牙俐齿,只有在与他作对时才能深刻体会。盛江流甚至怀疑,谢雍是不是用谢家子弟所有的气运,换了谢归一个奇才。
明明要剑拔弩张的气氛,谢归却笑得犹如阳春三月,分外温和。
这无耻得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谢归翻身下马,动作稍微大了点,便牵动胸口不适,再看向盛江流时,脸色略微发白,无奈地道:“盛大人,晚辈真是来讨杯茶水。外面这么凉,我要是把禁军东倒西歪地交还陛下,陛下非得罚我了。大人行个方便吧。”
盛江流冷笑:“别和老夫耍花招,一杯茶水而已,用得着上盛家喝?老夫直说了,茶水要喝可以,老夫亲自端给你,但盛家大门,你是休想踏进一步!”
谢归若有所思地望他身后,“盛大人死活不让晚辈进府看看,是要遮掩什么?”
盛江流怒斥:“一派胡言!谢归,你贸然带禁军围了朝廷命官的府宅,是要造反吗?!”
谢归连连推拒,“盛大人不用心急,在下一介书生,何来的反?何况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盛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盛江流道:“你也算有自知之明。”
谢归当即话题一转,“既然盛大人知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那可否让在下进府看看?至于禁军,就守在外面好了,否则弄乱了盛府,在下也于心难安啊。”
盛江流狐疑地瞥了他身后一眼,谢归抬手,招了两个人过来,又道:“盛大人,我就带两个人,就做人证了,如何?”
把谢归堵得差不多了,盛江流也不好明着和新帝作对,被拿来杀鸡儆猴就得不偿失了,便道:“请。”
盛家一众人把谢归围得死死的,谢归暗叹盛家人疑心病太重,就连他拿个茶碗看看,也要盯着他是否玩了花样。
可是他就等着盛家人这么做。不盯紧一点,后面的戏可没法唱了。
巡视搜查一圈,一无所获,盛江流稍稍松了口气,对谢归的态度也恶劣起来:“谢家小子,如何?”
谢归微笑:“盛大人客气了。”随即翻身上马,对身后禁军道:“诸位也都给盛大人做个人证,盛大人对陛下,可谓忠……”
他话没说完,盛江流恰好一拂衣袖,一样东西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
谢归连忙道:“快替盛大人捡起来。”
盛江流正奇怪自己衣袖里怎么有东西,捡起东西的小兵却慌了,像拿着烫手山芋,赶紧呈给谢归。
谢归的脸色也变了,一如刚刚出现在盛府门前时,那种意味深长的模样。
谢归举着扎满银针的人偶,对盛江流道:“盛大人,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第74章 危机四伏
盛江流的眉头突地一跳, “老夫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后头有离得近的盛家子弟, 也跟着发声:“谁知道是不是你栽给家主的。”
谢归笑得和善,“话不能乱说, 我在贵府搜查一圈, 周围全是盛家人,你的意思是我一介书生,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栽赃盛大人?这也太高抬我了。”
谢归捏着人偶仔细看,“墨迹已经很老了,有不少2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年头, 不知盛大人究竟藏了多久?”
他将人偶上下转动, 不放过一丝一毫。盛江流眼睛不错,看见人偶上的字迹,冷汗唰地下来了。
天宁九年。
那是先帝的生年。
谢归悠然的笑容甚是讽刺。
元平元年正月,盛江流下狱。
盛江流百口莫辩。
正如谢归所言, 他一路上都和谢归隔着两三步远,谢归从未近他的身, 那个写满先帝生辰的人偶, 偏偏当着禁军的面, 从他衣袖里掉在地上。
这肯定是有人安排, 可盛江流怎么也想不到, 是先帝自己安排的。
新帝大怒,将朝廷从里到外彻查一遍,至于查出来多少,换了多少, 就看新帝的心思了。
魏盛两家,一病一狱。谢家旧臣让位,谢归上位,满朝的风头,都集中在谢归一人身上。
谢家当真是如日中天。
新帝擢谢归领宰相一职时,多少人艳羡不已,而他们羡慕的人,正在重佩园里头痛欲裂。
秦九把谢归中毒的事捂得紧紧的,眼下却也犯了愁。
谢归的毒原本压制住了,可这段日子太忙,临时充数的解药渐渐失效,秦九看着动不动毒发的谢归心疼不已,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凤璋,又被察觉端倪的谢归严令喝止。谢归现在只要毒发,一会儿头疼,一会儿忘事,折腾得他心惊胆战。
秦九蹲在屋外,听见里面一边砸东西一边呻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万分。好在积累出经验,谢归只要有毒发的迹象,他就会把周围巡守的天罡卫轰走,连一直守在暗处的辛辰也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