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木成林完本——by毛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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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买这些,够吗?”杨亦遵的目光往高档保健品区瞟。
岳木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够了,那老头子怪得很,最讨厌超市里卖的保健品,反而是这些便宜又好吃的水果称他的心,香蕉他都不喜欢,嫌不耐放。”
到了楼下,杨亦遵才知道他要见的是岳木的师父。这个人对岳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杨亦遵也给出了十足的礼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叶教授”。
那语气,庄重得好像叫自己老丈人似的。
“我有个急事想找您帮个忙。”岳木一进屋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叶老显然对他习以为常:“又捅什么篓子了?”
杨亦遵挑了水果到厨房洗干净切块,听师徒二人在客厅谈杂志访谈的事。
这屋子很旧了,顶上的墙皮都掉了好几块,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水龙头擦得锃亮,看得出来,这老人是个勤快又认真的人。
杨亦遵不擅长厨房的事,几块水果切得十分“抽象派”。如果是在自己家,他多半就扔进垃圾桶里了,但在叶老这儿,回头看见了多半要被骂浪费,只好勉为其难地端出去,好在屋外的两个沉迷正事,并没有在意。
“……一来可以帮我解燃眉之急,二来也能给您做做宣传,我想把您之前的几幅国画一起放上去,您没意见吧?”
叶老听罢,在藤椅上思考了许久:“这不大好吧。”
“师父,您就帮我一回吧。”岳木苦着脸,“我们已经连续两个月不达标了,这个月再不过,我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叶老“啧”一声,拿报纸敲了下岳木的脑袋:“你这小子,合着我上辈子欠你的。”
岳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顿时笑开了,拿牙签戳了个苹果上去献殷勤:“来,师父,吃水果。”
解决了访谈的事,岳木整个人就像重新充满了电,回去的路上恨不得蹦起来。
“这么高兴,不饿吗?”杨亦遵双手插兜,走在后面。
“不饿,才吃了苹果。”岳木满脑子都是杂志,“下一期的主题是音乐,你说,要不我去学个乐器吧?小提琴?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天已经黑了,路灯昏暗,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望着岳木在晦暗灯光里若影若现的脸,杨亦遵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幕是命中注定,又像是在梦境中似曾相识。
人常常会觉得自己的某个行为或言论在哪里发生过,但仔细去回想,又毫无头绪,科学家对此也无法解释,只能归结于平行时空的存在。
有没有平行时空杨亦遵不知道,但他确定,无论是哪个时空,结果都不会有任何不同,这也是他千里迢迢回到国内的目的。
“一个月?”杨亦遵笑了,“去学快板吧,学好了可以上台演出,学不好可以去要饭。”
“那我还不如去学敲木鱼,敲好了可以得道升天,敲不好可以送别人升天——”岳木突然顿住了,接着转身,朝他狂奔过来。
杨亦遵一怔,忙拉住他的胳膊。两个人的站姿顺势易位,杨亦遵将他护在了里面:“怎么了?”
“前面有条狗,好可怕!”岳木全然不要师父包袱了,紧紧拽着他。
杨亦遵出门没穿几件,被他掐到了肉,疼得暗暗抽气,心里却是愉悦的,安慰道:“别怕,我去看看。”
杨亦遵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走过去一探头,就看见角落里,一只巴掌大的土狗蹲坐在地上,看起来出生没多久,浑身毛绒绒的。
“……可怕?”杨亦遵嘴角抽搐。
“就是小才可怕,”岳木躲在他身后,冒出一个头,理直气壮道,“小狗咬人可疼了。”
杨亦遵不与他争辩,拎起小奶狗放到了一户人家的窗台下,那里有个废旧的鞋盒。
“这样行了?”
岳木正紧张地伸长脖子看小狗,杨亦遵冷不防一个回头,两个人差点亲上,忙尴尬地各自避开。
“行了,走、走吧。”岳木摸了摸鼻子,低头走了。
叶老的画作一经刊登,不出意料地引起了一阵轰动,社里的信箱都差点被塞爆了。不少人评价这些画有着极高的水准,认为叶老是国画界的沧海遗珠。更有好事者写了一篇长评,从构图、上色等方面对画作进行了分析,声称他的笔锋里藏着这个时代缺失的一种气节。
在后面紧跟着的几页访谈里,岳木还刻意提到了叶老拿退休金资助贫困学生的事情,一时之间为老先生赚了不少粉丝。其中有一个据说还是某位富商的儿子,宣称要以三十万一幅的价格购买他的真迹,当然,具体是买来收藏观赏还是囤积居奇就不好说了。
相比之下,《夏日之风》那边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周青岩作为油画大师,先前已经接受过多次媒体采访,而这次的访谈又没有问出新意,加上周青岩长期在国外居住,民众黏度低,因此话题性反而远远落后。
从各方面的结果来看,这一场画师大比拼,竟是《青檬》更胜一筹。
第14章
稿费发下来,岳木打算亲自给叶老拿过去,顺便告诉他这个喜讯,谁知叶老不仅没要,还把他骂了一通。
岳木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老先生之前在学校里人缘不佳,来上课的学生也寥寥无几,可自从在杂志上走红之后,公共课节节爆满,走在路上还有学生找他签名合影,搞得老人家无所适从。
“出名而已,您至于吗?换作和您同样年纪的教授,哪个不是这待遇。”岳木笑他,心里知道老先生其实还是高兴的。
叶老哼笑一声,想起一件事:“那天和你一起来的小子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那是我新收的徒弟,您的徒孙。”岳木道,“您见过他?不可能吧,这孩子才从国外回来。”
“哦,可能是记错了。”叶老没在意。
月底,财务传来消息,这个月的任务超额完成,组里人的奖金会多出一倍,可把员工们高兴坏了。岳木也终于松了口气,算了算口袋里的钱,打算请杨亦遵出去搓一顿,这回能完成任务,这小徒弟功不可没。
一转头却没看见人,岳木端着水杯晃了一圈,在天台上发现了他,正要开口叫,忽然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位,是网管小刘。
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小刘,面红耳赤的,嘴角还在流血,那样子,明显被人狠狠揍过。
“怎么回事?”岳木忙过去问。
杨亦遵阴沉着脸,眼里压抑着怒火,看见岳木,整个人像熄了火的老爷车,扭过头闷声不吭了。
“我不过就是多问了两句,你丫不是就算了,至于吗?”小刘怒目而视,他自诩关系硬,向来不惮组里任何人,也没把岳木放在眼里。
杨亦遵彻底不吱声了,抱臂靠在阳台上冷冷看着他。
小刘见他不回应,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转向岳木告状:“岳老师,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学生?您看看他干的什么事,哎哟,我的脸……”
杨亦遵深吸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瞥了眼岳木,又咽了下去。他知道,此时说了也没用,岳木怕得罪人,多半是不会站他这边的,他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干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
杨亦遵垂下头,岳木却话锋一转:“打了就打了呗,不就俩拳头,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岳木把杨亦遵拽出来:“走了,下馆子去。”
直到两个人在火锅店坐下,杨亦遵的表情还是讶异的。岳木边翻看着菜单,边道:“我平时只是懒得说,但又不傻,谁对我好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牛杂吃吗?”
杨亦遵点点头。
“再说了,我是你师父,维护你是应该的。”岳木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转头见杨亦遵还在发愣,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仅此一次啊,你以后也要收敛一点,年轻人脾气不要太大,而且那个小刘好像是老板的什么亲戚,回头告你一状有你受的……”
杨亦遵看着他嘟囔絮叨的模样,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想过去强吻他的冲动。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想肉。”
服务员很快把汤锅端上来了,岳木涮了几片肉,夹进杨亦遵碗里:“吃吧,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吗要揍他?”
杨亦遵露出复杂的神情,权衡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到短信界面,递给岳木。
客观事实总是比旁观者的叙述更具有说服力。杨亦遵安静地坐着,隔着火锅汤料散发出来的雾气,看对面的人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义愤填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捕捉进了眼里。
“这什么玩意儿……”岳木扔了手机,仰头一口把杯子里的茶喝光,看见杨亦遵就来气,“那浑蛋骚扰你这么久,你怎么不告诉我?”
杨亦遵望着他,声音里带了那么一丝委屈:“告诉你你会把他赶走吗?”
不知道为什么,岳木发现他有点受不了杨亦遵此时看他的眼神,那像是饱含了期待、信任,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唔,会的吧。”岳木把头埋进碗里,因此错过了杨亦遵在听见他的话后,渐渐变得锐利的眼神。
听说旧时山人养鹰,总是先要把幼鹰饿上很久,让它们焦躁难忍,耐心全失,这时再随便丢一块指甲缝大的肉片出去,它们便会飞过去死死地咬住,任同伴啄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松口。
据说这样养出来的鹰从小便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耐心和韧性也比一般的猎鹰要好一些,因此深得猎户们的青睐。当然,这样的养法不是随便谁都能学会的,只有经验丰富的养鹰人知道什么是最恰当的时机:肉给得太早,鹰的耐心无法打磨出来,肉给得太迟,鹰会因为缺乏营养而日渐萎靡。
岳木这片肉,简直喂到了杨亦遵心坎里。
隔天一早,岳木还没到办公室,就收到密报——“神秘人”来了。岳木知道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心说完蛋,一定是昨天得罪了人,今天来找他茬的。
他还没想好应对之策,眼前所见让他大跌眼镜:“神秘人”今天一改往日的狂躁病作风,脸上堆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手上还提着两个果篮,见岳木进来,冲他微笑颔首,活像个迎宾的。
“我是不是开门的方式不太对?”岳木伫立在门边,问旁边一起进门的一个小姑娘。
“我、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们重新再开一次?”小姑娘也直哆嗦。
他们还没动,对面迎宾的拎着果篮走了过来,两个人立即往后退了一步。“神秘人”见状,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岳木的手,把果篮塞给他,郑重地晃了晃:“岳老师,太感谢你了,多亏了你,咱们单位才能有这么辉煌的成绩啊,短短三个月,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的市场份额就冲到了第一,我代表组织感谢你。”
“啥?”岳木觉得自己仿佛是聋了。
“另外,还有一个事,你一定要听我说。之前的种种,是我对不起你,我郑重地向你道歉。我作为领导,不该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这给你、给大家都带来了很大的精神伤害,我为我的行为感到十分后悔,请各位接受我的道歉。从今以后,我会端正自己的态度,也请大家一起监督,咱们团结一心,共同进步,为公司共创辉煌!”
岳木听完,心里第一个想法是,他没病吧?
办公室里默契地安静了好几秒,不用看也知道,大家此时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一致的目瞪口呆。
正凌乱着,岳木乱瞟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杨亦遵坐在办公桌前,正若无其事地翻一本书,感觉到目光,抬头与他对视,眼里带了点笑意。
岳木猝不及防地被击中了,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您言重了,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而已,不值得夸。”
没想到听到他这么说,“神秘人”反而还变了脸色,急忙拦住岳木,煞有介事地弯下了腰:“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那声音听起来像快急哭了似的,岳木觉得有些奇怪,抽回手,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果篮:“没事儿,都是小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放心上,您不用这样。”
“神秘人”闻言,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谢谢”连着说了好几遍。
闹剧结束,岳木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还有点恍惚:“我怎么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杨亦遵笑出了声:“你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岳木略微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到意外,他居然是来道歉的,还提着果篮,太不可思议了。”
“给优秀的员工鼓励和爱,这难道不才是他应该做的吗?”
“我可能是被他之前给虐习惯了,他不发狂躁我受到的惊吓更多。”岳木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你盯着我干什么?”
杨亦遵看着他,忽然伸手把岳木的刘海给捋了上去,露出额头。
他的动作很轻柔,岳木心中莫名一颤,下意识要躲,被杨亦遵按住:“别动。”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岳木耳尖微红。
杨亦遵的指腹在岳木额角的一块淡疤上摩挲一阵:“我听人说,他之前发脾气,拿烟灰缸砸过你,是这个疤?”
岳木拿开他的手,笑道:“不打紧,早好了。”
杨亦遵脸上闪过一丝冷意,小声嘀咕:“真是便宜他了……”
“什么?”
“我说我帮你干活。”
晚上下班时,“神秘人”又来了,说是在小牛阁定了席位,请大伙儿吃饭。
领导的面子总不能拂,虽然他今天抽风跑来道了歉,但岳木认为并不可信。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要是不去,万一他将来发起脾气,免不了就要借题发挥给小鞋穿。
小牛阁就是之前岳木推荐过的那家店,“神秘人”订了一个包间,两桌人刚好坐下。
杨亦遵因为要帮岳木处理一件工作上的事,晚去了半小时,到的时候,岳木身边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他只好在对面坐下来。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基本都没什么人说话,“神秘人”一直在试图找话题,可惜没人理他。杨亦遵见岳木一直不动筷子,给他剥了一盘海虾,用干净的小碗装了一满碗,放在玻璃转盘上,转到他面前。
“所以啊,岳老师,小刘不懂事,你可别放在心上……”
岳木正一脸木然地听着“神秘人”念经,耳朵几乎要生茧,一碗虾仁冷不防出现在他视野里,并且半天都没移走,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的,立刻抬起头。
杨亦遵在对面,先是指了指自己,又隔空指了指虾仁,最后指了指他的嘴巴,顺便附赠微笑一枚。
——我剥的,给你吃。
岳木“噗呲”一声笑了,反应过来,忙又收敛了,对旁边的“神秘人”道:“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是杨……小杨吧,挺有心的。”
岳木听到他夸杨亦遵,心里格外高兴,难得附和了一句:“嗯,他是我学生。”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服务员,快,再加几个菜。”
岳木拿着虾仁碗左摸摸右瞅瞅,抬头看见杨亦遵还在偷瞄他,遂领了他的情,低头一个个吃干净了。
席间喝了点小酒,散席后,“神秘人”由司机接回去了,岳木叫了辆出租车,打算先把杨亦遵送回去,谁知上了车,后者强硬地先报了老巷子的地址。
“喝醉了?”杨亦遵见岳木闷声不吭地靠在坐垫上。
“还好。”岳木歪着头,眼睛亮亮的。
已经过了十点钟,街上行人不多,车速很快。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两个人靠得很近,淡淡的酒气混合着熟悉的体温从身边侵袭过来,杨亦遵默默握紧了拳头,心脏不可控制地悸动起来。
“你在想什么?”岳木扭头问。
杨亦遵面不改色:“想你。”
“不要调戏你师父,”岳木笑了,“看你这情话信手拈来,真的没交过女朋友?以你的长相,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没有,”杨亦遵低下头,“我有喜欢的人。”
“嗯?”岳木来了精神,“她是什么样的?”
出租车上,杨亦遵沉默了,他紧紧盯着岳木,像是要把他活活看穿,接着,他俯下身,慢慢凑近岳木的下巴。
温热的气息几乎就扑在脸颊上,岳木瑟缩了一下,正要说话,衣领猛地被人强行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