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人贪图我的美貌 番外篇完本——by鹤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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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的语气并不激动,而是一字一顿,却带着一种几近于绝望的平静:“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决定生下我,如果没有我,她可以轻轻松松地远走高飞,顾从章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她,甚至很可能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然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生下顾渊。
阿杜莱斯的王室都有着极其容易辨认的特点:他们的头发是月光一样的银白,他们的眼睛是几近透明的淡银,他们的皮肤也比大部分人都更加晶莹,白皙无暇宛若初雪。
顾渊的母亲接近顾从章时自然将自己原本的容貌做过掩饰,但一个初生的婴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外貌的。可以说一旦顾渊出生,她自己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而以顾从章的心性而言,他们母子决不会落得什么好的下场。
让顾从章死,或者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顾渊的母亲最后选择的,是自己的孩子。
“我想她的家人会因此而恨她的……这样功亏一篑的复仇……”
顾渊低声说,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那双漂亮的淡银色的眼眸,在火光下闪烁着一点晶莹的光。
“如果阿杜莱斯当时还能有残余的力量,我想她也不至于落到那样的下场……但是很显然,她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对象。”
所以在生产的当天,顾渊的母亲其实是非常平静的。她平静地寄出了邮件,平静地生下了有一双淡银色眼睛的孩子,平静地对顾从章说:“如果这个孩子出了事,你和你的顾家都将会为他陪葬。”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当着狂怒的顾从章的面,平静地将早就准备好的短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顾从章完全有可能暴怒之下杀了你。”顾清玄一针见血地指出,顾渊苦笑了一下:“是的,他完全可以,只是他一直没有这么做……她真的是非常了解顾从章,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地位和权柄更重要了,他不会冒任何失去它们的风险,这也是我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
是的,活到现在。虽然活得并不好,活得战战兢兢,顾家随便哪个人都能够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但是,那毕竟是活着。
能活着,总是比死亡要好上许多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忍受着顾家施加于我身上的一切,我也一直就这样活着长到了这么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恨。”
“我恨自己,我恨顾从章,我恨陆青,我恨这整个顾家……我曾经一直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但是那天杀了顾淮之后,我想我终于知道了。”顾渊轻柔地说着,他的眼中,终于再一次恢复了神采。
他牢牢地注视着顾清玄,那副神色甚至可以说是几近狂热:“我要毁了顾家,我要毁了顾从章,我要这个肮脏的家族彻底沦入地狱……如果说今天来这里之前我还有所疑虑,但是现在我已经确定了,你一定会毁了顾家,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地知道过……”
“所以,请允许我……送给你一件礼物。”
礼物?
“什么礼物?”顾清玄疑惑地挑起眉,顾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顾清玄的身旁,单膝跪地。
顾清玄眯起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而顾渊就这么单膝跪着俯趴在地上,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顾清玄的左脚,随后他挺直身子,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那匕首形状如尖刺,上缠着荆棘与玫瑰纹,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却依然被保管得完好如新,只在匕首的尖端附近,隐约可见一点陈旧的血渍。
“契约匕首?”顾清玄突然问,顾渊笑了,他点点头:“……是,这是契约匕首。”
银辉旧俗,两个贵族之间若有一方愿意永久臣服于另一方,即以特制的契约匕首剖取自身心头血,请主人取之,涂在自己额上,从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虽然现在经过多年变迁,银辉早已经没有了贵族,但在上层的各个豪门之中,依然流传着这种古老的约定俗成的方式。
……顾渊,这是要认自己为主人?
顾清玄突然感到十分新奇,他注视着顾渊,而后者就这么单膝跪地,捧着匕首,举起手来发誓道:
“我发誓,以我的姓名,以我母亲的姓名,以天上的诸多星辰为见证……我此生将奉您为主,您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您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您之意志所向,即是我此身所往……”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举起,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血几乎是在匕首刺入的瞬间便立刻涌了出来,成股成股的血液顺着倾斜的匕首柄嘀嗒地淌落,很快就把顾渊的上衣染得一片鲜红。空气里的血腥味儿缓缓弥散开来,顾渊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静静地望着顾清玄,顾清玄却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回望他,他甚至毫无动作,只是任由顾渊跪在那儿,连长长的睫毛都未曾眨动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顾渊胸口处流下的血液越来越多,慢慢地在他的膝盖附近聚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今天不答应你,你却打算怎么办?”顾清玄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戏谑。顾渊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他的身体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开始微微地摇晃,但他依然强撑着跪在那儿,只是说话时变得断断续续:“……那就……那就让我……这样流血到死吧……”
顾清玄轻轻地“哦”了一声,却并不为之所动。
顾渊的身体忽然歪了一下,他用手肘撑住地面,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舌头上传来的疼痛感觉终于唤起了顾渊几近涣散的神智,他重新挺直身子,打迭起精神,望着顾清玄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不能得到主人的青睐,那么我此生也不过是苟活,这样一条无用的性命,放弃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虽轻,却说得斩钉截铁。
顾清玄终于笑起来:“说得好。”
他伸出手,自顾渊胸口的匕首处轻轻一点,一滴鲜红的血液便沾在了顾清玄的指尖上,顾清玄的指尖白皙如玉,而那滴心头热血则红如玛瑙,两相对比,居然妖艳至极。
顾清玄垂下眼,淡淡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顾渊,声音冷淡如冰雪:“那么,便如你所愿。”说完后没有等顾渊回答,他便一指点在对方眉心之处。
刹那间,仿佛有滔天的血海汹涌着扑往顾渊的眼前!
红色的黑暗铺天盖地旋转着袭来,而顾清玄就站在那红色的另一端遥遥地望向他,随即勾起唇,朝着顾渊微微一笑。黑暗中仿佛有千万朵血色莲花刹那绽放,血红色的海洋匍匐在他的脚下,一路绵延铺陈、狂乱地奔涌到天际,美得酣畅淋漓。
顾渊从未见过这样恣意的美丽,就像是一朵开到了极艳处的昙花……不,不是昙花,顾清玄的美丽绝不是那样娇柔,越漂亮的毒蛇毒性越猛烈,越艳丽的□□效用更致命,顾清玄所有的就是这样一种美,美丽,而锋利,像是黑夜里散着悠悠荧光的蓝色花朵,极度漂亮,又极度致命,每一片精致完美的花瓣中都淬满了毒。
他就这么站在那儿,不管不顾地开着,没有把其他的任何事物放在眼里。他的美丽并不是为了你,他的危险你却心知肚明,明明知道触碰的结果就是死亡,却还是不可抑制地被那美艳吸引,飞蛾扑火般地投进去……
即便死亡,也甘之如饴。
——他是这样的强大又危险,宛若神祇。
顾渊慢慢地闭上眼。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能量正自顾清玄点住他额心的指尖处源源不绝注入自己体内,那把匕首早已被顾清玄拔了出来,但顾渊却奇异地并没有流血,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伤口正在逐渐地愈合。
这就是……顾清玄的力量吗?
顾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他,只觉得那双黑漾漾的眼眸曜如星夜般,深邃得几乎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他着魔般凝视着那双眼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请让我追随您吧,主人,请让我随在您的身后……一同将顾家送下地狱。”
顾清玄微眯起眼,他缓慢地将指尖顺着顾渊的脸颊旁滑下,最后点在他的下颌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顾渊的下巴抬起。
“记住,我不需要无用之人的忠心。”
顾清玄缓缓道,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如此近,顾渊甚至能感受到顾清玄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发端,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是,主人,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主人。”
随后顾渊恭敬地俯下头,吻住了顾清玄的指尖。
顾清玄将手按在他的额心上,微微一笑:“乖。”
他的指尖微凉,精致剔透如冰玉般,按在顾渊的额头上,却令他心摇神颤。
☆、第20章
§天色渐黑, 老汉斯烧烤店对面那间酒店的二楼里,郭成却还是忐忑地坐在包间中等待着,一刻也不敢远离。
下午时他听见了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也从窗户里看见了挤挤攘攘的人群,但郭成并没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事实上,他觉得外面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郭成现在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倒数着过的,回忆自己的生平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去管旁人的事情。
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从来都算不上好受, 郭成也一向不是什么大义凌然的人,如果不是担心自己逃跑后祸及家人,郭成肯定早就跑了。只不过现在顾家势大,郭成逃无可逃, 只得在这里等死罢了。
但他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预想中带着一群杀手的陆青, 反而等来了一条短讯。
坦白来说,当个人终端新短讯的提示音突然响起的时候,郭成几乎吓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这时候谁会给我发短讯啊……”在发现不过是一条短讯后,郭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刻意不去想这短讯的来源很可能是陆青。他打开个人终端,稍稍定了下心神,方才鼓足勇气点开了收件箱。
可当他刚刚看清短讯内容的那一刻,郭成便忍不住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讯息不过短短一行, 数来数去只有四个字,郭成却忍不住将它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陆青死了。”
——陆青死了!?
郭成有那么几秒钟觉得自己可能都不认识字了,不然他怎么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陆青的死讯呢?但是又过了几秒钟后,他不得不确认自己看得没错,讯息上写的的确是“陆青死了”。
“死了?陆青怎么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他下意识地一遍遍低声重复着,总觉得它不可能是真的,却又隐隐约约期盼着它会是真的。
万一……万一陆青要是真的死了……
郭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激动得腿肚子发颤。
本来要验证这点很容易,只要给陆青发去一个通讯就好,可是郭成根本提不起勇气去这么干,今天和陆青的对抗已经耗尽了他这辈子所有剩余的勇气了。虽然陆青的的确确放了他很久的鸽子,但谁知道她迟到的原因会是什么?说不定只是她在来这里的路上堵车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去给陆青打电话,不是唯恐自己死得不够快嘛!
郭成忐忑地在包间里团团乱转了许久,捧着个人终端犹豫着举棋不定,耽误到最后,终于还是听到了包间外响起的敲门声。
——肯定是陆青来了。她果然并没有死,那条短讯果然是假消息。
郭成这么想着,有终于等到第二只鞋子落地的释然。他轻轻叹了口气,随手删掉了那条恶作剧的短讯,步履沉重地走过去开了门。
谁料到大门一开,外面等待着他的却不是目光森冷的陆青,而是数名穿着全套制服的警员!
“银辉刑警,请您配合调查。”郭成还在惊愕着,为首的一名警员便已经从个人终端上调出了自己的身份序列号给郭成看,郭成查了一下,发现这人的确是警探,于是他愈发惊愕了起来。
“我……刑警大人,您找我什么事儿啊……我……我就一小人物啊,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啊……”
郭成抖抖索索地说,看着那刑警拿出几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在他身上“嘟”来“嘀”去,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发抖。那刑警正搜到他的胸腹处,便顺手捅了一下他肥嘟嘟的肚皮,厉声道:“老实点!没问你话,安安分分地把自己嘴闭上!”
他戳得郭成肚皮一疼,但却也不敢抱怨,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了嘴,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来回“嘟”、“嘀”。
另外几个刑警一进门就四散开来,在不大的包间里四处查看,也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个个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郭成一会儿看看他们,一会儿看看自己面前的刑警,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下巴往下淌,只觉得双腿发软,止不住地想要跪下去。
他的脑袋里有两个念头在那儿不停地打着转,一个是“完了,今天准是被逮住了”,另一个是“可是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事儿啊,他们干嘛要逮我啊?”,这两个念头此起彼伏,左撕右扯,叽里咕噜地打着架,打得郭成头昏脑涨,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衣兜里夹着的那一百万的光卡很快就被刑警搜了出来,那警员拿着光卡在他眼前晃,问他:“怎么来的?嗯?不记名的光卡?”说着他把光卡往个人终端上靠了一下,看见余额后神色更加凌厉了:“一百万!哈,一百万的不记名光卡!说,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郭成哪里敢说实话,仓促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得嗫喏道:“我……我捡的……路上捡的……”
“捡的?你以为一百万的光卡是什么大白菜吗?从地上随手一捡就是一个?你这么厉害你给我捡一个看看啊?”那警员差点气乐了,把手里的光卡啪啪啪直抖,郭成看得心疼极了,却又不敢反抗,只能闷声不吭地缩着,目光里满是委屈。
看着他那副怂样,警员恨恨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把光卡丢进他怀里,轻轻踹了下他屁股道:“行了你,好好给我站直了!你小子今天走运,回去赶紧把这卡里的钱转了,搬得离银辉共和国远一点,别在这里待着,小心一觉睡醒就被人给宰了!”
“我……我……我真的没做什么啊?”别人为什么要宰他啊?!
郭成紧紧捏着光卡,心里委屈的劲儿那就甭提了。那警员左右看看自己的同事都在忙,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别人为什么要宰你?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今天在这包厢里等得是谁?那人在来这里的路上死了,她老公她儿子能放过你?他们那家人别的本事不会,往别人头上迁怒倒是擅长得很!”
“啊?你说什么?”郭成惊得声音都抖了,他发现警员正怒视着自己,急忙后知后觉地把音量放低:“陆……陆青死了?怎么会死了?我今天……今天才跟她通过话……”
“怎么死的?车祸呗,她自己倒霉,悬浮车半路爆炸了,当时她人在半空中,当然就跟着一起炸了。”警员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今天当然是跟她通过话,要不是你跟她通过话,我们现在也不会来这里找你!”
郭成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那不是车祸吗?怎么说是她自己倒霉?”
“悬浮车设计有问题呗。”警员懒洋洋地说,他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直接向着自己的同事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回去交差吧,顾家的人真烦,一定要找出个说法来……还能有什么说法啊?”
“什么说法?当然是她自己倒霉呗!”
其中一个警员接道,几个人一起跟着轻笑起来,没人再管郭成,陆续地全都出了门,跟他们离开时候一样的突兀。
郭成手里还捏着那张光卡,屁股上依然印着那警员留下的半个脚印,但他的神色却由呆愣渐渐转为惊愕,渐渐转为喜悦,最后变成了无可抑制的狂喜!
死了!陆青真的死了!
那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刀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郭成简直是欢欣鼓舞!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刚刚自己收到的那条讯息,赶紧打开个人终端去看,却发现收件箱空空如也,这才恍然想起来,那信息在之前已经被自己给亲手删了……
“连那是什么人发的都不知道……哎!我真是!”郭成恨恨地拍了一下脑袋,捣鼓了一会儿个人终端,然而终于还是无法可想,只得揣着光卡满头雾水地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