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救赎 番外篇完本——by墨扇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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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恩一头雾水,觉得穆勒像是喝醉了一样,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什么也没有讲清楚。
他还想问清楚些,但穆勒已经跟进来的同事讲起了话,没有给费恩问的空子,还用手势让他赶紧离开。
费恩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有用了。穆勒不会再告诉他些什么,看起来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要自己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费恩向穆勒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将拳头按在嘴唇上细细想着,却完全没有头绪。
现在只知道是,不管这是不是局,都只能按穆勒所说去他家一趟。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穆勒搞得这么神秘要自己去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清楚这些到底和一个已经去世了几十年的哲学家有什么关系。
第113章 XVIII.根缇纳街
车子驶过运河之上的大桥。费恩望着窗户外面的运河河面出神,也许不久之前那上面还有粼粼的波光,可这时候无论怎么看都是黯淡的。
好像是曾经有星星住在里面,而现在,那些星星都死去了。
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像以前那样用散步的速度慢悠悠地去,况且穆勒家还在运河对面。出了安全部大门就乘车,过了桥下车,再走没多久应该就能到了。
之前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崩碎的内心还未完全恢复拼凑起来。
他和保罗并没有相处过太长的时间,也就是上次他来到奥斯维辛的那几天而已。但这是个真真实实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物,费恩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一个曾在身边,那么鲜活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不再存在了。
之前忙到根本想不起来柏林还有这个老朋友,当他终于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这时候,费恩才想起保罗那件沾了一片机油污渍的、有很多小口袋放满零件胶卷的外套,想起他照相时突然闪烁吓到自己的镁光,想到他总是乱蓬蓬的姜红色卷发,想起他的单片眼镜,他调侃自己和诺亚时脸上露出的狡黠微笑。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鼓吹战争的人在战争中好好地活着,痛恨战争的人却变成了牺牲品。
他忍住胸口酸涩的感觉,更无心看外面的风景,便将视线转回车上。
尽管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乘客仍然很少。这车厢之内与车外的世界一样,就是这个冷清城市的缩影。当年飞速发展的势头已经过去了,现在满街都是食不饱腹的人民,期待着节假日能够多得到一点分发的配给。经济萧条、生活困苦,现在连战争上,都是一副败如山倒的局面。
根本看不到希望在哪里,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驾驶座上,驾驶着这辆电车的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从侧面来看,容貌还比较娇美。这种现象费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有的青壮年男性,或者和青壮年偏差不算太大的男性都已经被强制征召入伍,上前线打仗去了。于是理所应当地,后方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女性,比如生产劳动,比如驾驶公交车。她们一边努力地工作着,一边翘首盼望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的归来。
从最初的狂热一路走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开始感到厌倦。唯独顶端的那些人,还沉浸在令这堆死灰复燃的美梦之中。
过了桥到站,费恩下车。剩下的路步行过去,一会儿就到了穆勒所说了公寓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很普通的公寓楼而已,灰蒙蒙的外墙,看起来比较旧了。不明白以穆勒的官职和生活水平,为什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没有心思多想了,费恩走进楼中,按照穆勒所说上楼梯来到二楼,往左拐来到最顶头的一间门口。
房门果然紧紧地关着,他料到了。穆勒说了有钥匙,却又装神弄鬼地不直接说钥匙在哪里,还得自己找。
他说“总是够不到”,费恩便抬起头往上看。但事实上,除了灰蒙蒙的门牌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可以放钥匙的地方。
视线慢慢往下,正好,在旁边的墙上,费恩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钉在墙上的盒子,应该是送奶箱。
钥匙会在里面么?
费恩打开送奶箱的盖子,手伸进去摸了个遍。不要说钥匙,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还积满了灰。缩回手之后,费恩都不愿意再看自己的手指一眼。
奇怪了,钥匙到底会在哪里?费恩思索着,又看了一眼那个送奶箱。钉得并不算很高,不说自己,就是里奥那样的身高也可以轻易拿到,更不要说穆勒那么高。
等等!费恩脑海之中突然像有电流窜过似的,一下子清醒起来。既然穆勒那么高,所以那个“够不到”,不是费恩下意识想到的那样。
他向下看去,自己脚下踩着的是穆勒放在门口的擦脚垫子。
如果他这一次没有猜错的话,穆勒所说的够不到,不是指钥匙被放在很高的地方。而是正好相反,在很低的地方。
费恩蹲下身去,用两根手指将垫子的一角揭起来,果不其然,在垫子下面放着一把钥匙。
钥匙本身很薄,放在有一定厚度的垫子下面,踩上去几乎感觉不到异样。更何况费恩穿着底子又硬又厚的靴子,如果没有穆勒的提示,估计今天也就是白跑一趟,连门都进不了。
用这把钥匙,费恩很轻松地打开了门,进入屋子里。
房间面积不算大,不客气地说,装修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这种廉价感可能是因为墙上掉了一小块的墙灰,也有可能是因为穆勒家里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和他办公室给人那种整齐到毫无特色的风格完全不同。虽然仔细看都有经过整理,但各种东西推在一起,难免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
他站在房间中间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可是应该干什么?费恩不知道,甚至觉得自己因为穆勒说的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就跑到这里,这一切都有点荒唐,此时站在这里的自己,也显得非常愚蠢。
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穆勒还说了些什么?
“对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尼采。”
是这句话!只是,他说尼采到底是为什么?
尼采在四十年前就去世了,只是他的学说仍然流行。由于他的思想中包含“权力意志”的概念,于是被树立为强权政治的精神基础,并且在这个帝国之中广泛推行。
许多士兵都会读尼采的书2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哪怕是在炮火纷飞之下的战壕中。费恩很多阅读活动都是小时候在家中进行的,这个人的作品却是例外。他见过好多人都有这本书,自己当时看的时候也是找别人借的。
等等,如果很多人都有的话,穆勒应该也会有吧?他会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呢?
费恩快步走到书柜前。先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书柜给他的感觉和这个房间一样,多,而且杂乱。各种各样的书完全未经分类被堆在一起,诗集、低俗小说、还有杂文类各种各样的书本被乱七八糟放在一起,各种颜色的书背看得费恩眼花缭乱。他也很佩服那个能看下这各种书,还仍然游刃有余的那个人。
尼采……费恩皱着眉头,一本一本挨着找和尼采有关的书。
“在这儿!”在被很多乱七八糟书名涨昏了脑子之后,终于在两本奇怪的笑话书之间找到了一本灰扑扑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本非常流行的尼采的著作。
费恩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书抽出来。本来他以为书中会存在什么新的谜题,比如某页某章有个什么句子,句子中藏着下一条线索,或者说,抽出这本书会触发某个机关之类。
可是拿出来之后,费恩嘴角一抽,觉得自己又好像想得太复杂了些,因为书中夹着的那张录音盘,看起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过如果费恩没有那么小心地将书抽出来的话,录音盘可能会掉出来摔坏。他也没有闲工夫后怕,取出录音盘之后将书放回去,捧着录音盘反复检查了一下。
上面除了一张贴着一张写着“N·S”的小标签以外,没有任何说明。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让人很渴望了解其中的内容。
费恩转过头去,不出所料地就在房间靠墙的橱子上发现了一台录音机。
他有点纳闷。录音机这种东西,他只在军队里见过,还从来没听说过会有平民使用。要不客气地讲,如果穆勒有钱能买得起这台录音机的话,应该有机会换套更好的房子,起码是有正经吊灯,和墙面不掉灰的。
这么端着用也不是个办法。费恩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看了一圈却发现这个小房间里连个板凳都没有。唯一能坐的也只有——费恩看向了那张床。
“不好意思。”费恩自言自语念叨了两句,往床上坐下,将录音机放在那里。
他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不过倒是见到过人用,应该不会特别难。他将录音盘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生怕弄坏一点点。鼓捣按钮的时候也无比谨慎,力气不敢用大一分,最后终于调试好发出声音的一刹,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开始聚精会神地听其中的内容。
短暂的噪音过后,发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喂、喂?
又是一小段噪音,其中那个女人好像对着别的方向说了些什么,不过实在是听不清楚。一会儿她又问:
——可以了?
——是的。斯内夫利小姐。
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响起。至少让费恩知道了,这位女子的姓氏。然后接着又是斯内夫利小姐的声音。
——请坐在这儿,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了。
——谢谢。
这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对费恩来说,这声音不再陌生。
怎么可能会陌生呢。这个声音是费恩这一辈子,最不可能忘怀的,诺亚的声音。
第114章 XIX.穆勒公寓
就算被持续的噪音干扰着,但这声音,和在电话中听到的一样,和以前无数个清晨听到的耳语,一模一样。非常沉稳,一听就会让人很安心,即便是诺亚现在身在杳无音讯的几百公里之外。
久违的声音,竟然以这种形式,在录音中听见。虽然都不是对自己所说,但听到他的声音,就能够让费恩感到很满足了。
鼻子连带着眼眶一酸。他稳了稳心神,以免听不进去接下来的内容。好像错过了一两句,不过都是那个女人在说话,内容也不怎么重要,她继续说道:
——顺便再开始前问一句,您是否介意我们在发布的时候透露您的身份?
——如果非要问的话,我肯定会回答“不”。但,你要知道,我所想的仍然是,介意。
——噢,好的。别担心,那么所有关于此方面的内容之后都会被剪辑删除。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么,首先的问题是,就目前您的际遇还有局势发展来看,您对自己的事业现在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我以为这种问题一般会被放在最后。非要说的话,我也很迷茫,我所知道的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多。现在我能做到的,能看到的也只有眼前的东西,我要去打仗,我要去保护我的国家,就是这些。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深度挖掘的了,我是德国人,得尽自己的努力不让它受到侵害,就是这样。
——所以说,您是仍然遵从上面的旨意,是么?
——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儿,但这样说确实歪曲我的本意了。我想很多人也确实是那么想的,“遵从”。对于我来说,我认为说是上面的旨意和我的意愿重合比较恰当。比方说,为了保卫这个国家而战斗的那些孩子们一定是被当局洗脑了么?为什么就这么坚决地去否认他们其中有的人确实希望为国家战斗呢?当然,在某些时候它们也会背道而驰,不然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虽然有噪音,费恩还是能够从其中分辨出诺亚一声轻笑。不知道是否只有费恩能够听出那其中的无奈还有苦涩。
在外界看来,被宣传成为战斗英雄、帝国精英的诺亚也许确实是一副时刻遵从指示的样子,并且能够将这一切指示完成到极致。但是费恩知道,在诺亚的世界中,他个人的意志绝对不会被其他的东西打垮。之所以外人看不出来这一点,可能是因为他太善于在这两件事情之中找到平衡点罢了。
要是诺亚真的为了什么事情倔强起来,那样子的诺亚也是很可怕的。
——所以,您认为现在进行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这些问题并没有正确或者错误之分,如果真的要这样强行给它们定性的话,评价就变得太片面了。
——比如说呢?
——首先,参加冲突的双方,我们,还有苏联人。我们希望抵御他们,他们希望攻破我们,站在各自的立场,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确的。诚然,这块地方本来是我们动手占领的,可不要忘了,这是在和苏联签订合约之后,那时他们也理所应当吞并了这块土地。那么现在谁又是对,谁又是错呢?我讲个笑话,一辆从苏联开往德国的火车上坐满了逃回德国的人,正好遇到一辆满是从德国逃去苏联的人的火车,互相脑子里都在想:“这群人是不是都他妈的疯了?”
叫做斯内夫利的女主持人笑了两声却没有答话,诺亚的问句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成分,反倒是很客气,像是在一步步诱导年幼的孩子完成一个题目一样。他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看来,双方既有可能都是正确的,也有可能都是错误的。抛开我们不谈,在看看波兰人呢?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国家,是的,我不否认当年我们侵略的行径,也不认为它正确,先放着不谈。现在在他们的土地上出现了战争,他们会怎么想?我们占领着他们会好受吗?换成苏联人占领他们又会怎么样?除开波兰人,还有那些时刻观望的苏联人、美国人、英国人等等等等,各怀目的,非要分出个对错的话,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没有必要非要用对错来定义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太大必要对未来妄加猜测,比如问我觉得接下来会怎样发展之类的。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预测,最后都还是要用事实来印证。与其那样,还不如做好眼下的事情,比如说,保护我的同胞们。
——感觉对于您来说,现在所做的比起之前您的工作更能激发您的热情呢。因为我们听说您之前是在……那里工作。
——我还以为终于能逃过这个话题了。热情这个东西太抽象了,我也没办法说清楚。相信你们已经了解集中营的真正情况,在那里的时候,最初我好像有点太过自大了。没错,我其实很清楚修建这种所谓集中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晃眼,不仅欺骗那些关进去的犯人,欺骗我们的国民,他们也还想欺骗自己。在这里我终于可以说出来,那些东西的目的,就是灭绝,任何冠冕堂皇的话都阻挡不住这个真相。
——您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么?
——基本上在我去集中营之前就大致了解了。但正如我所说的,我觉得自己有点自大了,我以为可以在遵守上面条款的情况下,努力将那里经营成劳动营。我还遇到了一些帮助我的人,我们达成了一些约定,在这里不太方便透露他的名字。我的努力确实有些成效,但我猜那时候已经引起了怀疑,当“最终处决”指令下下来的时候,无论是上面的人还是我自己,都意识到我没办法在那里待下去了。
——所以您对这样的做法的观点是?
——不赞同。
——好的……所以说,之前被强制要求做那些事情,您的内心应该也是充满挣扎的吧?
——这要怎么说呢,我要说我充满了挣扎,每一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的内心写满了罪恶?这样收听的人说不定会对我充满怜悯,但事实上,这份工作已经做得我麻木了,并不会受到什么煎熬。但让我一直牢记的是,这些事情都是我亲手做下的,无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义无反顾去承担,不会推脱这份责任。这大概也是我的态度吧。
——明白了,承担,还有责任,这些就是您非常重视的东西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