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凶吗完本——by番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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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市井一年,乔执嘴皮子功夫学得不错,卖蛋时,见女子说美容养颜、见男子就说益寿回春,从未出过差错。
“唔……你这小孩可真会说,”那人还是有些犹疑:“但你这蛋啊,壳都有点碎了,怕是不能保存太久,所以你看这价格……”
“大老爷,这价格可不是我随便乱叫的,要不是我家里……”小男孩垂眸,状似触及了什么伤心事,目中盈光一闪而过。
复握紧拳,温声道:“您有心要买,我就实话跟您说了,这蛋碎了,是里头的鸡仔生龙活虎的标志,旁人求还等不来。吃什么补什么您知道的吧?碎了,是您运气好正赶上这时刻,这时候吃,顶好的。”
那人终是被他说动,付了钱。
乔执在乔蛋蛋的壳上仿佛不舍地摸了摸。——那是提醒它:从一到一千,可以开始数数了。
收好钱的乔执往僻静处走,这地方的逃跑路线他已经提前看好。
——只等乔蛋蛋一会儿来找他。
乔执叹了口气。
“卖”乔蛋蛋这事,前后有五回了。它不怕水煮、不怕石头砸,是个名副其实的金刚不坏蛋;逃跑起来速度贼快,如果不是他特意交代,它还会边跑边打人呢。
可说是这么说,每回的这时候,骗完钱等乔蛋蛋跑来找他,乔执都免不了一阵坐立难安。
“乔蛋蛋!!”
乔执笑着,看它从转角那边蹦过来。
因为壳子开裂,乔蛋蛋的屁股到蛋顶常年裹着一圈布,布上的蝴蝶结是乔执今早出门时给它打的。
蝴蝶结随着它的跳跃,展开、落下,展开、落下,生气勃勃。
乔执张开怀抱,乔蛋蛋“咚”地稳稳降落在他的双臂之间。
“唉,等得心慌……”他用脸颊蹭蹭它的壳,小小声地说:“没下次了,不卖你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讲悄悄话,之前买它的人想必已经目睹乔蛋蛋的逃脱,现下不是被这“妖蛋”吓傻,就是跟在后面追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乔执将乔蛋蛋放进被背上的包裹里,带着它,迅速地隐没于巷弄中。
吃不饱穿不暖,整一年流浪生活让小孩饿瘦了一圈,跑起来倒是快了许多。
安全回到他们暂居的破庙,乔执与家里的老母鸡打了个招呼,将乔蛋蛋放了下来。
“蛋蛋,多亏了你,我们又多了一笔钱!”
蛋蛋以屁股为中心,在草堆里原地转了个圈圈,以示庆贺。乔执见它那活泼的模样,笑弯了眉眼。
他把今天骗来的钱放到大钱袋里,全部钱再倒出来细细数了一遍。
手指拨呀拨地,铜板一片一片数,来回数了八遍,十足的财迷模样。
“蛋蛋!咱们的钱攒够了!”
乔执的眼睛亮起来,大声地对它说:“够找一个茅草屋住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一使劲举起它,在它的蝴蝶结上揪了两下。
可惜它被举高,不能再给他转几个圈圈。
因着这个位置,目光恰好瞥到乔蛋蛋屁股上的一小块墨迹,乔执“咦”了一声。
那里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早上还没有的,看来是乔蛋蛋被卖掉时,给那个男人写上了。
“怎么能够在你的壳上写字呢!”
乔执愤怒地抱起乔蛋蛋走到蓄水的地方,给它把那个别人的名字洗掉了。
……
搬进僻静城外的小小茅草屋,那一天,正好是乔执的生辰。
那是一处废弃很久的空屋,出了修缮费就可以入住。
靠着这一年的努力(骗钱),他和乔蛋蛋终于有了这个稳定的住所。
即使来钱是以不光彩手段,但好说歹说,乔执是活了下来。
在这个探子遍布的新王朝,前朝余孽七皇子,又多活了一岁。
“乔蛋蛋~~”
守财奴乔执破天荒地,出去花钱买了笔墨,做长寿面的材料和面条。回家后他坐在床尾,招手让躺在另一头的乔蛋蛋过来。
乔蛋蛋从来没有睡过床,这样有干净柔软被褥的床,这会儿睡得舍不得起来。
乔执喊它,它只当自己是个死蛋蛋,没有任何反应。
“……”装什么啊,明明听得见。
乔执深感痛心:乔蛋蛋不学好,竟然学会了无视他!
——魔高一尺,更老的魔得学着再高一丈,不然还得了。
“再不过来的话,胯。下不给你钻了。”
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好不好,他还可以出卖自己的胯。下获取关注!
如乔执所料,这是虽然奇怪却很有用的一句威胁。
乔蛋蛋慢悠悠地滚了过来。
就势,他推了一把,让它滚到自己的腿上。
毛笔蘸上新研好的墨。写字,乔执在宫里是学过的,做起来颇有大家的架势。
落笔时本想写“乔”,思及这个姓氏并不吉利,他微微一顿。
大笔一挥,最终他在蛋壳上写了硕大的“坏蛋”二字。
“……”乔蛋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噗,”乔执捂住嘴,扑哧笑了出来:“先这样。你要是表现好了,再给你换掉。”
他看着自己的字,越看越满意。
总觉得这“坏蛋”之名非常衬乔蛋蛋。——就像是在脸上写了个“凶悍”。一见就是一副不能随便欺负的样子,要你惹它,它就打你!
“……”
乔蛋蛋:这人在笑什么?腰都直不起来了。
写完字后,乔执得去忙别的事。
望着无所事事躺回被褥中间的乔蛋蛋,他生出了几分羡慕。——当坏蛋真好,什么事都不用做。
——不过,即便它愿意,以那个蛋的形态,他也总不能叫它去拖地吧。
一人一蛋一母鸡,他们的东西太少,房间里很空荡。
乔执背着手,在自己的小领地里巡视了一周,心里忽然有一种:“得规划规划人生”的感觉。
他其实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没人跟他说过“你得去想一想”。
他才九岁,不论帝王家还是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是生活在父母庇佑之下的。再小时候,他在宫里,阿娘倒是交代过他“以后不能做什么”——不能跟哥哥弟弟争皇位。
讽刺的是,作为皇子的乔执,负责多吃、不争,被设置要成为一个无用的人。而王朝的覆灭却让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拥有更多技能;因为,有用之人,才有存活的资格。
这便导致了,流落民间这些日子来学的东西,成了乔执最擅长的东西。
换言之,他如今做得最好的,是骗人和偷窃。
乔执想着,等再大一点,他或许能去铺子里给人打工。那不需要本钱,招收伙计的门槛一般也不高,且店铺里通常是能学到一些手艺的。但唯独怕再大一点,人家仍是嫌他年龄小,力量弱。
总之,取不义之财不是长久之计。
他厌恶宛如过街老鼠,需要东躲西藏的日子。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乔蛋蛋呢。
“乔蛋蛋,你什么时候会孵出来啊?”
思及此,乔执的目光投向了躺着的蛋:“你天天吸我精气,怎么不见得有变化呢?”
坐实坏蛋称号的蛋,一动不动。
——你拿它没辙。它是坏蛋,壳上不写着呢。
“……”乔执隐忍握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个蛋砍头。
——其实他想说的是,今天是他生辰,要是乔蛋蛋孵化出来了,就能陪他一起过了。
以往的生辰,阿娘会在宫里给他办小型宴会;今时于他,吃碗面都算奢侈。
幸而,他并不孤单。
等煮好长寿面,乔执的问题又回来了。
“乔坏蛋,你真的是个狐狸精蛋吗?你如果孵出来了,会吃面条的吗?”
他瞧了眼面前的汤碗,又瞧了瞧被他放在对面的蛋,非常想分给它一点。
乔蛋蛋的蛋身向前倾了倾,乔执满怀期待地等待它准备要表达什么。
“……”
等会儿,这个前倾的角度、这个试图弹起的准备工作,他的脸一下黑了:“喂,你不要想着弹回床上,你要在这里陪我过生辰的。”
话音刚落,蛋就如他预料地跳回了床。
一会儿后……
恬静的乔蛋蛋坐在乔执身旁,老实地听他说话。
之前绑蝴蝶结的布现下有别的用途——将它严严实实捆在椅子上。
收尾时蛋顶的小蝴蝶结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是值得“盛装出席”的生辰呢。
吸溜吸溜吃了几口面条,乔执停下筷子,道:“我在想你孵出来是什么样子的!你孵出来会是一只小狐狸精吗?”
“唔……你是什么颜色的?”
他没见过狐狸,但画本里都说它很漂亮。
“你会不会是粉色的?就是那样,花儿的颜色!”
“反正,你是狐狸的话,也一定不是一个寻常的狐狸……”
“对了对了!”乔执想象着,语气激动起来:“你会像故事里那样,变成人吗?”
“哇!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得不得了,左边脸颊的酒窝都冒出来:“你要是变成个男孩,就当我的帮手、好伙伴,你打架肯定很厉害!”
“要你是个女孩……”
乔执扫了眼头上有蝴蝶结的乔蛋蛋,脑中浮现出一个娇气又刁蛮的女孩模样。
女孩……他没有和女孩子相处过……也没有喜欢过女孩……
可是它要是,是女孩……笑嘻嘻地跳进他怀里……埋怨溪水太凉,要他用热水给自己搓澡……
“女、女孩……的,的、的话!!”
他不知所措地别开眼,干巴巴地说:“那、那时候,你再叫乔蛋蛋就不太好啦!给你改名叫乔小花!!”
——不、不对,他现在是不是正绑着她啊?
——绑,绑……女孩……
乔蛋蛋不知道乔执干嘛了,自顾自地说完一大段话,忽然大动作地开始解它的绳子。
好像还很热,圆圆的脸颊上红了两坨。
……
是夜。
今晚的乔执很奇怪,以往蛋都是睡胯。下的,今晚他竟然极力抗拒它这一行径。
乔蛋蛋绝不妥协,灵活地和他“打斗”大半夜,终于,把乔执累趴了。
占据熟悉的“被孵化”位置,乔蛋蛋心满意足。
闭眼休息前,它听见柜子那边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乔执已经睡熟,搬家后母鸡被关在外头。
“咔咔咔咔……”以声音判断,乔执今天买的长寿面被吃了。
听着蛋壳外乔执平稳的鼾声,乔蛋蛋有些犹豫。
“咔咔咔……”
——好吧。
只见亵裤里的蛋轻轻地动了一下。
蛋底本就不平整的细细裂缝处,从里往外碎开方方正正一个口。
碎片仅有一块,断裂得很是平整。
一只粉红色的肉爪子从破口那儿先伸了出来。
而后显现的犄角,长尾,也是无一例外的粉色。
“吱吱吱!!!”老鼠们夹尾巴狂奔。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东西,打了它们!
它一个打它们全部,打得它们全部从柜子上飞下来!
粉肉爪有虚影似的在空中挥拳,受损微小的长寿面被守护在它的身后。
月光如水的夜里,很快一切重归了静谧。
粉色尾巴粘起先前掉落的方方正正小碎片,它熟练地滑回蛋里。
粘在尾巴最后的碎片随着它一甩尾,完美地贴合了掉落之前的位置。
蛋里的它舔了舔碎片破碎的边缘,留在边缘间隙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裂痕。
很快,蛋复原成了从来没有碎裂过的模样。
连蛋壳上的硕大黑字,都完整无暇。
第9章 入狱(幻境二)
乔执在街上给人认出来了。
“就是他!那个卖我蛋,骗了钱的骗子!抓住他!!”平地一声吼,惊起鸡飞狗跳。
恰好是宽敞的一条大道,没处可躲,他当场被几个家丁压住了。
一顿拳打脚踢免不了,乔执抱住头,有经验地护好身体的脆弱部位。
来人成功发泄了怒气,见怎么打这小孩,他都不还钱、不开口说话,恶狠狠啐了口痰到他身上。
“带他去见官!”
——等乔执听到“陈柱”这个名字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是谁。
——那个在乔蛋蛋壳上写字的人。
“县老爷,给草民做主啊!”陈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陈富商,请起,”县令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老熟人:“禀来罢,受了什么冤屈。”
“大人,我受这小孩蒙骗,高价买了一个大鸡蛋。结果前脚他走,大鸡蛋就跟他后面跑了。我的家丁追出去,眼看着蛋被这小孩抱怀里!我这分明是被骗了钱啊!!”富商喷着口水,情绪激昂地一通描述。
“咳咳……”县令轻咳一声,示意他将卷起的袖子放下。
“你的意思是,你被那大鸡蛋和朝堂下的这个小孩骗了?”
试图整理一下情况,但县令的脑袋里还是混乱:“你口中,蛋跑了是何意?蛋长脚了?”
“大人,草民冤枉!!”清晰悲楚地一声喊,男孩打断了县令单方面的询问。
小孩擦掉嘴角的血,反手把那血抹至全脸,看上去饱受欺凌,好不凄惨。
“我家确有一蛋,从未拿出来卖过,更别提长脚了,您切莫听他口中胡言。”
“你你你!你居然还不承认,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陈柱抄起鞋底,朝他扔去。
男孩吓傻似的,也不躲,给他砸了个正着。
“哇——”脸上有血又有泪,小孩毫不掩饰地大声哭了起来:“莫须有之事,我为何要认?”
“肃静……”头疼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县令拿起板子在案上敲了两下,厉声对叉腰撸袖的男子道:“陈富商,注意点,这里是朝堂。”
“你可有证据,说明你买了这孩子的鸡蛋?”县令耐着性子问。
“县老爷啊!买个鸡蛋而已,回家我就炖了吃了,哪会索要什么收据啊!”现下陈柱越想,越觉得自己着了这兔崽子的道。——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孩子而已,骗了他钱,要再在这儿给他占了理,就真真叫他这个富商面上无光了。
“没证据,因为你根本没买,”男孩止住哭泣,俯身跪了下去:“草民冤枉!”
“我……”陈富商咬紧后槽牙:“我家家丁!对,我家家丁可以作证!当时买蛋,他们都在附近!!”
“你家家丁,自是听你的。”小孩飞快地接了一句。
县令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又敲了两下板子,道:“嗯,那陈富商这边有人证了,你那边能不能拿出证据?”
“你们……”乔执欲言又止。——官商勾结!这县令偏袒得也太明显了!
“卖蛋小儿,”县令望向小孩:“你家住何方?父母是何许人也?可否传唤?”
男孩垂眸。——自是不能的。
见伶牙俐齿的小孩忽地失了言语,陈富商知晓自己是抓着了他的软肋,不由的气焰高涨:“这小孩一定是瞒着父母,将蛋拿出来卖了!大人,把他父母叫来,必能真相大白!”
“我正问你话,为何迟迟不作答?”见男孩头低低的,县令重重一敲板。
“哼,必是心虚给我们找到他家中!他家中就有那颗蛋呢……”
陈富商一拍脑袋:“对了,我还在蛋上写了我的名字,不知有没有被这小崽子擦去了。”
既是说蛋上有名字,到这一步,乔执必须是得呈上物证以证清白了。——不过,他本就不是清白的,“物证”被发现非但不能给他洗刷冤屈,还可能害了“物证”它本身。
男孩不愿提供自己的住址,也不说明父母在何方,只是沉默着。
生生耗费了半个时辰,他那张嘴就跟封死了一样,再没开过。
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总也不能当堂毒打一通、严刑招供,更何况之前被打时那些人没手下留情,他身上的伤势已是相当严重。
看这情况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先关他几天,让他“想通”。
“压进大牢,容后再审。”县令挥挥手,叫人把他带下去。
牢里的环境当然不好。
不过对于习惯流浪生活的乔执,也不算太差。
五个人关在一间房。其中的两个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尸体一般的了无生气,动也不动地横在南边角落的草堆里。余下的,一个是看上去比乔执大了几岁的少年,他正倚着墙休息,紧闭的眉眼间戾气横生;一个是披头散发的老男人,在牢里飘飘荡荡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