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花色寂寞开完本——by十六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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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敢学我将你的毛拔光!”
“将你的毛拔光!”
“拔光……”
周幽瑾难得的笑出声来,见尧承煜脖子都红了,笑道:
“好了好了!同它一对鸟儿置什么气?”
默了默,又道:“你今天……为什么对楚老元帅充满敌意?”
说到这事儿,尧承煜一想起楚云舒看周幽瑾的眼神,面色一寒,“此人不安好心,你记得离他远些!”
周幽瑾重新恢复了那平静无波的神色,“不安好心?他一把年纪了,能有何居心?”
尧承煜突然握住她的手,周幽瑾一愣,努力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只听他继续道,“周伯父去世,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凡事有我,你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替你扛着。小瑾,我现在不是逼你,也断不会拿伯父逼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娶你!你等我!”他在心里信誓旦旦道,三年,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周幽瑾看着他深情地双眸,这就是他所说的喜欢?承煜啊,三年,我连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如何给你承诺?我一直敬你为兄长,又如何叫你能明白?他年你娶妻生子,我只盼着能活到那一天!趁着他愣神的当儿,她赶紧抽回手,只淡淡的道,
“我爹他——已逝之人,除了我,也算了无牵挂,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让他牵挂的!他戎马一生,葬在玉阳关外同将士们同生共死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这件事还需感谢楚老元帅,我对他客气,因为这事,更因为他是难得的一世枭雄,却能待人如此礼遇,值得人尊敬他。下次若是再遇到他,可别再这般闹腾了,你多同他聊聊,肯定会获益匪浅!”
尧承煜扁扁嘴,要不是看在他替周家做了那么多,他拳头早就挥过去了。他转了转眼珠子,
“好!”顿了顿,又道:“我很高兴你同我解释!”
“……你就算现下拿了我爹许你的一纸婚约,也是没多大用处的!”
尧承煜脸色变了变,“岳父大人亲笔也没用?”
周幽瑾脸色也变了变,“胡闹!”
尧承煜突然开心的笑了,不顾她反对,替她捋了捋鬓角一缕秀发,“我先走了!去城中有些要事,明天再来看你!到时候我给你带好玩的!你好好躺一躺,别再解那些费神的东西!”
周幽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烦躁不安,念了几遍观音心经,方慢慢平静下来。
三天后楚老元帅再次出现在她的小院,他痴凝的眼神让周幽瑾慢慢冷了眸色,
“楚老元帅,我不是你口中的小池!也断不想再做回周幽瑾!如若无事,恕不远送!”
楚老元帅回过神,颇有些尴尬,“你像极了我一位故人!并不是有意冒犯——”
“我知道!”周幽瑾打断他。
楚老元帅尴尬一笑,长长叹息一声,“天衍啊,我对不起天衍,更负了小池的托付,如今他只留了你这点骨血,我托人找的噬心草就快有眉目了,你让我尽点心意吧!我已是古稀之年,活不了几天,若是眼睁睁看着你不管不顾,只怕死也不瞑目!”
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如同高山上遒劲的苍松,那么笔直地站在一个少女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话,徒生萧瑟凄凉。
周幽瑾闻言却是如平空惊雷般,她爹的死还有内情?她爹同楚云舒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知道噬心草?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从小中了毒而根本不是什么体弱之症?她惊疑不定看向楚云舒,第一次这么大情绪波动,她脚下虚浮,一个不稳,正被楚云舒扶住,对上他担忧的神色,这个人,是隐藏得太好还是出于关心?他的这番话是故意还是无意?
“丫头!?你没事吧?我叫大夫替你瞧瞧!你先坐下!”这般铁血的楚老元帅此刻竟乱了分寸,双手颤抖得厉害。
“我无事!您不必担忧!”
楚云舒依旧坚持让他的侍卫去请了大夫来,这般一折腾,将苦无大师也惊动了,等那大夫到了,苦无大师已亲自替她号了脉,开了几味安神的药后,折腾了一天方躺下。倒是急坏了秋姨,后来见是虚惊一场,悬着的心才放下!
第5章 耕耘先生
周幽瑾又恢复了她的平静无波,这两天一直在想楚云舒说的话,且让她先理一理。他说对不起爹爹,什么事对不起他?他口中的小池,应是祖母,祖母同楚云舒有段恩怨,最后却嫁给了祖父?听族里的长辈提到过爹爹是遗腹子,祖父牺牲于战场,祖母生下爹爹不久也去世了,去世前有托楚云舒照顾一二?楚云舒爱屋及乌,将爹爹当成亲生儿子?爹爹生前好几次提及楚云舒提携之恩,约是如此了,可他毕竟不是楚云舒的亲生儿子,毕竟不是,,,楚云舒对爹爹的不一般是否太不一般?简直视如己出!如何能对夺他所爱的情敌的儿子视如己出?听闻爹爹的尸骨都是他亲敛,他一把年纪,又是有功于社稷的元老,为何要为一个晚辈做到这种地步?除非——本就是自己所出……
周幽瑾着实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惊!她擦擦冷汗,长辈们的事情另有隐情,她不便置喙,只是自己的事情,她置喙置喙也算情有可原情理之中,她对亲娘的唯一印象只有藏在父亲书房的几幅画,常服时温柔可人,戎装时英姿飒爽,同他爹描述的“世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相反,他爹为何要骗她?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信物是一块玉佩,还是一块残玉,玉佩上却隐约看个“白”字,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娘亲的姓氏,她娘不是慕容世家的小姐同爹爹指腹为婚吗?难道连她娘都是假的?还有她这一身的毒是从哪里来的?世人只道周将军的独女从小体弱之症,乃是个灯芯儿似的病美人,谁又知道她是中了奇毒?她遍读医书,业已久病成医,传言有种□□,五十种毒花五十种毒草配成,见血封喉,唤做“胭脂醉”,可她这毒,若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人早就夭折了,如何能活这些许年纪?这事儿她爹瞒着她,师父也瞒着她,更离奇的是连秋姨都不知道,他们费劲心思瞒得这般诚心诚意尽职尽责,究竟为何?楚云舒又是如何得知她是中毒的事情?周幽瑾越发糊涂了,她爹生前刻意叮嘱她离开周家,是知道周家已经功高震主,只怕是他一死,抄家的圣旨就会随即而来,他定想不到楚云舒会为周家做到如此地步。如今前后细细想来,处处疑问,明知玉阳关陷阱依旧慷慨赴义,又究竟为什么……
楚云舒这尊大佛在这庙里蹲了月余,苦无大师终于对来来往往的军将不堪其扰,开始要撵人。楚老元帅不曾想是个十分有脸皮的,且脸皮就一直这么厚着,连他身边的幕僚都看不下去了,周幽瑾的人就像她的棋,淡漠,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楚云舒十分无奈,看来,他这小小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他叹息了一夜,终于打算走了,周幽瑾在寺庙清幽的禅院,本想去送送他,奈何尧承煜一定要代她去,她想了想,便也罢了。
她在小院等尧承煜,尧承煜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位稀客。这位稀客不是别人,乃是楚老元帅的幕僚耕耘先生。能让楚云舒尊一声先生,可见此人能耐,能出动他来见周幽瑾,可见周幽瑾——一个不平凡的存在。
他一见周幽瑾,诧异神色一闪,开门见山道:“我来见你,乃是因为你是我那闲云野鹤的师弟唯一的关门弟子,按理,你该称我一声师伯!”
“你从王都一路走来,相信你看到的听到的,除了生老病死,人间常态,还有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或许你有疑问,你父亲用生命守护的,不是他的周家军,不是当今圣上的王朝,更不是什么钱权名利地位,或许这样说在人听来大逆不道,他在乎的只是实实在在黎明百姓的生死!”
“我借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后,天下一统,了你父亲心愿,你也可以顺利归隐!”
他那句师伯没能打动周幽瑾,那番话也没能打动周幽瑾,她只淡淡道:“借我三年?!我何德何能?竟劳您亲自相劝?”
“因为你是周幽瑾,你不止是才绝天下的周幽瑾,更是周将军的独女周幽瑾,楚家军不仅要天命所定,更要民心所向,楚家是天命,周家是民心!”
“楚老元帅知道您想利用我的事吗?他要是知道想必再不愿尊称您做先生!”
“ 楚元帅独揽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是您所谓的天命?楚家若真是天命,自然民心所向,又何须用周家造势?”
“周将军生前一代忠良,死后还要被利用,可叹可悲,如今更是连他体弱多病的孤女都不放过!这样的名,楚老元帅敢借吗?”
耕耘先生目光如炬,“你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
“您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您也知道我知道楚老元帅是怎样的人,却依旧同我说这样一番话,师伯,恕晚辈大胆问一句,您想做从龙之臣吗?从龙之臣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从龙之功,呵!太过贪恋权术,必定毁于权术!”
“如果天下要经历一场浩劫才能重获太平盛世,那我们的天命,就是在这场浩劫中辅佐真龙天子,让太平盛世提前到来!一身抱负得以施展,才是我生平所愿!”
“师父他老人家同您最大的不同,是他顺应天命。滚滚红尘,茫茫浮生,师伯就算悉晓天命,只怕依旧难能扭转乾坤,何不顺其自然?”
“师伯就是因为顺势而为,才来同你说这番话!幽瑾,你师父洞察天机,他收你为徒,断不是偶然,师伯夜观天象,王星将陨,紫微星明,有伴星相佐。以你之才能,只怕同这伴星少不了干系——!”
周幽瑾却直接打断他,
“师伯看好楚家?楚家的谁?楚澜?楚逸?还是楚浔?”
“楚澜!”
“楚澜?为什么不是唐仲?”
“为什么是唐仲?”
“比楚逸义,比于轩辕仁,比尧世臣稳,至于楚澜,他太刚正不阿,过刚易折!”
“唐仲若是在盛世,或许是一代能臣,但不适合做乱世一代明君,正是因为楚澜的果断,才能迅速结束这乱世!”
周幽瑾神思飘远,隆德五公子,楚澜,唐仲,尧世臣,楚逸,于轩辕,楚家占了两个,南方的唐仲,北方的于轩辕,西方的尧世臣,这三方却都是割据势力。于轩辕斩安王于马下,第一个反了;南方异姓王忠王,斩朝廷御史,反于滇城,有趣的是他的小舅子唐仲却比这个忠王有名气得多;只有西边川蜀一带尧世臣草寇起义,能当得上五公子之一的尧世臣,自然也是个文武全才。
耕耘先生一番话让她心头一震,她不仅是周幽瑾,更是周将军的独女周幽瑾,周家军,已经压制不住了吗?所有有抱负之人,都想在这乱世斩头露角,再没有比这现成的名声来得更好。可周家要以忠义之名流芳百世,而不是乱臣贼子,断不能再卷入世间纷呈。不止楚军想要造势,王朝末世,眼看烽烟四起,楚军虽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却是最出师有名,看来,她也得做个抉择才是!
“我答应您!只是师侄一介女流,一心归隐,也无力于周家纷争,且世上再无周幽瑾,晚辈权当是游山玩水同师伯走一趟吧!”
“这……只怕楚家不会善罢甘休!”
“周家已经大厦倾覆,至于周家军,皮之不附,毛将存焉?师伯也不想楚老元帅之前为周府做的一切化为乌有吧?”
“……既如此,师侄打算如何帮楚家?”
周幽瑾有些讶异,“有师伯在,况且师侄一弱女子能做什么?不过是哪天高兴了就摆两局棋,喝两杯茶罢了!难道师伯要离开楚家不成?师伯若真离开楚家,师侄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耕耘先生:“……”果然是他师弟的关门弟子!
“我来找你,还是藏着私心的!楚老元帅有没有说过你像一个人?”
“只怕师伯难以如愿!”
“……”
楚老元帅抱着包容怜爱晚辈的心,所以说不动周幽瑾,耕耘先生用天下大义,只怕照样难说动她,也许她是无聊了想找点事做,他看不透她。耕耘先生初次听到玲珑才女,乃是周天衍一战封侯的那场西征,周天衍靠着五万人马对沙耶五十万大军,不仅打赢了,还赢得十分漂亮。两军相逢落月谷时,周天衍直入敌军取其将领首级是将军之勇,落月谷伏击却传出是周幽瑾之谋,至于怎么谋法,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个玲珑才女是否浪得虚名。
周幽瑾打算跟着耕耘先生走一趟,刚刚出得天岳的楚老元帅听得此消息,十分激动,亲自相迎。周幽瑾一直表现得淡淡的,只他们一路北上,听到个十分有趣的传闻,楚云舒贪恋庚子庙那神仙般的女子的美色,在庚子庙苦等了月余,未能打动佳人芳心,直接将人抢了回去!有叹红颜劫数,也有笑英雄风流。
且说当时听着部下欲言又止地论述,楚云舒面露不悦,
“谁敢如此大胆在本帅眼皮底下强抢民女?本帅才走了几天,当地的父母官竟是如此作为?去!立刻给我派人去查!!”
老元帅之怒,吓得那传话的小兵胆战心惊,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那、那传言,传言,抢人的乃是您老!”
“放肆!!”楚老元帅一个眼神瞟过来,将那士兵吓了跌跪在地上。
“他他他们说您老抢地一个神仙般的姑娘,还还还说您贪贪贪恋美色、在在在菩菩菩萨眼前——”他看一眼平静无波的楚老元帅,紧张得说不下去了!
楚云舒闻言一阵讶异,随即笑了笑,
“原来说的是本帅!既然本帅‘权倾朝野,藐视天恩’,这‘强抢民女’的事儿,约摸也是干得出来的!本帅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思量一番,又对那部下道,“本帅都是快入土之人,倒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倒是对那丫头不好,她小小年纪,女儿家,名声最重要!这事儿,着人去压一压!”
老元帅还是第一次好心做了坏事,殊不知流言这东西,流来流去,总不过一句离谱,非但压不住,越是想要阻止越是适得其反。所以等周幽瑾到达元帅府,楚家的人,看她都带着一股子异样的眼色。这还不算什么,当楚老元帅住着拐杖去上朝,年轻的皇帝还特意赐了他黄金千两,丝帛若干,赞他廉颇未老,顺便关怀了他那美人一二,御赐之物又多添了些珠宝玉石。十天之后,楚云舒被封为镇远侯,挂帅玉阳关,楚军浩浩荡荡,大军行往玉阳关。
第6章 赤水之战
周幽瑾十天有八天病着,还有两天躺着,等大军到了驻地月余,她们一行人才在大军后方的戚城安置下,楚老元帅当然也在这里。
等周幽瑾安顿下来,楚老元帅十分高兴,戚城虽地处偏远,他们安置的别院却十分精致,有着南方典雅建筑的亭台楼阁。生性节俭的楚元帅怕委屈了周幽瑾,第一次动用权力谋了个私,就为能让她住得舒适些。
楚云舒怕闷着她,偶尔会找她下一下棋,因她吃住一应十分讲究,吃什么都不能太过,酸了胃受不住,甜了牙受不住,辣的几乎不能沾,稍补便流鼻血,喝的是谷雨时分的云雾,煮茶的水是早晨花木上集的露水,连熬的碧粳米粥都得特意加了十来味药材进去。夏天热不得,冬天冷不得,秋天燥不得,春天凉不得,秋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周幽瑾的膳食中,另部分时间耗在她起居上,这些年真是难为她了。
楚老元帅打趣她养个金丝雀儿比养个幽瑾容易得多,因此他又特意遣了几个人给秋姨打下手。本来楚云舒的小妾受宠这桩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现而今楚云舒对周幽瑾的不同,分外不同,连饮食起居都时时上心,使得传言越发添油加醋起来,只道楚老元帅几乎将这小妾宠上了天,连行军打仗都将那宠妾带在身边不说,就算她要个星星楚元帅也恨不得给她摘下来!
“这都是胡说八道些什么跟什么?!”听到传言,楚老元帅也十分无奈,去找她下棋时便随口抱怨了几句,“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瑾丫头啊,你还是这般坚持?要不体谅体谅我老人家,将你的身世公布了?省得这些个不明事理的道七道八!”
“还好不是传言周将军的女儿给楚老元帅当小妾,若是辱了您一世英名,小瑾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楚老元帅默了默,“……这于你名声不利!”
“再则,小瑾既然当了您小妾的名头,如何能半途而废呢?楚元帅叱诧风云,老当益壮,美人配英雄,这不很好么?”周幽瑾捋了捋秀发,“您看!我也算个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