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请别相信我完本——by荒木泽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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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不用妄自菲薄。”潭亲王绕到书桌后,坐在太师椅上,“没有你昨晚大发神威,崔玉安哪里有胆量告密?”
戴博文觉着这句子的结构有些像是讽刺,但语气听起来倒是真新夸赞,便侧头瞥了他一眼:“意外之喜而已。殿下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个事?”
“其中之一罢了。”潭亲王看向他,“昨日一役,梁红添已有动摇,分别给几人递了消息。虽账册还无消息,亦不远矣。”
戴博文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昨夜人多嘴杂,众生来往,亲王如何能断定他就是传了消息?”
“越是突发的情况,人的处理就越不周全,这是必然的。”潭亲王倾身拿过那张折叠好的告密信,略举起来示意道,“他不敢以身犯险,能传话的寥寥无几。只要盯紧了他身边那两三人的动静,还愁找不到目标?”
昨晚戴博文大发神威,最后一句此案必结几乎就是冲着“隔窗听雨”梁红添说的,颇有敲山震虎之意。如果他唯恐迟则生变,就会将先行的应对方法尽快告诉同谋。而梁红添也知道,若是选择深夜密谋,布下天罗地网的潭亲王怎么可能错过?于是人来人往的晚宴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然而私贩官盐,杀头的罪,必定是极为信赖的人才能作为左臂右膀。昨晚梁红添身边能最快吩咐到的,不过是桌子就在旁边的判官周信芳,和一名近侍。宴席之间,他俩碰到一两个旁人并不奇怪,连续亲密接触四五个官吏,这还不奇怪?
周信芳敬酒碰杯时会忽而装醉凑近对方,侍从每接触完一个官吏,脸上就会有短暂的不自然——这都是潭亲王侍卫们的察人功夫。
戴博文疑惑道:“你凭什么认为梁红添当晚就会传消息?”
实际上这就是潭亲王猜的,不过他可不会说出来:“不是昨晚也是今晚、明晚,连续压力之下,梁红添不会坐得住。”
“连续压力?”
“这就是头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的。”潭亲王将告密信扔在桌上,“国师,再努力努力吧。”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戴博文看着对方,警告道,“我可以再找机会试探,但亲王殿下可别玩出岔子来。”
“他越是自乱阵脚,就对我等越有利。”潭亲王森冷一笑,“至于国师的安危……只要有我在,决不让人动你一根寒毛。”
被潭亲王和国师盯着算计的梁红添,或许早就想要避开两人。遗憾的是大家都在州府衙门办公,除非梁红添敢在潭亲王眼皮子底下翘班,否则就很难逃过戴博文的刻意“巧遇”。
“……国师。”
梁红添在衙门后的小道上正面碰到了戴博文。虽然算不上狭路相逢,但整个庭院内就他们两人,简直避无可避。
“无量天尊。”戴博文一甩拂尘,表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梁大人……有些脸色不佳,还请务必注意身体。”
“多谢国师关照。”梁红添回道,“最近略有失眠而已,梁某惭愧,倒让国师费心了。”
因为国师严格算起来并不是朝官,所以梁红添在日常的生活对话中还是选择了较为平等的语气。
“哦?”戴博文问道,“看来亲王的到来让梁大人压力颇大?”
国师人设下的戴博文忽然开始多话,其实就是下套的标志。不过梁红添还没抓到这个特点,国师在这堵着他说话,他也只能回话:“国师言重了,不过是梁某自己的老毛病而已。”
“老毛病?”戴博文忽而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不会是梁大人‘隔窗听雨’,扰了睡眠吧?”
梁红添面色一变,而后又强自镇定道:“……国师果真神机妙算!”
“昨晚看到信封我已知晓,只是错失言明的良机。”戴博文道,“您和亲王写了一样的问题,看来您想要查清盐仓案的心情,未必输给亲王殿下。”
他这话说得太顺溜了,梁红添反应了一瞬才说:“亲王忧国忧民,日理万机。下官却是因治下有弊,协助此案乃分内之事,哪里比得殿下。”
戴博文看着他,眯了眯眼道:“……梁大人面容忧愁,看来还未得到消息?”
梁红添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又垂头道:“……请国师明示!”
他或许猜测国师是在试探他,或许又真的有些许慌神,但这都不重要。戴博文“戏码”连贯,盯着梁红添许久,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然后忽而又走近了一步低声道:“梁大人。”
梁红添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戴博文左右转头看了看,这才将目光落回对方身上。
“今天清晨,有人向潭亲王告密。说是官盐沉船绝非天灾,而是人祸……”
国师的目光清冷而专注,几乎透出一股锐气。他的语速缓慢,对方的所有反应全数落在他眼里,每一种都在确认他说的——或称为潭亲王的推测——确有其事。
“官盐被盗、运船被沉、无辜者死伤,然而,作乱者逍遥法外。”戴博文的语气极具自信,仿佛并不是要告诉梁红添一个消息,而是和他说一个确凿的结果,“不过,只要掌握了一个关键,此案就将柳暗花明。”
这层层递进的话语,正在接近戴博文真正要说的内容。
“潭亲王,在追查一本记录被盗官盐的账册!”
第二十二章——藏宝图7.那个宿主,生疑
“账册在周信芳手里!”
侍卫才一开门,戴博文就快步走进衙门的资料室。这里依旧弥漫着木质材料被岁月积累的味道,潭亲王一个人坐在案桌前翻阅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找人监视周信芳。”戴博文径直走到茶几边上,拂尘一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之后一挑眉,“……又是浓茶,亲王殿下若是精神不济,还是休息一会儿的好。”
潭亲王把手里的折册扔到桌上:“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戴博文刚又抿了两口茶,闻言捏着茶杯转身:“确实存在账册,但梁红添光知道账册在周信芳手里,却不知周信芳藏在哪儿。被我提过之后,他肯定会告诫周信芳。眼下他们都在衙门里办公,随时对得上话,说不定亲王与我对话这几分钟,已经有所反应……”
先前在走廊里,戴博文与梁红添说的那么多话,或真或假,或是据实或是猜测,都是为了铺垫。“告密者”——“人为沉船被揭露”——“官盐被盗”——“违法者藏匿”,这些内容除了头一项确实存在,其他都不过是主观臆测。然而这种徐徐图之的引导,最终汇集到了所谓“关键”之上。
是的,在戴博文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梁红添的脑子已经下意识地想到了那样“关键”。只要他知道,就会不由自主地反应,避无可避。
所以当戴博文与梁红添提到“账册”二字,梁红添瞬间皱起了鼻子和嘴角,而后快速恢复。
对此,戴博文回以一个微不可查的胜利笑容。
进入了话题,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戴博文以“账册”所在的猜测为话题,言说自己准备协助找出目标,询问梁红添有什么建议。
例如询问该往什么地点探查的时候,梁红添的反应没什么奇怪;然而说到以人为目标的时候,梁红添的反应行为却比之前小了。
人越在想要隐瞒的时候,越会反常。
再例如,当说到某些人身边比较亲信的角色时,戴博文举例“像是梁大人身边的周判官”。梁红添又垂头,用比之前轻的音调叠声应是。
不过这些种种,戴博文可不能一一说明。他再喝了一口,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够清楚了?”
“牛嚼牡丹。”潭亲王看了一眼茶杯,又说道,“我只是让你迫使梁红添慌乱,不是让你把你那套现在就施加于梁红添。打草惊蛇,会使我方的计划也被打乱。”
“如果亲王还要与我说教,那就尽管坐着。”戴博文坐到离书桌最近的椅子上,拿起拂尘捋了捋,“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做,陪您闲叙一番也未尝不可。”
潭亲王沉默了一阵,说道:“远程奔袭,人手有限,梁红添、周信芳等人身边原本就安排了监视。国师执意要增加周信芳身边的人手,若是其他人因监管薄弱而钻了空子……”
“打住。”戴博文拂尘一甩,“亲王殿下高瞻远瞩,必能比我更分轻重。既然您已经有所安排,我就静候佳音了。”
潭亲王深深盯了他一眼,终于站起来,边往门口走边说:“国师法力无边,最好祈祷一下自己没捅了篓子。”
戴博文看着男人的背影,无声地嗤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嘬了一口。
——不打乱你们的步调,这慢腾腾的节奏几时才凑得完碎片。
“知道账册在周信芳手里,知道陶川的关系者,手里有死者名单,还要什么消息……”戴博文颇为无聊地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似在打座,实际上脑子里转着案情分析。在他看来,潭亲王的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实在不太可能有了这么多线索还没半点动静。
照他以往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
“又瞒我!”戴博文摩挲着手指。潭亲王这么做的可能性确实不小,基本上来说,这个家伙就是个有需要时招呼不打提溜上路,不需要时候冷脸相对嫌弃麻烦的设定。
再偏颇一点,简直可称作刚愎自用了。只是他在自我判断别人的意见是否可行时,绝大多数做了正确选择,因而才没落下自负的名声。
然而即便戴博文有招治他,也暂未打算使用。
因为潭亲王……有问题。
并非关于案件,而是潭亲王本人。戴博文与他来往这段时间,虽然一个是冷面阎王一个是高冷国师,但交流的机会不少。戴博文借此发现了一些他的蹊跷,比如语言模式。
语言是信息交换的基础,从而产生链接,织网成社会;从这个角度而言,语言几乎可以作为人类文明的起源。受文化熏陶越多的人,越容易掉落语言的陷阱。
尽管潭亲王不怎么会谈及自身,但他的言谈还是逐渐泄露了一些个人信息。戴博文捕捉和解析信息的速度非常快,这已经成为一个习惯成自然的伎俩。但正是这种了熟于心的推测思路,导致戴博文反而产生了一些疑惑。
这个人的表述方式……好像特别不一样。
戴博文注意到的是,潭亲王的言语中透露出,他受过“西方教育”。
这个西方,绝不存在于他目前所在的世界。它来自于戴博文原本所在的世界,特指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戴博文按照惯有的手法分类,甚至能将这种教育定点在更讲究文化的U地区,而非更为开放的A区。
这种特征在戴博文原有的世界中并不明显。那个时间信息渠道发达,各种文化多少都在融会贯通,即便从未出国的人也可以染上一些西化特征。然而在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这种超越了时代、跨越了文化的特征。
诚然,潭亲王不可能说过外语,也没提过超出本时代的事物,但他的说话节奏、语序、音调无一不展示着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当整个时代的人都用类似的表述手法说话,潭亲王就显得极为突兀。
当然,这种“突兀”只在戴博文眼里特别明显,因为只有他熟悉潭亲王所呈现出来的“世界观”。
说这么多,翻译为人话大概是这样:潭亲王可能也是一位宿主。
潭亲王被戴博文抓住了“小辫子”,但戴博文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抓住了自己的。他偶尔会刻意流露一些西化的行为特征,不过潭亲王反应不大——在他眼里国师一旦有什么反常行为,就是要设陷阱的开始,必须警惕!
以潭亲王表现出来的智商,戴博文实在不相信自己的那些行为会被视而不见。要么就是这个宿主手段高超到异常反应过于细微——这不太可能——要么就是……这家伙被部分催眠了。
戴博文想:或许他暂时忘了自己是个宿主,忘记了这只是个任务,真以为他是为皇帝卖命的王爷。
好吧,那就不能冲上去摇他说“你到底什么任务就不能搭配一下赶紧地搞定吗”,遗憾。
在戴博文开始猜测潭亲王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对方终于给他送来了好消息。
“结案!”
自从周信芳失踪……噢不,周信芳被秘捕,没用上国师的手段,直接就在亲王的重压之下招供了。他这一招,账册、关系人、参与组织均拔萝卜带泥地全线崩溃。加上崔玉安告密,间接导致部分下线和其贩盐账本被找到,就算周信芳的主账本都是密码记录,上下线一核对,解开密码也轻而易举。
潭亲王一连近十天不怎么和戴博文说话,再一照面就是基本结案,戴博文对这种近乎过河拆桥的行为都懒得怨愤。
“这么说,昨日开始我就没见过梁红添,并不是巧合碰不上了。”戴博文说道,“归案了?”
潭亲王来告知案情之前,想过很多种对方的反应,但没想到是这么平静的问答。心思一转,他就想到了国师想干什么。
“……确实。”
“那就恭贺潭亲王此战告捷了。”戴博文默默想,前头还要我恐吓人,半道开始不带我玩儿了,“不知亲王还有什么事?”
潭亲王看他这明目张胆地装傻,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藏宝图之事,劳烦国师了。”
戴博文挑眉:“这口气,殿下难道还没问藏宝图的事?”
潭亲王的回答居然很自然:“不过是看你之前的表现不错。”
戴博文被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会儿,不过听到冷面阎王的夸奖实在难能可贵,他也不好再拿乔:“其他人不是招了吗?都没说?”
潭亲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他的亲信、家眷均不知此事。”
戴博文道:“也就是说,只有梁红添本人知道?盐仓案都暴露了,他居然还选择缄口不言?”
潭亲王道:“他坚称不知此事。”
戴博文眯了眯眼:“斗胆一问,以梁红添的罪行,大约如何量刑?”
潭亲王想了想,冷言道:“那就看是以水乡盐仓案……还是勾结反贼来论处了。”
简而言之,肯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本人注定是无缘宝藏,如果他想留给后人,可周遭的人不知此事,他守着这个秘密也没用。不过,他到现在还坚称不知晓,一般就是两个理由。”戴博文道,“要么就是他确实不清楚……要么就是他有还未查到的后手,例如,有什么关系的孩子……”
潭亲王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用你讲”。
戴博文自己理了一通,转身拿起拂尘:“走吧。”
潭亲王看他反应这么干脆,倒是自己愣了一下:“……不用准备什么?”
“准备?”戴博文笑了笑,“只要亲王给我留了个听得见的活人就行。”
潭亲王看着他脸上收起笑、手持拂尘略抬下巴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他审问徐昌的那一夜。
在阴暗脏乱、火光幢幢的牢狱中,白衣深袍的方外之人忽而降临。那双毫无烟火气的眸子,几乎能看穿沉默之人的一切。
“国师请!”
“潭亲王请!”
第二十三章——藏宝图8.第二块碎片
“我出现在这儿,想来你也知道为什么。”
这是一个徒四壁的房间,不是牢狱,也和牢狱差不离了。只有一面墙壁开着带栏杆的高窗,墙角堆着睡觉取暖用的稻草。屋中央放着一张椅子——就这椅子还是戴博文叫人搬来的——梁红添被绑在椅子上,后面站着一名潭亲王的侍卫。
戴博文坐在梁红添对面,两人膝盖不超过两尺远。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这个房间里只戴博文、梁红添、侍卫三人,在戴博文不遭受到危害的前提下,侍卫的存在感近乎于零。
戴博文进门开始,梁红添除了开始时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就全程保持低着头的安静模样。被捉拿之后,他匆匆想过自己为何会栽,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国师。如今戴博文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必要像以前一样保持礼仪和交流了。
“看来是要我来问了。”戴博文前倾身体,手肘架在膝盖上,“不过在此之前,同上回一样,我想要先和你说一些潭亲王手里的消息。”
确实和上次在走廊里的相遇一样,戴博文又开始说一些基本没有根据的猜测。
“你还有不为人知的亲近之人,嗯?”
梁红添披头散发又垂着头,眼睛暂时看不到。戴博文的目光扫过他的下半张脸以及其他明显特征处,无声地笑了笑。